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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有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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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来了,杜道夫登上了汽车,愉快地招了招手,消失在合上的车门里。

李澳中瞅瞅小男孩:“你去哪?我送你。”

“当然是去学校啦!”小男孩说,“为了给你当翻译,我已经逃了很多天课了。你不是警察嘛,你得向我老师证明,我是去协助你们破案了。没准,还能混个三好学生。”

李澳中说不出话了。

4

李澳中回到家已经是傍晚。康兰正在切菜,李澳中的回来没有引起她的反应,一刀一刀地切菜,仿佛切那些青菜需要她全部体力。但她知道自己在说话,对李澳中说话。但是李澳中听不见,也不愿听,只是低着头去做菜。

康兰在追忆她的少女时代。

那时候,她年轻、漂亮、无忧无虑、无牵无挂。结了婚,依旧那么幸福,可是儿子一患病,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呢?医生们说,如果不是明天的基因发生突变,那她就是患病基因的携带者。这让她承受着无法原谅的痛苦。人为什么会有这种病呢?传男不传女,一定要让母亲成为杀死儿子的凶手!我又是被谁诅咒了呢?一定要让一个家族与血统的继承者慢慢地萎缩、死去。

澳中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我知道他恨我,恨我为他制造了一个站不起来的后代。他甚至还会恨我父亲,怪不得贵为公安局长,会把宝贝女儿嫁给他这个小警察。是的,对我来说,一切都摇摇欲坠了。夫妻、母子、家庭。对一个女人来说,她的生命里还有什么呢?我多么想回到从前的如花岁月,漂亮、年轻的我还拥有无限的未来,一切都是我的。我还由信心、有资本、有时间去追求……可是,再好的化妆品也掩饰不住,我已经老了。老了。”

“我真的老了。”康兰说。她把她的思维延续成语言了。

李澳中茫然地抬了抬头,没有做声,又低下头去炒菜了。

做好饭,李澳中先把明天推到客厅里,喂他吃了饭,然后夫妻俩互相闷着头,一口一口往嘴里扒饭。

“钥匙拿到了没有?”康兰说。

李澳中摇头:“哪里有这么快?”

“哪里有这么快!”康兰慢慢地重复,似乎在品味嘴里的饭菜,“税务局的刘家明调去当所长,第一天的接风宴上就放着一套三居室的钥匙。还有乌明清,先把家搬到了神农镇,然后才去上任。”

李澳中不做声,盯着面前的碗,似乎那个碗就是一片大地,地上大雨滂沱。

“神农镇那帮假痞子,别看答应得好好的,你要拉不下警察的面子去求他,他还真就来着不给你。”康兰说。李澳中不抬头,专注的吃饭,“你总是怕丢人。当初为了调到神农镇求了那么多人,为了那套房子干吗不去求人?去神农镇不就是为了弄钱吗?”

“你别说了……好不好?”李澳中低低地说。

“我知道你看不起他们,觉着委屈。”康兰不理会他,不屈不挠地献计献策,“要不你就去县委找韩副书记,他儿子把人打成那个样子,要不是你去做苦主的工作,人家一上告,他那儿子准在监狱里蹲着。赔点钱能拉倒?他答应调你到神农镇,送佛就送到西呗——”

“我求求你……别说了好不好!”李澳中似乎在挣扎,他抬起头,哀求地望着康兰。

康兰闭了嘴。

明天冷漠的看着自己的父母,他曾经崇拜着父亲像大山一样的沉默,如今他发现,李澳中的沉默并不是很有力量。事实是他无法开口,一开口,就暴露出了他的虚弱。明天觉得悲哀。像很多孩子一样,他喜欢强者,热爱英雄。他不喜欢李澳中被生活所屈服的沉默。

康兰也在沉默,似乎被李澳中哀求的神情惊呆了:“我……我只不过想尽早卖了那套房子。小天……还欠着医院一大笔钱。”

李澳中颓然放下筷子:“我已经出卖了我能出卖的一切,你就留给我一点……一点活着的自尊好不好?”说完他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去了。

康兰像遭到电击般的一抖,干枯地僵硬在客房里。

“李澳中,你不是男人!”康兰愤怒起来,她抓起了饭碗摔向门口。碗的碎裂声和门的关和声同时响起。白花花的瓷片和白花花的米撒了一地。

康兰放声痛哭。明天的脸上涌起一种嘲弄,他看看自己枯瘦的手臂,露出成年人那种憎恨的目光。

家庭的突变是在明天3岁的时候,早已学会走路的明天又不会走路了。首先注意到儿子变化的是康兰,她发现儿子最近经常摔跟头。路很平坦,没有坑坑洼洼,没有果皮树枝,也没有砖头石块,可他就是那么毫无来由地摔倒。明天学步很早,不到一岁就开始东摇西晃地走,到了两三岁间就活蹦乱跳。李澳中预言,我儿子长大肯定是运动健将,刘易斯第二。偏偏是这个“刘易斯第二”,到了三岁时不会走路了。

康兰注意到,儿子走路时腰椎过度前突,下肢摇摇摆摆的,像个大肚鸭在晃。更让人惊讶的是,孩子摔倒后爬了起来,不喊摔了那儿,却说:“妈妈,腰疼。”

李澳中也担忧了起来。与此同时,有消息传来,神农镇出现了一批“小大肚鸭”。全是三四岁、五六岁的孩子,走起路来挺胸凸肚,后脚跟不沾地,两条腿左右摆。这时候,神农镇人才注意到,原来这十年来,镇子的孩子间已经出现了很多种怪异的疾病,呈现各种各样的症状。当地人求救于神婆,神婆烧符请神,得到了神谕:神农镇的地下有万千逃脱轮回的幽灵恶鬼日夜游荡,抓住了孩子们的后脚跟。李澳中嗤之以鼻,带儿子到县医院检查,诊断结果是小儿麻痹。

“放屁!我儿子生下来吃的第一粒药就是小儿麻痹疫苗!”

他们又转了一家,这回说是软骨病。再转一家,又变成了肌无力。李澳中开始莫名的恐慌,有病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查不出什么病。现代的医学有些病的确还治不了,例如艾滋病和肝癌,但是不可能检查不出来到底患了什么病。这么多矛盾的诊断结果让两人感到恐慌。他们一家一家地跑,一家软骨病,两家小儿麻痹,三家肌无力,最后他们到了省城,验了血,做了心电图,肌电图,权威的结论出来了:进行性肌营养不良症。

两人糊涂了,也放心了。这个病太怪,听也没听说过,不过既然是营养不良,那就好办了。李澳中清楚地记得那个医生,年轻的医生的表情很奇怪,似乎带着一种怜悯:“我有必要告诉你们,这是一种很罕见、也很严重的病——一种遗传性变性疾病。临床表现是有肢体近端开始的、两侧对称性的、进行性加重的肌肉萎缩和肌无力。”

两个人呆了:“有没有危险?”

“致命的绝症。一般情况下,患者到了三四岁就会因肌肉无力或萎缩而不便行走,十二岁后就只能在轮椅上生活,如果期间没有并发症的话,一般到二十岁就会因肝脏功能丧失或心力衰竭而死亡。它比肝癌和艾滋病更可怕,病因是X染色体上一个名为“抗肌营养不良蛋白”基因出现缺失或变异,目前的任何一种药物都无法根治。在人类基因研究没有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前,医学对他无能为力。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延缓它的发展,让孩子少摔几跤。”

从此以后一切都变了。为了给孩子治病,家里日渐捉襟见肘,于是“无能”这两个字在康兰的嘴边日渐频繁。李澳中与康兰的感情也慢慢疏远了,他一回到家就拼命做每一件事情,买菜、拖地、洗衣服、买药、带孩子去看病……他似乎在尽一种义务,在折磨自己,在完成一种必须完成的仪式。

康兰也变了。她开始喜欢上了读书,读什么弗洛伊德、什么荣格的,总之是心理学。她常常面带冷笑望着李澳中,用学到的东西抨击他,又为了抨击李澳中而努力学习。

“李澳中,你别以为这样卖力就能迷惑我的眼睛。你仍然在逃避。弗罗姆说得好,现代社会的特征就是人与人被折解开来,每个人都得孤零零地面对整个社会。你不觉得你恐惧么?你不觉得你无力么?你一无所长,没本事去获取任何东西,在社会上只能靠拼命去赢得别人尊重,在家里只能去做有本事的男人不需要做的家务事来补偿你对家庭的负疚。对么?”

每当这种时候,康兰的神经就亢奋起来,美丽的眼睛眯成细细的刀锋,闪着寒光,说出的话很具有杀伤力。她似乎很乐意这么做,似乎在对李澳中的分析与伤害中找到了乐趣。

“李澳中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这辈子碌碌无为?根据弗洛伊德分析,你潜意识中有一种被遗弃的情结。你一生下来就被那个不知名的亲生父母抛进了深山,野狼在你脸上留下了一条终生都抹不掉的狼牙伤痕,要不是被一对老农民救了,你只怕就变成了狼屎狼尿。这些记忆、经历在你童年的记忆里形成了一种情结。你不明白你从哪里来,不明白你为什么是个父母宁愿扔了喂狼也不要的累赘。你自以为你很勇敢,事实上你一生下来这个社会在你眼里就很恐怖,因为你认为你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任人摆布。你一懂事你周围的人就和你没一点血缘的联系,你很孤独,孤零零一个人面对整个世界。你总是很恐惧,但你是一个男人,无法逃避,你只有拼命,向别人、向自己证明你的坚强……”

李澳中用沉默抵抗着。在家里他几乎是一块铁石,任康兰的刀锋在他身上砍出一道道火星。他在街道上愉快地和朋友说笑,一回到家里,他就僵硬了,不会说话、不会思考,不知疲倦地做所有事情。像个机器人。很多年就这个样子过去了。在李澳中面前,康兰总是意气风发、言辞如刀。她的工作就是读书,然后摘抄,然后用这些东西分析和解剖李澳中。她很有兴致地做这些工作,从来不知疲倦。

“儿子,我发觉这些书真的有用,你得好好看看。”康兰一有机会就找明天聊天,“通过这些书,我看透了很多东西,你最亲近的人的本质、你生存的意义、人生的可笑、家庭的桎梏……总之,它能让人洞悉一切。”

明天没有看那些书,只是认真地望着她,说:“妈妈,你的脸上有皱纹了。”

康兰笑了:“是女人都要老的。”她说着,漫不经心地拿起镜子一照,她呆了,放下镜子,一动不动地坐到了黄昏,一句话也不说。

从那以后,康兰开始变了。她扔了那些书,烧掉了几大本的笔记,开始热衷于养颜护肤、做健身和化妆。她再也不批判、剖析李澳中了,表情恢复了平淡,不见了从前的尖锐和锋利。

5

李澳中踉踉跄跄地跑下楼梯,跑到菜市场的边缘,坐在一块石头上发呆。他抽出一支烟,伸手去摸打火机,拍遍身上的口袋也没找到,伸手到肋下的公文包里去摸,却摸着一个硬壳,是记载着何小三“隐私”的笔记本。

这几天一直忙着杜道夫被盗案,他也没工夫去看这个笔记本,但他早已经向何小三问清楚这个笔记本的来历。事实上,也正是这个笔记本,才让何小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竹筒倒豆子般把于富贵命令他们偷窃杜道夫的经过交代清楚了。因为,这个笔记本,按何小三被抓时在李澳中耳朵边说的:“是我从于富贵家里偷来的!”

说来也很搞笑,这几天,何小三因为欠了镇里开赌场的秃头四一大笔钱,秃头四扬言,再不还钱就派人废了他的卵蛋。何小三简直被逼疯了。恰巧那天于富贵派人找他和董大彪,说有任务。何小三知道,给于富贵干活儿,奖金大大的,也不理会董大彪,屁颠儿屁颠儿就去了于富贵家。

当时,于富贵在书房里,见何小三进来,便将杜道夫正在拍摄神农镇假货的事情说了一遍,让他马上找到董大彪,两人去将杜道夫的摄像机等东西偷回来,绝不能让神农镇制假这个秘密流传到国际上去。何小三点头哈腰,于富贵说完,打开保险柜取了两千块钱给他,让他和董大彪平分。

正在这时,桌子上的电话响了,于富贵没来得及锁上保险柜的门,匆匆去接电话。何小三就站在保险柜旁边,手里握着两千块钱,心里想着欠秃头四的几万块钱,手脚就有些发痒。心想:这保险柜里大概都是钱,我随便抽一沓老爷子未必能发现。于是他悄悄拉开保险柜的门,一看,不禁有些叫苦,原来现金都放在保险柜中间的小抽屉里,而抽屉却被锁上了,上面的格子上放着账表之类文件。

何小三正要关门,忽然发现账表中间夹这个黄铜盒子,那盒子古色古香的,上面雕满花纹,看来是个文物。他心里一动,于富贵的文物都放在书房的架子上,唯有这东西放到保险柜里,看来非常贵重了。要卖出去,恐怕不下百八十万。

他顺手揣到自己怀里了,然后关上保险柜的柜门。保险柜质量不错,关门的时候无声无息。

干完于富贵交代的任务,何小三回家关上门把黄铜盒子拿了出来,仔细一看,不由大失所望,原来这盒子是普通的药盒,只不过表面涂了黄铜色的漆。再打开一看,几乎晕倒,于富贵放到盒子里,藏到保险柜里的东西,居然是一本破破烂烂的笔记本!

何小三翻开看了看,里面密密麻麻写着字,好像是日记,不过写着别人的名字,还不是于富贵的日记。何小三上过小学,识字不多,懒得去看这本日记,扔到床上发起呆,后悔得想哭。

这下倒好,钱没偷到,却偷了于富贵的一本破日记。这要让于富贵知道……何小三不由打了个冷战。这怎么办?还回去显然不可能了,现在唯有一个办法,就是把这东西毁了,到时候于富贵问起来抵死不认。

何小三打定主意,跑到镇子外面,挖个坑把盒子埋了,这本日记得分开埋,他正寻地方,不料碰上一群狐朋狗友,要拉他到醉不归酒店喝酒。何小三无奈,只得把笔记本揣到怀里,若无其事地随他们喝酒。正喝着,李澳中来了,然后被逮住了,然后笔记本也落到李澳中手里了。

何小三当时真是跳楼抹脖子的心都有,这要让于富贵知道,弄死他跟捻个蚂蚁差不多。何小三无奈,只好跟李澳中谈交易,附在他耳朵边说:“李所长,这东西是我从于富贵家偷来的,只要你帮我保守秘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何小三果然很合作,李澳中一审讯,他有什么说什么,毫不含糊。李澳中也遵守承诺,这个笔记本他从未看过。

此时,在这个满眼都是烂菜叶子的菜市场,李澳中静静地坐着,点上一根烟,慢慢掏出了这本泛黄的笔记。

翻开扉页,是一行铅印的宋体字:

成千成万的先烈,为着人民的利益,在我们的前头英勇地牺牲了,让我们高举起他们的旗帜,踏着他们的血迹前进吧!

——毛主席语录

下面写着一行遒劲的钢笔字:

林茵,在这个昏暗的地下世界,我唯有以这些文字来记住你的存在,记住你在我生命里的一点一滴,因为,或许我明天就会死去,被枪杀,被活埋,被人将我的思想和肉体一起毁灭。我希望,这些文字能比我的生命存在得更久。

李澳中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这是谁写的日记?林茵是谁?昏暗的地下世界?这是什么意思?又是谁要杀他……如果是几年前刚写的,这可是一桩大案子啊!

种种疑问将李澳中的兴致很快提了起来,他似乎忘掉了刚刚发生的烦恼与痛苦,下意识地扔掉了吸了半根的香烟,去阅读这篇日记。翻过扉页,就是日记的正文。但奇怪的是,这本日记好像不是按照日期记录,好多段落都没有明确的日期标注,倒像是一个个历史阶段的回忆录。字迹也比较潦草,有些字写得歪歪斜斜,仿佛垫在膝盖上写成,很不容易辨认。李澳中一句句地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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