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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云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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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禾犹疑道:“你是说绿绮?她当日既肯帮我——”
“小弟说的自然不是绿绮姑娘,”苏岑摇头道,“而是另有其人——我在陵溪这几日,倒遇了几件蹊跷事,只怕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书禾便道:“昨日动过的册子,多是我亲自誊录的折子上所参的官员。这些人多是互相诋毁,言之无物,即便被贼人看了去,也无甚损失。怕只怕,贼人来意不是为此。事到如今,他们也露了马脚,我们不必打草惊蛇,临走时只将这边交代好了,说不定日后还有大鱼。依你看,幕后却是何人?”
苏岑迟疑道:“宣王虽已败落,却毕竟羁押待审,许是仍有余部心存不甘。再者,虞肇基曾是宰辅大人的门生,怕是得了些微消息。”
书禾点头沉吟道:“只是我们行事隐秘,他是如何得知?”
“几日前,我曾两次拿了一个探子,却是十几岁的少年。”苏岑道,“不料这小贼甚是狡猾,两次让他逃脱。他曾招认说自己是冯亦铎所派,依我看却是未必。”
“不错。冯亦铎虽是贪婪歹毒,却并非深谋远虑之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书禾又道,“世子月末便要启程,你可早做准备。”见苏岑有些郁郁,便和言道:“前些时候你说有私事尚需打理,如今办得如何?”
苏岑便淡淡道:“是有些琐事。家姐交代说她自会处理,让我不必分心——如今我也是没有头绪。倒也罢了。”
一时间二人作别。苏岑牵了马,仍自后门出去。因书禾问起,心中便想着暮锦走失一事。苏琴虽焦急悲痛,却不肯让弟弟插手查探,亦不肯说明缘由。苏岑素知姐姐脾性,也不好与她争执。原本自己对暮锦并无他想,如此一来,不知出于愧疚,抑或疑虑,倒镇日记挂在心,如鲠在喉。
一径想着,抬头只见行人渐多,路边也多了不少卖香烛贡品的小贩,不知不觉间却是到了龙潭寺。日头正好,寺门前人群熙熙攘攘,其间亦有很多轿夫,守在自家轿子跟前——应是有不少富家女子前来礼佛进香。
苏岑下了马,刚走了两步,却见有几名轿夫有些面熟,正是程府的家丁。苏岑便走上前去,几名家丁亦是认出苏岑,赶紧过来请安。
苏岑便问:“可是老爷夫人过来了?”
其中一名便道:“回公子的话,只有夫人并红珠姑娘过来了。正在里面上香呢!”
苏岑便将马交到那家丁手上,自己则进了庙中。




四十八 惟叹终身误(22)

话说那浦儿随修泽到了东郊别院,进了阿七房中,只见阿七与修泽一碰面,便多了几分局促,只冷冷道:“东西放下,人都出去。”
浦儿便有些摸不着头脑——七哥哥也近来也太喜怒无常了些!却也只得掩门退下。
阿七见人都走了,赶紧取了自己的鹿皮背囊,摸出一把黄铜钥匙,将匣子打开。里面藏的,正是当日老宅中的下人、秦姑姑做给缃葵的女子所用的私物。阿七拧了眉,两指捏着拎出其中一件来——上好的丝绸质地,只是左看右看不得其法。踌躇了半日,终是穿戴妥当,将其余的一并收在背囊之中,又换上一身素袍。只是那换下的衬袍之上,堪堪一滴血渍,实在惹眼。阿七想了想,将衬袍仔细包好,也塞进背囊,又在房中巡视一番,并无不妥,便推门出去。
抬头却见修泽负手立在廊上不远处,看着湫檀带了浦儿晾晒草药——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多谢。。。。。。亓兄,阿七便告辞了。”
修泽轻咳一声,淡淡道:“你之前必是受了寒气,如今血气凝滞。湫檀有些散寒养血的丹药,三五日之内若有不妥,带了路上用吧。”说着便将一只三寸来高的瓷瓶并一张折好的方子交与阿七。
阿七接了收好,心想自己在修泽面前左右已是颜面尽失,也不再顾虑别的,只开口笑道:“湫姐姐回头若是发现药少了,岂不是——”
“你小小年纪,便思虑过甚,日久伤脾,必犯心经。”修泽冷冷说着,转身离开。
此时浦儿早丢了手中筛药的簸箕,飞跑过来:“七哥哥可是要走?继沧哥哥人还未醒,亓公子刚刚带浦儿去看过,说是并无大碍——”
阿七想了想便道:“你留在这里照看继沧。不必过绮桐馆去了。”说着又将一封书信交给浦儿,“等继沧醒了,便交给他。”
阿七去后院牵马,浦儿自是一路跟着,恋恋不舍。不知为何,阿七坐在马背上,低头看他,也觉心中有几分伤感,便俯身捏了捏浦儿的鼻头,轻笑道:“要听湫姐姐的话,这次哥哥必不食言,一定带了糖杏仁回来。”
浦儿闻言,早就泪眼汪汪,阿七也不回头再看,拍马而去。
却说苏岑进了寺中,只见院内古树参天,遒劲苍翠,颇有几分意趣,便四下闲逛了一圈儿,倒引来几多年轻姑娘频频顾盼。寻了半日,见正殿殿角支了一张竹案,却是一位游方僧人。苏琴端坐在案前,屏息凝神,正在听那老僧讲解。
苏岑便走上前去,只听那老僧缓缓道:“。。。。。。所谓火能克金,如此便算是应了劫——施主府上一场无妄火灾,倒将这血光之灾化解了。”
见苏琴面色凝重,只是点头不语,苏岑便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苏琴便惊道:“你来了?如此倒正好——大师的签最是灵验!”说着又对那老僧道,“大师,这是胞弟,即日便要远行,在大师这里求上一支签,还望大师拆解。”
苏岑心中虽不以为然,却不忍拂了姐姐的好意,闻言便与那老僧见过礼,当真取过签筒,掷出一支签来。
苏岑自是懒怠看签。只等那老僧拾起竹签,口中轻念后两句道:“。。。。。。云泥殊路,却叹终身误。。。。。。”




四十九 古都建陵(1)

苏岑不禁失笑:“大师,我求的可是前程,如何倒像女儿家求的姻缘?”
“无妨无妨,所谓前程姻缘,此一签皆可做解。”只见老僧摇头沉吟道,“方才倒是有一位身着素袍的小施主,只说要到京中去,恰恰也求得了这只签,当真世缘前定,终也逃不过的。。。。。。”
苏岑听得早已不耐,拿了折扇轻敲额角,信口开河道:“依大师的意思,我与大师口中那小施主倒是有缘无分,竟生生为她耽误到白头?”
老僧便轻轻一叹:“施主竟是个明白人!若日后也能看得如此通透明了,超然事外,定能平安长乐——”
苏琴在一旁早已听得目瞪口呆,急急问道:“大师所言何意?还望大师明示——”
苏岑便笑着起身:“姐姐如何还不明白?我方才说的便是了。倒是快些随我回去吧——”
阿七策马一路向北。刚刚过了谷雨节气,天光正好,陵溪城外桑田阡陌,轻舟竹篱,杨柳荷塘——放眼俱是葱茏的水乡景色。
待绕过龙潭寺后山,沿着一泓清涧,溪水两侧田野之中大片大片的芸薹,清明谷雨,正值盛放,漫山遍野一片金黄,蜂蝶纷飞,其间更是点缀着几处白墙黛瓦,如入画中。阿七不禁收紧缰绳,跳下马来,任马儿在溪边吃草,自己也拿了水囊取水。
阿七从未去过京中,只知过了眼前这片花海,便算是出了陵溪,向北即是靖州地界。
这靖州被陵江穿城而过,分为靖南与靖北。靖州城历来繁华富庶,物产丰饶,是大衍沿江重镇、南北往来要塞,亦是前朝国都,历经前朝一十五位帝王。若将靖州与陵溪相较,则靖州贵胄偏好松梅、而陵溪士族更喜兰竹,由此可见一斑。靖州在陵南诸州之中,既具灵秀之美,又不失恢弘气度,二者竟是水**融。
大衍开国之初,曾有江湖术士进言——前朝虽一朝灭亡,但毕竟存世久远,前朝国都建陵更是钟毓造化,仍有王气盘踞。大衍开国之君便下令将“建陵”更名为“靖州”,取平定、恭敬之意。而此后不久,便有靖州姬氏婉拒大衍皇族封赏,功成隐退一事。
一时间阿七休息够了,便上马继续前行,沿途遇到农人樵夫抑或牧童钓翁,偶尔停下来问路,闲聊几句,如此一人赶路,却也不算寂寞。眼见天已过午,阿七将将出了陵溪,便放慢了速度,寻到岔路口一片杏林。林前空地上支了一处草棚,其上挂了一面布帘,写着大大的“茶”字。棚中有一名中年男子招呼着过往行人。
阿七便将马拴在一株杏树上,向棚中走去。
走近了抬眼一望,便看出停下来喝水歇脚的,多是往来商人。唯有棚角一桌围坐了七八名男子,与其余不同,面露萧索之气。阿七稍作打量,瞄见棚外停了几辆马车,每辆车上捆着一只硕大的乌木箱子,又栓了几匹马——心道:莫不是镖局的人?一边想着,一边离那几名男子远远的坐下。





五十 古都建陵(2)

此时那中年男子拎了茶壶,上前招呼道:“客官,有自酿的米酒,可要来一碗么?”
阿七便笑道:“只茶水便可!”
“客官可是要进城?”那男子拿眼瞟着阿七,边倒茶边问道。
阿七笑道:“正是。不知此去靖州城里,还要多久?”
“总还有近百十里呢,如今不能走官道,只怕客官天黑前赶去是不能够了。”那男子说着,回头看看阿七的马,似乎脚力不错,便又道,“即便赶到,城门怕是也不得进了。”
阿七不禁奇道:“不是子时方才宵禁么?”
旁桌一名商人打扮的胖子便回头道:“听小哥的口音,是外地人吧?也难怪了。我昨日刚从靖州城里出来,城门上告示已贴了三日了,每日日落至次日天明封城,只许出,不能进。”
阿七闻言,略一盘算——三日前恰是陈书禾离开靖南不久,如今连驿道竟也封了,这虞肇基未免也太猖狂了些!一边猜测,却也不敢认定,便开口笑道:“这位大哥,可知封城所谓何事?”
那胖子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如今驿道不让走,也是同一日下的告示。”
阿七便笑笑,只管端起碗来喝茶。虽服了修泽两剂药,颠簸半日却仍是有些疲惫——阿七想了想——既身上带了虞肇基私授的勘合,若赶不到靖州城,不如日落前转上官道,寻处驿站歇息,倒也好过宿在农家。一念至此,便也不急着赶路。
那胖子原本独自坐着,是个闲不住的,见阿七也是独自赶路,暗中揣度对方形容气质,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凑近了攀谈起来:“小哥此去靖州,可是做事?”
阿七便笑答:“探亲。”
“我看小哥言谈举止,悠闲散淡,便不像做事的,又不像读书人。”胖子也笑道,“若小哥有闲,靖州城里正值春上品茗大会,倒不妨去看看。”
阿七笑问:“大哥可是做茶叶买卖的?”
“正是正是。”男子道,“如今靖州、陵溪、青城,都有我们四海茶庄的分号。不知小哥可曾听过四海茶庄?”
阿七道:“哦。陵溪城南,承安茶楼东去不远,不就有家四海茶庄么?”
“不错,正是那家。说来承安茶肆也算我们的主顾。”
阿七突想起一事,开口问道:“今春新茶价钱倒涨了不少——莫不是上年秋冬天暖多雨的缘故?”
“小哥竟是个行家!”胖茶商微讶道,“往年年景好的时候,雨前茶也有不少;不料去年秋后茶树开花,今年竟连官府征的上用明前茶,都凑不足了!前两日知州大人刚把靖州城的几号大的茶商叫去训斥一顿,也是无济于事啊!”
“哦?知州大人日理万机,如何理会这些琐事?”阿七故意问。
那茶商摇头苦笑:“小哥这就有所不知了——”
阿七略等了一等,不见下文,便轻声笑道:“莫不是宫中的任妃娘娘喝不到春茶,发了脾气?”





五十一 古都建陵(3)

阿七说的任妃,便是二皇子赵晅生母、镇远侯任靖舟胞妹,祖籍靖州。说起这位任妃,也恰恰正是当日姬氏族长姬堃送入宫中的侍女。任妃生得婀娜秀美,典型的陵南女子,即便后来衍帝知晓了真相,亦是不曾怪罪,依旧恩宠有加。任妃入宫后,育有一子一女——皇二子晅,皇长女幼箴,尤其皇女幼箴,颇得衍帝欢心;加之任妃的兄长任靖舟,因妹妹举荐平定西炎有功,被封为镇远侯,手握重兵——如此比起太子昳幼年失母、肖妃膝下无子,竟是这任氏一门风头最盛。
那茶商听阿七如此说,不置可否,只压低了声音笑叹道:“原本这任氏最不愿被人提及曾是姬家的下人,好多年不曾返乡;如今几年倒时常派人往来联络,说是离家久了,思念故土风物。“
阿七在一旁静静听着,点头不语。
又闲坐片刻,阿七便与那茶商作别,起身继续赶路。
过了一个来时辰,天色渐渐阴暗,平地里起了风沙。阿七掉转马头,向西进了路边的林子,沿小路走了一阵,眼前便出现一条大道,正是自青城向北,直通陵溪、靖州的驿路。
阿七策马飞奔一段,未曾见着官兵,远远的倒是瞧见前面十数人,赶了七八辆马车,车上载了很多口袋,像是押运的粮草。
阿七骑马赶了上去,见押车的俱是农人打扮,为首的却是几名骑马的官差。
听见身后有马蹄声疾驰而来,最前面一个长官便回过头来,大声斥问:“你是何人?”
阿七策马上前,自怀中取出勘合,淡淡一笑,扬声道:“大人可是自青城来?”
那长官向阿七手中一看,也不多言,只拱手道:“大人先请!”说着指挥手下让出通路,让阿七先行。
阿七见此人难打交道,便道声多谢,拍马而去。
天色渐晚,马已累得不听使唤,阿七终于见到前面一处驿站,便跳下马背,牵了马过去。
驿站当值的官差,查验了勘合,便领了阿七进去,随手指了一处屋子给阿七休息。阿七抬眼一瞧,房内已住了一名送信的差役,便跟在官差身后走远几步,自腰间取了一块银锭递上,口中笑道:“大哥辛苦!”
那驿站的差役便笑着接过来:“不是兄弟我招呼不周,这两日实在忙得紧!”一边说着,一边领了阿七过后面去。
阿七一听,心念微动,便轻声道:“小弟在虞大人跟前当差,前两日自青城出发,一路倒见了好几队押运货物的商队,不知——”
“哦?大人竟是虞大人手下?”那差役赶紧退回两步,凑至阿七身侧,面上堆笑,谄媚道,“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地方,我们弟兄多亏了虞大人拂照。实不相瞒,如今驿道都封了,如何见得着商队,那些都是沿漕几个州县运来的漕粮!大人在虞大人跟前行走,竟不曾听说?”
“哦——”阿七轻轻一笑,“小弟前些时候刚办了一段时日的外差,如今又要往北去,这些消息竟不曾听闻。”
那差役便赶忙陪笑道:“大人公务如此繁忙,没听到这几日的消息,也是有的。”
阿七便道:“只不知竟要运到何处?”
“这——”差役含糊笑道,“兄弟们只管迎来送往,伺候好往来的大人;漕粮输运这般大事,便不好妄言了。。。。。。”





五十二 古都建陵(4)

“那是那是。”阿七连连点头。此时恰好走到一处空房,差役便开了门锁请阿七进去,自去准备热水饭食。
阿七掩了房门,在桌前坐下,心中暗暗揣度——如今四方时有外敌侵扰,国库库粮十之有七,需倚仗陵南三州供给,这虞肇基把持三州漕运,非但陋规甚多,欺下瞒上,且暗中滞扣漕粮,夹带禁物。衍帝必是早有听闻,但碍于宰辅肖瓒,有所顾忌,方派了陈书禾暗中巡视。虞肇基既已得了消息,将私藏的漕粮由驿道运走,也在阿七意料之中,只是不知要北上运至何处?又是作何用途?原本准备天亮绕城而过,但一想到靖州城夜间无故提早封城,莫不是要将漕粮藏在那里?便打算先去靖州一探究竟。
——如此左思右想,明知此事与自己此行无关且耽误时日,却又无法丢开。正自纠结,只听门外轻响,却是那差役端了饭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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