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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于云水-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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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染第一次感觉到他不仅是青梅竹马,他更是孟家人,比起她的委屈来,他更重视孟家的面子。
看她一副悔过的样子,怀礼勾起唇角,半晌,幽幽地说道:“受不住就回家吧,不用硬撑。”
本来觉得这顶多只算一件不太开心的事,但他这一句话却让她心中又委屈又温暖,泪水霎那就开了闸。戴染觉得很丢脸,明明没想流泪,怎么泪水却毫无预兆的流了下来。她慌忙的背过身,十分尴尬。
怀礼的手伸出一半就停了下来,默默收回□兜里,声音控制的没有一丝波澜:“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哭了?最近你很爱哭啊。”
闻言,戴染干脆爬在沙发扶手上嚎啕大哭起来,反正都被他奚落了,也不怕再更丢脸了。
她就这么嚎啕大哭着,明明想不出有什么值得如此泪如雨下的事,但却想任性的发泄一次。他就这么默默地坐在她身后,双手紧紧拉住兜里的内衬,压制着想要将她护进胸膛的冲动。
云淡风轻的傍晚,怀礼觉得有一个人能在你面前大声哭、大声笑、大声闹也很不错。她的心事都会告诉他,她的情绪也都会展示在他面前,也许……他才是离她最近的人。
隔了两日,怀礼安顿好药店的事便去戴染的学校走了一趟。这次他没有去教师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校长室。
苏建华在看到他推门而入的那一刹那便明白了他的来意。苏建华也不紧张,拿出珍藏的白瓷杯,泡上最好的毛峰,静静放在他面前。
“谢谢。”怀礼并不想像个妒夫一样兴师问罪,毕竟他是绝对不承认他们两人之间有什么事的。白瓷杯很薄,开水透过杯壁烫着他的指头,怀礼皱眉,不让人喜欢的人用的东西都不让人欣赏。
“染儿这几天情绪很低落,我知道是学校里发生了一些事情。那位周小姐的嘴巴着实让人厌烦,校长打算如何处理呢?”
苏建华本来也就不太喜欢他,他自己总结的原因叫做“气场不合”,当下也不客气地回到:“这是学校内部的事情,就不劳孟先生费神了。”
怀礼抬眼逼视着他,神色淡淡清傲:“染儿是我们孟家的人,费神是应该的。”
“怀礼兄作为小叔,关心也是应该的。”苏建华针锋相对:“周老师已经被警告过了,若再有任何不妥的言行,学校会严加处置的。”
怀礼冷笑:“校长先生对周老师很是维护啊,那我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染儿受你们照顾了!”
苏校长也回他一个公事化的微笑:“毕竟戴老师是名门望族出身,现在出来工作必定有个适应阶段,不过我会照顾她。这次的事很对不住戴老师和孟大公子,以后我也会引以为戒,还请孟二公子代我跟大公子道声歉。”
怀礼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笃笃的撞击声中他的声音听起来咬牙切齿:“我代大哥谢谢校长了。不过还请校长一视同仁,工作上的苦染儿受的,可是却不希望再有此类流言传出。”
苏建华皮笑肉不笑地承诺:“一定,一定!”
后来,两个大男人不怎么愉快的见面都心照不宣地隐瞒了下来,是以戴染完全蒙在鼓里,只是觉得苏建华对她越发地小心翼翼,开始避忌起来。戴染觉得这样也是好的,毕竟那些流言她十分厌恶。
怀礼出了校门,慢悠悠地晃回药房。半下午的,店里正是人多的时候,他甫一进门就被一个伙计拉住,神秘兮兮地说:“二公子,里面有人找你。”
见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怀礼也心如明镜的闭了嘴,径直走向后院。一进院就看见了正休闲地坐在花圃中的人,怀礼心突地一跳,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女人看着他那紧张的样子,噗哧一声娇笑道:“我怎么不能来?”说着坐直了身体,声音压小,正色道:“我是来带话的。”
下午,怀礼未等到放工便飞奔回了家,等戴染听到口信时已是最晚知道的一个了。

第三十六章

原来,这日晌午,依旧一身水色红裙花枝招展的宣茹去了五洲大药房,店里的老伙计一眼就认出了她。宣茹嫁高官以及外逃的事情满城皆知,即便是后来宣市长失踪,她也没有回来过。伙计见到她时脸都吓白了,深怕惹祸,机灵的将她引到后院安顿着。
怀礼见到她时也下了一大跳,她在当权者眼中的份量与怀德不相上下,万万没想到她还敢回瑞城。
宣茹看到他惊讶的脸不屑地嗤笑一声,浑身上下镇定的有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我今天是带话来的。”
怀礼抬眼仔细地将四周打量了一下,拉过凳子来凑近她,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大哥……他还好吗?”他的声音因为紧张几乎哽咽起来。
宣茹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脸上带着一丝怜悯,轻轻摇了摇头。
怀礼胸口一窒,眼睛刹地睁大,像是完全接受不了这个冲击。
其实仔细的看宣茹还是能瞧出她憔悴了不少,平时保养得当的手指如今十分苍白,少了蔻丹的指甲泛着颓然的灰,即使她再装得神采奕奕也无法掩饰她的沧桑。
他们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才短短半年时间,就可以把人折磨的这么失意。
宣茹苦笑着蜷起手指,眼下苍凉:“我是在昌化碰见他的。我和蒋人杰在等待转移,遇到他的时候几乎都认不出他了。”说着她看了怀礼一眼,斟酌了一下说法,但仍残忍地说道:“当时他完全就是一个乞丐。”
怀礼一惊,急道:“不可能,他离开的时候带了不少钱。”
宣茹白他一眼:“别打岔!”见怀礼乖乖地闭了嘴,才继续到:“他说他们一到昌化就找了个当地老乡用驴帮他们托行李进山。结果下来一场暴雨,那老乡赶着驴不知道走哪儿去了,那个副指挥的东西和钱都在行李里面,一下子全丢了。他的衣服、被子也都丢了,还好那一袋金豆子揣在身上。昌化由于避难的人太多,东西都贵的离谱,他一个人要负担两个人的吃住非常吃力,没到一个月就一穷二白了。”
怀礼听到这里倒吸了一口气,却又不敢询问细节,只能等她都讲完了再说。
“他每天满街找熟人,找他们帮衬,也是他人缘好,居然这么都活过了两个多月。在昌化的人是等着一批一批转移的,转到各个地方,上飞机之前连自己都不知道转到哪儿去。我碰到他的时候他和他的副指挥分开了,他过的十分潦倒,但也不至于饿死。我和他一起过了一个多月,我和蒋人杰就被转移了。我给他留了些钱,现在他在哪儿我就不知道了。如今我回来瑞城,我想怎么也应该让你们知道点儿他的下落,所以先就过来了。”
怀礼愣在那里,一时间难以消化这些信息,而且她这没头没尾的讯息让他心里说不出的范堵。宣茹看出他的不满意,却难得的没有发小姐脾气,眼睛看着天上浮动的白云,幽幽叹道:“至少你们知道几个月前他还活着,这不是很好吗。”
她说的太对了,他们这样的情况重要的不是过好过坏,只要还能活着就不错了!茅塞顿开,怀礼感激到:“谢谢!之前传回的消息都不是很好,所以现在至少知道他还活着我就很感激了。”他顿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怎么会回来了?”
宣茹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我们在香港离婚了,除了这里我不知道我还能去哪里。回这里,我至少还能打听些父亲的消息。”
一直以来休妻是对女人巨大的羞辱,被休的女人很难再找到依靠。她没有说休妻,而是用了一个更加现代的说法“离婚”,但听在怀礼耳中却是一样。顺风顺水年轻漂亮的豪门女子怎么会落得个离婚的下场?
“为什么?”
宣茹脸上的笑容凝了一下,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却仍回答道:“他说我不温柔,还说我不做饭。”
她的回答轻描淡写,神色仍旧倨傲,可却让人觉得她盈了满目的湖水微微起澜,担心她的头若低下一点,眼眶就会承载不了那些盈满的湖水,决堤四野。
临走时她说:“戴小姐和我本是相差无几,然而命运却大相径庭。她的幸福路人皆知,我的狼狈却无处遁形。”
怀礼摇摇头,说:“你并不狼狈,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潇洒女子,现在也一样。而染儿,幸福与否如鱼饮水,冷暖自知。”
当晚上怀礼跟戴染说起这事的时候,戴染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声音毫无悲喜,仅仅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女人在家庭这个事业中美貌只是敲门砖,要想经营成功还是得靠才能。这个才能包括:安全感,不能让男人觉得你随时会跑掉,这样他会怕的先跑;新鲜感,一层不变的美貌使人无感,偶尔的闪光才更能触动人心;贤惠,没有男人喜欢一口热饭都没有的家和整天沉迷舞会的老婆;温柔,百炼钢化成绕指柔,这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可以帮助你达成任何愿望。”
对于宣茹的境况作为女人她是同情的,但是作为妻子,她太明白其实宣茹在胜任这个角色的时候并不称职。蒋人杰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一针见血的道出了男人对妻子最在意的地方。
宣茹带来的消息让全家人又担心又欢喜,不过相比之下,还是欢喜占的比重大些,毕竟知道怀德还活着全家人都放心不少。孟老爷和戴老爷的精神立刻振奋起来,难得的在大厅一起用了晚餐,又絮絮叨叨聊着天不肯回房休息。
第二天,戴染高高兴兴地去上班,却不知道怀礼一早就被传唤到了指挥中心。怀礼对此早有准备,宣茹大摇大摆地找上门怎么会没有人跟踪。那些人没在她下船的第一时间抓她,只是因为要看看她回来都接触些什么人罢了。
怀礼进了局子,不等他们威逼恐吓,一股脑儿将怀德的情况倒了出来,末了还附带一句:“现在我哥失踪,要不您多派些人去找找?若能给我们个准信儿就更是感激不尽了。”
上尉吹胡子瞪眼地看了他半天,最后只能故作镇定地吩咐:“你可以走了,不过别忘了有任何消息要立即通报。”
怀礼笑嘻嘻地应承,转身就换了一副波澜不惊的面孔。
不过事情到这里还没有平歇,没多久宣茹被捕的消息就街知巷闻了。
宣茹是在瑞城最高级的宏盛酒店被捕的,她敢在这里住就说明她对自己的被捕了然于心。她的罪名是最新颁布的一个名字“里通外国”,宣茹大小姐被押上车时仍旧保持着明艳照人的姿态,让群众唏嘘不已,也让一旁的官兵恨得牙痒痒。
晚上戴染探望父亲的时候说起这件事,她和宣茹的位置差不多,看来被逮捕也是迟早的事。戴征久经沙场,一语点透:“她若是没有跟去国外就不会被捕。即使她去了国外,回来后如果不是高调追查宣市长的事她也不会这么快被捕。”
戴染心情复杂,当时没有听从怀德的话跟他一起跑,算不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如果当时跑了,回家也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想不到我的婚姻竟然是相隔天涯两地相思。”戴染喟叹。当年父亲选了又选,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才把自己嫁给了怀德。殊不知短短几年,已是数次分离,这段感情看来注定聚少离多了。
戴征执起女儿的手,轻松调笑道:“我已经两地相思十几年了,难道这是遗传的?”
戴染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意漫到了眼睛里,心下稍齐:天堂的妈妈,你听到了吗?
戴征也笑起来,搂过女儿,像小时候一样将她抱在怀里:“爹爹永远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用怕。”
靠在爹爹的胸前,他最近瘦了不少,坚硬的锁骨硌的她生疼。戴染拽紧他的衣角,祈求:“爹爹,你最近身体不好,少抽点大烟好吗?”
戴征的笑声依然浑厚:“放心,你爹命硬,几块大烟还抽不死我。要是不抽了,估计我还死的快些。”
戴染抬起头,捂住他的嘴,动了些气:“别说死字!不为我也为琨儿想想,你明知道我最听不得这些。”
戴征大笑,拉下女儿孩子气的手:“你都是当妈的人了还这么幼稚,说一说能当真吗?唉,怀德不在,还好还有个怀礼,要不我真不放心你。”
戴染白了父亲一眼,嘟囔道:“谁能照顾谁一辈子啊,怀礼也应该娶亲了。”
戴征笑看着女儿不再说话。女儿是他的心头肉,怀礼的眼神他看得分明,他才不管什么道德礼仪,他只要自己的女儿活得轻松些,不经意回想起他和琴表妹(琴姨)以前的一次谈话。
那时他一门心思要把戴染嫁给怀德,琴表妹却说嫁给老大还不如嫁给老二。她说老大的心太大了,不可能落在一个女人身上。当时他并不明白这话的意思,现在看着老是独守空闺但仍然坚强自立的女儿,他才明白,女人幸福与否不在于她的男人多能干,而是要看她的男人肯在她身上花多少时间。
作为男人的戴征以前从没想过这样的问题,但作为女人的琴表妹却对此有着深刻的体会。

第三十七章

时间一晃而过,半年来,戴染也曾托苏建华去打听过宣茹的下落,但她和她父亲一样,都失去了踪迹。戴染和怀礼时不时地被传去指挥中心问询一番,他们也都察觉到了娄少校越来越暴躁的目光。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就快有事发生,却不知何时会发生何事,这种山雨欲来的氛围是恰恰是最大的折磨。
戴染最近的梦很奇怪,有一次她梦到怀德平静的躺在一个空地上,她走进一看却发现他眉心正中一个枪眼正在泊泊地冒着鲜血。她战战兢兢地伸出手去探他的鼻息,他忽然睁开了眼,笑着对她说:“我死了你怎么办?”。明亮的笑容配着诡异的鲜血将她吓得尖叫起来,回过神来看着晨曦薄线她才明白这只是一场梦。
还有一次她梦到怀德还未离开,拉着她神秘兮兮地塞了个香包给她。怀德的笑容依旧明亮,他说:“你不跟我走,这个就给你做纪念吧。”说完他一下就消失了。她低头看手里的香包,香包的线却全散了,里面是一撮头发。她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心里甜蜜蜜地想“青丝,难道是情思的意思?”。正想的入神,身后怀礼的声音传来:“你跟不跟我走?你不走我就走了。”戴染茫然地转头看向他,他身边还站着个女人,看不清样子。她慌忙的要跟上去,但怀礼牵着那个女人走的很快,一下就看不见人影了。突如其来的孤单和恐惧笼罩着她,她吓得大叫,等到她把自己都叫醒后便看见了黑洞洞的屋顶。原来只是一场梦,可是梦里至少有一点是对的,此刻她正孤孤单单一个人面对着黑夜,心里面压了一块大石,梦中恐惧感是那么的清晰。
学校里周倩对苏建华的追求已是人尽皆知,虽然苏建华处处避嫌,但她仍是一副永不气垒的模样。周倩和戴染彻底翻了脸,在两人单独相处时周倩说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但在人前她却不再多话,依旧是往日唯唯诺诺的样子。
戴染懒得跟她计较,毕竟自己还有太多事要烦心了。幸好,学校里的男老师对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态度。时间一长,什么都能冲淡,处久了他们都明白,她并不是那种勾三搭四的女人。
就在这样默默僵持的日子里,一天,戴染被突如其来闯进学校的士兵给抓了起来。
当时她正站在讲台上,七八个士兵闯了进来。他们带着红色的袖章,年纪很小,可是都面无表情,肃杀之气和少校的感觉一模一样。戴染还在瞠目结舌中,她的手就被好不留情的扭到了身后,整个人被抵在了讲台上,下面的学生纷纷尖叫起来。有几个胆子大的小孩还冲上来对着士兵拳打脚踢,嚷嚷着让他们放开老师。
士兵的杀气让戴染很是惧怕,生怕他们伤到了这些没有自保能力的小孩,声音尖利,拼劲全力阻挡他们的推攘。“不要伤害他们!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戴染的身形和几个小兵相差不大,可是男孩子的力气是她怎么也比不上的。推攘之中她踉踉跄跄,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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