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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堂韶光艳-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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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都到了这种地步,还想着赶考的事呢,却也不难理解,学而优则仕,古代读书人的出路就在此,不过也有例外的,就如顾程,顾程的书房里也有不少书,却没见顾程正经读过几回,成日不是吃酒就是应酬,便是得空在家,不是把玩那些玩器,就是缠着自己调笑,便是抽风地看会儿书,研究的也是 图,那厮真把纨绔二字诠释地淋漓尽致,却也想着当官儿,只他那官儿不是跟这穷酸秀才一般一味寒窗苦读,却钻营着门路用银子买,真是一样人两样命。
说话儿,就瞧见她舅母回转来的身影,大姐儿的舅母是想给大姐儿赶着做双鞋穿,她脚上穿的那个缎子面儿的绣花鞋,在顾府里穿着无妨,在这里走来走去的却糟蹋了,且她还要住些日子,她又总想往外头逛,总穿自己的衣裳也不妥当,故此买了绣线后,又去前头卖布的摊子上,扯了足够她一身衣裳的粗布,拿在手里。
从集上出来,远远便瞧见那个病秧子的穷书生,跟大姐儿站在一处,忙着快走几步,到了近前,却听大姐儿说,要让这书生家去瞧瞧扇子,回头好画扇面。
她舅母忙偷扯着她到一旁道:“便是要画什么扇面儿,回头让她舅舅拿去城里,寻了那些好画匠画了岂不好,却劳动这病秧子书生做什么……”说了足有半车话,却哪里扭得过大姐儿,她舅母无法只得让张青莲跟着家去了。
到了家里,大姐儿舅母也不让张青莲进屋,只搬了张桌子出来,放在院内墙边的阴凉处,水缸里舀了碗清水给他解渴。
徐苒去自己屋里,翻出包袱找了半天,找出两把扇子来,一把是来时从顾程手里抢的,她倒是没瞧出多好,只是觉得那扇骨乌黑剔透,配着素白的扇面,挺好看,便问顾程要,顾程却道:“这是近日铺子里刚收上来的,却是件难得的物件,你 子燥,到你手里不定哪会儿便扯坏了,岂不白白糟蹋了好东西,你若喜欢扇子,那边书箧里尽有,拿着玩便是了。”
徐苒听了,瘪瘪嘴道:“什么破扇子,不舍得给就算了。”扭过身去不搭理顾程,白等顾程把扇子给了她,才作罢。
这会儿瞧见这把扇子,倒想起了前事,不禁暗乐,另一把是她平日里使唤的团扇,原先顾府里几把都是工笔花鸟的她不喜欢,就弄了把素的,琢磨哪天想起什么再画上去,今儿倒正好。
徐苒拿了这两把扇子出去,她递到张青莲手里,张青莲就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虽如今落难,家境也算殷实,在家时常跟朋友出去应酬吃酒,也曾见过几样好物件,这扇子,他一眼便瞧出是乌木扇骨,不说价值千金,百两银子也是值的,怎会在她一个村姑手里。
张青莲端详半晌,抬头略迟疑地问道:“姑娘这扇子是从何处得来?”
徐苒道:“让你画扇面儿,你问这些做什么?”
张青莲忙道:“非是小的啰唣,只姑娘这把扇子不大同寻常,乃是乌木扇骨,不说价值千金,如今百两银子也难买来。”
徐苒愣了一下,不怎么信地说:“你说这扇子值一百两银子?”张青莲点点头道:“若得个名家扇面,此扇千金难求。”
徐苒暗道,怪不得顾程那厮不舍得,原来真是个好东西,见张青莲满脸疑惑地瞧着自己,那意思,仿似自己这扇子多来路不明似的。
徐苒一瞪眼道:“不是偷的,不是抢的,你管这么多作甚?”
张青莲道:“非是在下推脱,只这样好的扇骨,给在下画有些……”他话没说完,便被徐冉打断:“让你画就画,哪儿这么多话。”
张青莲知道自己再说也无用,只得道:“不知姑娘想画怎样的扇面?”
徐苒心里转了几转,这扇子如此贵重,顾程那厮虽面上给了她,不定心里还惦着呢,纵然放在她手里,也成不了她的,不如索 给回他去,却要给他画一个配他的扇面才好。
想了半晌儿,忽想起顾程最喜欢的可不就是美人,不如就投其所好,便道:“画美人。”
张青莲愕然,若说团扇上画美人的倒不少,这样好的扇骨,画上美人岂不俗了,却又不敢逆着大姐儿,把要用的颜色画具等物件儿写在纸上,递给徐苒。
徐苒接了,略扫了一遍,收将起来,等她舅舅回来,交于他去买,张青莲这才起身要走,想是没吃饭又起的猛了些,只觉眼前一黑,晃了几晃,险些栽倒,忙伸手扶住旁侧的院墙,待了会儿才立住,有些涩然地对徐苒笑了笑。
徐苒道:“你等着。”转身去灶房上,拿了早晨剩下的一张饼,寻了油纸裹了拿出来:“这个给你。”
张青莲急忙摆手:“不,不用,家里还有些吃食。”
徐苒翻了翻白眼,直接塞到他的书篓里,没好气地道:“有吃的还饿成这样,骨气当不得饭吃,活着才有指望,韩信还受过□之辱,嗟来之食呢,后来不也成就了一番大事业,皇帝不也当过乞丐。”
张青莲愣了愣,倒没想到,从这个村姑嘴里竟说出如此一番话来,真称得上是金玉良言,且这番话又怎是一个村姑能说得出的,开口问道:“姑娘读过书?”
徐苒嗤地一声乐了,心道自己恐怕比这穷酸秀才念的书多好多,却眨眨眼道:“没读过,戏文里看来的道理,比你死读书的强多了。”
张青莲忙一躬身:“如此,受教了。”“行了,别酸了,赶紧回家填饱肚子要紧,记得,明儿过了晌午再来。”
、43
那张青莲回了破庙,就着凉水吃了半块饼;只觉香甜无比;竟比自己过往吃过的那些珍馐美味还可口,忽想起大姐儿的笑容;更觉可爱;却把另半块饼收起来;想着当明儿惦饥之食;省得去了那姑娘家又出丑。
略收拾了草甸子;躺在上头;好容易吃饱,却怎样也睡不着了,一闭上眼就是那姑娘的笑容;这一宿竟是翻来覆,听得庙外鸡鸣也未睡踏实,索 翻身坐起来,只见窗外已透晨光,便寻了本书来在窗下瞧,却无论如何也瞧不进去,不一时便要抬头瞧瞧窗外,直恨不能立时便到了晌午才好。
好容易瞧着时候临近,拿出昨儿剩的那半块饼,就着水吃了,低头瞧了瞧自己这一身破衣啰嗦的,又在包袱里翻找了半天,翻出一件略整齐些的衣裳,换了,仔细洗了手脸,梳头戴了方巾,包了笔墨跟那方两半的砚台出了破庙往村东头陈大郎家行去。
再说那陈大郎,落晚家里,徐苒便把张青莲开的那张单子给了他道:“劳烦舅舅明儿一早去跑一趟,除去这些,另再买一套文房四宝来,不要太好的,只能使唤的便可。”说着,从腰上的荷包里拿了块足有一钱的银子递给她舅。
陈大郎哪里肯要,只说这点儿东西能使唤几个钱,他那里有呢,徐苒却强塞给他,陈大郎无法儿,只得收在袖袋中,想着明儿赶早就去买了回来。
吃了晚上饭,回了屋还道:“怎好好的却想起买这些东西来?”
他婆娘听了,小声着把今儿的事怎么来怎么去的说了一遍,又道:“当家的,我这么瞧着,别是大姐儿相中那穷秀才了吧!不然怎的叫了家来,还给了他吃食,若真画个扇面子,哪用的着他。”
陈大郎道:“可不胡说呢,大姐儿怎会瞧上那穷秀才。”他婆娘道:“这可说不准,虽说大姐儿如今跟着顾家老爷,便是心上着紧,这不妻不妾也不是个长事儿,大姐儿又是个心里有主意的,莫不是瞧着那穷秀才是个读书人,生了什么心思不成。”
陈大郎听了却叹道:“依着我的意思,那顾家老爷也非良配,虽是富贵人家,即便赶明儿真纳进去,也不过一个小妾,与富人为妾,倒不如正经嫁个老实本分的汉子过消停日子的好,大姐儿也是这个心思,待我这买卖做起来,手里有了银钱,还是赎她出来的好,这两夜里我总梦见我那苦命的姐姐,一个劲儿的嘱咐我要看顾着大姐儿,我琢磨着,不定是心里头惦记着大姐儿,给我托梦来了,只那穷秀才也不妥当,如今是落了难,过后真有金榜题名的那一天,哪里还会瞧上咱乡屯里丫头,大姐儿是个明白孩子,心眼又好,我估摸着,她是想接济接济那穷秀才,你也别逆着她,就当积德行善了,明儿他来了,管带他一顿饱饭,临走再给他些干粮也便是了。”他婆娘应了。
翌日,赶了个大早,陈大郎跑了一趟,因临着山上的观音堂,山脚下却开了个卖杂货的铺子,也卖些笔墨纸砚,虽不好却可使唤,买了回来仍下地去收拾那几亩庄稼,今年年景好,这几亩薄田眼瞅着有了个好收成,好歹等过了大秋,把粮食收上来,留下过冬的,剩下的用来造些好酒,年下里卖,或可卖上个好价钱,等有了钱赎出外甥女,给她许一家好婆家,也对得起九泉之下的姐姐了。
惦记着这些,哪里还会惜什么力气,愈发连晌午都不家去了,到了晌午,大姐儿舅母惦记自家男人,便裹了两张饼提一罐凉水去地里送饭,家里留下大姐儿一个看家,嘱咐她:“那穷秀才来了,莫让进屋,仍让他在院子里的墙根下画画写字便了,他若趁着家中无人想着轻薄与你,只管喊叫一声,左邻右舍必来人的。”
大姐儿听了,心里倒想乐,就凭张青莲那风吹吹就倒的小身板儿,还轻薄自己,自己反过来轻薄了他倒有可能,却也不好拂逆舅母的好意,点头应了,她舅母这才去了。
徐苒略收拾了下灶房,把留下的半块饼并一碗黍米粥撂在灶台上温着,出来掸了掸身上的灶灰,一抬头便瞧见篱笆墙外姗姗而来的穷酸秀才张青莲。眼睛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不禁暗笑,倒也知道换身衣裳。
张青莲到了篱笆门外,见院里只大姐儿一个,却不好就进去,立在外头道:“令舅母大人不在家吗?”
徐苒懒得跟他废话,直接过去打开篱笆门:“给我舅舅送饭去了,进来吧!大晌午头上怪热的,回头你再晕在我家门口,我可拽不动你。”
张青莲还以为她在笑自己昨儿站起来晃了几晃的事儿呢,未免有些红了脸,徐苒瞧着他脸上的红晕,觉得稀奇非常,主要顾程那厮的脸皮忒厚,指望那厮脸红一回,还不如盼着太阳从西边出来更靠谱些。
张青莲哪里经得住一个大姑娘如此直眉瞪眼的瞧,清瘦的脸上倒越发红起来,徐苒不禁扑哧笑了一声。
其实徐苒的行为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些不妥,只她觉得逗弄这穷酸是个乐子,便没当回事,落在张青莲眼里,却觉她对自己或许有意,倒惹出后面许多事来,这是后话暂且不论,回过头接着说张青莲。
一张脸似块红布一般,忙着就进了院子,见墙边的桌子上,整齐的摆着一套文房四宝,以及几样颜色,便坐下来,刚要问徐苒要扇子,却见徐苒从灶房里端出一碗粥半块饼来放在桌子上,见他要说什么,脸一扳道:“不许推辞。”继而却又笑道:“饿着肚子写字手要颤的,论说你手颤也不干我什么事,那扇子却是我的物件,回头你手一颤,落笔没个准头,毁了我的扇子可怎生好,故此吃饱了再画。”
张青莲哪曾见过如此刁钻伶俐的女子,真真让你目不暇给,这会儿落在眼里,过后思想起来,不由便上心头,只得吃了粥饼,徐苒收拾下去,抹了桌子,张青莲这才研墨调颜色,执笔在扇子上画将起来。
徐苒先开头还瞧得津津有味,过后见他画了足两刻钟,连个眉眼都没瞧出来,不免腻烦上来,拽了那边一把竹子的凉椅,在旁侧的树荫下坐了,摇着扇子不一会儿便打起了盹。
张青莲画了一半,抬头见她眼都闭上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瞌睡,不觉失笑,却不觉暗暗打量起徐大姐儿来。
只见她身上穿的还是昨儿那身粗布衫裙儿,只满头青丝,今儿却挽了起来,在两侧梳了两只圆圆的发髻,用头绳系住,却更显得一张小脸娇俏可喜,腰身前纤侬合度,坐在那里,手臂搭在椅背上,袖口略有些瘦,她这一抬手却露出十指芊芊若雨后春笋,那一截皓腕赛雪欺霜。
张青莲顿觉心猿意马有些收不住,忙低下头来收敛神思,未若半刻,却又忍不住抬起头,却不敢再正眼去瞧,只偷着轻抬眼皮,不想正瞧见大姐儿裙下微露的一双金莲,因穿着粉色满帮儿花的绣鞋,越发显得小巧,倒把张青莲瞧的呆住了,直愣愣盯着徐冉的脚瞧,却不妨徐苒醒了盹,站起身走了过来。
待张青莲察觉那双金莲尽在咫尺,一抬眼却见大姐儿 着腰立在眼前,瞪着他道:“你不画扇子,愣什么神儿?”
张青莲闹了个大红脸,急忙道:“就画,就画……”执笔画了起来,这次倒快,不多时,扇子面上便多了一个衣袂飘然的美人。
张青莲递过去道:“姑娘瞧瞧,可入得眼去?”徐苒道:“入不得眼也画完了。”却也接在手里,细细瞧了瞧,别说,这穷酸还真有点本事,只见扇上所绘美人衣褶飘举,线条遒劲,于焦墨线条中,略施了些淡彩,颇有几分吴带当风的味道,生动非常,倒真是个大大的美人,就不知道顾程那色胚瞧了欢喜不欢喜。
放到一旁晾着,又让张青莲在她的团扇上,绘了两只戏蝶的猫儿,画好了扇子,张青莲待要起身告辞,徐苒不情不愿的把银子拿了出来。
徐苒昨儿后悔一晚上了,自己怎么就偏起了善心,要救济这酸儒,如今底细想想,自己若只给他几个钱,根本不顶用,从这儿去京城赶考,一路的盘费,省吃俭用也要几两银子才够,这几两银子给了他,不定就打了水漂,这会儿盘算起来,自己这向风投貌似不大靠谱,赚回来的面极其微小。
可后悔也晚了,事儿都做下了,就得做到底儿,索 一咬牙拿出了五两银子来,暗道,就当这些银子扔河里了,虽如此想,这会儿拿出来,仍有些 痛,故此,语气便不大好 :“你画的扇面很是合本姑娘的意,这些是给你的工钱。”说着,把手里的银子连着她那个旧荷包一块扔在他怀里。
张青莲急忙接了,打开倒出来,骨碌碌五个银光瓦亮的银锭子,倒吓了他一跳,忙道:“这如何使得,不过举手之劳,怎敢要姑娘这许多银钱。”
徐苒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跟你说,姑娘我耐心有限,你若再推辞,我可真不给了,你自己好生思量思量,若有了这些银子,便可进京赶考去了。”
张青莲一听,顿觉眼前一亮,仿似漆黑的夜路上,瞧见了光亮一般,这时候也才明白过来,这姑娘哪是画什么扇面,却有心接济自己呢。
想的明白清透,忙站起来退后一步,深深一躬到地:“若青莲他日能金榜题名,必不让姑娘今日大恩。”
徐苒见他明白过来,也便不再跟他逗闷子,直接道:“既如此,你口说无凭,这里有纸笔,把你今儿的话儿写下来,按了手印,我才信你。”
、44
张青莲不免有些为难,刚头自己说要报恩,的确是肺腑之言,只这金榜题名,也不是他说了就算,便是落于纸上,若他名落孙山,不也是一纸空文,若真有造化蟾宫折桂,便是这会儿没写下什么,自己也必要回来寻她的……
张青莲的目光落在大姐儿身上,便多了几分不知名的情意在其中,见她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自己,说不出的娇俏可爱,心里更生出些许柔情,心想,管它日后如何,今儿便依顺着她,先讨她个欢喜便是了。
想到此,铺了纸,提起笔,扭头问她:“写什么?”他这一问,徐苒也有些犯难,横是不能写,来日金榜题名定当厚报,这话虚,没大用。
她眼珠转了转,歪着头对张青莲道:“那我问你,若你果真金榜题名,打算如何报答于我?”
她这一句话问出,倒问了张青莲一个大红脸,他心底那些心思,此时如何能说与她,呐呐的道:“姑娘说如何报答便如何报答……”
徐苒一听倒乐了:“既如此,这五两银子算我借你的,你且写一个借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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