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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年少-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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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恒的眼睛一亮,拉着临安王的手热切道,“三哥!你把雪奴儿藏起来了!”

临安王看他一眼,淡声道,“我不会让她被找到,可你也别再存任何心思,安心大婚,忘了她吧。”

齐恒哽住,一时说不出话。

临安王忽略他哀求渴盼的眼神,“你也别在心存任何妄念,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息事宁人,让她好好活着。”

齐恒似乎懂,似乎痛,似乎不甘。

临安王道,“你再怎么执着挣扎,阿恒,也不过是把她送给乾贞帝,或让她死。若她真只是出身卑贱,你在父皇和士族面前还可以放肆,撂下你王爷的身份,不管不顾地去娶她,若是乾贞帝不打出来恭贺你和谢家女大婚这招,你娶她还有机会,可是事到如今,你无论如何,得放手了。”

齐恒骤然松颓下来,他低下头,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苦笑。那笑声有点怪,浑似咕哝,他抓着桌子挣扎着想起来,却是歪歪倒倒的,临安王忙伸手扶住他。

“我知道,”齐恒吃力地站稳,头低至临安王的上臂,将整个上半身压了下去。他低声笑着,“我知道。他怎么能允许别人染指他的女人,即便那个女人他不要,想杀掉。”

齐恒踉踉跄跄向外走,一边讪笑,一边喃声道,“我知道,知道……”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抚着门框,一脚迈出去,突然顿住,回头道,“反正也没有雪奴儿,那我为何还要娶谢家女,给他看呢?”

齐恒的目光,带着种无所畏惧的雪亮,又像狼一般阴冷而凶狠,他半敛了眸子,宣称道,“爷要退亲,悔婚!然后在战场上与他血战到底,不共戴天!我得不到,他更永远得不到!我要让雪奴儿一辈子记着我,念着我,觉得对不起我,一辈子想着牵挂着,忘也忘不掉,然后她总有一天会出来见我!”

临安王陡然惊。那个瞬间他的心思倏而沸腾,转瞬降至冰冷。

原来痴情,是这么一种可怕的执念。一场热情,烧得令人心死,将人毁灭,如此可怖,可畏,可犹自不可理喻地发出光,发出热,绽放光明。

委曲求全,换她平安,他已然觉得足够伟大,可方才惊觉,自己也不过就是,轻言放手而已。

齐恒踉跄着走,临安王好半天才把心跳平息。

事情会变得不可控制。临安王突然有一种洪水猛兽大祸临头的预感,乾贞帝是虎,七弟是狼,狼虎相争,没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不你死我活,没人善罢甘休。

乾贞帝固然不可一世,可齐恒也敢孤注一掷啊!

临安王低头踱步,左思右想,却是心乱如麻,胸口一股郁勃之气,怎么也压制不去。

突然有小厮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王爷!您快看看去吧,平原王爷执意要走,拦都拦不住!”

临安王突有点晕眩,嗓子一甜,胸口的箭伤便剧烈地疼痛起来,当下跌坐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口不择言,“把他给我绑了,再狠狠地打二十板子,我看他还往哪里去!”

小厮骇然。再看看临安王一手捂住胸口,呼吸急促的样子,忙地大声疾呼道,“来人啊,快来人啊!王爷箭伤毒发了!”

、第三十五章 锋刃

经过楚清的救护,临安王呼吸平顺,半歪在床榻上。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眉目间已恢复清俊温和,见临安王妃带着两个孩子守在床头,便微微笑了,伸手摸了摸小儿子思行的头。

齐恒低着头站在后面,唤了声“三哥。”

临安王抬眼看了看他,浅笑着道,“怎么,自己封王开了府,便这么一时半会儿也不想跟我呆,不能在这儿过个年了?”

齐恒再不敢执拗,忙低头恭顺道,“阿恒听三哥吩咐,三哥莫气坏身子。”

临安王闭了闭眼,笑了笑,伸手抚在胸口上,那里有一股温热的隐痛,闷跳着。

那个除夕夜,是齐恒封王在京城过的第一个年,竟也不知为何,齐恒只觉得分外寥落。

京城繁华,漫天烟花,王府里也人来人往,热闹喧哗。

齐恒挨了打,行动不很方便,索性就窝在屋子里,不出门见客。如今他倒是很深刻地体会到,为何三哥不让他回去,因为这个时节,这个时刻,人最容易觉得寥落。

好歹这还算一个家,他自己的王府里,空荡荡的只有下人。

而且京城的权贵,是不会和他应酬往来的,到时候别人家门庭若市,唯有他的平原王府无人问津,三哥定是怕他胡思乱想,把他留在这儿,避免了尴尬。

那个晚上又下起细细的雪来。

大周的除夕是要守夜的,围着火炉,吃各种点心,干果,水果。思观和思行两个小家伙,一左一右偎依着临安王,亲昵地缠着临安王讲故事。

临安王遂好脾气地一个故事接一个故事地讲,偶尔抬头,与临安王王妃四目相交,相视而笑。

齐恒横趴在软枕上,挨在果盘旁,几乎是懒散地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心中不由追忆。

当时他也是和思观一般大的年纪,三嫂刚嫁过来,他们在一起守岁,三哥也是这般温文笑语跟他说话讲故事,三嫂在一旁笑着为他们剥桔子,递瓜子,然后与三哥不时地相视而笑。

他们一向很情意缠绵甜蜜温存啊!让他一直以为,出身王家俊秀温婉的三嫂,是三哥心中的最爱。

想来不由有点泛苦。齐恒无力地窝在软枕上,淡淡地想,雪奴儿在哪儿呢,和谁过年呢?

原本他想着,这个年是要和雪奴儿过的,一起去园子里赏梅,然后在宽敞温暖的大厅里守岁。雪奴儿怕冷,他会结结实实将那个小人儿拢在怀里,暖她的手,亲她,耳鬓厮磨,私语调笑。

长夜寂寥,别人的鄙夷轻视都真的不算什么,只要他们亲近相依就好。

无间的亲密,裸出心,抛开肝,抛开肺,他们只有彼此。

他要使唤她煮茶,她困了,也逼着她下棋不准她睡。

即便她睡了也没关系。他知道她懒猫一样贪睡,他抱着她,一点点地看她的眉,看她的眼帘,看她的鼻子,看她唇边的笑靥。

一遍遍一寸寸地看,柔深情重,抱着看一晚上也不会累。

他们相拥而眠,把她放在胸口,任她枕着,呼吸可闻,多好。

即便是在牢里,他还想着,他若是出不来,便让雪奴儿进去陪他。外面世俗遥远的繁华,他只要一个静室,能拥有他的雪奴儿,抱着她,便心愿俱足。

齐恒苦笑着,剥着芳香的蜜橘,突然想起,雪奴儿喜欢吃。

他们在车上时,偶尔一次他吃橘子,雪奴儿抱着膝,眼巴巴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眼神很渴望。

他故意不给她,要她来下棋,说她若走的好,将一瓣橘子做奖励。

于是他的雪奴儿乖乖地坐在那里下了整整一下午的棋,被他打了四下手心,赢了七瓣橘子。

原本不是名贵的东西,可她吃的那般小心吝啬,眼上是明亮欢悦的光。

齐恒想起往事,便顾自笑了,笑出了声。

只是不知道雪奴儿如今在哪里,有没有橘子,和谁在一起。还是就她一个人,即便满桌美食,没有他,雪奴儿会开心么?

她会想他吗?会么?

泪湿眼眶,然后齐恒突然察觉三哥一家都在盯着他看。

他捧着个橘子一个人又哭又笑,看起来是有点莫名其妙。

思观大点,唤道,“七叔也过来给我们说故事吧?”

思行毕竟小,巴巴地跑过去,伸出小手在他屁股上揉,说道,“七叔是不是屁股又疼了?”

齐恒一把捞过思行来,侧着压在身底下,抓他的痒,逗得思行张牙舞爪“咯咯”直笑。思观见七叔与自己弟弟打闹,不由也凑过去,被齐恒一并拢在身下,三个人笑闹成一团。

临安王与王妃相视笑,临安王妃走过去,临安王遂握住她的手。

后来思观思行困倦了,睡了,临安王妃带着人送他们安寝。临安王道,“阿恒,你也早点休息吧。”

弟兄俩穿着狐裘,出了大厅,外面飘着雪,两人并肩在小路上走,竹梢轻惹衣袖,脚下薄雪无声。

一路无话,齐恒的房间在即,两个人不约而同停住脚,却也都没吭声。

临安王弯唇笑了笑,对齐恒道,“阿恒回屋吧。”

齐恒应了声是,却没有动。

沿路挂满了灯,蜿蜒璀璨。临安王于灯光下的脸,有几分青白,又有几分暖,他看向齐恒,问道,“恨我么?”

齐恒低着头,咬唇,握拳。

临安王叹了口气,“三哥也不想逼你,我知道经过这件事,你对父皇,对士族,对整个大周都心凉了。所以你毫不顾惜,我不怪你。可我不能够,……”

齐恒猛地抬起头,那个瞬间他身形伟岸,眉宇坚毅。

他的声音低沉,但很清朗。他说。

“三哥,我此番做的事,我的心思,不是为雪奴儿,是为我自己。”

临安王震惊地望着他。

齐恒道,“我是婢生子,却不甘心受人欺侮,耿耿于怀父皇的漠视遗弃。我想是因为我出身低,没出息,所以得三哥收留后,我拼命努力,不惟想得到三哥的赞赏,还想得到父皇的认可和看重。我是大周的皇子,我要称王,我是大周第一勇将!士族们看不起我没关系,有父皇倚重我,有将士拥戴我,我觉得自己顶天立地,终于可以扬眉吐气。然后我跟着您去见父皇,父皇拍着我的肩膀笑赞,并做主为我娶谢家女,我当时跪地谢恩,喜极而泣心花怒放!我觉得我洗去了我十多年的耻辱卑贱,我是王爷,我娶士族贵女为妻!如此春风得意,志得意满,即便被士族子讥讽,被未婚妻嘲笑,我也没想过放弃这一切,乃至我爱慕雪奴儿,也只想着把她抬成贵女娶为侧妃,甚至怕三哥不同意,这也不敢想,只想着置处宅子养成外室,甚至再退一步,宠爱婢子护她一世就成了。我觉得我得到的,梦寐以求来之不易,我被逼得没法了,也只是去求父皇,求您,我不敢怎么着,一个婢生子,做到王爷,我知足了,一再妥协。”

齐恒有些唏嘘,扭过了脸去。

临安王也唏嘘,抚着他的肩道,“阿恒!”

齐恒硬着声道,“我觉得我是大周王爷,第一勇将,国家多难之秋正为国所用,便是任性一点,护一个婢子,也没人能把我怎么样!却不想,”齐恒一苦笑,“在士族眼里我就是个任打任杀的下贱胚子,在父皇眼里我就是个随时可杀的棋子,枉我,”齐恒眼中转了泪,“一心一意想维护保全,拼死拼活努力争取,自以为是的光荣与神威,于别人不过是沐猴而冠,跳梁小丑罢了!”

临安王默然。

齐恒眨眨眼睛,将泪逼回去,说道,“他们要打杀我,却因为乾贞帝一句恭贺大婚,便轻易饶了我!你费尽唇舌低声下气为我求情求不得,乾贞帝一句话,整个大周不敢不听,不敢不恭维!我大周懦弱成何等样子,可是在自己人面前何等威风,我难道还要卑躬屈膝于这群卑鄙的懦夫之下吗!全大周怕乾贞帝,我不怕!所有我曾经吝惜过的,可以用来挟持我的,父皇,士族,光荣,王爷的封号,都梦幻泡影已然被撕碎剥光,我一无所有,我怕谁!”

“难道我吝惜,因乾贞帝的威压才能保全住的爵位?去娶一个看不起我的女人,去讨乾贞帝的满意欢心!”齐恒讥诮一笑,“这是大周!不是东夏!他不是我的皇帝!他可以来恭贺我大婚之礼,我可以放弃王爵,取消婚约,他管不着!”

齐恒说完,矮身跪在地上,给临安王叩了一个头,说道,“从此齐恒,只报三哥养育之恩,做三哥麾下一将,为三哥出生入死肝脑涂地,与父皇,与士族大周,情断义绝了!”

临安王仰面,闭目,清冷的细雪飘落脸上,丝丝寒凉。

“阿恒,”临安王扶住齐恒的肩,他的声音悲慨深邃,带着种暖人肺腑令人血沸的温度。

“是三哥对不起你,你本是国之良将,所渴慕的一切都是你应该得的,可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排斥受挤兑,乃至杀你打压你。”

“不!”齐恒抱着他的腿道,“阿恒的一切都是三哥给的!阿恒只会连累三哥,让人说三哥教弟无方。”

临安王苦笑,抚着齐恒叹道,“这世上,再没人比阿恒更伟男人了!”

他这一声赞叹,让齐恒鼻子一酸,仰头唤了声三哥。临安王道,“你做的对!即便你娶了谢家女,听了他的安排,他找不到陆姑娘,还是会用你来逼陆姑娘出来的!与其如此,何必委曲求全,他乾贞帝再霸道,我大周王爷的婚姻大事,他管不着!”

齐恒的血顿时涌上来,心怦怦跳。临安王继续道,“生逢乱世,只凭勇武便可安身立命,阿恒不做王爷,不受管束,那今日他们如何踩你,日后便会如何求你!是男人当横行天下,有阿恒扬眉吐气之日,阿恒不走,便永远是我的附庸,是我的附庸,便永远是他们手中揉捏的玩偶,硬把一头吃羊的狼,变成一头听任呵斥的牧羊犬,阿恒,可惜了!”

齐恒情怀激荡,临安王转声道,“让你娶谢家女,也是我私心作祟,我是想让你放下陆姑娘,陆姑娘固然好,可是会惹来无数祸端,而且不能生育,阿恒年轻,一时情热难免全不计较,却不知岁月消磨,生生死死的,未必生生世世。”

“我不想我一手养大的弟弟,为个女人出生入死,折损性命,也不想我的弟弟为一个女人,断绝子嗣膝下空虚。却忘了,”临安王停顿了一下,低叹道,“至情至性,阿恒放不了她了!”

齐恒跪在地上,抱住临安王的腿,热泪盈眶。

大年初一,齐恒规规矩矩去宫里请安行礼,不多言语,一切行为端正如仪。然后他搬回来平原王府,闭门谢客,当然他门可罗雀,也没有客。

然后在正月初八,离大婚尚有十天,乾贞帝已行至中途的时候,齐恒突然退婚,将王爷印挂在庭院的树上,单枪匹马,飘然远去。

退婚书言辞极卑微,说自己出身卑贱,一介武夫,配不上谢家名门士族,与其负终生,不如断一时,与其为怨偶,不若为仇雠。

一时轰动天下。

乾贞帝卫扶桑,在听到齐恒悔婚的事时,不由愣了愣,半天没说话。

然后他笑了,负手说道,“他西周总算还有个硬朗的汉子,只是,其心可诛。”

他身侧的贴身侍卫黑鹰躬身道,“陛下,那我们怎么做?”

乾贞帝“哼”了一声,轻声,“他齐恒敢悔婚拒娶,分明是向月光表白心迹。明目张胆抢我的女人,当真吃了雄心豹子胆。”

黑鹰不解地望着乾贞帝。乾贞帝淡淡笑语,“也好,我还正愁月光不肯出来见我。有齐恒送上门来,正刚好。”

“传我的令,”乾贞帝敛笑道,“命第三铁甲军,全力诛杀齐恒!”

、第三十六章 故人

正月十五,月光澄澈。
与城里红火热闹的闹元宵不同的是,齐恒所在的荒野,一片死静寂寥。
风行于空,无所遮止,扬起细细的雪烟,乱迷人眼。齐恒半眯了眼,抚着马头,静静地望着并排站着的六位铁甲人。
铠甲幽光,森然而冷。而他们身后,正是城里元宵赏灯燃起的烟花,于高空中绚烂绽放。
齐恒便笑了笑。
那个瞬间,他很寥落,于积雪皑皑苍茫辽阔的背景下,他很单薄渺小,但强敌在前,他又很伟岸高大。
他的笑容,有些许浅淡,偏又有那么一种兀然挺立的孤旷磊落。虽短短十数日,齐恒却已如脱胎换骨,有一种颇具沉稳厚重的东西从里而外,一点点沉淀散发出来。
他松了马缰绳,握紧剑,上前跨了一步,站定。
如孤狼独对强敌,即便身形败落,但凶狠凶悍。
这已是他第三次面对强敌。
冷硬的刀风,袭面围攻而来。
那六人竟是团团围聚齐齐下手,必欲置他于死地了。
齐恒的剑出鞘。
在此之前,两次恶战,他失去了临安王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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