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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女云七-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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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暮锦羞愤难当,一时气结。
阿七见她恼了,便敛了笑意:“姑娘的仇人,只怕是当今圣上吧?我可帮不了你。”
“不。他叫陈书禾。”暮锦定了定心神,接着道,“你消息如此灵通,应是早有耳闻吧?只怕他人已到陵溪了。”
“你如何觉得我会帮你?”阿七好奇道。
“我自有筹码。”暮锦淡淡一笑,“你说过自己只是奉师命行事。而你的师父,却是一个生意人。如此便是了。”
阿七便笑道:“哦?那你倒说说看,有什么好处,连我的师傅也会动心?”
“靖州姬堃,你可曾听说过?”暮锦不答反问。
阿七抬眼将她一望。
除去赵姓皇族,靖州姬氏一族,在北衍当属第一世家,自前朝至此,已传世数百年,其间所出奇人异士数不胜数,自然不乏心怀经纬谋略之人。民间传言,如今这赵姓天下,当日得来倒有一半姬氏的功劳。彼时姬氏在任的族长,深知功高盖主绝非善事,倒不及功成隐退,方可求得福嗣绵长。这姬氏子孙谨记祖训,代代隐于民间,以耕读或经商传家,极少有人直接参与政事。如此一来,这姬氏虽未被封侯,倒比任何世袭爵位传世更久。
北衍历任帝王,均有意与姬氏联姻,却屡遭推拒。当今衍帝即位之初,也曾颁旨向当时的族长姬堃提亲。那姬堃自幼年时便体弱多病,因了嫡长子的身份,承袭了族长之职,族中大小事务,一应听之任之,全不放在心上。彼时姬堃年方弱冠,接了圣旨,按惯例必要寻个冠冕堂皇的因由拒绝。谁料这姬堃突发奇想,做了一回决断,将家中一名侍女送入宫中。衍帝不明就里,将其封做了妃子。真相大白之后,衍帝竟不曾怪罪。这其中也有缘故,只因姬氏祖先曾有恩与皇族,当日北衍开国之君便许下诺言:除却叛国谋反,对姬氏族人一概不予追究;同时自佩剑剑鞘之上斩下一块玄铁,赐予姬氏,允诺日后姬氏后人凭着玄铁作为信物,即便是欺君罔上的死罪,也可网开一面。
姬氏一族传至姬堃,除去旁支,倒与皇室一般,人丁渐稀。那姬堃将侍女送入宫中不久,便遣散了嫡系族人,自己也携了家眷和极少的仆从离去,最终竟不知所踪。此后十数年间,便有传言说姬氏每逢世事更迭,必有奇人入世。如今姬氏举族归隐,定是族中有人暗中受命于某股势力。。。。。。
凡此种种,年代久远,多是民间传言,真假难辨。
阿七听她如此一提,心下疑惑更重,面上却不肯表露,只是淡淡开口问道:“姑娘与这姬氏可有渊源?”
十八 锦瑟思华年(12)
三十五锦瑟思华年(21)
“渊源谈不上。”暮锦缓缓说道,“十多年前,姬堃因欠下我父王一个人情,曾将一块玄铁交与父王,作为日后答谢的信物。”
阿七笑道:“如此说来,那些传言竟是真的了?不过这恩赐恐怕只有姬氏族人才可享有吧?”
暮锦便道:“不错。我生在皇室,在衍帝面前自然无法隐瞒身份;但若是其他人,要刻意更改身份,张冠李戴,只怕也未尝不可。”
“这陈公子的性命还真是值钱。”阿七一副玩味的神情,随手将桌上的烛心拨亮,“不过更让我好奇的是,那姬堃究竟欠下什么人情,肯拿玄铁作为答谢?”
“听我父王说过,姬家出得多是优哉游哉、寄情于山水的世外高人,原本就不将这些身外之物放在眼里。许是因些区区小事,便将这天赐的恩惠,转手赠人了。”暮锦轻描淡写道。
“既然如此,若取了陈书禾的性命,玄铁便归我了?”阿七挑眉道。
“不错!”暮锦脸色有些发白,低声问道,“你可有把握?”
“把握倒有八九成——”阿七轻笑道,“不过,我从不杀人。”
只听暮锦冷笑一声:“做的是鸡鸣狗盗的勾当,不见血光,便是不曾杀人么?正如那高高在上的衍帝,也从未亲手执刀杀过人,不过一道旨意罢了。”
“那就当我是自欺欺人吧。”阿七低声道,接着又将桌上的图收在怀中,准备离开,“我明晚便启程去京中。归来之时,便是姑娘重获自由之日。”
暮锦抬头看他一眼。
阿七便又回头道:“即便回不来,我也会传信告知浦儿,你画的图并未使诈,他们必不会为难你。”
阿七回到自己房中,先打了几个喷嚏。这时便见浦儿敲门进来,手中端了一只盖碗,怯怯道:“继沧哥哥让送些姜汤过来。。。。。。”
阿七盘膝坐在榻上,用被褥将自己裹严,闷声道:“搁下吧。”
浦儿依言将盖碗放在桌上,两手攥了托盘,忸怩着却不肯出去。
阿七扫他一眼,不耐道:“继沧还吩咐了什么事?”
浦儿便吞吞吐吐道:“。。。。。。说是务必要等着你喝完再走。”
阿七不禁挑了挑眉梢:“给我拿来!”
浦儿这才面露喜色,复又端了盖碗,小心送至阿七手中,取下盖子。
阿七伸手接了,刚凑到嘴边,便被混着浓烈姜汁味的热气熏得头昏脑胀。拧眉撇嘴的喝尽,胸口兀自泛着恶心,恨恨道:“我最恨这老姜!哼,下次直接煎些赤苏玉兰来,也好过这个!”
“继沧哥哥说了,都不及这个便宜省事。。。。。。”
“他算你哪门子的哥哥!竟故意整我!”阿七没好气的打断浦儿,将空碗丢给他,“你七哥哥的话,便不听了么?”
“浦儿哪敢不听。。。。。。”
阿七便换上一副笑脸:“浦儿,七哥哥交你一个差事,不许让继沧知道。做得好了,等哥哥从京城回来,买多多的糖杏仁给你,可好?”
浦儿撇嘴道:“七哥哥的话,向来不作数的。。。。。。”话音刚落,便被阿七瞪了一眼,赶紧闭上嘴。
“你,过个三五日,到城南承安茶楼对面,有个刚开不久的古玩铺子,去后面打听个叫韵儿的姐姐。”阿七说道,“那个姐姐人很漂亮,和我差不多年纪,你只打听一下便好,就说自己是她的同乡,来找人的。”
浦儿赶紧应下,又好奇道:“七哥哥,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阿七便点头笑道:“对。总之人机灵点,无论什么理由,打听出她现下是否安好便可。回来偷偷告诉被关着的那个阮姐姐。”接着又敛了笑,“若是人家起疑,或是不肯告诉你。。。。。。”
“浦儿知道如何应对!”
阿七便笑着捏捏他的鼻头:“那就下去吧!”
十九 锦瑟思华年(13)
等浦儿掩门出去,阿七裹着锦被在榻上翻来覆去——数日之内,两次落入苏岑手中,虽是侥幸逃脱,却再不敢大意轻敌。想那苏岑不出三两日,应是随着陈书禾继续南下,不会继续留在程家。等苏岑离开,浦儿一个孩子家再去打听消息,自是不会引人耳目——只是那韵儿,方才自己去打探,为何阖院上下竟不见踪影?阮暮锦方才的话犹在耳边,心中便有些忐忑——难不成因为自己一时疏忽,果真伤及无辜?再不然便又是那苏岑的诡计!他是如何知道自己会再去程府?阿七左思右想,竟理不出个头绪。渐渐的倦意袭来,终是和衣睡去。
次日醒来,已近正午。只觉头重脚轻,浑身如散了架一般。阿七挣扎着起身,心中暗骂苏岑。其实昨晚那苏岑看在阿七形容尚幼,手上已然留了几分力气。
想到今晚还要启程进京,阿七一边兀自恼怒,一边开口唤浦儿进来。谁料叫了半天也不见浦儿的人影,只好自去打水洗漱,收拾行装。此时却见继沧沉着脸推门进来。
阿七见他面色不善,便在桌边坐下,倒了一盏冷茶,闲闲问道:
“师傅答应你了?”
继沧冷哼一声,自去靠窗的竹榻上坐了:“你倒遂了心!到时最好不要遣我去京中替你收尸!”
阿七心中暗喜,若无其事的起身伸个懒腰:“既然师傅不答应你与我同去,少不得我独自跑一趟了。你安心呆在这里,看好那赵绫菲。等着我的消息,便好放她自行离开。”
“放了她?你是与我说笑?”继沧脸上更是难看。
“不放了她,留下何用?”阿七淡淡道。
“你明知她是宣王之女,不禀明师傅,岂能说放便放!”继沧愤愤道,“更何况,那程墨方——”
“你也知道程墨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至于赵绫菲走失之事,我放火烧了程家的宅子,苏琴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大事化小。虞肇基要查的只是宁王的嫡系,与赵绫菲何干?我们何必再伤及无辜。”阿七打断他,又道,“况且,那苏岑心思缜密,我已暴露了行踪,不如将人放了,一了百了。”
“笑话,杀了她才是一了百了!”继沧冷冷道,“即便程墨方对你的试探毫无反应,但这其中疑点甚多,虚虚实实,谁能说得清楚?依虞肇基的为人,只怕是宁可错杀一百。”
只听阿七冷哼一声:“好一个总领三州转运使,胆子也太大了些!你便转告虞大人,说那程家已被我放火烧了,不劳他镇日挂心——若非要背着我另做手脚,我阿七虽是草芥之人,却不巧刚好知晓他的一些琐事!”
继沧听阿七如此说,疑惑道:“你这又是何必?”
“我们不做人命买卖,师傅也交代过的。”阿七低声说着,侧脸看向门外。
这时便听浦儿在外面叩门:“七哥哥。”
继沧皱了皱眉,起身轻声问道:“之前说与你的那些内应,可记住了。”见阿七点头,继沧便道:“那你就自求多福吧。”说罢拂袖而去。
浦儿这才端着食盒进来,小心取出饭食摆在桌上,再换上新茶。一边打量着阿七的神色,一边嗫嚅道:“方才前院明姐姐让去承安茶楼买桂花糕,我便悄悄打听了一下。听那角门上的哥哥说,前些天墨方斋后院起火,怀疑是个小丫头玩火,失手点着了院子,被管家打骂一顿,说要卖给人牙子呢!”
阿七心下一惊,却冷了脸斥道:“不是说过个三五日再去吗?谁让你现在就去的?下次再敢自作主张,仔细两条腿!”
二十 锦瑟思华年(14)
浦儿被骂得泪眼汪汪,想哭又不敢哭,瘪嘴道:“我想那是七哥哥看上的人,才着急去的。还好去了,若晚个三五日,那小丫头不就被卖了么?”
“还敢顶嘴,”阿七恨道,“从现在起,半步不许离开这绮桐馆!下去吧!”
浦儿抽噎着出去。
阿七在桌边坐下,拿银匙子搅着面前的米粥,眯眼思索半晌——这苏琴与程墨方,都不是心地歹毒之人,如何偏偏要为难一个下人?莫非是故意放出风声,要引我出去?一念至此,心中不免后怕,幸而浦儿无恙,不然更是麻烦。只是他们如何得知,自己再探程府,却是为了一个小丫鬟?
明知有诈,却偏偏放心不下,不能就此丢开。便有些懊恼,不该心软答应暮锦。可一想到不相干的人因自己受苦,况且还是个小丫头,终是于心不忍。正自为难,只见浦儿又敲门进来。
阿七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又有什么事?”
浦儿仍旧哭丧着小脸:“明姐姐说,昨日那公子来了。”见阿七一摆手,便悄悄退下。
阿七心下有了计较,先将韵儿的事丢在一边,胡乱吃了两勺粥,净过口,匆匆过前院去。
前院仍是一片莺歌燕语,浓烈的脂粉香气,熏得阿七头越发的重。廊上不时有艳丽女子的眼风瞟过,还有满嘴酒气的浪荡子,上前动手动脚,去扯阿七的袖子:“小哥,慢些走——”
阿七唇边噙着淡笑,低头一路闪身躲过,倒是脑门上挨了不少姑娘们的香帕子。
上得楼去。楼梯拐角立着一位风姿绰约的明艳妇人,三十上下的年纪。
见少年翩然而至,妇人先是上下打量一番——那阿七一袭水绿衫子,腰间束着葱色丝带,面上未作手脚,越发显得面色如玉,眸光照人——不禁掩唇轻笑:“七哥儿若是住到对面去,那些小倌们可就没饭吃了。”
阿七轻轻一揖,敛眉轻笑道:“如此方才不拂了明姐姐的面子。”
明苡这才敛了笑,压低了声音道:“房内只他一人,但门外两个随从,应不是等闲之辈。我命人先将绿绮绊住了,给你半个时辰,可使得?”
“怕只怕我拖不了那么久呢!”阿七垂眼轻笑道。
明苡媚眼在他面上一扫,又将他胸口轻轻一推:“我已仁至义尽,剩下的,就看你的本事了。”说着轻声唤过静候在一旁的丫鬟,捧上一个精美托盘,里面是些时新茶果。
阿七笑着接过茶果,跟在明苡身后,上得顶楼,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门口果然候着两名清瘦男子,虽不见兵刃,但阿七一望便知,自己定不是他们的对手。
两名男子见了阿七,俱是一副鄙夷的神色,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纷纷将脸别向一边。
阿七也不在意,只是微微一笑。
二十一 锦瑟思华年(15)
进门便见一名面容清俊的华服男子,独坐在几案之后,似在赏玩案旁的一株九子兰,神色淡然。
明苡便先笑道:“公子久等!如今这绿绮越发拿大了,只怕公子还要稍候片刻。”
阿七便将茶点置于几上,接着轻施一礼。
那男子将阿七望上一望,开口对明苡微笑道:“明姑娘,这是——”
“我们绮桐馆向来不做小倌的生意,”明苡咯咯娇笑道,“不过——既然公子枯等无趣,又难得来陵溪一趟,岂可不多领会领会?这可是我们妈妈私藏的宝贝,轻易不肯示人的!公子且看看,人品如何?”一边说着,一边将阿七轻推过去。
阿七上前挨着男子坐下,信手取过几上的杯盏,却是一杯清茶。轻执起茶杯放在唇边,将杯口袅袅的热气向男子面上轻轻一吹,百媚立生,与女子相较另有一番别样风情。只听阿七缓缓开口:“还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陈。”男子也不闪避,淡然接过杯子,开口道。
“哦,是陈公子。听公子口音,可是京中人士?”阿七含笑问道,眸光微转,只见明苡已悄无声息的掩门出去。
陈书禾正襟危坐,看来却是波澜不惊,说不出的闲适,似笑非笑的又将阿七一望,微一点头。阿七心下便觉有些无措,掩饰着接话道:“依公子看,京中比起这里,却是如何?”
陈书禾却不再答话,面色恬淡,自斟自饮,倒像阿七不在房中一般。
阿七暗自忖度——这陈书禾果然难办,明明不好南风,却也不做推辞,倒让自己进退两难,无计可施——早知如此,不如换做女装,只怕还方便些。
一念至此,便有些气馁,觉得久坐无益,便敛了笑意,起身施礼道:“如此便不打扰公子了。小人这便请绿绮姐姐过来。”说罢便掩门出去。
走出不远,明苡便上前轻声调笑道:“怎么,才一炷香,便坐不住了?”
阿七摇头无奈道:“竟是个油盐不进的。姐姐手中可还有其他人选?”
“一般女子如何入得他的眼?所以才剑走偏锋,让你冒充小倌前去,可惜人家偏偏又不好这一味。话说回来,即便是绿绮,也大约因为承了她的旧情。这个绿绮,也是个死脑筋不听劝的。。。。。。”明苡叹道。
“如此也不必为难绿绮了。”阿七略一思量,“我倒有个主意,只是冒险些。”
“那倒不妨说说看。”明苡打发身边的小丫鬟退下,带阿七进了旁边一间空房。
阿七犹豫片刻,凑至明苡耳边,低语一番。
明苡闻言惊诧道:“还有这样技艺超凡的女子,我竟未曾听说?她究竟是什么来历?”
二十二 锦瑟思华年(16)
阿七轻笑道:“说来话长,事不宜迟,明姐姐只管命人过去准备便是。”
明苡将信将疑,自去布置。阿七便独自过后院去。
行至后院廊上,未看到继沧,倒是浦儿端了一碟瓜子儿,闲坐在暮锦门外。见阿七匆匆赶来,赶紧起身上前,躬腰低声道:“七哥哥。”
“继沧不在?”阿七轻声问道。
“方才让我在这里守着,不知去哪了。”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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