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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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彦清小的时候别人看见他们父子在一处一定夸他长得像爸爸,清秀好看。就算现在彦清自己照镜子一闪神也会想起父亲当年。他们仍旧相似,只是各自时间进了一格。
古人讲不肖,就是不像他的父亲,就是一个不好的儿子,从这个意义上讲,彦清应该是个很好很好的儿子。
可惜他不是。
彦蕴城坦荡的仕途命运随着工厂的改制而告一段落了,倾巢之下岂有完卵,他没了进步的可能,于是他也曾经停薪留职怀揣着荫妻庇子的伟大愿景下海经商了一个阶段。
然而,市场开放初期的大潮是十分无常的,几番涨落,时代的弄潮儿纷纷或溺死水底或浑身湿湿嗒嗒不甚干净,彦蕴城做不了第二种人,只得成为第一种人,家业凋零地回到厂子里继续做一个没什么名堂的工程师。
所幸,事业上虽然不成功,他还有一个美满的家庭,温柔可人的妻子,聪明漂亮的儿子,家里还飘着咖啡的香气,也有点闲钱和朋友偶尔去梅华聚一聚。
然而,几年后妻子的外遇离婚给了这个男人致命的打击。
彦清还记得他偷窥到父亲以死相逼请求妻子不要离婚的一幕,只是,那天彦清的母亲没有心软。她前脚走,彦蕴城捏着美工刀的手举了几举,比了几比,终于还是颓然落地,他蹲在地上哭得无比窝囊伤心,从此,他变了个人。
彦清看见衰老了的父亲,当年那么多的事情一下子就能压上心头,他其实不知道如何能面对父亲,如何与他像普通父子那样随便地交谈,比如像他弟弟彦予那样,他只能恭恭敬敬地叫一声“爸爸”,然后默然无语。
不知道彦蕴城对儿子是不是抱着同样的尴尬,他也只是不轻不重地“嗯”一声,之后全无表示。
彦予把那个紫砂壶摆在茶几上,说:“老爸你看我哥多大方,买了这么好的东西送给你,我陪他买的。”
彦蕴城眼皮抬了抬,喝口热水,又唔了声,不置可否。
李老师招呼彦清坐下,端茶送水的,比以前还透着热乎,彦清猜大概是看在他借给彦予钱开公司的份上。
李老师说:“今天你爸爸生日,本来应该在外面吃,不过想着就是咱们自己家人没必要浪费那个钱。今天彦清你就尝尝我和小芳的手艺。”
屋子里飘着饭菜香味,彦清默默地想,他自己的母亲其实不大会做饭,轮到她做饭,他们一家就只能吃的蔬菜萨拉和香肠,有点厨艺的反而是父亲——从这一点上来他仍旧是个很肖的儿子。
很快饭菜上桌,饭菜上桌,几人围坐,彦予活跃气氛组织大家又是唱生日歌,又是吹蜡烛,又是切蛋糕。
毛芳尝了一块大加赞叹,还问这蛋糕哪买的真好吃什么的。
彦清就和毛芳说了几句话,略微讲了讲自己的工作,他眼睛的余光里一直有父亲的身影,总觉得这样多少让父亲能够了解一点现在的自己,虽然不知道是否有意义。
饭后又吃了水果略作了坐,李老师就张罗着让彦予送毛芳回家,彦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该趁机告辞,不过他继母显然并没有这个意思,反而极力挽留,说:“你看你这么长时间没来看看你爸爸,今天他过生日就再多陪陪他,父子俩好好说说话。”
彦清不知道能说什么,不过他还是坐回了沙发上。
他继母挨着他父亲坐下,开始只是让他喝茶,吃水果,笑着不说什么。
彦清渐渐地感觉到不安了,后来他看见继母在偷偷扯他父亲的衣角,他觉得是有什么事情了。
果真,李老师见他父亲铁了心的不说话,她便笑着说:“其实今天我和你爸爸有点事想求你。”
彦清说:“您说。一家人,不用提求不求的。”
她继母陪着笑脸说:“我们想向你借点钱买个房子给小予结婚用,不知道你方便不方便。”
作者有话要说:子息开了定制印刷,请有心的野生注意咯,不信抬头看。。。
15
15、第 15 章 。。。
彦清已经借给彦予本人很多钱了,多得甚至有点超过他能负担的数目。
可是他这位继母确实是第一次亲自开口向他提钱的事情。
李老师说:“小清啊,不瞒你说,我们家——我和爸爸但凡有办法的话也不想向你开这个口。”
彦清看他父亲一眼,他父亲表情没有变化,仍旧喝茶水。
李老师继续说:“刚才彦予那个对象你也看到了,还不错吧?”
彦清点头,“看着是很好的姑娘。”
李老师高兴地附和,“可不是好姑娘嘛,和彦予在大学就处了朋友了,去年毕业就进了一家外贸公司,挺有能力的,大学的时候就是学生会干事,品貌各方面我和你爸爸也都挺满意,和小予俩人的感情也不错,”到此处压低声,“现在的年轻人你是知道的,估摸着早也就有点什么了。前两天小予回来跟我说结婚的事,我们做老人的怎么也说不出个不字来,你说是不是?说完就有点期待地等评价。”
彦清说:“是好事情。”
李老师说:“说实话,现在年轻人工作忙生活节奏快,难得毛芳和小予俩人肯早日成家立业过稳当日子,我和你爸爸——特别是你爸爸,心里老高兴了。想想你爸爸的年纪,能不想早点抱上孙子吗?”
彦清的心猛地缩了下,他没做声。
李老师快言快语道:“毛芳家没提别的条件,就一条,想让姑娘过门就住上自己的房子,不用一辈子做房奴。人家一片父母的心,我们理解。可是我们家的状况你是知道的,实在买不起婚房了。我和你爸爸的工资加起来按说也不算太少,一个月五千多块,自己花是够了,可是现在的房价,稍微差不多一点的就要个百十来万的。”她摇头。
彦清还是没接过话头。
李老师长吁短叹,“我跟小予说,要不行我就把这套房子卖了,凑钱给他们小两口付个首付,以后的贷款就让他两个还去,我们还出去租房子。可是小予不答应啊,他说我们家——我和你爸爸,之前租房子住了好些年,好容易才买的这个房子,好歹算是有了个自己的窝,现在卖了我们这辈子再也买不起房子了,老了老了连个窝都没了。”说着就哽咽起来。
彦蕴城叹口气,终于开口说:“你跟我受苦了。你也不必这样,我们老虽然老了,还是要讲点脸面的……我就说求人不如求己,大不了我们把这个房子卖了,买个大一点的,和彦予他们挤一挤也能过日子的。”
李老师偷偷白了他一眼,擦擦眼泪,埋怨说:“说的容易,你看现在年轻人结婚哪有老人一起住的?婆媳关系多难处啊!远的香近的臭,老年人有老年人的生活方式,年轻人有年轻人的,住不到一起——退一步讲,就算一起,也不能人家一结婚就赖在新房不走啊,那成什么的?小夫妻家的不给人家空间说出去是要给笑话的!再说亲家能同意吗?都是嫁女儿,人家凭什么?”
一席话说的彦蕴城也有点气了,特别是在不对盘的大儿子面前被抢白,面子上受不了,他把水杯重重一放,道:“结不起那就不要结婚了!我们虽然穷了也还是要讲脸面的!你说了那么多他——可见他是不方便的,还说什么说!”说罢起身走回卧室,啪地关上门。
李老师一愣,待要吵个究竟想起终究还有个彦清在跟前,还是在这么个关键的时刻,便收拾起一腔怒火,努力挤出个笑道:“你看你爸爸——他更年期长!老头子年纪越大越固执,你别介意啊。”
彦清本来酝酿着想把自己的处境也稍微谈一谈,他想说他家里的存款都不是他赚的,是陈建林赚了交给他保管,说好听了叫共同财产,而实际上,他们俩又不是夫妻,“共同财产”一词也没有法律效力,他究竟有没有权利动用这笔钱他自己心里也没把握呢——何况他之前已经瞒着陈建林借给彦予那么大一笔钱了,而且开始犯愁彦予的偿还能力了,若陈建林发现了那两百万的事情,他要如何补上那么大一个亏空?
可是他继母诉了一大堆苦,他父亲因为钱和面子的事情都发怒了,而且话里话外他也听出对自己隐隐的不满。
他自己的那些苦衷就说不出口了,最后只得说:“我、我会考虑考虑的。”
李老师大喜过望,忙道:“对对!不是要你一下子就拿出那么大一笔钱来,是要时间考虑,再说你还得和你的那个——小陈吧,商量商量。”
彦清说:“其实我这些年赚的不多,一个面包店……”
李老师打断道:“小清啊,要是你就开个面包店,我和你爸爸又哪好意思向你开这个口?卖了你那个店也不值啊。可是你们家小陈不是做大买卖的嘛!我听说他的那个公司专门卖进口轮胎的,喔唷了不得的唷!”
彦清修正道:“他只是合伙人之一,有点股份……赚的也是辛苦钱,很不容易的。”
李老师说:“那倒是,现在干啥都不容易,赚的都是辛苦钱,不过他好歹辛苦点还能赚到,不像我们老的,就是再辛苦也赚不出一个房子。”叹气,“小清啊,别怪阿姨多嘴,咱们好歹算是家里人,我这些年看着你也替你担心呢,你和小陈虽然感情好,不过现在男女朋友说分手就分手,多年夫妻说离婚就离婚,一点保障都没有,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和小陈要是有点什么变故,你是不是也该早为自己打算打算?”
彦清垂着眼没做声。
李老师察言观色,忙说:“哎呀你看我乌鸦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们那是从小的感情,当年一起出国一起回国,这么多年,跟一般人怎么一样,你别多心啊。”
彦清道:“李老师我知道你的意思。”
李老师道:“懂就好——”忍不住又多了一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吧。”
彦蕴城始终不见从卧室出来,看来今天彦清不走他也是不打算出来了。
彦清也不便久留,起身告辞了。
他继母热情相送,一个劲叮嘱:“小清啊,有空多来家坐坐,又不是外人,你爸爸嘴上不说,实际上心理是牵挂你的——内个,我刚跟你说的那个事你可得当个事好好商量好好考虑啊。”
夜晚的空气特别清冽,彦清深呼吸几口,肺里微微刺痛,好像多吃了几个鸭梨一样难受。
独自走在斑斓夜色中,他脑子里仿佛很冷静,又仿佛很混乱,他不想思考那么多,可是无数的事情好像同时在他体内冲撞。
他年轻的时候从来没想过日子竟然是这样过的,一天又一天,越来越纷繁芜杂,越来越深陷其中。
生命像树,看似枝繁叶茂;生活像藤,蔓延包裹越勒越紧。
只要陈安迪在家的晚上,他们家是不看电视的,因为耽误孩子写作业。
陈安迪有点庞大的身板坐在他房间的书桌前,他有点抓耳挠腮地趴在那里,很显然没做进去。彦清送水果进去看着也觉得可怜,从后面看了一眼是数学作业,上面干干净净的,可见是真的不会。可是他完全辅导不上了——他高中就已经决定走美术专业,文化课上并没有用过心。
陈建林作为理科生成绩倒不错,也勉强辅导得来儿子的功课,只是试过两次之后爷俩简直要翻脸——做爹的说儿子笨,做儿子的说他讲的烂,把他赶出去不让他辅导了。
彦清有时候觉得站在陈安迪的角度确实不出国不行了,同情地看了眼那白嫩微胖的孩子,他悄然退了出去,随手关上门。
陈建林本来在沙发上翻看资料,看他出来忙招了招手,忙了一天,他俩也是现在才有空说说话。
陈建林关切地说:“你今天到医院大夫到底怎么说的?”
彦清把大夫的话如实说了,并强调说正是因为这个前列腺的毛病才导致自己不行的。
陈建林点头说:“原来是这样……好好的得了这么个毛病,既然病了就得好好治疗,我看要不再到赵院长那里去确确诊?”
彦清说:“今天开了一袋子药回来呢,有针剂有口服的,我先打打针再说。”
陈建林道:“你可早点好了吧。”
彦清道:“那我要是好不了呢?”
陈建林呵呵笑道:“那简单,我就不要你了呗。”
彦清闷闷不乐。
陈建林一把搂过来再怀里进一步调戏,“唷~生气了?——真生气了?”说着还老没正经地要去亲彦清的脸蛋什么的,好歹让彦清推开了,“你也不怕安迪看见!”瞥了瞥安迪的房门。
陈建林嘻嘻笑道:“那笨小子正写作业呢,够他忙活的。”
彦清一时好奇,“你和安迪约定什么了?早上我听你这么一说他好像就很听进劝的样子。”
陈建林道:“简单啊,我跟他说:你在出国之前必须要听我和你彦叔的话,在学校也要好好表现,否则的话你老实在国内呆着得了。——别说他还真挺当回事。”对于成功地巩固父权一事陈建林不无得意,又凑过去邀功道,“我聪明吧?”
彦清就像摸某种大型犬只的头一样给他顺了顺毛,“是啊,我们家建林真是聪明。”
陈建林果真就像大型犬只一样蹬鼻子上脸地扑了上去,成功将彦清扑倒在沙发上上下其手地咯吱着玩,彦清是有痒痒肉的,挣扎不已又不笑得差点流眼泪,正滚闹作一团,陈安迪房间的门打开了,那孩子一边搔着屁股一边无精打采地走出来,抬眼就看到那为老不尊的两只略微儿童不宜的行为,愣了愣,顿时有点羞愤,本想退回去,又有点憋不住了,于是目不斜视地走去卫生间了。
被惊扰了的两只连忙亡羊补牢地分开。
陈安迪尿完尿,又目不斜视地回自己房间了,嘀咕着:“都不知道避着点孩子吗?真是的!”
彦清的脸红的不像样子。
陈建林反而无所谓,又过去揽住他的腰,“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是这么回事,孩子都这么大了,该懂的早懂了——你记不记得他小时候……”
彦清叹道:“你也差不多点吧,孩子大了,受的又不是F国的教育。”
陈建林把手拿开,撇清道:“好好,咱俩是纯洁的男男关系还不成嘛——刚才打岔岔过去了,你那个病一定得治好,砸锅卖铁也得治好!”
彦清道:“那不至于,那病什么的是小事——我倒还有件事和你商量……”他酝酿了下。
陈建林等他开口。
彦清咳了咳,道:“彦予想要结婚,我爸挺高兴的。”
陈建林还等着他说到点子上。
彦清想干脆也不绕那么远了,直言道:“可是他们没有钱买婚房,现在的房价你也知道的,至少也要百十多万才能买套稍微像样的房子……”他没截下去。
过了有半分钟,陈建林翘起二郎腿,道:“那好,我们送给他五十万,让他付个首付,其余的让你那个弟弟自己去还贷。”
彦清说:“可是彦予才大学毕业一年,开的公司也不赚钱,还贷能力实在有限,如果让他还,最后怕又成了我爸和李老师的负担,他们这个年纪了总不好还为还贷提心吊胆的。”
陈建林马上说:“你也说你弟弟才大学毕业一年,明明没有这个条件干嘛还要强行结婚?实在想结也就结了,干嘛理直气壮地向家里伸手要这要那的?就因为他年轻,所以才要培养他的责任感和对金钱的正确态度,你们这样纵容他是不行的。”
彦清知道陈建林说的有道理,他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可问题是——
“当年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为了供我出国读书我爸爸卖掉了他和李老师和彦予住的房子,结果我却让他那么失望……”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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