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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如花隔云端-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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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收起满脸的诡秘神色,恢复到淡然如尘的梁世子,“不错,飘香小筑可是祖父培养了好几年的势力,为了你,我想也没想,便连着听风阁一并绞了,菁儿可有半点感动?”

感动到是没有,只是全身都升起了一股怪异的感觉,如同一只缠人的海藻,爬满全身全心,粘腻着叫人只想敬而远之。

他见我没有反应,自胸膛发出一声闷笑,转身出门,出门之际,又侧身丢下一句,“我可以给你几日适应,几日之后,你愿意也得愿意,不愿也得愿意。”

直到房门关上,我一身神经猛然松懈,犹如散了架一般,浑身上下在刚刚紧张的气愤之下用力过猛,此刻只觉得处处酸痛难当。揉了揉手臂,我即刻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跑出去!哪怕拿不到解药,这新川半个时辰也不可多留!

接下来的几天之中,我担惊受怕,不停思量着怎么才能一击必胜,逃出生天。然而梁竺彦毕竟还在与朝廷开仗,到底不能日日过来别院,我每日皆是望门生畏,随后望门去睡,最后望门而起,如此反复三日有余,我终于觉得心力交瘁,想去背门休整一日,不想便来了希望之客——余雅领了一众家仆进了别院来迎我。

余雅一见我便笑开了花,灿然的珠花将她一张娇俏的脸映照得明媚非常,“妾身听闻今日两军将有大战,特去北山的梁家先祖祠堂为祖父和竺彦祈福,小郡主迟早是梁家的媳妇,便随妾身一块去吧。”

我原本一颗日渐干涸的心,在见到余雅之后瞬间被甘露滋润,却在听到那一声媳妇之后,窜过一阵凉意,迅速干瘪下去。

既是祈福,想来是不能收拾任何东西的,我便只叫红昕给我拿来了常用的银质筷子,其他一概没有携带。

出门之时,我跟在余雅身后,偷偷割破了腰带内衬,偷偷将用来救命的一颗“司寿”握在手里。余雅不可能完全相信我,正如我不可能完全相信她一样。我的随身武器留在了南阳,身上又没有其他可以防身的东西,凭我一人翻江涉水,端的是不可能的。

上了车架,马车晃晃悠悠驶出颇长一段距离忽又停下,有小婢在帘外禀报,“夫人,到了城门外的凉亭,请夫人下车用些水果糕点,权作午饭。”

马车之上原本寂寂无声,我闷着头不愿多说话,余雅自然也不说什么。此刻余雅一抬手,“请。”算是打破了良久的沉默。

我弯腰下车,将手中“司寿”一口吞下,方才随着余雅走到凉亭边坐下。

桌上放着几盘糕点,这个安排实在叫人奇怪,我不禁多看了两眼余雅。

却见余雅含蓄一笑,解释道,“进了祠堂便是大半日不能吃喝,是以叫人在祠堂附近摆了些糕点,先充饥,再去。”说罢挥手叫一干人退出凉亭之外。

我不知她是否要帮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清楚,顺着余雅请的姿势从怀中掏出那只银质的筷子,“自己的筷子用惯了,还请嫂嫂不要见怪。”

余雅捂嘴一笑,“没事,没事。你怕我害你,也是人之常情。不过接下来几日怕是要劳累奔波,小郡主还是多吃些好。”说罢先行每个糕点吃了一遍,方才又招呼我食用。

我故意将筷子戳进每个点心的内里,确定没有问题,才敢放进嘴里慢慢吃。心里却是一阵暗喜,看来她是真的要放我走了。

用完点心回到车上坐定,马车缓缓而行,余雅从袖兜中拿出一张纸笺,“这是周围的地形图,顺着红线,到江边,我安排了人接应你,万万小心。”

我满腔感谢道,“多谢嫂嫂。”

“不必谢,我也是为了我自己。小郡主可千万别忘了我父亲的事。”

我点头,“一定不忘。”

说话间,车外一阵颠簸,随后有人大叫,“有刺客,保护夫人。”

我见余雅对我一点头,知道是她安排的救兵到了,连忙跃出马车。

那些人虽然不多,但是显然对车队的安排非常了解,原本我出门的时候跟着的许多别院护卫,此刻正乱作一团。

还未来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便被人拉住了胳膊像旁边的灌木丛躲去。

跟着他们飞出长长一段距离,后面仍有追来的护卫沙沙的脚步声,我后力不济,再也运不起轻功。腹中胀痛,只觉得每痛一下,内力便散去一些。

抬头一望带我逃离的那帮刺客,身着红衣,胸前刻着纹饰——这身衣服真是该死的熟悉,当初去韶山的船只上,遇到的不就是他们么!

余雅说,不必谢,她也是为了自己。不错,的确是为了自己,将我杀死在荒郊野林,永绝后患。为了让我没有抵抗之力,不惜自己亦吃下化功散,我教她的苦肉计她倒是即刻便用上了!

只怪我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花明又一村

灌木丛的枝桠生的人一般高,根根纠缠在一起,遮蔽天日,将风晴的天色穿插得斑驳压抑。

而我此刻,前是伏击,后有追兵,纵然挖空心思,亦觉无机可乘、无处可逃。

我身上只余一些暗器,此刻假意护送我的有三人之多,剩下的都在与梁竺彦派来监视我的缠斗,不知还会不会跟上来,所以,若是我各个击破亦不是没有希望逃走。

为首那人明显感到我的异样,紧张地望向后面渐近的脚步声,上前问我道,“小郡主怎么了?”

我心下警觉,身上所中的化功散虽然叫我恨不能躺倒在地上,却被他的这一个问题问的立时提起了精神,嘻嘻应道,“尿急。”

那三人皆是一愣,许是没料到有此等情况出现。我趁着这个空当涎着脸挥了挥手,便想往另一边的灌木里走去。他们哪里肯,一人挡住了我的去路,另外两人又将我团团围住。

我见情况不妙,连忙指着身后说道,“你们听,后面怎么没有脚步声和灌木被折断的声音了?莫不是他们追错路了?”

那几人经我一提醒,亦是疑惑地望向身后。我也顺着望过去,此话虽是急中生智,话的内容却是千真万确的。

不妨我眼睛尚未望向正位,便觉得头顶处有刺目的亮光一闪而过,我急忙捂住了眼睛。

再度睁开,身边那三人已经齐齐倒在地上,眼睛圆睁,仍旧是刚刚望向身后时疑惑的神色,姿势也未变,只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一时尚未反应过来,呆呆看向亮光来处,但见一青衣鹤发之人立于灌木青苇之中,一手执剑,一手捋须,真真是仙风道骨,观之出尘。

我大喜过望,顾不得一身功力仍在外散,向着来人扑将过去,“师父!”

师父伸手接住我,秉起欣喜的神色,明明想笑却生生止住的样子实在是滑稽的很。

我深觉死里逃生,满腔喷涌之情溢满,抓着师父衣襟,激动地问道,“师父怎生知道我在这里?”

师父满色一沉,双手托起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故作深沉道,“天下没有师父不知道的事情。”说着翻过我的手,稍稍掳起我的袖子,看见我反手手臂上渐渐升起的紫青色脉纹狠狠一皱眉头,“梁竺彦居然给你下了‘三步忘生’?”

我始知原来这化功散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做“三步忘生”,颇为虚弱地摇头道,“不是,是余雅下的。”说完,便将一身力气倾于师父身上,顺着浑身的酸麻之感陷入昏睡之中。

再度醒来,环顾四周,我发觉自己躺在一个酱色幕幔之中,身下所躺之处颠簸晃动,应当是身处马车之中。

我挣扎着爬起来,撩开马车的幕布,果见师父赶着一匹马,吆喝着向前驶去。

“师父,我们这是去哪里?”我深吸一口气,只觉丹田空虚,全无半丝内力残留,忍不住一阵心慌。

“送你回南陵调养。”

回南陵?不,我不要。我在心中一阵呐喊,却深知依着师父的性格,越是忤逆,他越是固执,于是试探着劝说道,“师父,我大哥尚在南阳,他不知缘何通敌,我怕他会因此获罪,您陪徒儿去南阳吧!”

师父闻言紧紧一勒缰绳,那骏马长嘶一声停下,原地踏步,甩着头上鬓毛左右摇晃脑袋。

师父侧转身子,斜眼一瞧我,哼道,“乖徒弟,你的那点心思还真当我不知道么?急着回南阳去见情郎吧?”说话间轻轻叹一口气,拍了拍我的头顶,“乖徒儿,听师父一句劝,别回去,徒增伤悲而已。”

我不解,“什么叫徒增伤悲?”忽地想起那千丝蛊便是要教人散尽功力,吞噬人的脉络,最后全身脉络错乱暴血而亡,如今我失了一身功力,想来那些小虫子已经开始吞噬我的脉络了,若是回到南阳,又不得救,怕是真要眼睁睁与他天人永隔,可不就是徒增伤悲么?

思及此,我没落地忿忿靠在马车车壁上,喃喃道,“也是,千丝蛊怕是过不了多久便会要了我的命。师父,若是徒儿死了,记得帮徒儿找余雅报仇。”

师父侧过脸来,皱起眼眉,又狠狠一点我的太阳穴处,溺声道,“傻孩子!师父会让你有事么?若是有事,你以为现在还有命?放心吧,你不会有事。这一身功力,再练回来就是。”

我更加不解,难道师父已经解了我的千丝蛊?可是这蛊毒连“司寿”都奈何它不得,师父便这么轻松治好了?那么师父怎么又说徒增伤悲?我想不通这其中缘由,只能转而恳求道,“师父,既然如此,那便载我去南阳吧……您知道的,若是您不答应,我也会偷偷溜去的。”

师父闻言重重叹息一声,思虑片刻方无奈地指着我道,“我可以带你去,不过前提是不论发生何事,不可以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

我却也没有深思,喜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此事后来想起来,当时的蛛丝马迹那么多,而我偏偏没往那上面想,虽然谈不上后悔莫及,却也叫自己心疼了好些天。

如此一来,车子转换方向,驶向了对岸的南阳城。我们一路自小道驶向江边,却不想遇到了不大不小的困难。

梁家第一次战败退避之后,便退向了江后,此刻两军交战,都予熙一方固守河岸,而梁竺彦竟是打起了水战,几十艘战船一字排开,不断攻向岸边的陆军,后面负责补给的小船正来回奔波。

我与师父躲在一处难登的高地,静静等着这一场水战过去,我们好从江口边放一艘小船,驶向对岸。

此时双方激战正酣,却听师父在我身侧啧啧一声叹道,“梁家小儿兵行险招,今儿个小命怕是要丢下了。”

远远看着那江中艘艘大船,却看不真切,我正想细问为何,突然一声穿刺人心的爆裂之声响起,只见江中最大的一艘船不断发出巨大的爆炸之声,船身已经烧成了一片火海,将原本雾气浓重,阴霾灰暗的江面照的火光通明。

我浑身一软,原本撑起全身观看战况的手突地一软,“唰”一声陷入了身下的嫩草之中。

我决计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简单的结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干净得我连半丝伤悲也来不及酝酿。想抬头问一声师父,梁竺彦是否不会亲自登船?便听得师父在我耳边又道,“看样子这下梁家小子凶多吉少了,看梁镇王那老头子急的。”

我稳了稳心神,再度爬起来看下江面,但见梁镇王驶一叶小舟,急急地冲向江对面,再看江中其他大船,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根本不堪一击。

仿若一下丧失了语言能力,我不敢相信那个前几日还莫测的梁竺彦便这么离世而去,细细想来,我与他便如同一场梦,到如今,恍如隔世,难辨真假。而我那一颗被雪染风淋的心,也早已失落无处可觅。

眼泪顺着脸颊缓缓滚下,我无法言说此刻的心情,只能任由师父在一旁手忙脚乱,“哎哟,乖徒儿,好生生地则么哭了?别哭别哭,这就带你去南阳,看你大哥去。”

我虽然知道这里不是伤感的地方,却也忍不住从眼眶之中滚出的泪水,任由师父拉着我上了小船,御水渡江而过。

直到回了南阳将军府,方才稍稍止住些泪水。

水上大胜,师父带着我飞进南阳城,便看见路上常有回城的士兵出现,许是大胜,军队里相对松懈一些。

回到将军府,师父将我送至门口,不愿与我同进府内,独自离去,说是在南阳一家客栈住着比较舒坦。

我无暇其他,抽泣着,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尘和泪痕,一路飞奔进将军府,找寻都予熙的存在。

并未找寻多久,我一踏进堂屋,便见都予熙领着两名将军装扮的人坐在堂屋之中喝茶。

他应当是刚刚从战场上回来,战袍盔甲未脱,只是将头盔取下,脸上亦是沾了不少灰尘,黑蒙蒙挡住了半边脸,将他原本白玉的脸庞化成了花猫,眼下隐隐透着黑紫之色,神色极为疲惫,唇上甚至干裂出了几条血沟。

我伤心锥痛之余,得见日夜思念之人,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奔涌而出,顾不上厅里还有其他人,只想扑进那人的怀抱一诉相思、一道别离。将那种惹人心悸的两界阻隔的担忧好好剖析倾诉,断不教我两也无端分离。

我尚未将思想付诸于行动,但见都予熙诧异看着我一皱眉,随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来人。”

我拿着手帕,擦了擦止不住泪水的眼睛,疑惑地望向他,无奈泪水迷糊了眼眶,我只能迷迷糊糊地看见他再度挥了挥手,“南陵郡主与其兄长涉嫌通敌卖国,拿下投入死牢,待审。”

我脑中一片空白,泪水被这句话咽了回去,视线稍稍清楚,对上都予熙的眼睛,他森然的表情凝重,全然没有心疼之色。

便只是这么一眼,已有人上前将我押住向外带去,我不可置信地再度回头望他一眼——端的是万万也想不到,他与我再度见面的第一件事,便是拿下我,投入死牢。



陷身牢笼中

死牢之中压抑非常,低矮窄小的囚室连扇窗户都没有,只有远处昏黄的火把照亮五步无余的囚室。

我并未多做挣扎,进门之时也未曾多探,那些押解之人也算得上客气。

我所处的地方只有两间牢房,来路是一条狭窄的过道,看守之人离得甚远,但这两间死牢明显是单独隔离开来的牢房。

我见押解之人走远,整座牢房安静下来,只余转角处呼呼的火把声在沉寂的黑暗里啪啪作响。想也没想,便从委实有些凌乱的发髻之间抽出一根玉簪来,扒开玉簪上的转帽,露出一截可以伸缩活动的钥匙,上前几步研究铁门上的锁,看看能不能自行打开。

一看之下却是一惊,那牢门之上赫然摆着一把九曲连环锁,弯弯绕绕,若是不知道这九曲排列的顺序,端的是无法解开这九曲连环锁的。

我正暗暗烦恼于这把锁的繁琐程度,突然听见右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响在这个死寂的牢房底部,委实有些恐怖。

我缓缓转头去瞧,尚未看清,便听得右边牢房与我交界的铁栏旁边传来一声闷闷的叹息,“别费力气了,陪哥哥我说说话解闷是正事。”我一骇,随即认出这是大哥傅融之的声音,随之一道冷颤划过全身,我定了心神,没好气地走向内里声音源头处。

“大哥,您能再吓人点不?”走近些方才能瞧见靠在铁栏杆上的大哥,我口气不善,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他的表情,不过想来他也没什么叫人欢喜的神色。

大哥闻言倒是不待见了,重重地从铁栏杆上直挺挺站起,“小妹,这话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自从你一进这牢里我便在此处目光殷殷地看着你,可你只顾着缩头缩脑、做贼心虚,搬弄手里那块破玉,全然不曾回头看我,怎生怪起我来了?”

我一吸气吞了满口,生生咽下,卡在喉咙之中上下不得,难受了好一阵子,举起手中那把玉锁伸至傅融之面前,“大哥,请您看清楚,这是名满天下的巧手匠人偌七师傅所制的千解锁。且不说这玉器多名贵,当今世上只此一把,只此一把懂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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