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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筝笙-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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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纪柏侨只管兴致高昂地去对夫人开口道:“告诉厨房加几道菜,咱们好好为小笙接风。”
纪太太虽不情愿,然而丈夫已经发话,情面上又下不去,只得笑着应了。
亦笙却深吸了一口气,对纪柏侨微笑道:“纪伯伯的好意,我原不该推辞的,只是我刚刚回来,今天的晚饭得先陪爸爸才行。我是恰好有点儿要紧的事所以过来找纪桓哥哥,说完便要回去了,等一下次带上礼物了再来看您。”
“你人来纪伯伯就很开心了,还带什么礼物?”纪柏侨笑呵呵的开口,“咱们两家是什么关系,你姐姐都快嫁到我们家来了,你这孩子还讲什么客套。”
亦笙低下头,淡淡笑了笑,没有做声。
纪柏侨又道:“虽然纪伯伯不愿意放你走,可你说得也对,刚回来是该好好陪陪你爸爸的,你不知道他有多挂念你对了,你要找慕桓的事情谈完没有?”
亦笙仰其脸来看纪柏侨,半是玩笑半带委屈地摇头,“他不肯理我,纪伯伯你帮我的忙好不好?”
委屈是真的,却是可以不再隐藏,又不敢尽情宣泄,只是微笑着,如同玩笑,可那眼泪,全流到了心底。
纪柏侨呵呵笑了起来,想起了他们小时候,每当儿子要用心念书不去理会这个小人儿的时候,她便会跑过来找自己,抱着自己的腿,将炼丹靠在他膝盖上,委委屈屈地说,纪桓哥哥不肯理我,纪伯伯你帮我的忙好不好?
她方才那一句,仿若又回到了从前,一瞬间拉回了纪柏侨对于过往美好的怀念,于是也像从前一样,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小笙等着,纪伯伯去替你教训他。”
然而还不待他说话,儿子便已先一步开了口,“爸,我真还有事要处理。”
纪柏侨笑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小笙刚从法国回来,你做哥哥的不去码头接她不说,现在还在这里推三阻四的,我自问没那么苛待你,连这一点时间都不给你。”
纪太太闻言笑着开口:“你这人也真是的,你当慕桓像你一样只晓得公事,他是要和亦筝出去,他们年轻人的事你就少操些心罢。”
纪柏侨听夫人这样说了,呵呵一笑,也不再勉强,就把这件事情放下了,转头对亦笙微笑:“那你就跟你姐姐他们一道玩去,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让你纪桓哥哥付账。”
亦笙还是摇头,笑了一笑,“我不去了,我是真有事要找纪桓哥哥,说完走了,不会耽误太久的。”
“既是如此,”纪柏侨道,“慕桓你就先把小笙的事情办了吧,这一时半刻的也耽误不了什么事,亦筝相比也不会介意。”
纪桓仍是不说话,他面色极为沉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亦筝连忙说道:“小笙真有事找你呢,你快去吧,我等着你就是了。”
盛太太看着女儿,心底又是一叹,却只好开口笑道:“慕桓你这孩子要再不答应,可真就不近人情了。”
又转向亦笙笑道:“亦笙你有什么事情就快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你纪伯伯纪伯母都在,准能押着慕桓替你办得妥妥当当,若是他不答应,我也是不依的。”
亦笙淡淡笑着去看盛太太,“谢谢龄姨,有您和纪伯伯这么说了,纪桓哥哥必然是不会敷衍我的了。”
于是强迫自己上前几步,走道纪桓和亦筝跟前,“走吧,纪桓哥哥,我们到你书房去说好不好?”
“你这孩子可真是的,这么不懂事,”纪桓尚未有所反应,盛太太已经笑着开口责备了起来,“你都那么大的姑娘了,不比小时候,怎么还好这样单独叫着你纪桓哥哥去书房?他可是订了婚的人了,虽然订婚对象是你姐姐,可也不能这么不避忌。若是你爸爸知道了生你的气,又怪我不提点你。”
倒是纪柏侨笑了起来,“我们两家什么关系?孩子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没那么多避忌,仲舍决不会说什么的,倒是你多心了。”
他早年留过日,思想新派,并不一味守古法,况且,在他心里,也就当亦笙是自己的女儿一样,所以并不在意这些。
盛太太于是笑道:“倒是你惯着她,本来这里又没外人,还怕谁听去了不成?”
纪柏侨又是一笑,“这不还是刚才秀芬说的那句话,年轻人的事情,让他们自己去说,我们几个老家伙就少掺和罢!”
盛太太有些无可奈何,然而话已至此,又不好再多说什么。
“慕桓,带你妹妹去吧。”纪柏侨见儿子仍是没有动静,出言催促道。
而纪桓终是慢慢松开亦筝的手,不发一言,率先往门外走去。
亦笙看着他的背影,耳边却听着姐姐温柔的笑语,“快去呀,我在这里等你们。”
她突然伸手紧紧抱住姐姐,“二姐,我只是问他一些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问清楚了就好了。。。。。二姐,我一定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亦筝却浑然不知妹妹心底的脆弱彷徨和痛苦挣扎,她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肩,“没关系,我就是等久一点也不要紧的,反正你们总会出来就行了。”
亦笙听着姐姐的无心之语,一直强忍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那泪珠子滚入亦筝肩膀的华裳里,很快便消失无踪。
没有人看到,就连亦筝自己,也是浑然不觉。
她只是微笑着松开妹妹,然后看着她与纪桓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长廊的转角处。


第三十三回


亦笙关上门,看书桌前背立着的纪桓,轻轻开口,“你就那么不愿意面对我吗?”
“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又何必再问。”他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声音听来极其冷淡。
“因为我想不明白呀,”她微微笑着,像是回答他,又像是在对自己说,“我们在法国的时候那么好,为什么一回来,就全变了呢?”
她见他仍不做声,于是自己轻轻的又问了起来,那声音在空气中飘荡,一碰就碎,“纪伯伯的身体好好的,你说要回来照顾他,是骗我的,是不是?”
“是。”
“你回来是为了要娶姐姐,你就快要娶她了,是不是?”
“是。”
“那么,你写给我的那些信又是为什么?”她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自己却并不查去,只是看着他,“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这些都是你告诉我的,现在这样,又是为什么?”
他放在桌上的右手,慢慢的握紧成拳,越来越紧,手背上的青筋都在隐约的跳动,半晌,才极其缓慢地开口,“不为什么,只是一个男人不愿放弃送上门的温柔,如此而已。”
“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她一面流泪,一面摇头,如果你真是这样想的,那你转过来,看着我,再说一次。
他顿了顿,缓缓地转过身来,唇边带着悲悯又玩世不恭的微笑,一双眼睛似在看她,却又仿佛什么都没看。
“你还太小,还不了解男人。”他这样说。
“可我了解你,”她还是那样看着他,固执地摇头,“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轻轻嗤笑了下,“那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么能说了了解呢?若是了解,你又怎么会在我就要娶你姐姐的情况下,还自欺欺人的认为我是爱你的呢?”
她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将身子背靠在门上,寻找着一切可以支撑自己的力量。
垂下了眼睛,还是轻轻的、极其困难的说了出口,“我在法国的时候有看报纸,你和曼祁舅舅合伙投资的新银行正在筹备过程中,我知道,我没有那样的舅舅,可是爸爸疼我,他也会帮我们的。。。。。”
她说的话,每一句都那么艰涩,每一句,都如同一把锋利的小刀,凌迟在他心上,那一种痛,简直令他窒息。
他的亦笙,他无论怎样呵疼保护都嫌不够的宝贝,竟然是他自己,将她逼到这样卑微的境地。
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缓过气来,藏于身后的手死死地握着,却慢慢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种决然的冷漠,“你爸爸同样也是亦筝的爸爸,小笙,原谅我,我所要投入的事业,容不下你。”
“你做了什么事情要我原谅?”她突然抬起头来看他,笑着流泪,一步一步走近他。
她伸出手转过他的脸,而他退无可退。
“纪桓哥哥,你甚至都不敢看我。”她说。
他硬下心肠拉下她的手,“不要这个样子,你姐姐还在外面。”
她强撑的坚强一下子全然崩溃,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往下掉,整个人也簌簌地发抖,“你说你要投入的事业容不下我,那你再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姐姐?你告诉我,你娶她是因为孙家,还是因为你爱她?”
他几次强行可知,方才死死地抑制住想要上前抱住她的冲动,艰难地开口道,“我娶她自然是因为我爱她,还是说你就这样觉得你的姐姐不如你,不值得我爱?”
“我不是这样想的!”她哭道。
而他继续冷然开口,“况且,你说的也并没有错,我娶了她之后孙家自然会全力助我,这样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我为什么不做?”
“那么我呢,你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还是一切只是因为,“不愿放弃送上门的温柔”?
她并不比谁勇敢,她只是想要知道,究竟还是怎样的痛,才能让自己彻底死心。
他别开眼睛,“我刚才已经说过了。”
“我从法国回来,我到你家找你,我放下了矜持,放下了自尊,什么都放下了,只是因为,我放不下你。”她流着眼泪,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可是现在你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那么那天晚上,七夕那天,那个吻,也是假的吗?纪桓哥哥,你告诉我,那个吻,对你来说究竟算什么。。。。。。”
她的话没有说完,被他的吻止住了。
他的唇是那样薄凉,没有丝毫温度,冷冰冰地覆上了她的,一触即离。
他看着女孩子惊呆了的神情,美丽的脸上全是眼泪,他想起了那个夜晚,她如花朵一般在他怀中绽放,忽然头痛排山倒海一般汹涌袭来。
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就是不肯死心?
他将自己身体的重量,不动声色地停靠在后方的书桌上,强自撑着,面上却带上了一个薄幸又满不在乎的笑,“步入你告诉我,现在这个吻,又算什么?”
她是惊呆了,怔怔的,半晌反应不过来。
而他继续那样可有可无地笑着,开了口,“我说过,男人总是抗拒不了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送上门的软玉温香我若不要,不是成了傻子了么?既然你这样放不下我,虽然父亲不会许我娶姨太太进门,但我可以另找一处房子,只要你安分,不要让你姐姐察觉到,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轻佻的伸手捧过她的脸,就要吻下去。
她不敢置信,只能本能地一偏头,却根本还来不及再有任何反应,整个人便已经被他重重的压倒到了地上。
书房内铺了厚厚的地毯,所以她并没有感觉到很疼,然而这一下撞击,却已足以让她清醒,开始挣扎,“你放开我。。。。”
他的眼神迷离,唇边却还是带笑,颤抖着伸手去解她大衣的扣子,“为什么,你不是放不下我吗,这样有什么不好?”
她太过震惊,又是气又是急又是伤心又是痛,根本没有察觉到他此刻惨白的脸色和手心细密的冷汗,不知从哪儿陡然生出一故力来,她抬手重重搧了他一个耳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把我当成什么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拼尽全力推开他,然后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跑去。


第三十四回


一直在书房附近徘徊的白爷,眼见得亦笙跌跌撞撞地奔了出来,冷眼看着,却并不理会,只是快步向纪桓的书房走去。
书房内的景象却叫他大吃一惊,纪桓整个人蜷缩在地毯上,连坐起身来都不能够,他一手死命捂着自己的头,一手伸向西服口袋掏出一个小瓷瓶,然而他的手那样抖,费了半天劲儿也没法把瓶盖打开。
他面色苍白,额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往下滑,有些滑进了他眼里,火辣辣的疼,他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一丁点儿声音。
最初的惊乱过后,白爷很快便镇静了下来,他知道他疼,更知道这种疼法是可以让很多人哭爷爷告奶奶恨不能立刻去死的,可是这些人里面却决不会包括纪桓。
白爷愣愣看着费力开着药瓶的他,就为了不让那女子知道,这种椎骨的疼痛,他竟然都可以强忍着一声不吭,甚至连打不开药瓶,他也不肯唤人来帮他,他命名知道,他与她见面,自己是无论如何放心不下会守在一旁的,可是他把声音全咽下去,只是为了,不让她知道。
心内怒火中烧,反手带上门,落了锁,慢腾腾的走过去,他既然自己都不在意了,他又何须理会他。况且此刻药就在身边,这一时半刻的疼痛不会要了他的命,只会让他好好记牢。
于是走到身旁不远处洗涤坐下,冷眼看着他终于颤抖着打开了药瓶,黑色的药丸洒落曼狄,他挣扎着拾起一粒放进嘴里,虚脱一般躺在地上,良久,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
“那些信都是你写的?”又过了很久,纪桓开口问道,他的声音很平静,他甚至没有睁开眼睛,不需要得到回答,他便已经知道了答案。
白爷也并不打算否认,盛亦笙手上的每一封信,从最开始在法国的那封留书起,到最后一封,都出自于他的手,她所寄来的每一封信,也从未到过纪桓面前。
纪桓以手撑地想要站起来,却还是感到一阵乏力,他也不想再勉强自己,背靠着书桌坐在地上,看白爷爷愣愣的抬手比划
“你的字是我自小教出来的,我要模仿那不过是轻而易举。”
只是,模仿得了的是字迹,模仿不了的却是他们两人之间的默契和亲昵,那一封留书,他思前想后揣摩纪桓的语气,绞尽脑汁改了又改,却还是让她敏感的察觉到了不对劲,所幸,他在一旁迅速掩饰了过去,而她也并未深想。
然而这样的冒险却还是不敢再有,她一封又一封的长信寄来,他知道若是不回信,她定然会觉得奇怪,定然就无法稳住她继续留在法国,就像是当初,若没有伪造的那一封留书,他相信她是绝对会立刻追回上海来的。
他猜不出若是纪桓,会以怎样的语气与她通信,又不敢拿她的信去动摇纪桓的心志,所以只好找一些情情爱爱的诗句,附上礼物一道寄去,这样她便只会以为纪桓是因为忙抽不出时间来写长信,却并不是忽视她。
   然而,究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并没有想到,一直做得天衣无缝的事情,怎么还是让她在纪桓就要娶盛亦筝的前夕,在这个结骨眼上赶了回来。
“我知道她必然会给我写信,我也从来没问你要过,我以为你不过是把它烧了,倒没想到你连话都不愿意说,竟还肯下笔去给她写回信,”纪桓嘲讽地笑了一笑,“不过这样也好,也好。”
“要成大事,必要时就不能拘小节,我教过你很多次了。”白爷的手顿了顿,又再状似不经意的比划道“就如同我教导过你,要想成事,首要一条就是必须心稳,然而你却实在是让我失望。因为盛亦笙,你竟然情绪起伏到触犯了头痛,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还有你打压梁家那件事,我一开始怎么也想不明白,后来查清楚了,果然还是因为盛亦笙,你竟然就因为她被人打了一个耳光,就这样意气用事,真是太叫我失望了!”
纪桓没有说话,淡淡敛下眼光,唇边勾着一抹自嘲的笑,心底却是极度自厌。
是的,他见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伤,也容不得旁人欺负错待她半分,可是今天,伤她那么重的人,却偏偏是他自己。
他想起了她掉落的那些眼泪,每一滴都重重的砸进他心底,而他只能怔怔看着,挡不住,抹不去,劝不得,无能为力。
头疼如同催命符,一道又一道的袭来,所以他选择了这样最快速又极端的方式逼她死心,如何不知道,这样一来,他与她之间,便再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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