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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云七-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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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匹骏马,皆是先时精挑细选,若当真套马,需骑了更好的马匹,方得施展。如此一来,即便其间不乏好手,一时亦是难以救下冒鞊,将发狂的群马制服。
场中众人俱是惊慌失措,乱作一团,阿七反倒镇静下来,混在一众骑手当中,离那儿马数丈开外,夹马追赶。此时阿七只觉耳鸣愈发难耐,却是离那哨声越来越近——
八十 黄泉碧落两茫茫(2)
眼见儿马越发狂躁不安,冒鞊面色铁青,数次险些被掀下马背,若在此落马,置身数十匹烈马铁蹄之下,必是在劫难逃。
疾奔的马蹄刨起地下的干土,阿七早被呛得满眼是泪。而此时哨声突然止息,阿七脑中一念闪过——莫非是那骨笛?再抬眼看时,只见那儿马复又冲向人群,众人四散而逃,独有一名少女,被挤倒在地——阿七大惊失色,即刻策马冲上前去,不惜被那儿马踩踏,口中大喊着“索布达——”猛地探身将那少女拉起。
阿七臂力单薄,幸而那祁女惊惧之间,竟未乱了心神,将手死死搭在阿七肩上,两人一道使力,终是攀上马背。那儿马一跃而起,惊得阿七的白马险些失了前蹄。阿七勉力稳住白马,不想那儿马竟连踢带咬,兀自追着白马不放。阿七心中大急,却不忘对索布达喊道:“骨笛,给我骨笛!”一面说着,劈手向她手中夺过,扬臂远远掷了出去——
正在此刻,身侧两名男子策马而至,先后挥出手中马杆,牢牢套住马头。阿七顾不得回头再看,打马狂奔而去,不料身后竟渐渐平息下来,必是那两个男子控住了儿马——头马一旦放慢脚步,身后众马亦是随之缓缓驻下。
场中喧嚣渐次止息,阿七仿佛看见,空中细碎的沙尘,纷纷洒洒,缓缓而落。心中一阵空茫,身体倒像虚脱了一般。而此时索布达终是抱着她,放声大哭,这才将她惊醒——低头看时,手中撕裂的伤口,已染红了白马的长鬃。
阿七无力跃下马背,任由那祁女伏在自己身前失声痛哭。直到方才那两名男子中的一人,策马赶来,一把将她抱下马背。
一时站立不住,她便顺着那男子臂间,慢慢跌坐在地。而对方同她一样,满身沙尘,挽着她缓缓坐下。
阿七不敢对上他的目光,只觉自己的心志,一如此时虚脱的身体,疲惫不堪,唯有伏在他胸前,无声而泣。
冒鞊被随从簇拥着走出围场,而隋远的侍卫亦是纷纷赶到,拥上前来。先时另一名套住儿马的男子,执辔立马于众人之前,低头望着地下二人,面容冰冷,无奈眼底却怒意难掩——苏岑无动于衷,只将双臂拥着阿七,静默无语。
先是惊魂甫定,继而尴尬莫名——待侍卫们弄明白了眼前的情形,不约而同,竟先后散去。
阿七心中似有两只手同时撕扯——马群怎会轻易冲开围栏?只怕格侓,早便趁着祁王遇险、众人慌乱之际,将那郡主带走——自己究竟,说与不说?
暄并未等得太久,将手中软鞭指了满脸疑惑的索布达,对着阿七冷冷说道:“你救下这祁女,莫非还要为她求情?”
果然只听阿七低声道:“放了她,她并不知情——”
“她不知情?那么何人知情?赫连格侓?还是呼延乌末!”暄只觉自己从未如此愤怒,“若再不然,便是苏将军?可惜,南边早已有人拦截,他们插翅也难逃脱——”说到此处,暄突然咬牙顿住,好似有一团火炙着胸口——只因眼见那苏岑眉峰拧起,眸光中却满是怜惜,正抬起她的下颌,将手替她轻轻拭去泪水,低低唤她“阿七——”
这呆女,原来被他唤作“阿七”——暄压下暗涌的心绪,收回目光,攥着软鞭的右手,骨节发白。
阿七终是抬起头,冷冷望着赵暄——他果然早便知道,可叹自己却不愿相信。
此时苏岑却将她松开,望着她低声说道:“倘若我擒住乌末,阿七——”
八十一 黄泉碧落两茫茫(3)
“将军请便。”阿七淡淡将苏岑打断,心知无法替乌末多言——眼前这两个男子,看似对自己深情缱绻,可惜任谁也不会为了自己,轻言放了乌末——轻轻推开苏岑,阿七起身拉过索布达,对赵暄说道:“你若不舍得杀我,便将她放了——”
暄一时气结——世间竟有这般执妄又兼无理的女子,倒偏偏让自己碰上!
而阿七面色平静,只管拉着索布达,慢慢走向围场外,心中却是寒凉一片——不知这世子,究竟能纵容自己到几时?
余光扫过,苏岑已纵马向南而去;将将那险些使祁王毙命的儿马,因冒鞊未及发落,不知如何惩处,如今正被两名祁国男子守着,立在自己身侧不远处,看似已然平静;而回头再看那赵暄,此时兀自站在原处,背对着自己——阿七将牙一咬,快步上前,翻身跃上儿马,又探手将索布达拉上马背。
两名祁人并不知阿七是何用意,一时竟忘了拦阻,转眼便见那儿马如脱弦利箭一般,带着阿七与那祁女,飞奔而去。
暄已被那阿七气得失了方寸,不顾侍卫劝阻,亦是策马向南追去。
日光隐在黄沙之后,疾风携着原上的砂土打在面上,阿七几乎无法看清前路。
待翻过两处低矮山丘,阿七终是追上了北祁骑兵与苏岑。众人将乌末等人逼入山坳,数十张弓弩,已是箭在弦上。
而南面堵住去路的,正是数十名衍国军士。日光昏黄,透过层层沙浪,映着衍国军士冰寒的长枪与铁甲。
其间却是寥寥数人,苦苦与追兵对峙。
遥遥望向燕初,她的乌发随风扬起,阿七仿佛能看清她眼底的决然与哀凉。许是呼啸的风沙片刻不曾止息,阿七眼中蓄满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倘若她是燕初,可否会为了一个男子舍弃家国性命?倘若她是暮锦,可否会为了一个男子忘却父兄之恨?
可叹她云七,既非燕初,亦不是暮锦——而此刻身后马蹄声渐近,阿七将心一横,打马而出,伴着耳侧凛冽风声,只听身后赵暄怒声吼道:“阿七——”
他终于知晓了她的名字——只可惜,阿七并未回身应答——一柄长枪已堪堪指在她的颈间。
手持长枪将她拦住的苏岑,面容冷峻,眸中已不带丝毫情意——阿七微怔——这正是刚刚将自己拥在怀中,喃喃低语的男子。
她不禁低头苦笑——程远砚,竟是高估了自己——以色惑国?即便她有心,只怕也是无能为力。
此时只听苏岑厉声斥道:“还不回去!”
阿七静静望着苏岑,直到他眼底似是闪过一丝游移之色,方缓缓开口道:“。。。。。。将军素来仁厚,今日这祁女,云七便托付给将军——”话音未落,猛地将索布达推下马去。
索布达惊呼坠马,跌坐在踏雪蹄下。苏岑立时将踏雪向后一撤,阿七已夹马而出——不及收回的长枪擦过阿七右臂,袍袖立时割裂,鲜血迸出。
苏岑大惊——当日在陵南与她缠斗,只道这女子心性狡黠且贪生畏死——从未想过,竟也会如此决绝!
而暄亦是不曾想到苏岑竟未能拦住阿七,心中暗恨,当即追上前去。
此时那儿马携着疾风,先一步奔至乌末近前,隔了丈许猛然驻下。
乌末须发散乱,周身已有多处创伤,此刻紧紧盯着阿七——臂间淋漓鲜血,映得少年的面色愈发苍白——乌末忽而放声笑道:“云公子必不是来助我乌末的吧?”
八十二 黄泉碧落两茫茫(4)
“乌末兄——”阿七眼风扫过身后,见那苏岑与赵暄即刻便会赶至,此时不及理会,只急急说道:“只要交出郡主,便可安然离去!”
与乌末同行的一名祁国男子,满目狐疑,却猛冲上前,立时将手中弯刀架于阿七颈间,冷冷接话道:“你又是何人?出言竟如此笃定!”
——云七,你又是何人?阿七微怔,不闪不避,只在眼底闪过片刻迷茫——恩主私豢的死士?权谋相争的棋子?无声轻叹,继而却望向乌末,“郡主定要嫁入大衍东宫——乌末兄,今日你只需将我带走,赵暄必不会妄动。云七一命虽不值几何,却也能护得诸位周全。”
那祁人便冷笑道:“公子既如此仗义,甘愿以身为质助我等逃离,如何不能带了郡主一道离开?”
“和亲之事,牵连甚众——云七不敢妄断。”阿七黯然开口,“若定要将郡主与云七一并带走,云七宁可自绝于此,亦不能助各位脱险——”
“云公子,我知你两方皆有顾虑,如今进退两难——”此时乌末终是冷冷笑道,“只不过,乌末若要以兄弟作为人质,求得脱逃,今日也不会以身犯险劫走郡主!”一面说着,用月眼格开同伴架在阿七身前的弯刀。
原本自恃赵暄对自己存了一番情意,拼死亦要迫使赵暄放过乌末,可叹乌末却不改初衷——阿七心知多说无益,只恻然道:“乌末兄竟决意要玉碎于此?”
“乌末为了兄弟,虽死无憾。”只见乌末朗然笑道,“当日在雁鸣城上,你舍命救下那世子;不想今日,乌末亦有此幸!只有一事,先时我为公子将索布达买下,祁女心性忠贞,还望日后公子善待于她。”言罢便不再理会阿七,只将月眼横于马侧,冷冷望向一众追兵。
方才种种情形,俱是落在策马赶到的赵暄与苏岑眼中;而乌末言语间提及阿七曾于雁鸣救下世子——暄与苏岑二人闻得此事,原本便心存疑惑,如今更觉此事另有隐情。
当下却无暇多想,暄先行绕至近前,将阿七拦在身后,冷眼睨向乌末,“暄久仰阁下大名!听闻阁下多有游历,去岁西南一行,不知有何斩获?”
乌末不曾料到赵暄非但识得自己,连自己的行踪亦摸得一清二楚,眼下更是手无寸铁,却敢只身挡在阿七身前——便对暄冷声笑道:“宁王世子果然不容小觑——雁鸣城上,不曾将你一箭射死,如今看来,竟酿成大祸!”
暄却只将手指了阿七,沉声说道:“今日看在她的面上,留下郡主,尔等便可自去!”一面说着,扫一眼苏岑,继而回头望向阿七,语气反倒更冷下三分:“我已言尽于此——”
一语未尽,只见那乌末手起刀落,月眼已斜斜劈将过来,不及阿七惊呼出声,眼前火星四溅,那月眼却是被苏岑手中长枪堪堪接住。
暄竟丝毫不为所动,缓缓掉转马头,全然不顾身后乌末与追兵是否已然交手,仿若荒野间唯有他与阿七二人,接着方才的话:“——你,还待要我怎样?”
这一瞬,眼前烈风狂沙,剑影刀光,竟似悄然隐去——阿七听不到周遭男人的厮杀怒吼与女子的惊叫哀泣,只能在心中喃喃自问——
自己,还想要他怎样?
这男子提防自己,反不及自己算计他更多些;不可说的,他如实道来,不可做的,亦是勉力为之;而明知自己虚与委蛇,他仍是不以为意——时至今时,阿七已是无言可对,只觉心口之痛,竟似压过臂间的新伤。。。。。。
八十三 黄泉碧落两茫茫(5)
而此时,乌末已被北祁追兵团团围住——苏岑并未与他缠斗,只将长枪一收,策马向格侓疾驰而去。
虽是痛楚难言,阿七却也即刻敛了心神,明白若是如此下去,乌末必死无疑!既是无法说动乌末,当下丢开赵暄,转而去追那格侓。
不远处,格侓早已杀红了眼,发间凝着干涸的鲜血,周遭倒下十数人。因唯恐误伤郡主,远处弓弩手不敢贸然放箭。苏岑赶至,将长枪挑起地上伤兵弃下的一柄北祁弯刀,飞身跃下马背。将眼一望,那格侓即便勇猛过人,此时亦是强弩之末,左手持刀,右臂上一处刀伤,深已见骨——然虽已势微,周遭军士仍对他心存畏忌,尤作犹疑。苏岑手握弯刀,缓缓走上前去,示意众人暂且停手,此时只见郡主执起格侓一只手,用祁语与他轻言几句,虽置身绝境,燕初眼中竟有浅淡笑意。
苏岑心中轻喟,却仍是将弯刀一横,转眼欺近格侓身前。格侓亦是即刻上前两步,挥刀迎击——无奈力不从心,将将七八个回合,便隐露败迹。
阿七此时急声向燕初喊道:“郡主竟要眼看心爱之人毙命于此么?”
燕初原是被格侓护在身后,此时面容平静,缓缓走上前来——那格侓一时分身乏术,只能怒斥阿七道:“休要蛊惑于她!”
阿七却不管那格侓如何气急败坏,将手一指地下诸多死伤,冷冷盯着燕初,“郡主若执意留下——乌末与格律必死无疑!不如先随世子回去,改日郡主若是因情所困,待要寻死觅活,无人拦你!何苦今日拼死,拖累众多无辜?”
望着狼藉遍地,燕初垂首无言。格侓听在耳中,恼怒至极,若非正与苏岑恶斗,几欲上前寻这阿七拼命。
燕初只将眼望着阿七,口中却扬声对众人道:“住手!”
众人闻言,果然渐次收手,此时只见那燕初垂下双目,“你要信守承诺,放了他们。。。。。。”一面说着,向阿七缓缓走来,脚下却有几分蹒跚。
而数名侍卫见那燕初稍稍离了格侓,立时上前,用手中兵刃将她与格律挡开。阿七心底一松,即刻便跳下马背,过去扶她。
不想那格侓犹如逼入绝境的困兽,竟似失了神志,此时双目血红,面容狰狞,满腔怒火悉数落于阿七一人,当下大吼一声,竟一击震开苏岑手中弯刀,旋即奔上前来,利刃冰寒,携了雷霆之势,迎面斩向阿七——
连人影亦未看清,阿七唯觉一阵厉风迫上身前,慌乱中将手中长剑一格——呯的一声,长剑应声跌落,阿七虎口震得生疼,脚下凌乱,后撤不及,眼见身侧飞洒的一缕长发,被旋削而下。
近处几名祁国侍卫只顾护了郡主上马,竟未回过神来——电光火石之间,格侓已是目露杀机,当下挥刀又至,接二连三,招招意欲取她性命。阿七脑中空白,险险躲过初时几次,忽而头顶寒光乍闪,眼见便要丧于格侓刀下,千钧一发,只听一声暗响,浓稠的鲜血,即刻便在眼前四溅开来。。。。。。
狂风忽而止息,沙尘落尽,周遭渐渐陷于静寂。阿七只记得雪亮的刀锋,自那格侓背后,穿胸而出——格侓最后一击,刀势已微,将将割破阿七心口的裘衣——继而那格侓轰然倒在自己脚下,他的背后,却是满襟鲜血,辨不清神情的苏岑。。。。。。
八十四 黄泉碧落两茫茫(6)
许或过了一刻,阿七方怔怔低头,只见那燕初将格侓抱在怀里,喉中发出断断续续的暗哑哀声,悲戚萧瑟——好似一片琢玉的砂盘,忽重忽缓,徐徐磨在听者的心口。阿七渐渐辨出,正是格侓在营中日日吹奏的“原上花开”。。。。。。先时是何人,与自己说过这一段缱绻往事?
燕初亦在心底喃喃自问——为何自己日日于神前祷祝,到头来二人却终是不能如他的双亲一般,携手边城?
阿七眼睁睁的望着,仍是带了几分难以置信——这男子静静躺着,双目紧闭,再不能醒来。而他心爱的女子,如今正缓缓扯下他手臂上立鹰的护臂。这男子果如他自己所说,宁可抛却性命,亦不可失了挚爱——阿七,你是不懂,抑或不愿去体会?
乌末早已甩开众人赶上前来,眸光冷厉,正如先时格侓怒视阿七,那月眼也如格侓手中的长刀,闪着刺骨寒光,于半空划出一道气浪,生生扫向苏岑。
阿七余光微扫,惊觉身侧苏岑有异,脑中不及思索,飞身拦在苏岑身前——
似有一滴血,恰在此时,沿着苏岑瘦削的下颌,静静滴在她的眉梢。
原本直挥向苏岑咽喉的凛厉刀锋,如今正正停在少年眉间,不过尺许——望着那颗细小血珠,乌末眼中戾气渐逝;又听面前少年阖目低语:“苏岑只是为了救我,便让我,还上这一命吧——”乌末终是缓缓收了月眼。
那苏岑先时因手刃格侓,心中竟有几分悲惘,稍一失神,便险些被乌末所伤,而转眼见那阿七挡在自己身前,刚要将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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