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戏梦-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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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海上戏梦（旧上海）
作者：柠心
章节：共　64　章，最新章节：花开



、院子

“咿咿……啊啊……咿咿…”

五六点的光景，天微微蒙亮，前天雨过的气味还留在空气中，稀稀落落的阳光则洒在大院里。我转身轻轻关上门，生怕打扰到还没起来的角儿。沿着常走的路，来到离大院不远处的河边。

然而还没等走近，我就远远看见静书和静伯在吊着嗓子了。

“清菡！”静书转头看见了我，连忙高兴地跑了过来，挽着我的手嘟囔着：“清菡，你看我爸，一大早就把我拉起来练嗓子了，我都还没睡醒呢。”

“我这不也来了嘛。”　看着静书一脸的委屈，我笑着提议道：“待会练完之后，我们去集市上逛逛吧？”　

“好！那你练完了等等我，咱们一起走。”静书很是高兴，一扫之前的阴郁。

“静书！你这丫头怎么又逃了！快给我回来！”静伯朝这里看了过来，我朝静伯一笑，静伯则点了点头。

“快回来啊！你不练，人家清菡还要练呢！”静书看见静伯皱着眉头，又催着自己，便赶紧吐了吐舌头，跑了回去。

我一边笑看着静书调皮地朝静伯做了个鬼脸，一边松了松身子，朝河边走去。

因为这里离大院近，所以许多角儿都在这里练着基本功、吊着嗓子。久而久之每个人也就有了固定的地方，每一块地也就有了自己的特色。

就像静书一家在旁边种了石榴树，因为静书喜欢吃；而我，就在这里种了雏菊，是我最喜欢的花。

我活动活动了筋骨，清了清嗓子。

“咿……”

“这么早就开始吊嗓子了啊。”不远不近，一个清丽的女声打断了我。我皱了皱眉。

王丽鹃怎么会这么早就来？

见我没反应，王丽鹃又接着说：“沈清菡，不介意我在你这里练吧，我看这里景色挺不错的。”

“喂喂喂，你这算什么！”只听见静书带着嘲讽的声音传了过来，“平时不见你来这里练啊，怎么，你的吴大~将军不要你陪了？”

王丽鹃轻瞥了一眼静书，转过身对我说：“沈清菡，你不是那么小气吧，一个地方，用得着吗？”

静书见王丽鹃不理她，瞪着眼睛盯着她。我无奈地扯了扯静书的衣角，她却理都不理我。

“行吧，你要在这里就在这里吧。”看见我这么轻易的让步，王丽鹃也就没有像之前那么的盛气凌人了，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便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喂喂喂，你是怎么回事啊。”静书把我拉到了一边，用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我只好笑了笑。

“你笑什么啊，平时我问你换个地方你都不肯，今天你就这么容易借给她了？我不管，你要对我解释清楚。”静书嘟起了嘴，不依不饶地说着。

我讨好地拉了拉她的袖子，抱起她的手臂：“我欠她的嘛。还有，人家可不像你这么毛手毛脚会弄坏我的花。”

“沈清菡！”静书叉着腰，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我忍不住喷笑了出来。

“好啦好啦，那你们那里今天就让我挤挤？”我一脸诚恳地看着静书，

“恩……”静书思索了一会，然后突然笑着拍了一下我的肩：“废话，不然你今天怎么办？”

刚说完，静书就迫不及待地勾着我，走了回去。

看着静书在我身边说说笑笑地样子，心里突然觉得很幸福，有这么一个姐妹，真的很好。

如果和王丽鹃也能和以前一样就好了。

“静伯好。”静伯正倚着树吊嗓子，我打了个招呼。

“老爹，今天清菡来我们这里练啊。”静书拍了一下静伯的肩膀，正在练习的静伯突然被打断，对着静书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死丫头，你看看人家清菡，就不能学的稍微文雅点啊，这个名字给你白起了，真是的。”虽然静伯对静书一副严厉教导的样子，但是眼底映出的却是满满的疼爱。

“是是是是是，我去练了啊，您也快点练吧。”静书满不在乎地应着，拉着我走到了另一头。

我笑着跟在静书身后，心里却有些羡慕她们父女两人的感情。

记忆深处这样的疼爱我也是有过的，只不过还没等我能够好好记住，我的父母就离开了。

他们当初也是这个班底里的角儿，只不过在生下我五年之后，就去世了。听戏班老板周叔说，是因为马车从山崖上翻下去而亡的，但是为什么会翻下去，却无人知晓了。

但是在出事之后，周叔就主动接下了照顾我的担子，并把我当自己女儿一样照顾着。

我心里很感激，只是无论周叔再怎么疼爱我，我也没办法把他当做自己的父亲。

就在我想得入神的时候，河的另一边则传来了王丽鹃婉转悠扬的嗓音。

霎时，整个河边都静了下来。

很久没有听到王丽鹃的嗓音，我有些感慨。

当初她的嗓子同玉姨一样的惊艳，若不是那个可恶的吴右尉耽误了她，她也不至于荒废了那么久。

要是玉姨知道，恐怕会很难过的吧，我低头想着。

玉姨就是王丽鹃的母亲，也是我欠她的地方。

因为只要每次我被交给玉姨照顾的时候，玉姨对王丽鹃的关心就明显地少了。不过这倒也不是让她记恨我的关键，关键是……我害死了玉姨。

“清菡？你在想什么呢？”我猛地回过神来，发现静书疑惑地看着我。

“没，没事。”我笑了笑。

看我这样，静书撇了撇嘴角，却也不再多问，自己则继续练了起来。我也把思绪收了回来，强迫自己练着唱。

“啊！”沉寂许久，忽然听到一声惨叫，我们立刻把头转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沈清菡！！！”王丽鹃气急败坏地爬了起来，原本漂亮的蓝色绸缎旗袍上沾满了泥巴，显得污秽不堪。

完了完了，我暗自叫道。

王丽鹃拍了拍衣服上的泥土，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跺着脚生气地离开了。

“嘿嘿。”耳边传来了静书阴笑的声音：“哎哟，没想到原来你在这里等着她呢。”

我没好气地捅了她一下，无奈地说：“我怎么知道前天下的雨到现在泥土还没干啊。现在真是百口莫辩了。”

沉默了一会儿，静书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先练功吧。”我点了点头。

河边早早就恢复了平静，太阳也已经升了起来，带走了清晨中最后的一丝朦胧。阳光则直直地照射在柳树叶子上，由露珠散发出了丝丝晶莹的亮光。

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灿烂，除了之前王丽鹃滑倒时，泥土翻出的长长黑色拖痕。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已经被我改的。。。自己都想掐死自己了　




、登台

悠然午后，我在屋里子练着字，听着屋外工人们忙碌的声音，心情也愉悦了起来。周叔因为觉着快要冬去春来，于是要将大院好好整修一番，所以就叫了些工人来，也就将平时冷清的大院给带动的热闹起来了。

“吱呀”突然门被打开了，静书小小的脑袋就探了进来，在这时候，大院上上下下最开心的也就莫过于静书了。

“清菡，又在屋里写字啊，陪我出去走走嘛，外面天气多好。”静书走到我身边，在屋里子兜兜转转。

我放下笔坐在桌旁看着静书随意的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又放了回去，见我还不回答，她用一双故作可怜还带着点淘气的表情看着我。

“噗。。。。。。”我笑了出来，“当然好啦，但是早上刘嫂才让我们去买了糕点回来，这会你怎么又要出去了呀。”

静书叹了一口气，坐在我床上，极其认真地对我说：“这些糕点不是都说是周老板的朋友要来才去买的嘛，我看着挺好吃的，就想去买几块来吃。”

我一时语塞，楞了一会，才回答她：“那行，你……先去准备准备，我一会就来找你。”

看着静书跑出去的样子，我不自觉地想到上次在戏台后面大家吃着周叔送来的糕点的时候，静书一下子拿了两个，让静伯又好气又好笑的骂着她，说早知道就给她取名叫猪崽子算了，结果静书回了静伯一句：“那你不是老猪了吗？”结果把静伯气半天都没说话。想到这里，我又笑了起来。

“喂。你看什么呢。”

突然窗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抬头往窗外看去，但是一个人的影子都没有，我只好疑惑地坐了回去。

一阵冷风吹来，我抬头看了看，这才发现门没有关。估计静书又忘记关门了，再一看钟，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就把门带上找静书去了。

“你们吃的了那么多么。”我手里拎着两纸袋子的糕点，静书又从摊子老板那里拿来了一袋，对老板说：“忙了啊。”

老板也大气地一摆手说：“忙什么，好吃再来！”

“那是那是！”静书对老板点了点头后，急不可耐地就从纸袋里拿出了一个来吃。

“你当心烫。”我无奈的看着静书，她对我笑了笑，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啊啊，烫烫！”静书一边含着眼泪一边向嘴里扇风不停的喊着烫。“呜呜，静书。差点烫死我了。”静书勉强地把嘴里的东西吃了下去，然后在那里叫苦连天。

我无奈的看着她，问：“你买这么多吃的下吗……？”

静书吹了吹手里剩下半个糕点，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对我说着：“那没事的，我和爹留两袋子，再问问别人吃不吃，大家分分，对了你要不要，哦，对，你不爱吃甜的……”

我愣愣地看着戏院的大门，里面传来了角儿婉转的声调。过了一会儿才感觉到身边的静书不说话了，我转过头去，发现她也愣愣地看着戏院。

我想了想，拉住了她的手，她如梦初醒一般地看着我。我带着静书在一旁的巷子里兜兜转转了一番，终于到了院子的边门。我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让静书轻一点，她紧张地点了点头，握紧了我的手。

我们俩走进漆黑一片的边门，原本还比较冷静的我也有些害怕，毕竟这里平时不让我们来。

摸索地上了几个台阶，终于看见了明亮的后台。我从台阶那里偷偷地往里面看了一眼，等最后一批角儿画好妆上台的时候，我和静书悄悄地走了进去。慢慢地走到幕帘后面。

我稍微打开了一些缝隙，和静书两个人在后面静静地看着外面听戏的人，听着戏曲的千回百绕。

突然，沉浸在戏曲里的我和静书，被台下的叫好声惊醒，匆匆忙忙地从后台跑了出去。

“哎哟。”没想到我脚下踩空了一节，我和静书直接朝前摔了下去。

“谁在这里！”

楼上传来一声粗犷的男声，静书立马抓起地上的纸袋子，拉住我的手就跑了出去。

一路飞奔，我们终于在大院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难得啊，我以为你一直很听话的呢~”静书笑着用手肘戳了我一下，我笑着拍了她一下，说：“去去，快回去吧，不然你爹要找你了。”她点了点头，努力深呼吸了一下，总算是止住了笑。

静书突然有点担忧地问我：“清菡，你说什么时候，我们也能上台？”

我摇了摇头，搭住了她的肩说：“你放心吧，周叔会有决定的。”她释然地笑了笑，用力地点了点头。

等走到大院门口，剩下的半个糕点也被静书塞进了嘴里。静书楞了一下，站在原地，接着好像想起了什么，突然喊起来：“门！”随着话音，静书口中糕点的残渣一起冲了出去。

“哎哟，你慢点！”我拎着两袋子糕点快步跟了过去。

但是一到门口就看见静书抓着一个看上去瘦瘦高高的男人的手不放，对我叫着：“清菡！快去叫周老板，这是贼，我在这里看着，你快去叫！”

“我不是小偷！”那个男人激动了起来，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你不是？你不是在翻东西么！清菡快去！”虽然那个男人戴着眼镜，一副斯文的样子，看上去的确不是很像小偷，但是又看到静书那么着急的样子，我想还是先让周叔过来看看再说比较好。

“周叔，周叔！”我粗喘着气，一口气跑到了周叔的屋子里。

“怎么了，清菡，难得看你那么慌张。”周叔抬头慈祥的看着我。

“静书屋子里……”我正抬头准备回答，突然碰上了一双清澈却温暖的眼神。

定神一看，他面容清秀，但是眉宇间的坚毅，让这个人散发出一种让人依赖的感觉。

“你好。韩朗。”他朝我笑着说道。

“啊。”我回过神来，对他笑了一下，说：“你好。沈清菡。”

接着我立刻转过身，对周叔说：“不好了！静书屋里好像有贼！”

“哈哈哈哈，小董。看来你长的还真不像好人啊！”周叔打着趣，一旁的韩朗淡淡地笑着，眼神却略带戏谑地看着坐在他身边的男人。

“对不起，董文。”静书低着头，向对面的那个瘦瘦高高的男人道着歉：“听周叔说了我才知道你是校报记者的，真的对不起。”

董文挠了挠头，说：“其实我也不对的，怎么能看到门开着就进去。”

静书听到这句话，低语了一句：“这个倒是你不对……”

听到这话，我忍不住偷笑，而周叔和韩朗却是大笑了出来，只剩下董文一个人在那里尴尬不已。

“咳咳。”周叔清了清嗓子：“大家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我笑着接下去说道：“是啊，你们俩的事情之后自己去解决，我们都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刚说完，静书就转过身对着我瞪着眼睛：“清菡！”

大家低笑着开始动筷子，说笑着吃饭。

正要夹菜，我不经意地撞上了韩朗的眼睛，便朝他大方地回了一个笑。

然而，当他回我一个笑容的时候，却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收紧了一般……

吃过晚饭，我和静书便嬉笑着动手收拾碗筷。

也就在这个时候，周叔在我耳边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收拾完之后到我屋子里来，有话说。”

我楞了一下，点头应着。

收拾完来到周叔的屋里，看见他正躺在摇椅上慢慢摇着。

“来了啊。”他说着。

“恩，是啊，叔有什么事情？”我在圆桌旁坐下，看着周叔。

沉默了一会儿，周叔忽然问我：“清菡啊，练唱戏有小十年了吧。”

我算了算日子，原来已经十年了啊……

“恩，对。”我回道。

“恩……这样啊。”周叔把摇椅停了，起身拿起茶杯走到窗前，押了一口茶，缓缓地说出了一句让我震惊的话。

“过几天，上台吧。”

我、静书和静伯在戏台后听着王丽鹃最后一声唱罢，只听见外面的叫好声不绝于耳。

我的双手紧紧攥着，手心出的汗几乎把手帕浸透。

漠然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浅红色的底妆将整个装扮衬托的娇媚可人；眼部的妆容将眼睛整体向上拉伸，使得眼睛变得神采奕奕；大红油彩将上下嘴唇勾画的娇艳欲滴。

静书正在一边透过帘子看着底下的情况：“清菡，你看啊，今天来的人还真多，所有地方都坐满了。呃？周老板还有董文和韩朗都在下面呢……我就说王丽鹃怎么还没回来呢，原来在和吴右尉聊的那么开心……”

许久，便听到身边的静伯以极轻的声音叹了一声。

是啊，我下意识咬住了嘴唇，对于静伯来说，我们都算是她的女儿，看着王丽鹃为了吴右尉荒废自己，他又是于心何忍呢……

看得出王丽鹃对吴右尉是真心实意，而他对她呢……

“清菡啊，你怎么又在咬嘴唇了！想什么呢，万一把妆弄掉了怎么办啊。”静伯严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抱歉地对静伯一笑，然后转过身对着镜子稍微补了补妆。

这时，看到了镜中的静伯，原本硬朗面容也在时间的蹉跎下变的沧桑，眼角也被皱纹爬满了，鬓角上也有了些许灰白。

“谢谢你，静伯。”静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