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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云七-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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暄稳住儿马,与阿七一道望去,只见雪隼立在男子臂上,青喙金爪,通身白羽,而尾羽之上则覆有点点乌斑,看着竟也乖巧。
阿七便随口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男子便答:“乌末。”
阿七闻言,不动声色,继而指了男子肩上那只,“它呢?”
“呼延。”
阿七轻轻一笑,复又回身偎在赵暄怀中,“将它们统统放开,飞与我看——”
男子仍是高高擎着手臂,躬身缓缓后退几步,继而口中发出两声短哨,两只雪隼便一先一后,破空而去。
“这两只便好。”此时阿七抬眼对暄浅浅笑道,“不必再选了。”
暄听她如此说,便抬眼望向坦鞑。坦鞑唤过那男子,吩咐将两只雪隼记下。
阿七复而对暄低低说道:“若今日驻留一日,过午让此人送那雪隼到帐中来。”
暄笑着应允,率众人继续往营地而去。
不多时,遥遥可见十数名戎装侍卫,簇在隋远身侧,候于营地门前。
待赵暄等人行至近前,便见隋远面色铁青,冷眼扫向众人,一语不发。却是赵暄先行下马,上前对隋远一揖,口中说道:“暄特来领罚——”
隋远素来治军甚严,此番虽非战事,然身负皇命,亦如行军一般;再则众目睽睽,副将佘进亦在近前——这佘进却是任靖舟嫡系,先时途中便对赵暄种种言行诸多不满,未必不报与任靖舟知晓。由此,隋远左右权衡,终是不能太过袒护,只冷声诘问:“世子所犯何事,要来领罚?”
暄答得倒也恭顺:“治下不严,营中纵马,惊扰军士,依律杖责五十——”
季长等人在一旁听得明白——阿七此番出逃,营中纵马事小,倒有大半骑兵驱马追赶,向南足足追出百余里,其间若有闪失,罪责无人能当,换做旁人,军令如山,只怕杖毙亦不为过。而众人心知世子维护阿七,便也不敢贸然开口,只等隋远发话。
此时隋远亦是有心无力,且对那赵暄颇存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心思,又见阿七着实单薄,当下冷哼一声,“只将犯事之人杖责三十!余者不必冒领责罚!”
阿七立在赵暄身后,心底凛了一凛——先时倒不曾思及责罚一事,此番若是三十脊杖下去,即便手下留情,只怕也是受个不住;若再打在臀股之间,过后收拾岂不麻烦!早知如此,方才豁出命去亦不肯回来!一边暗恼,将眼瞄向身侧儿马,心下思忖——此时若是趁人不备,骑了它脱逃,许或还有转机?
此时赵暄好似知晓了她的心思,回身将她一望,吩咐季长道:“命人将马牵走——”
阿七愣在当地,眼见周遭马匹接二连三被人牵回马场,已是无计可施。
暄携过阿七手臂,复而对隋远说道:“此人并不知晓军中之事,实属无心。贸然之下倾营而出,罪责全在暄一人,今日愿领八十军杖,以正军纪——”
隋远沉吟不语。却见季长立时双膝跪下,拱手肃然道:“在下斗胆,愿领军杖八十,替世子受过——”
众人便也相继跪求。此时另有坦鞑出口相劝,旁人观之却有深意。隋远终是将心一横,恨声怒道:“军中岂容儿戏!来人——将世子杖责五十!”





五十五 海东生白鹰(6)

中军帐前。
念在世子终归皇室,此番不曾除尽衣物,却也仅着中袍,任由两名士兵向背间不轻不重施了三十脊杖,绛色丝衣便多有破损,渐次渗出血渍。
阿七远远瞧着,被勒令不准近前,眼见杖起杖落,心中翻涌,却不似往日继沧与苏岑遇险一般——不意将棍杖拦下,反倒甘愿伏地与他一道受罚。内里百般煎熬,却只咬牙垂首而立。
此时只见众人复又跪地求免,隋远亦是看在眼中,借此恨声转身,走入中帐。
季长与那四名亲卫疾速上前,众人便也一拥而上。两名士兵将棍杖一丢,立时伏地告罪。
一名亲卫心中愤愤,将要对那二人挥拳相向,却见赵暄微微将手一挥,亲卫当下只得作罢。
阿七此时立在人群之外,竟似举步维艰,便见一名亲卫推开众人,施礼后口中冷声道:“属下斗胆,还请公子过去!”说着便护着阿七,向人群而去。
众人兀自七手八脚,想要搀那赵暄起身,更有几名侍卫抬过一扇木板过来。
眼前嘈嘈攘攘,阿七忽而扬声斥道:“都散开!”将将此时,那赵暄亦是极其不耐,低声吩咐季长:“让他们都散了!”
季长即刻吩咐众人退下。阿七便走上前来,单膝蹲下,却见赵暄额间俱是浮汗,唇上已是无甚血色,所幸神志尚清。
阿七一言不发。倒是赵暄,抬眼将她一扫,复又阖目笑叹一声,“还不扶我起来?”
阿七稍一迟疑,与季长一道将他扶起。季长心中却有分寸,命两名近侍一左一右,搀了赵暄缓缓过营帐而去,自己则先行离开。
待进了帐中,暄眼风轻扫,那二人便松了手,自行退下。阿七跟在后面,有些不明所以。继而只见那赵暄缓缓转过身,猛地将她拦腰抱起。
阿七一惊,却也立时恨道:“果然经打!”
暄却不接话,只管将她抱进寝帐,随手丢在毡毯之上。见那阿七拧眉捂上左肩,暄便低声道:“你也知道痛么?”一面说着,却俯下身去将她压在身下,将唇掠过她的脸侧,“蠢材,坏了我的大事——”
那阿七自小便被白绶安当男童调教,该知晓的知晓,不该知晓的却也通透,此时被他压得骨痛,当下脑中一个不灵光,出言讥讽道:“又不曾打坏了什么。。。。。。能有何大事!”
一语未落,二人已俱是一愣——可叹那阿七想要说出口的话,已是不能收住,终是说囫囵了才算。
惊觉自己失言,而眼前男子似笑非笑,神色有些怪异,阿七索性接着恨道:“离我远些!如若不然,休怪我当真坏了你——”一面说着,奋力想要将他推开,无奈只是徒劳。见他微微眯着双目,定定看进自己眼底,却又似看得全然不是自己——阿七终是不再挣扎,只将脸别向一边,面上好似沾了油的绵纸,渐渐晕上一层血色。
见她敛了气焰,乖顺了许多,暄唇角挽着一丝轻浅笑意,拥着她缓缓坐起。
阿七将脸埋在暄胸口,不去看他的脸,不知为何却知他在无声轻笑——心中慌乱,又带了一丝恼意,口中低低恨道:“不许笑!”
只听他低声笑道:“不笑。”





五十六 海东生白鹰(7)

先时随行医士早便赶至帐外,却被季长拦下。现下在外面候得久了,终是不妥,只得向帐门前回禀。
暄便放阿七起身,命季长与医士进了帐中。阿七立在一旁,待那绛色里衣解下,虽不致皮翻肉绽,却也多处血肉模糊,其间满布青紫瘀滞,心底便有些恻然。
医士却也面容平静,先与赵暄探了脉息,再施医治——无非便是取些化瘀通络之药,嘱咐晚些时候拿酒研开敷拭;皮肉破损之处,则另备了药粉敷上。而后那医士又取出内服丸药,只说以酒送服。暄便不耐道:“不必了,取些香来。”
不多时,诸事调停,薰笼之中焚上天泽香饼,帐内余下暄与阿七。赵暄裸着脊背,伏在寝帐之内,阿七便离得远些坐了,二人俱是无语。
此香却也安神,而阿七向来独处闲坐之时,稍一放空了心思,便要添些睡意。此番更是如此,不多时便伏在地毡之上,昏昏睡去。
只觉稍一阖眼,睁开双目,却已是夜间。抬眼望去,那薰笼之上仍是轻烟袅袅,不知何时炉火复又燃起,而对面寝帐之内却空无一人。而此时帐外营地之中静寂无声,阿七只觉有些异样,却又无甚头绪,呆坐片刻,起身便向帐外走。将走出两步,复又折返,向帐内寻着先时弃下的青潭,仍是系在腰间,此时方觉心中稍安。
待掀起毡帘出来营帐,门外竟无人当值,而主帐前的篝火已熄。环顾四下,亦无火光,唯有天边寡淡月色。阿七知晓护卫赵暄的侍卫俱是驻扎在周遭,而此时望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处营帐,屏息静听,并无人声。阿七更觉不安,心中竟似有些惊惧——恁多侍卫,为何全不见踪影,却是去了哪里?
一念自此,当下轻轻抽出青潭,悄然隐在营帐暗影之中。敛了敛心神——去马厩寻马出逃?却觉现下情形有异;去寻那鹰户?稍一考量亦是不妥——心中竟是一团乱麻,无端焦躁起来。
然而耽搁得愈久,愈觉处境诡异——深夜之时,偏营竟空无一人,此举绝非寻常。而此前赵暄、隋远、佘进三人,因兵士甚多,分作三处驻扎,彼此相连,营地布局成一“品”字——隋远的中军帐居北,赵、佘二人的偏营则分别居于东西两侧。此处离西北方隋远的中军大营倒有些距离,阿七将心一横,向隋远营中而去。
一路疾走,不多时竟觉气息有些不足,而脚下亦不似先时那般轻巧,暗暗提气,一个掠步,却只掠出数尺,阿七一愣,当即灰心——中毒之后,一直不曾施过步法身手,谁曾想,果真便如乌末所说,即便男子,亦是元气有伤,如今自己竟连看家的逃命本事,都丢了大半——如此一来,即便自己未曾萌生退意,只怕往后也是力不从心;而这番情形若被师傅知晓,只怕非要被遣回津州看宅护院去了!
心中难免郁郁,好在思及如今再是懊恼,也于事无补,只能暂且丢开,不去多想。唯有一样——此时底气越发不足,许是丢了能耐,连带胆子也失了几分——在营地之中穿行,所经营帐,内中俱是悄无声息,亦无光亮,心底更是慌乱,总觉身后似是有人跟随,忍不住跑跑停停,频频回头张望,却并无异样。
如是几番,阿七心头一怒,立在一处开阔平地,三面皆是营帐,背后却是直通北面的营地大门。目光缓缓扫过周遭三座营帐,低低斥道:“出来——”
暗夜之中,气息仿若凝滞了一般,没有一丝风,亦无半分声响。右手垂在身后,青潭悄然自手中垂下,看似柔若锦绡,却是蓄势待发。
无人应答。阿七心中亦无几分把握,峙立片刻,终是望向左侧营帐,复又低声喝道:“出来!”
此时隐隐听到北方极远处传来马蹄声,更有一声极长的呼哨——原本心底便好似紧崩了一根弦,此时应声而断——脑中有一瞬空白,闪身冲向左侧,而青潭在暗影之中急急打着轻旋。待要挥剑而出,谁知却自右侧轻轻晃出一个人影,即刻便欺近她身前。
阿七不及回身,先便嗅到一丝跌打药酒的气息。心中一松,手脚便有些发软。鼻间酸涩,背对那男子,低低说道:“你去了何处?这里只余我一人——”尾音已带了些颤声。
此时心中突然明白,方才为何慌乱——自己尚在昏睡,而他竟将自己独自弃在营中——如此既是忧心他的安危,又恼他置自己于不顾。。。。。。
男子伸手将她抱起,亦是低声说道:“我并未走远。。。。。。营中留下季长护卫,未让你这呆女发现而已。”一面说着,低头向怀中看时,却见她如小童一般,只顾埋头啜泣,哭得倒有几分委屈,而手中仍是攥着青潭,其上映着莹莹微光。。。。。。
并未理会藏身在左侧营帐之后的苏岑,赵暄只管抱了阿七,径自往自己的营帐而去。





五十七 海东生白鹰(8)

月色清冷,一如苏岑面上的神情。一帐之隔,方才二人一番私语,苏岑自是听得分明。
——如若方才,自己先赵暄一步出来,又会怎样?
可惜无人能答他。
一念之差,不曾将她自雁鸣带走——再次见她,谁料却在赵暄营中,更是现下这般情形。。。。。。
痛至深处,心中反倒不觉痛楚,唯余几分木然。
若她心中喜欢。。。。。。便如此吧。
暄抱着阿七,挨着炉火坐下,下颌轻轻在她额上摩挲,眸光暗沉。而阿七长发披散,偎在他的胸口,兀自抽噎,心底已是渐渐明晰。
暗怀心事的两人,此刻正像一对缠绵爱侣,十指合扣,难舍难分——可恨却无法欺瞒自己,这假象不过一层虚华浮光,二人唯有痴痴望着,谁也不忍先伸出手去,轻轻将它点破。
渐渐响起的马蹄声,终于打破了荒野的静寂。阿七细细辨来,只怕之前却有数百骑兵,暗夜潜出营地。
马蹄声渐行渐近,男子面上已是有些难以掩饰。阿七不曾看他,先开口低声问道:“方才那天泽香中。。。。。。放了什么?”
暄不答——香饼之中,确是做了手脚,只为令她一时不得醒转——而暄不意对她说谎,如是不答,她自会明白。
“你当真喜欢猎隼?”暄神色如常,轻轻反问。
阿七心底一痛,却仍是浅浅笑道:“喜欢——”
“那好。”他低声说着,将阿七抱紧,不再多言。
阿七亦不再说什么,耳畔是他沉沉的心跳,渐渐便有些恍惚——两人若是挨得近了,便可明晰对方的内心?那么迟早有一日,他终会知晓,自己不过是工于算计的薄凉女子。只是,但愿到了那一日,彼此不会将对方,伤得太重。
。。。。。。得知苏岑今夜自冒鞊本部归来,暄原本并无几分把握。
即便陈书禾从未在自己面前夸赞过何人——书禾素来如此,心中若存七分满,口中亦只说三五分,而提及一人,却另是一番情形。
不错,此人正是苏岑,苏子岸。
暄却也知晓,两年前此人年未弱冠,便随军征战北祁,曾单骑潜入敌后辎重营地,惊扰祁军战马,令其失损过半;祁人因而自乱阵脚,是役不战而败,苏岑声名大噪。而此番北上,虽仍是仗剑独行,却对隋远多有助益,先时隋远一举擒获西炎死士,必是得了他的通报;而坦鞑以献鹰之名来此,冒鞊竟不知晓,其间巨细,亦是苏岑先行告知隋远。。。。。。凡此种种,可见此人颇有些胆识,书禾盛赞非虚。而赵暄统统不曾将这些放在心上,唯有一样不能释怀——此人的青潭,堪堪系在那呆女腰间。
暄生性散漫,从不曾记得有何物,是心之所系,势在必得。若说女子,先时于他而言,与那奇花异草、宝马良驹亦无甚分别——自是不曾想到,他日初遇一女子,便令他思绪纷扰,晦涩难明。
而这女子,既善曲意逢迎,实则乖戾难驯,朝夕相处十数日,亦不曾说出身世名姓。反观待那苏岑,那晚若非自己以苏岑逼迫与她,她必不会乖乖随自己同行——一想到此处,暄心中便郁郁难平。
今日苏岑到此,此女之事必是难以瞒过他去;唯恐二人相见,她却意属苏岑——暄索性设下方才那一幕,以期令那苏岑知难而退。
正如暄所料,苏岑赶到营地之时,夜色已深,却见世子营地之中静寂无声,火光全无。当下心中起疑,即刻前往探视,唯有主帐之内隐有灯火,不久更见阿七自帐中走出,惊异之余,一路悄然跟随。将将跟出不远,苏岑便发现另有一人亦是尾随其后,而那人即便发现了自己,却不上来缠斗。待那阿七有所觉察,呵斥尾随之人现身之际,苏岑与赵暄正一左一右,躲在两侧营帐之后。苏岑不知是计,兀自心有不甘——明明两人一起跟随,为何阿七独独发现了自己一人?稍一犹疑,不想那人却先自己一步闪身而出。。。。。。
丁丁有废话——大家都知道,古人有名有字。《礼记》有云:“男子二十,冠而字”,说的就是男子弱冠之年,便可取字。古人认为称呼对方的名字,是不敬的,骂人的时候常常用到呵呵。尤其成年男子,一般都称呼对方的字号。除非长辈对晚辈,或是极其亲密的人,才直呼其名。
其实原本怕有混淆,不想这么麻烦,每个男性角色都有字有号的,也没有这个必要。不过苏岑算是主要角色,而岑又是单名,所以干脆另取了一个字给他。而“名”与“字”多有关联,“岑”,原本有“陡岸”之意,所以取了“子岸”。
其他凡是文中被人称呼的,比如修泽、远砚等等,我权且当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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