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之花-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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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围的人都露出惋惜的表情，那个拿著球的小女孩抓著父母的手哭得稀里哗啦的。而狗的主人还是没有表情。岚廷旭知道他接受不了，很伤心，只是强忍著而已。

　　作家的话：

　　狗狗炮灰了………………………………………………

　　☆、15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经暗了下来，看热闹的人也都散去。只剩他们两人孤零零地站在路边。

　　终於，岚廷旭发出了一声叹息。他走过去，脱下身上的衣服，裹在小肥身上，然後小心翼翼地将它一把抱起，往前走去。

　　莫镇宇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慢吞吞地跟著他走。两人一前一後，上了附近一坐小山。

　　虽是初春，山上已是杂草丛生，到处都是不修边幅的植物和野花。岚廷旭找了个地方，拿树枝挖了个坑，将牧羊犬的尸身放了进去。再往上一块一块地加碎石。

　　莫镇宇蹲在他旁边，不停地抽烟。待那人快忙完的时候，他才开口说话了，声音异常沙哑：“你不是讨厌它麽？”

　　岚廷旭蹲在地上，也顾不得拍去身上的灰尘，采了一把野花放在大狗的坟上，一边对他说：“不。其实我很喜欢它。对我来说，它就像一个可爱的孩子。”

　　“它跟著我有八年了。”莫镇宇狠狠吸了口烟，有些不能呼吸般，艰难地说，“那时我还很小，患有自闭症。成天不说话，也不笑。看了无数回医生都没有用。後来父亲实在没办法，就去买了只狗。它很懂事，很通人性，正因为有它作伴，我才慢慢变得开朗起来。”

　　“我知道。”岚廷旭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音异常温柔，“你也别太伤心了。”他的模样，就像一个安慰儿子的慈父。

　　“走，去我家坐坐。”随即他主动提出邀请，似乎今天对方有什麽要求，他都愿意满足，“我弄点夜宵给你吃。”

　　他知道他失去爱宠非常伤心，任何一只宠物，不管它外表难看，还是十分廉价，抑或从外面捡来的，都不能轻贱於它。因为它那份天真无邪和真心实意。而莫镇宇也的确是个好主人，对小肥从不嫌弃，它们是那样知心。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所以感动，怜惜。

　　“走吧。”见他迟迟舍不得离开，岚廷旭拉了拉他的手，“待会天黑了，不好下山。会摔筋斗的。”

　　莫镇宇这才起身，就像小肥曾经那样，跟著他亦步亦趋。

　　刚到家，外面就下起了淅沥的小雨。仿佛是苍天在哭泣。

　　岚廷旭拿了一双厚实的拖鞋替他套上，又去倒了杯热腾腾的牛奶放在他手里。

　　屋里温暖的灯光以及那人无微不至的关照，让男人脸上的苍白逐渐褪去。当岚廷旭再一次来到他身旁，他低声道：“谢谢你。”

　　岚廷旭露出一个微笑：“不要客气，只要你别再伤心就好。”

　　莫镇宇心里一阵感动，使劲咬了咬嘴唇才压抑住眼里的泪意。

　　临走时，他拿出一个盒子：“岚县长，我想送你一样东西，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说著，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卷轴，铺开来，原来是一幅水墨画。

　　画上是一棵不知名的树，斜插在陡峭的山崖上。头上，挂著一抹明月，向悬崖挥洒著淡淡的月光。整幅画沈寂安详，又清新脱俗，带著几分禅意。

　　岚廷旭微微一愣。

　　莫镇宇一边注意著他的表情，一边解释道：“这是一位老者送给我父亲的，父亲把它作为生日礼物给了我，我虽然喜欢，但并不懂得艺术，所以决定送给你，你当它的主人，再合适不过。”

　　以为他会拒绝，不料这次他表现得十分干脆，如获珍宝似地从他手里接过：“谢谢你了，小莫。”

　　听他叫他小莫，而不是莫总，莫镇宇十分激动，仿佛不知所措般，他一下站起来，不住搓著手说：“真是打搅了，这麽晚了，我该走了……”

　　岚廷旭送他到门口。莫镇宇踌躇半天，终於道：“我能再握握你的手麽？”

　　见他犹豫如此之久，竟然只是为了提出这麽个无伤大雅的要求，岚廷旭不由再次心动。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轻轻的，又紧紧的，像是无声胜有声的久别重逢。

　　两人分手後，莫镇宇回到了城里的别墅，而岚廷旭去看望了老朋友。

　　“岚廷旭，我就知道你这几天会来！”

　　吴恩源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大他十岁。他是县里的老艺术家之一，很多年前为他筹办画展，两人才认识的。一回生二回熟，後来越发地觉得投机，便走在了一起。只是君子之交淡如菊，两人的联系并不十分紧密，但从来都是心有灵犀，并不担心彼此会生疏或者忘记。

　　吴恩源虽以一技之长而在镇上闻名，但他的住房和待遇都算不上好。他向来很有个性，喜恶分明，也从不趋炎附势，有次镇长找他索要一幅画，好处是分给他一套比较宽敞的房子，而他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知道对方是想拿画去讨好自己的上级，而他平生最瞧不起的就是这种人。不过随著年纪的增长，他慢慢收敛了脾气，不再像从前那样处处较真，否则怎会把画随随便便给了别人？要知道他最宝贝自己的作品。

　　吴恩源看见那副孤枝寒月图，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真是巧了，这副画怎麽在你手里？”

　　作家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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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

　　“那它本该在谁的手里？”岚廷旭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见他隐隐有些动怒，吴恩源只得老实交代：“前些日子，我将它卖给了一个港商。”

　　那人一听，眼睛立马瞪圆了，要知道，这幅画是他为纪念亡妻所作，也是所有作品当中最为出采的一幅，他对它是如此地爱不释手，就连给他的好友看一眼也是吝啬，怎麽会突然就卖了？

　　岚廷旭又是将信将疑又是怒其不争，然而那人却像个老顽童般嬉皮笑脸地揶揄道：“我的画，想怎麽处理就怎麽处理，未必还要经过岚县长的批准？”看他仍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吴恩源放下手中的毛笔，半开玩笑地说，“没错，即使我不想要了，也应该留给我最好的朋友，但是拿给你又有什麽好处？你出得起那个钱麽？姑且不谈钱，你理解这幅画的意义麽？你知道上面的内容代表什麽？”

　　没料到他竟如此逼问他，纵然有一肚子气，岚廷旭也不由语塞了。

　　吴恩源趁机对他一番数落：“你可能跟很多人一样，认为它的含义只有一个，那便是独善其身，遗世孤立。我要告诉你，这个想法，是完全错误的。哪个人会没有七情六欲，哪个人情愿孤独一生？恐怕只有岚县长，才会这般高估自己。”

　　说著，他拿起笔，沾了墨，继续写他的字：“这幅画虽然称作孤枝寒月图，但是隐藏著世间最美好的风花雪月。那棵树长在悬崖之上，并不是为了避世，而是渴望离月亮更近一些。月亮看上去高不可攀，实则已经悄然无声地栖息在它的头顶。它们在互相凝望，诉说衷肠。你每次来都要欣赏它，难道从没发现这个奥秘？”

　　“你究竟要说什麽？”岚廷旭皱起眉头，他最怕的就是他这般慢条斯理，含沙射影。

　　吴恩源突然抬起头，戳了戳鼻梁上厚厚的眼镜：“你知道我最担心你什麽吗？当然是你的终身大事！你不像我，你还不算老，找个人一起过日子，完全是有机会的。”

　　岚廷旭沈默片刻，讷讷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身子……”终究是觉得难以启齿，遂咬紧了嘴唇。

　　那人却不以为然：“再丑，再坏，再穷的人都有他既定的缘分。而你，有事业，有品性，不缺胳膊不缺腿，怎会没有接受你的人？”

　　他把毛笔扔在桌上，背著手，气定神闲地跺到他身边：“你应该换个角度想，或许那根本不是缺陷，而是你上天赐予你的优点。如果有人真心喜欢你，又有什麽是他不能够接受的？”他口气变得格外的语重心长，“岚廷旭啊，时间不等人，当你老了，却没人在你身边照顾你，你一定会追悔莫及。我当年也是，别人怎麽劝我，我都不肯续弦，一睡觉，我就会梦见我的妻子在我面前哭泣，她问我难道你就这样过一辈子？就是死也无人收尸？”

　　见男人脸上阴晴变幻不定，似乎终究有点动心，便像个长辈一般追问道：“你告诉我，最近有没人追你？”

　　岚廷旭简直哭笑不得，这人说话怎麽越来越不著边际。吴恩源却一副无比认真的样子：“有什麽不好意思的，人都要走这一条路，若我有你这样的条件，早就找个比自己小十几岁的放在家里！”

　　岚廷旭简直听不下去了，但是对方又的确说中了自己的心事，於是问：“如果，不仅比自己小很多，还有较大的贫富差距……加之对方很优秀，该怎麽……”

　　“哦~~~~”吴恩源夸张地长呼一声，果然是深藏不露啊，这白痴难得开窍了：“那更好啊，求之不得，”见他一副十分苦恼的样子，便道，“不管对方是男是女，你都不要有所顾忌。只要你觉得他好，而他对你是真心的。”

　　“我不知道……”岚廷旭一脸迷茫，他实在不善於处理感情，“他没明说，但我能感觉到……可我怕会错意了……”

　　吴恩源要不是他最信任、最了解他的人，他绝不会将这些说给他听，他也觉得难为情，但是他真的很困惑，需要一个过来人给他分析，出出主意。

　　“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

　　“不。”那人摇头，“一点也不可笑。当一个人的机遇开始出现转机，有什麽可笑的？明明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只是，我没见过他，不知道他是哪种人，是不是值得托付终身。”见岚廷旭脸变黑了，他赶忙改口：“不是托付终身，而是共度此生~~”

　　“这样，”他的手往下一划，“哪天你叫他过来坐坐，我好观察观察，顺便帮你鉴定一下。”

　　说了半天等於零，岚廷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话说莫镇宇刚踏进家门，就听见某人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做了个烦躁的表情，还是上了二楼。那人一见到他就像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痛心疾首地朝他哭骂：“你为什麽那麽做？！为什麽那麽残忍！”

　　如果是个女人他也许还会安慰她下，问题是对方是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男人哭鼻子，真是……

　　“你把它还给我！你这个禽兽！！”不仅哭鼻子，还砸东西，莫镇宇简直无语，要不是他理亏，绝对把他从二楼丢下去。

　　狠狠关上门，莫镇宇拨了个内线：“你上来一下。”

　　作家的话：

　　我承认这章有点雷，小吴被我妈附体了………………

　　但是小攻跟受玩暧昧，受玩不起啊~~~~~~~~~~~~

　　☆、17　H倒计时…　…

　　那人进来的时候，莫镇宇正在喝手中的咖啡，他拿眼睛扫了他一下：“你的眼睛怎麽了？”

　　段明泉道：“刚才被小东打的。”

　　莫镇宇露出一个‘活该’的表情，随即撑起来对他劈头盖脸一阵好骂：“他是怎麽知道的？我不是让你守口如瓶？”

　　高壮的男人毕恭毕敬地说：“怪我粗心，车上的痕迹没有擦干净。”

　　莫镇宇深吸了一口气，倒回椅子上：“下不为例。否则你给我卷起铺盖滚蛋！”

　　“是。”与其说那人点了下头，更像是鞠了一下躬，搞得就像是古时候的主仆关系，莫镇宇大概已经习以为常，继续品尝自己的苦咖啡，不再理他了。

　　段明泉知趣地退了出去。哪知刚好撞到莫家的管家：“对不起。“

　　老管家反应过来後，立刻躲得远远的，嘴里不住客气：“段先生，没关系，没关系的。”

　　段明泉是莫少的心腹，专替莫少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这种人得罪不起，他就快退休了，即将从莫家拿到一大笔钱，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谨慎点好。

　　段明泉走後，莫镇宇站起来，走向和偌大阳台连著的空中花园。

　　花园里种满了各种珍贵的花，此时正是春天，朵朵怒放，百花争豔，放眼望去，满是繁华与高贵。

　　他却根本瞧不上眼。他的思绪回到了童年。那里的花很是普通，草也是乱七八糟的，但那是真正的大自然，有著无尽的真和美。

　　鸟儿在唱歌，昆虫时隐时现。蒲公英的种子漫天飞。还有孩子们的笑声，此起彼伏，近在眼前，却远在天边。他没有朋友，没有亲人，甚至──没有身份。

　　莫镇宇转到花园中心别致的凉亭内。里面放著石桌，桌上摆著一副没有下完的棋。他拿起一颗，放在掌心，眼里望著远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人生如棋，落子无悔！”

　　两人没分开多久，岚廷旭就接到那人的电话。

　　“我现在在安平县，明天的宴会你会来吧？”

　　他不说，自己还差点忘了。为了庆祝与龙华成功建立合作关系，县政府决定举办一个宴会，邀请了龙华那边的人，身为副县长，他应当是要出席的，只是他一向不喜欢热闹，很可能不会去，然而对方这麽一问，他也就不好意思推拒，只得点头答应。

　　“明天晚上我开车过来接你。”

　　以为他要挂电话，哪知他突然冒出一句：“我走後，你想我了吗？”

　　岚廷旭手一抖，差点把话筒抖到了地上去。像是做贼心虚，他匆匆挂掉了电话，却又舍不得放下话筒，只愣愣地听著里面的盲音。

　　宴会在莫镇宇以前住的那家酒店举行。

　　由於龙华的总裁在里头住得不适，他搬出来後，酒店立马进行了整改。挂牌是三星，内在升级为了五星。不但重新装修过，还挖来了几个手艺不俗的厨师，另外制定了服务标准。否则也不敢让吃过苦头的莫镇宇再次进来体验。

　　莫镇宇倒是无所谓，只要岚廷旭在，就是再难吃的东西他也吃得津津有味。何况之前抱怨酒店的种种缺点都不过是借口，他只是想制造机会，和那人更亲近一些罢了。

　　县政府包了场，一共十二桌，中间最大的一桌全是龙华的骨干以及县政府的主要官员。一开席，常博远就站起来，豪气云天地大唱开场白，歌颂了政府的英明以及龙华的不俗之处。其实大家都明白，常县长表面上耿直，喜欢直话直说，其实他老谋深算，别有一番城府。也的确如此。别看他此刻脸上挂著笑容，心里却极为不满，本来该他坐在莫总的身边，然而莫总偏偏要挨著岚廷旭坐，结果他被排挤在外，搞得像个配角。

　　而金书延一脸春风得意，不停招呼大家向龙华的总裁敬酒，仿佛这笔业务，是在他的带领下做成的。见状，常博远更不爽了，这家夥没使一分力，却捞到如此大的一个硕果，凭什麽？便暗中挑拨：“莫总，我们能够合同成功，要多亏岚县长，他为了促成这桩美事，付出良多，”他大笑三声，“岚县长，我敬你一杯。有你在，安平县势必欣欣向荣！”

　　这个高帽子也实在太高了点，把金书延一下就打回原形了，从安平县政府的一把手变成了一只一无是处的大肥猪。偏偏莫镇宇在那附和：“常县长说得对，如果不是岚县长，我或许早就放弃安平这块宝地了。”

　　金书延在旁边气得七窍生烟，却还要装作笑容可掬，别提多辛苦了。

　　岚廷旭看上去陈腐，实则极为豪爽，他来者不拒，有人来敬便统统干了，连喝几杯白酒，居然面不改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