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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心曲-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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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如叹道:“我这一点不甘,这世上也唯只有你、章清与常明侯三人晓得。可你们却都……”

碧落却微笑:“你又来操心我们的事?”她放开了珞如,伸手从一旁的御林军侍卫手里拿过了两杯酒,递到了豫王手里,高声道:“豫王,你不是说要与珞如喝合卺酒的么?”

豫王伸手接了过来两杯酒,却仍是站在一旁,直直地盯着手里的酒,没有挪动半步。

珞如转身对着乔瑜扬声道:“侯爷,珞如还有一事相烦侯爷。”

乔瑜眉眼一挑,朝珞如望来。珞如笑道:“我的半死琴只怕早已被皇上毁了,可珞如仍是想听一曲《凤求凰》。”

乔瑜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他取下少黧,细碎箫音漫起,沉郁徘徊,在众人的耳边缠缠绕绕。说是《凤求凰》,可这箫声里没有一点欢愉之意,倒仿佛两只凤凰交颈相慰,哀声悲鸣。

可珞如仍是闭目含笑倾听,便连站在一旁的豫王,面上竟终于也有了一丝动容。而一旁的高楼上,突然亦响起了琴音,一样苍凉悲泣,环绕法场四周。

碧落惊异转身,朝那高楼看去。楼上门窗皆开,可抚琴的人却深藏在门户内,不愿出现。只有这琴声铮铮,好似替他,又似替那一凤一凰吐露心声:浮生若梦,有缘识君。

珞如睁开了眼,低声道:“是泰王……”碧落一怔,却瞧见豫王手中端着两杯酒,大步走到了珞如面前。碧落这才稍觉安慰,忙站开了去。

珞如瞧着豫王,微笑道:“王爷竟还愿来见我?”

豫王嘿嘿一笑,对珞如道:“三哥要赐婚,我也没有办法,便姑且来喝了这一杯吧。”

“王爷的心,又怎么能是一道圣旨可以约束的住的呢?”珞如叹道,“这酒喝不喝,与我并无多大要紧。王爷不必违心勉强。”

“也没什么勉强的,”豫王讪笑。他面上露出犹豫之色,可手一抖,右手食指不小心浸入了酒杯之中。珞如盯着他的食指,一道灰尘在酒里散开,转瞬便不见了痕迹。她抬起头对着豫王柔声道:“我从前一心一意,只想助王爷成事,不过是有一点私心,盼着能长伴王爷左右。可如今……”

“我才晓得,这世上未必只有相守才是如愿,豫王……”珞如目视着豫王,柔声道,“你若一切安好,我便自然心安而去。”

豫王默然举起了酒杯,半晌才笑道:“你放心,你若要我好,我定然会很好。”

 26 飘然而谢

珞如面上顿时露出欢喜的神色,豫王左手递到了珞如面前。碧落见豫王的酒曾被食指沾污了,忙叫道:“等一等,我帮你换一杯酒。”

“不必了。”珞如眉眼里含着柔情,只望着豫王,低头便饮尽了豫王右手中的薄酒。豫王一怔,右手又一抖,也痛快地干掉了左手拿着的那杯。

珞如屈身跪到了地上,扬声道:“能与豫王结识一场,珞如幸何如之。”豫王亦将袍子一掀,也跪了下来。两人面对着面,在这凄楚悲凉的《凤求凰》琴箫声中,齐齐拜了三拜。

“能与你结为夫妻,我亦是三生有幸。”豫王抬起头来,眼中再无犹豫,在珞如的耳边轻声道,“从前父皇母妃都唤我的名字,璋显。”

“璋显……”珞如喃喃轻语,又笑道,“珠玉虽贵,不如珞珞如石。皇上当初给我改这名字的时候,竟想不到早已经将你我两人牵连在一起了。”

豫王微微一哂,站起了身,却再也不看珞如一眼,便朝法场外走去。而珞如亦未唤她,只是闭着眼睛,面上含笑,尽心倾听曲子。

碧落眉毛一皱,正要拦着豫王。忽然听到远处一阵马蹄疾驰,两匹马驮着章清与乔桓急奔而至。章清似有些性急,远远地便从马上腾空而起,纵身到了珞如与碧落身边,将身一转,将手里的东西一扬,高声道:“皇上已经赦了珞如的死罪,你们快些将她放开。”

乔桓亦到了乔瑜身边,附耳低声说话,碧落见乔瑜眉间倏展,似乎章清所言不虚。可突然听到珞如闷哼一声,嘴中涌出了一口黑血,倒在了地上。章清一惊,冲上去抱住了珞如。碧落却顿时想到了豫王适才伸到酒杯里的食指,她惊叫道:“豫王,你为何要下毒?”

乔瑜面色急变。轻掠了过来,伸手一探珞如的鼻息,珞如紧闭着双眼,毒急攻心,只这一瞬间,已然是毫无气息了。

碧落目瞪口呆,半晌才抓住了章清:“阿清,珞如她……她……走了。”

章清回视着碧落,本来手里持着的东西“吧嗒”一声落到了地上。那东西玉轴绫锦,落到了地上便滚了开。碧落瞧了一眼。突然尖叫道:“这是皇上赦免珞如的圣旨。阿清。你哪里得来的旨意?”

章清未理睬碧落,伸手便拔出了长剑,上前几步抵住了豫王的后背。她的声音又冷又冰,却微微颤抖:“午时三刻未到。你下什么毒?人人求生,你为何要让珞如求死?”

豫王头也不回,只冷笑道:“我对她本就无意,她若活着,只怕比死了更难受,不如让她了了心愿而死,反而痛快些。”

他的话冷酷无情,章清心中激愤难平,一提剑便要刺下去。碧落高声叫道:“阿清。不要。”章清手一顿,将豫王的背上划了一道血口,豫王面色木然,却连眼皮都未眨动一下。

碧落扑上前去,抱住了章清。在她耳边低声啜泣:“阿清,不要杀豫王。”她抬起头,对着豫王的背影道:“豫王,这毒酒是你给你自己准备的,是不是?”

豫王身子轻轻一抖,哑声道:“不错,是她抢去喝了我的酒。不过她既然叫我好好的,我自然会如了她的心愿。”

“原来是她晓得你不愈苟活,这才那样劝你……”碧落喃喃道。

“她要你活,你便活。这活命的滋味这么好,你为何不叫珞如活着?”章清恨声道。

豫王倏然转过身来,放眼环顾四周一圈,又瞧着碧落与章清,冷笑道:“你们何不去问问那个坐在乾极殿里的人。是离去的人苦些,还是他自己苦些?”他哼了一声,将袖子一袖,便要离开法场,两边立刻涌出两队御林军侍卫,夹着他离去。

他话语如冰,谁也听不出他对珞如是有情无情?若有情,为何他言词冷酷,只见愤恨;若无情,为何他又要来全了那女子的心愿?

或许他本就是一个懦弱的人,苟活四十余载,若无那女子,又岂能终下决心起兵谋乱?若无那女子,又岂能在江上决然射出那一箭?

可为何到了今时今日,他仍是不敢说一句真心话?

怯懦成性,便连自己的真心都不敢面对么?

碧落只觉悲从中来,难以断绝,只觉得自己又莽撞害了珞如性命。可若是珞如不死,难道她便会舍了豫王独活于江湖之中么?反倒是她临走的那一刻,碧落才觉得她确是真真正正,满心欢喜,偿了心愿,不落一丝遗憾。

章清持剑的手,无力的垂落了下来。碧落紧搂着她,两人不约而同回首望去,珞如冰清玉洁的身子,躺在了地上,嘴角的黑血流了下来,有些已经干涸;犹如兰花,飘然已谢。

碧落与章清顿时又回过了头来,不忍再看。远处的高楼上,有一个肥胖的身影一闪,一人躲进了楼去。那琴音又起,可丝弦错乱,全然不在调上,只隐约还能分辨的出,似乎还是适才那首《凤求凰》。

章清心中又悲又恨,提剑用力朝地上掷去,长剑直插入地,剑身摇晃,嗡嗡作响。她忽然转身,一拉碧落,又对着乔瑜叫道:“你们两个,跟我走。”

乔桓一愣,见她要走,忙上前拦住她,着急道:“阿清,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哪里,你几时能管得了我?”

“从前是管不了,可如今我……”乔桓忽然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高声道,“你适才在父皇面前说要嫁给我做侧妃,你难道都忘了么?”

“阿清,你疯了……”碧落惊愕地望着章清,对乔桓的话难以置信。

章清冷哼道:“我若不这么说,如何能求得皇上赦了珞如。”她又对着乔桓冷笑道:“不错,我章心诚说过的话,便决无反悔。我如今确实是你的妻子了。”

乔桓面上一松,好声好气对章清劝道:“既然如此,便同我回王府去,莫要再任性了。”

章清仍是冷哼道:“我不同你回去。即便我是你的妻子,可我要去哪里便去哪里,你管不着我。”

乔桓听得怔愣,他又气又恼,回身从地上拾起圣旨,将圣旨一举,叫道:“莫名其妙,你怎可视父皇的旨意于无物,你……”

章清忽然伸手去提地上的剑,手中寒光一闪,乔桓手中的圣旨应声破成了两段,她冷笑道:“一道破圣旨也能管得了我么?”

她再不理乔桓,拉着碧落走了几步,见乔瑜站在一旁并未跟上,又扬声道:“常明侯,烦请你过来,我还有几件墨剑门的事情要向你交待。”

乔瑜眉头微蹙,瞧了这眼前混乱的场景,同随侍在一旁的御林军侍卫叮嘱了几句,才缓步跟上了章清。章清见乔桓也要跟来,伸手又将剑对着众人一指,厉声道:“你们谁也不许跟来,否则我一剑杀了你们。”

碧落被章清扯着到了一旁,章清冷冷道:“上马。”碧落一抬头,忽然见邱绎正立在一旁的马柱后面。他虽未上前,可目光紧紧地盯着章清,她晓得邱绎担心自己,忙推开章清,到了他面前,低声道:“你怎么来了?”

邱绎伸手摸着她冰冷的脸,轻声道:“你说要来送珞如,我自然要来陪着你。”

碧落面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你不必担心我,阿清只是伤心珞如,要我陪一陪便好。她决不会伤害我,你帮我……好珞如。”邱绎缓缓点头,却高声道:“瑜兄,烦请代我照顾碧落。”

乔瑜淡笑颔首。三人骑马直出西市,一路朝着南面。章清趋马,时快时慢,时而驻马沉思,时而一路急奔,好不容易三人出了南城,眺目眼前便是渡头,可章清反而策马慢行,不言不语。

“阿清,你要带我们去哪里?”碧落在后面哀声呼唤。

章清勒住了马,瞧着渡头近在眼前,好几艘客船都停在渡头边,又有一艘客船正好靠了岸,旅客三三两两地从跳板上下来。她指着那艘客船道:“你们走吧。”

碧落和乔瑜同时一怔,却又立刻明白了章清的意思。碧落低声道:“阿清,你又糊涂了。”

“你们才是装糊涂。”章清不屑道,“一个为了条氅子连命都不要,一个明里装模做样,暗中却叫我去救人,便连自己也跟着跳下崖去。眼下又跟我装什么傻充什么愣?”她转眼又第一次放软了声音:“碧落,难道你要落得像珞如那样,或者像我这样,你才欢喜么?”

碧落回过神来:“阿清,你真的要嫁给谦王么?”

“嫁都嫁了,有什么大不了的。”章清冷笑道,“可我章清要走,他能奈我何?”

“婚姻终成,却只得几分如意……婚姻终成,原来真是婚姻终成……”碧落竟又想起老相士的话,不禁低声念道。

章清闻言一愣,却仍是冷声道:“既然婚姻终成,我就不信,我们三人,真的便连一个真正如意的都没有。”她沉默了片刻,指着客船道:“你们此刻便离开曲靖,无论到哪里都好,去做一对真正的快活夫妻。然后……我也会离开这里……”

“你去哪里?”碧落又是一惊,“去寻孟大娘么?”

章清摇头道:“她是半个墨剑门弟子,高将军自然会看顾她……”

“那你要去哪里?”乔瑜本一直默不作声,此刻也出声相询。

“我……”章清哂笑了两声,抬起头,瞧着渡头半晌,却又忽一拉碧落,讶声道:“碧落,你瞧,那个人是谁?”

 27 各走各路

碧落凝目而望,一位老道,银白长须,大袖飘飘,左肩上停了一只黑黄色的鸟,右肩扛一个药囊,满面风尘,正从客船上下来。除了改作道士装扮,他的相貌举止,正是去年碧落三人在西街前遇到的老相士。

碧落不禁叫道:“是那个老相士,可他怎么……”她要上前,却见到乔瑜身子一闪,迎上了老道,高声道:“道长,别来无恙。”

老道正在四处环顾,听到有人叫他,缓缓转过头来,瞧见了乔瑜。他目光一闪,眼睛一亮,也捻须微笑:“乔小友,别来无恙。”

他再看见碧落和章清面含讶异地站在一旁,不禁连连皱眉,指着两人对乔瑜道:“这两个丫头是你的朋友?”

乔瑜朝着碧落招了招手,碧落与章清到了老道面前,碧落行礼道:“老先生,可还记得我们?”

“自然记得。你们两个十足刁蛮,从前不是你说我爱胡说八道?还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老道嗤声道。

碧落与章清顿时想起一年前他为自己和珞如三人算卦,可便是两个时辰前,珞如已然香消玉殒了。两人心头一黯,同时都低下了头,不愿说话。

乔瑜见两人神色有异,忙赔礼道:“道长,碧落与章清是我的朋友,若是她们往日有得罪的地方……”

“慢!”老道一伸手,打断了乔瑜的话,问道,“谁叫碧落?姓什么?”

“老先生,是我,我姓林。”碧落轻声道,“碧落这名字,可是有什么不对么?”

“名字倒没什么不对,可这姓不太对。”老道嘿嘿笑道,“十八年前,老夫曾为一位旧识的夫人接生。还为那孩子取了同你一样的名字。”

“可是因为那时是雨后初晴,碧空无云么?”碧落抬起头,心中既激动,又哀伤,“老先生的旧识可是叫乔胜?”

“不错,正是他。当年他在睿王身旁,曾同老夫有几面之缘,后来他在昭南恰好碰上老夫,来求老夫救他夫人与孩子的性命,老夫见是大小两条性命。便随手帮了他一把。”老道叹道。“那女娃哇哇坠地时。我看天上,恰好碧霞满天,老夫见不到了一片白云……”他向来神色倨傲,可此时提到往事。竟有些黯然神伤,好似见不着白云,与他是一件极大不了的事情。

“可爹爹说,为我接生的是隐居在邙云山的宫中前御医……”碧落惊奇道。

“怎么,我做不了御医么?你去问问乔小友,那皇宫里的御医可有几个比老夫管用的?”老道又打量了碧落两眼。说的话虽然是回应碧落,可眼睛却斜睨着乔瑜,显然对乔瑜的身份是一清二楚。

“你到底是什么人?一会儿扮老道,一会儿扮相士……”章清喝声道。

“老夫游戏人间。从心所欲,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这便叫逍遥之趣。”他耸了耸左肩,逗弄肩上的鸟儿,“鹂兄。你说是不是?”

碧落见到这鸟,毛色黑黄,比一般鸟儿要大一些,就是当初为她衔纸牌衔出一个“乔”字的那只鸟儿。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指着这鸟儿道:“它……它不是鹂鸟儿,它是大黧。”

老道瞥了她一眼,眼里微有讶异,却未接话。碧落转望向乔瑜,乔瑜微点了点头,又转身对着老道道:“不知师公能在曲靖盘桓几日?我有一事向师公相求。”

“你叫我什么?师公?”老道哈哈大笑,“你小子晓得老夫的身份了么?”

“宫中前御医,曾隐居在昭南邙云山,又能识得乔胜,世上只有关至臻先生一位。”乔瑜恭恭敬敬地答道,“您是青鸟爹爹的好友,又是她的师傅,便也是我爹爹的师傅,我自然要称呼您为师公。”

“看来你是什么都晓得了……”关至臻冷哼道,“这天下都是你们乔家的,还有什么事情要求旁人?”

“爹爹富有四海,可终究抗不过天命。他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乔瑜低声道。

“他终于要死了么?”关至臻冷笑道。

“你说什么混账话……”章清挥手便是一掌,忽然又想起皇帝在暮江上吐血的一幕,这掌风到了关至臻面前,又被她硬生生地收住。她瞥了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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