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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迹-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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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若侧过身来看着她,明眸微亮,如看透她的心一般带着微微笑意:“你是想让我骗你,还是愿意自己欺骗自己?”
“不论是什么,都请告诉我,我想知道真相。”
“真相?”季若摇摇头,淡淡笑出声来,无奈中带着悲悯,“这世上哪有真相,你想知道的真相背后有多少是无奈?试问,若真是他主张屠你满门,你杀了他能如何,若他是被人陷害,是不是你就不会去杀他了?若是他无心之举,是不得已而为之,或被人胁迫,是不是你就不会恨他了?” 
舒墨站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苦笑了一声:“不知道,或许不会像现在这么恨他、想让他死。或许,也不用这么累了,不用每天都被仇恨压得喘不过气来,不用想着那天晚上惨死的几十条人命,不用因为报仇而不敢去相信别人,或许会好好活着……”
季若沉默了半晌,望了望远方灰白的天空,鸟儿越发少了,只剩下一些云丝,空荡荡的:“江湖中有多少人背叛、杀戮、求全、隐避,这世上的所有莫不都是无奈,你说你要真相,不过是想让自己放下仇恨,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真相是什么。舒家之事,江湖传言纷繁,我听了许多,却知道没有一个是真相。”
“你没有问过他么?你和他不熟么?”
季若道:“熟?我和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他喜欢丝乐,来听过我的曲,他是我的客人,朋友这一说都怕是有些牵强了,又怎会和我说起那些事情?”
“那天绝顶的事情呢,我父亲去天绝顶上寻过他,可是为什么会惨死在他屋前?”舒墨质问。
季若看着她:“你知道么,仇恨会让你的眼睛蒙上纱,让它看不到它应该看到的东西,也无法告诉你真相。你的父亲果真如你所说的是好人么?他去天绝顶当真只是为了你,还是为了什么?为何舒家被灭门后神教对此事闭口不谈,他们是那样敢做不但当的人么?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季若正色看着舒墨:“普罗圣手虽在江湖中清誉极佳,但据我所知,天绝顶之事是他的错,他屠戮了神教数百人,害得天绝山下众多人家破人亡……”
“等等…。。你说什么。”舒墨盯着她。
季若止出话:“这世上之事啊,真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我素来不喜欢这些东西,可无奈有些事情非要知道不可,若非师父交代过的重任,当真想要隐世在这里,每天竹林清泉,可不惬意?”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江水愤怒地拍打着崖壁,似要将怒气都一股脑发泄出来,云天上,孤鸦哀鸣着飞过,风渐渐歇止。
“你当真要找他?”季若问。
“是,一定要。”
“以你现在的水平能赢了他么?”
“拼死一搏,杀了他,便再没有什么遗憾,活与不活着就没有区别了。”
“当日灭你全家的人又不只他一个,为何独独要向他报仇呢?”
“展霄七翼,我一个都不会放过,只是萧落尘,要先杀了他罢了。”
“那你去天绝顶吧,若是你能进得去,杀不杀得了其他人我且不管,平安回来找我时,我便告诉你落尘在哪里。”季若理了理鬓角的头发,朝舒墨一笑,走回屋里。
舒墨看着她,转身离开,外面的风又渐渐大了起来,吹得她的头发凌乱不堪。
第二日,舒墨离开了,在阁中十几日,伤也养得好了不少,季若的药药效极好,身上的伤口也没有留下多少疤痕,只是微微有些作痛,不过运功起来已经没有大碍,只是现在的舒墨内力还十分微弱,勉强运功也总是力不从心。
下山后,她没有去山下的珠明庄寻东霖,问清路途后便朝着天绝顶而去。
到达天绝山下时是在十天之后,天绝山在东南,山势险峻,是冢林五峰之首,山下有座繁华的小城,是去天绝顶的必经之地,小城有个不俗的名字,叫高梧城,听说城中种满了梧桐,故因此而名。
城中繁华,熙熙攘攘,舒墨寻了家客栈住下,刚准备下楼吃饭,便瞧见了东霖和商芹坐在一楼上点菜,看样子并不知道她已经在这里住下。舒墨皱起眉头回了客房,在桌上放了锭银子,开窗子朝下望了望下面的小巷子,跃了下去。
巷中无人,舒墨四下看了看,寻了处偏僻的小路朝城外去了。
看样子东霖似乎已经知道了她的去向,若是碰上他多半要生出不少琐碎的事情来,还是躲过去为好。出了城再往山上走了一会儿,瞧见一处茅草人家,虽有些破旧了,但炊烟袅袅,应该是有人居住。
舒墨轻敲了瞧门,见是个小姑娘开的门,笑问:“你……额,小姑娘,你爹娘呢,在家么?”
那小女孩懵懂地眨了眨眼,转瞬点了点头,朝屋里道:“阿姊,有人来了。”
说话间,一个一模一样的女孩子一手拿着锅铲跑出来,瞪着圆圆的眼睛看舒墨,叫道:“你谁呀,干什么的?”
舒墨被这女孩的大吼的样子吓了一跳,突然难得的笑起来:“我要去山上,没有客栈了,所以想在这里借住一晚。”
姐姐瞪眼瞟了舒墨一眼,转头看了看妹妹,冷声道:“进来吧,要吃饭么,我正做呢。”
舒墨点头道了声谢,被妹妹拉着进了屋子。屋中没有什么好东西,简单到极致,一张桌子,一张床,床上斜斜歪歪摆放着两床被子。
桌上已经码好了两双碗筷,妹妹朝舒墨笑了笑,跑去厨房又拿出一副碗筷来,给舒墨倒了碗水喝,和她坐在桌上聊起来。
“姐姐你要上山去做什么?”妹妹问,眼睛黑又亮,直直地看着舒墨。
“是去找人。”舒墨含糊其辞地道。
妹妹突然高兴起来,朝着厨房大叫,“阿姊,这位姐姐要去山上呢!”
姐姐从厨房跑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舒墨:“你去山上?”
“是啊。”舒墨喝着水。
“那你能进去无神宫里面么?”姐姐着急地问。
“无神宫……”舒墨知道那是魔教总堂,奇怪着这两个小姑娘怎么会知道,转而想想成天在天绝山上多少都会听到一些,所以也不奇怪:“自然是可以,不然我不是要被他们杀死了?”
“那你能不能帮我们找一个人啊?”姐姐和妹妹齐声问道。
“找人?”舒墨一向不喜欢牵着别人的问题,看着她们地下头默默喝水。
“你到是说话呀,不然我不让你住了。”姐姐生气了,撑着腰叫起来。
舒墨无奈地一笑,点头,“你要找谁,总要先告诉我吧。”
妹妹扯了一下姐姐的衣服,喏喏使了个眼色,让姐姐不要着急,转头朝舒墨柔声说:“我阿爹和阿娘,他们十多年前被带上了无神宫里,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十多年前了……”舒墨心一灰,猜到若是一般人魔教应该不会留着的,问道:“你阿爹和阿娘是做什么的?叫什么?”
“能做什么,当然是种地的了,你当我们是什么人?”姐姐叫道。
“阿姊,别着急……”妹妹赶忙捂住姐姐的嘴,不好意思地对着舒墨笑了笑,“我阿爹叫乔丰樵,阿娘叫元花,他们都是好人。”
舒墨默了默,点头道:“好,我可以帮你们去找,但是找不找得到就不知道了,你们总要给我一些东西好让你爹娘认识吧。”
妹妹瞬间眼睛笑起来,找了半天不知道拿什么才好,从窗边的木盒子里拿出一个草编的结来,样子很奇怪,到像是太阳和月亮的模样。
“这个,这个,你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就知道是我们了。听奶奶说,我阿爹左眼瞎了,可阿娘身子好,长得很漂亮,你一定一眼就能认出来。”
舒墨低头浅浅一笑:“嗯,我一定可以认出来。这编的是什么东西?好奇怪啊。”
妹妹羞赧地一笑,不好意思道:“这个是我和姐姐,左边那个是姐姐,右边那个是我。”
草结上左边日落,右边月亮慢慢从地平线上升起。
“我叫月升,姐姐叫日落。”
舒墨看着她们,终于明白这草结的含义。
作者有话要说:


、第九章

在日落、月升家住了一晚后,舒墨和她们分别,踏上了去天绝顶的路。
神教的守卫当真是周密,舒墨刚潜进天绝顶的外宫,便如同触动了机关似的,大批的守卫朝她这边涌过来。
她本就伤未好全,拼得了招式能胜过他们一时,但实在不宜做持久战,舒墨叹了口气,一跃朝云霄堂那边而去。
刚进了云霄的领地,一着地便被重重包围起来,舒墨站在包围中央,手里的剑上还滴着刚才厮杀来而留的血迹。
片刻后,从那些黑衣的守卫中走出一个男子来,高出常人一头的身高,带着浅浅的蔑笑,手中拿着墨玉棋子,似乎是刚被从棋盘上拉下来,斜乜着舒墨:“这位姑娘,来这里作何啊?”
舒墨冷眼看他一眼:“你是谁?”
男子刚还有些懒散的模样,这会儿抬起头来看了舒墨一眼,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她,“姑娘胆子不小,”斜眼瞥了一眼她手中的剑,恍然道:“哦,原来还是会几下的姑娘,不然怎么这么嚣张?”
“三公子,”男子身旁一个守卫低身唤道,“教主那边还不知道,要不要去通报一声。”
男子手指轻动,一皱眉毛:“不急,什么都跟教主说,他还忙着呢。”
“那这姑娘……”
男子看着舒墨,笑道:“我是空城,你若不是来寻仇的那就进屋说说。”
“空城……”舒墨喃喃道,“你是展霄七翼中的人?”
空城笑点头:“你认得我?”
“自然认得!”舒墨冷笑道,手中的剑不免握得紧了些。
“哦,那是故友了,我怎没见过姑娘?”空城大笑起来。
“是么,我貌似也没见过公子。”舒墨眼中杀气腾腾。
空城不解地看着她:“那姑娘是我哪位兄弟中的朋友,我也好认识一下。”
“萧落尘你可知道在哪儿?”
“落尘……”在场众人均是一颤,空城脸色一僵:“你如何认得老七?”
舒墨泠然一笑,只觉得丹田处那一股内力渐渐融化在体内,一个翻身朝着空城飞去,直直用剑削断一路守卫的手臂,空城脸色一变,弹指将手中的墨玉棋子朝她弹去。
倏地,棋子擦着她的下裙飞过,她双腿一踢,借力又踢倒几个守卫,径直站在空城面前,身后已经是一片狼藉。 
“好厉害的功夫。”空城赞道。
“还是先管自己吧。”舒墨道,提着剑朝他冲去。
刚要和他动手,突然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红色的身影来,清脆的碰撞声登时从剑间传来,舒墨眼神一颤,那个红色的身影武功极高,竟和她不相上下。红衣女子闪过一丝薄笑,脚步划到她身后,反手一掌击在舒墨后心,舒墨被震得朝前一步,吐出大口血来。
“舒墨姑娘,跟我走。”红衣女子转身在舒墨身上一点,一把架住舒墨的胳膊,飞离了展霄堂。
舒墨被她点住了穴道动弹不得,那红衣女子轻功着实了得,不出片刻便将那些追兵甩得没有了影子。落脚时舒墨被她带到了山林后的一处小屋中,前后偏僻的很。
“你是救我,还是在救他?”舒墨被安置在木椅上,看着红衣女子在面前走来走去。
“既是在救你,也是在救他。”红衣女子朝她一看,将忙活了半天调好的药端了过来,掰开舒墨的下巴给她灌了下去。舒墨差点呛过去,咳嗽了半天,道:“给我喝的什么毒药?”
“毒药?”红衣女子不屑地笑笑,鄙视地看了她一眼,“给你喝的是好东西,别一副迫害的模样,若是要害你就不会救你了。”
舒墨不语,看那红衣女子将另外一种药又调了调,朝她走过来,邪邪笑了一笑,一把扯开她的衣襟。
“喂,干什么!”舒墨叫道,想要动却是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是听自己的,着急的额头直冒冷汗。
红衣女子冷道:“嚷嚷什么,给你上药。”
“给我滚开。”
“你当我愿意,要不是公子……”红衣女子刚要说什么,马上停了下来,没好气地瞪了舒墨一眼,将药膏涂在她的伤口上。
药膏凉凉的,不一会儿便沁入皮肤下,顺着经脉开始有了些感觉。身体慢慢发热开,那些平日里隐隐作痛之处渐渐不难么痛了。
舒墨闭上眼,不再挣扎。红衣女子哼地一笑:“感觉到了吧,知道我不是害你了吧!”
上好药,红衣女子给她把伤口用纱布包扎好,替她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却仍不解开她的穴道,安置她在床上躺好,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托着脑袋看她。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舒墨转过眼睛去,不去看她。
“想看看把公子迷得那么厉害的人到底是一副什么模样?”红衣女子笑道。
“你一直说你家公子,你家公子到底叫什么?”
“这个我不能说,说了会死的。”红衣女子摇头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红烛,蜡烛的烛。”
“为什么救我?”
“因为公子说你不能死啊。”
“你家公子为什么要救我?”
“刚不是说了么,我家公子很喜欢你的!”
舒墨实在觉得和这个姑娘扯不清楚,果断合上眼睛睡觉,那红衣姑娘似乎也觉得看够了,过了不多时也走开。屋子渐渐清冷下来,炉子里的火被压着,只有烛火还在噼啪作响。
舒墨躺了会儿,睁开眼朝四周看了看,那红衣女子不知去了哪里,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若是这会儿有人闯进来,她可不是必死无疑?正想着,红衣女子仿若听见里里面有些动静,推开门进来,皱着眉头看了眼舒墨,犹疑道:“你不会是想用内力冲开穴道吧?”
舒墨眼神一闪,不做声地合上眼。
红衣女子走到炉子边,撩了撩炉中的火,又填了些炭,转身对舒墨道:“别想用内力,会内伤的,我点穴的功夫是公子教的,他点住的穴没人能解开,即便解开了,不死也是个残废。你若是想变残了我可不会救你。公子只交代了让你活着,我可不管你活成什么样子!”
舒墨淡淡道:“不会的,我只是看你去哪儿了。”
“哦,你担心我?”红衣女子笑起来,“放心吧,我就在外面守着,公子说你睡觉不好,不让我在屋子里打扰你休息。”
舒墨心里想了想,平生所见众人中了解她的人不算多,但她实在不知道红烛口中的公子到底是谁,这样想了半晌不得果也才作罢。红烛见她不说话就退出了屋子,炉中的火还在扑哧地燃着,外面风刮得烈了,这天绝顶上不比长音阁,冬日里当真是要寒冷数倍。
舒墨朝门口喊了一声,红烛跳脚进来,呵着手心,有些生气道:“又怎么了,公子说你不喜欢麻烦别人的,怎么这么事多?”
“就待在屋子里,别出去了。”舒墨冷道,合上眼,“我睡觉不喜欢屋子里有人乱动,你听话点坐那儿,不然我让你去外面待着。”
红烛被舒墨呛到了,虽然舒墨口中厉声,但显然是关心她的,红烛咬着唇暗暗一笑,听话地坐在桌边上。
刚坐好,突然有人推门进来,身上带着还未融化的雪,跺了跺脚,道:“真是气人,刚才还没有下雪呢,怎么我一回来就下起来了呢?”
红烛瞅着进门的绿衣姑娘直使眼色,低声道:“小声些……小声些……”
绿衣姑娘看了红烛一眼,转头看着床上眼皮微颤的舒墨,一下捂住了嘴巴,小心地踱到红烛身边坐下,贴着她的耳朵问道:“是……舒姑娘?”
红烛点头,“刚睡下,你要是把她吵醒了,就……”一翻白眼,作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绿衣姑娘瞪了她一眼,脸色不好看,吸了口气,小心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我不说话了,等她醒来再说吧。”
刚说完,舒墨慢慢睁开眼来,道:“是谁来了,好人坏人?”
红烛凑过去,笑眯眯道:“是公子的丫头,跟我一样是来照顾姑娘的,您睡吧。”
绿衣姑娘靠到舒墨床边,低着头道:“我是公子的丫头绿璧,舒墨姑娘不要生气,我不知道姑娘来了……”
舒墨朝她看去:“帮我解开穴道,不然我没办法睡觉。”
绿璧看了眼红烛,刚想解穴道,被红烛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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