猗猗兰香-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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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漪有些讶异地抬头望了朱常洵一眼，假冒皇族可是诛连九族的死罪，虽说他之前对自己说过，他要将这个孩子认为已有，又说为此蒙骗了郑贵妃，但眼前见他毫无保留地说她肚里的是他的孩子，他还真的是一点都不害怕，说起谎话来一点都不脸红呢，呃，不过，好象他的九族连皇上也在内吧，兰漪这样想着，嘴角不得得轻搐了一下，没有吭声。
　　朱常洵仿佛知道她的心思一般，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有长袖遮掩着，他在她的掌心轻挠了几下，兰漪望了望他，没有挣脱，也没有出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既与他扮作恩爱夫妻，自是不能拂开他的手，只是、他看起来心情、神态都很愉悦。
　　却听得皇帝态度温和地说道：“既是有了洵儿的骨肉，日后入宫来便不要再行跪礼了，安胎要紧，别跪坏了身子。”
　　兰漪道：“多谢父皇。”朱常洵也含笑道：“孩儿也谢谢父皇怜惜。”
　　“你呀你。”皇帝笑指着朱常洵说道。
　　“既是做了皇家的媳妇，日后便常来宫中走动走动吧。”郑贵妃开口道。
　　“母妃，兰漪如今怀有身孕，御医说她素体虚弱，孩儿想让她要留在府中好好休养呢，这宫中若是要来，还是由儿臣空了时再陪着她来吧。”朱常洵赶紧接口道。
　　“你这孩子。”郑贵妃拿着纤纤素手遥点了点朱常洵，说道：“难怪总听别人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你呀你，看来这会子，心里面便只有这个媳妇了。”
　　皇帝于是插了话，“好了燕儿，看他们小俩口恩恩爱爱的，咱们呐也不打搅他们了。”说罢一声长笑。
　　兰漪低头也随着笑了一声。
　　此时，内侍前来报道：“启禀皇上，大皇子和五皇子给您请安来了。”
　　“传他们进来吧。”皇上对内侍说道，转头又对兰漪说道：“兰漪啊，今日里便见见你的大皇兄和五皇弟吧。”
　　“是，父皇。”兰漪说道。
　　不一会儿，朱常洛及朱常浩缓步进殿，然后齐齐跪下向皇帝及郑贵妃行礼。
　　“起来吧。”皇帝对二位皇子说道，转而又向兰漪说道：“来，兰漪，你过来与他们见见礼。”
　　“是，父皇。”兰漪答道，朱常洵于是指着左侧一人道：“这是大皇兄。”
　　“见过大皇兄。”兰漪道。
　　“见过三弟妹。”朱常洛回答道，一抬眼，望了兰漪一眼，于是道：“早就听说三弟妹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三弟真是艳福不浅。”
　　“大皇兄谬赞了。”兰漪说道。
　　朱常洛一笑，移开眼去，忽然间却皱了皱眉，转头望向兰漪问道：“三弟妹可是在何处见过？”
　　“未曾。”兰漪盈盈一笑道。
　　朱常洛轻轻“哦”了一声，不再做声，心里面却暗暗惊心，这个三弟妹说是从未曾见过，可是为何，自己却对她有一种异常的亲切感呢？就好象，是自己认识了许久的故人？
　　此时朱常洵已引了兰漪指向右首边道：“这是五皇弟。”
　　于是朱常浩与兰漪相互见了礼，朱常浩脸上现出一丝冷笑道：“三皇嫂果然美貌端庄。”
　　兰漪自知道朱常浩强纳立蝶为侧妃之后，便对他印象非常地不好，此时见他出言不逊，于是也寸步不让地说道：“五皇弟果然聪明睿智。”话虽是好话，但出言冷冽，又不带一丝喜庆之意，竟是说的反话。
　　果然，朱常浩冷了脸，说道：“三皇嫂，说起聪明睿智，浩、又怎及得上三皇兄。”
　　朱常洵顿时也变了脸色，尚不及说话，却听得皇帝在上座厉声说道：“浩儿，你平日里就是这般对兄长们说话的么？没有规矩！”
　　朱常浩一听，知道皇帝是要斥责于他，赶紧跪下道：“儿臣失言，请父皇恕罪。”
　　“今儿个本来很喜庆的，偏偏你来坏了朕的兴致。”皇帝说道，郑贵妃赶紧上前来，抚了抚皇帝的胸口道：“陛下，莫要动气，气坏了身体，不值得。”
　　“嗯。”皇帝点了点头，然后对朱常浩说道：“去，自个儿去廊下跪一个时辰便回府去吧。”朱常浩气恼非常，却不敢再犟嘴，唯恐惩罚会更重，于是应了声叩了头后退到廊下，自去罚跪去了。
　　兰漪看着他转身离去的身影，心下竟觉不出一丝欢喜来。
　　在回宫的路上，兰漪对朱常洵说道：“刚才，谢谢你了。”她说的是他代为回绝经常入宫走动的事。
　　朱常洵又岂会不明白她的心意？知道她不喜欢宫中的人，也知道她不喜欢害死了萧莫的母妃，可是自己既不忍伤害她，更不能够伤害母妃，那便只有让她们二人不再相见，这或者是最好的办法了吧，不是吗？于是他摇了摇头，对兰漪说道：“兰漪，以前的事情都放下吧，以后，若是来这宫里，我便陪你来，我若不在，你留在府中安心养胎便是。”
　　兰漪点了点头，把目光移向了窗外，天气渐渐热了起来，木槿花、扶桑花也争先开放，好一派绚烂景象，兰漪的心头却觉得有一些凉，是啊，以前的事情都放下吧，再记得又有何用呢？难道说杀了郑贵妃再来为哥哥报仇么？莫说自己根本就杀不了，就算是杀了，又能如何？哥哥也不能够再活过来了。
　　兰漪的手不由得抚上了自己的肚子，那里，有她和哥哥的骨肉了，想到这里，她的眼缓缓地合上，倚在车内的软枕上，静静地合目养神。
　　朱常洵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内，并未再出言说什么，他相信兰漪能够放下一切的，既然当初景家庄的一切都能够放下，那么如今母妃所做的这一切，又何尝不是一样能够放下呢？只是视乎时间的长短而已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149、允诺

　　朱常洛随后去了王恭妃处请过安后，便出了宫，一路坐在马车上，心里面便不由得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来，就因为朱常浩对三皇子妃不敬，父皇便让五弟罚跪一个时辰，如此说来，三皇弟及弟妹倒真是圣眷隆厚，反观自己呢，哎，还真是有些前路茫茫，前途莫测呢。
　　想到这里，朱常洛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此时脑中却闪现出了一个女子的笑靥来，有些黄黄的脸上镶嵌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朱常洛的心里不由得轻声唤出了声：“兰儿，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为何要不告而别？”
　　马车缓缓前行着，却忽然间止了步，却听得侍卫在帘外说道：“启禀大皇子，有人送了封信过来。”话说完，一封信便从车帘外递了进来。
　　翻开了布帛，上面的字迹娟秀，只见写的是：大皇子殿下，乞即刻前往“常喜楼”一聚。落款是一个“兰”字，捏着薄薄的布娟，朱常洛的心神不由得激荡了起来，兰？是于兰么？她已经突然之间失踪了几个月了，今日在宫中见了三弟妹，竟然恍惚间以为那个明艳不可方物的美人儿就是于兰，看看，自己可不是疯了么？朱常洛伸手在自己的晴明穴那里按了几按，对外面说道：“去常喜楼。”
　　“是，大殿下。”外面低声应道，然后马车转道往常喜楼而去。
　　才到得楼前，一个青衣小厮早已在那里恭候了，“大殿下请随小的来，我家主子已在二楼雅间里等着大殿下了。”
　　朱常洛略皱了皱眉头，这会是谁呢？
　　随了小厮上得楼来，凝神看去时，是一个轮廓美好的背影，长长的乌发只松松地挽了一个髻，一袭紫色的拖地长裙随风飘动，裙摆处绣的一些墨色的兰花起伏不定，窗前的人没有回头，但只看那一个背影，便让人浮想联翩，觉得风情万种。
　　小厮上前说道：“启禀主子，大皇子已经来了。”
　　窗前的人转过身来，轻“嗯”了一声，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朱常洛眼望那人时，顿时目瞪口呆，原来、那人竟是今日初次见面的三皇子妃，他的三弟妹景兰漪。
　　片刻的愕然后，朱常洛问道：“三弟妹为何在此？三皇弟呢？”说罢，四下环顾，心中却还在为这一场相会觉得莫名的怪异，心底深处竟涌起一个颇为不好的念头，难道说：有人设了局要陷害他？可是、他又有什么可值得人害的呢？正所谓“君子坦荡荡，小人常凄凄”，他朱常洛行得正、坐得直，怕什么！
　　心中这般一想，便静下心来，含笑望着兰漪，心底下也不得不承认，她是自己所见过的，最美的女子，娴静、端庄，尤其是那一双盈盈含水的双眸，教人看了，就会忍不住动心，可不正跟于兰一样么？
　　兰漪见朱常洛面上的神色，先是惊艳、再到怪异，然后是不安，到最后是含笑，倒似是了然他心中的想法，上前一步道：“兰漪想祈求大殿下的原谅，一直以来，兰漪化名于兰，在大殿下府上，承蒙了大殿下关怀爱护，而今，兰漪嫁入皇家，成为了大殿下的三弟妹。”
　　“什么，你说什么？你、你是于兰？可是、可是你的脸……”朱常洛闻言大惊，指着兰漪的脸有些难以确信地说道，同样清亮的眸子，可是一个容貌普通，一个容色倾城，为何、差异会如此之大？难道是说，于兰跟随在自己身边这一两年的时间里，全部都是用的伪装？
　　“是的，大皇兄。”兰漪含笑，用回了对他新的称呼。
　　“你既生得这般花容月貌，为何却要甘心扮成那等陋颜？还有，你为何连名字都用成是假的？”朱常洛问道。
　　“兰之猗猗，扬扬其香。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今天之旋，其曷为然。兰漪行四方，以日以年。大皇兄，这首诗中既有‘兰漪’二字，又有‘于兰’二字，改头换面、更名改姓都是不想多招惹祸端，古话说得好：自古红颜多薄命，兰漪自知生得不差，却不想做这薄命的红颜呢。”兰漪说道。
　　“兰儿你实在是聪慧，哎，我府中竟无人能及。”朱常洛不由得叹气道。
　　“哪里话？皇嫂贤德，且又有孕在身，大皇兄该心满意足才对。”兰漪说道。
　　朱常洛闻言心下有片刻黯然，于是问道：“对了，你这几个月去哪里了？我让府里的人四处找你，也没有你的消息。”话一问完，却忽然想起她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弟妹，那么她失踪的这几个月里面，也定是自己的三弟朱常洵在照顾她吧，于是不待兰漪回话，自顾说道：“是和三弟在一起吧？”
　　“是。”兰漪点头说道，并不多解释什么，却转换话题道：“今日前来，是有一事相求的，还请大皇兄成全。”
　　“哦？是何事？你说来听听。”朱常洛说道。
　　兰漪于是便将朱常洵无意于与他争夺太子之位，但又担心朱常洛一旦继位会对他和郑贵妃不利之事一一道来，朱常洛诧异道：“三皇弟竟是这般意思么？可是、可是一向以来，为了那个太子之位，却不知道平白生出多少猩风血雨。”
　　“那都是郑贵妃的主意，与常洵并不相干。”兰漪辩白道。
　　“看来你与三弟果真是情投意合。”朱常洛听兰漪直接唤的是朱常洵的名字，不由得感慨道，却忽然想起了二月间他们同喝过掺了媚药的酒的的事情，于是道：“那么那日，喝过那酒之后，你、你便是与三皇弟在一起？”
　　兰漪笑了笑，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但她未曾否认，看在朱常洛的眼中便是主动承认了，于是点头道：“难怪你要嫁给三皇弟了。”
　　兰漪不欲将话题扯远，于是便道：“大皇兄，我这次来，便是想请皇兄写一道允诺书，日后倘登基为帝，不得为难郑贵妃与常洵，倘有有大皇兄的允诺书在手，我保证，常洵再不犯大皇兄一分一毫。”
　　朱常洛点了点头，道：“好，我写给你便是。”缓缓走至书桌前，那里早已备好了笔墨纸砚，朱常洛提起笔来，尚未落笔，便说道：“兰儿，你真是我认识的一个奇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150、晋位

　　小腹一日日地隆起，转眼间已是八月初，兰漪嫁给朱常洵已经有三个月了，兰漪的日子过得平静异常，每晚，朱常洵必会在她的房内歇宿，只是他们二人，一个睡在床上，一个睡在一边的软榻上。
　　“你去凌侧妃那里吧，常洵，既然娶了她，便不要冷落了她，毕竟她对你也是一片深情。”这日兰漪对朱常洵说道。
　　凌侧妃，便是凌玉铃了，自兰漪来到这三皇子府后便从未见过她，听侍女珍儿说她不得朱常洵的欢喜，还被禁足了，而她、是在兰漪和朱常洵大婚之后一个月从侧门抬进来的，自入门后，朱常洵连见也不见她一面，毕竟都是女人，而且那个女人、还曾经是被她视作姐姐的人，兰漪终于有些不忍，于是帮腔说道。
　　“有些事，你不明白的，兰漪。”朱常洵根本不表态。
　　“去看看她吧常洵，毕竟她以前是我的姐姐，再说了，她对你也很好。”兰漪说道。
　　“她对我很好？”朱常洵听了忍不住冷笑道：“兰漪，你太善良了，你不知道那个女人的心思有多恶毒，她拿了你的玉佩来冒认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用那些黑衣人来要挟我答应她一个条件，可那个条件你知道是什么吗？是她想要飞黄腾达，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她如此处心积虑，并非是心里有我，她只是要一个好前程而已。”
　　兰漪听了朱常洵的话顿时目瞪口呆，这些事情，完全颠覆了她的想法，当初凌玉铃找她要那块兰佩，她以为是她喜欢，后来想到便是这块玉佩引得朱常洵误以为他的救命恩人是凌玉铃，可是她从未怀疑过，那是她有意为之的，怎么，竟然真的是有意的么？
　　还有那些黑衣人，那些逼得她跳崖的黑衣人，竟然要挟了朱常洛答应她一个条件么？而那个条件，竟是要嫁入三皇子府？兰漪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抬眼望向朱常洵。
　　却见朱常洵点了点头，说道：“兰漪，你以后不要再为那个女人说话了，她不值得你的同情和可怜，我也庆幸我将她禁了足，还让阿锦加派了人手看紧她，前些日子她还妄想跟外面那些人联系，兰漪，那些害你的人，我都让阿锦将他们杀了。”
　　兰漪又是一愣，“杀了？那些人？”
　　朱常洵“嗯”了一声，“本来，你现在身怀有孕，这些事情我也不打算跟你讲的，不过，既然今天说起来，告诉你也无妨，凌玉铃的那些手下，就是当年‘无忧小院’里的那些黑衣人，你可记得，领头的那个是个三角眼的男人？”
　　这个兰漪自是不会忘记，于是点了点头，却听得朱常洵继续说道：“他们是恶有恶报，灭了那个女人的手下，以后她再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我让她禁了足，她既然做错了事，便要承担起做错事的后果，她既然稀罕的是锦衣玉食，那我也如愿以偿地给她一个侧妃的位置，只不过，她若是再想要得到我的宠爱，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了。兰漪，无论何时何地，在这府里，下人们认定的女主人只有你一个，你在园子里闲逛时也绝不会碰到她，她也再害不到你了，兰漪，你放心，一切都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到分毫伤害的。”
　　兰漪点了点头，那么久远的事情了，自己都快要记不得了，却不想朱常洵却仍然记得那样地清楚，只是、他的心思，会不会太深了？他对凌玉铃的恨，是不是也永远都无法解开呢？
　　万历二十九年的八月中旬，皇长子朱常洛的正妃李玉溪因受了惊吓而早产，为朱常洛生下了他的第一个儿子，朱常洛抱着猫一样小的孩子，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自己终于也体味到了做人父亲的滋味，忧的是，孩子这样小，又是早产，一生下来便病痛缠身，也不知道能否熬得过去，而皇家的斗争又如此地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