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衣古柳巷-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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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真，这世间唯一割舍不下的还是血缘。
　　书桌上，是秦天看了一半的热血漫画和尚未拆封的小说书；床头的老式小台灯，是自己送出的生日礼物；还有挂在墙上的照片，是当年一起逃课出游时的留影……
　　记忆的开关一旦打开，一幅幅的画面铺天盖地袭来，很多林夏安以为已经遗忘的场景，没想到，时隔多年，依旧记忆犹新。
　　可惜，当事之人已经不在了。
　　感慨的同时，林夏安也很欣慰。至少，还有人如自己一般记得，记得世上有秦天这么一个人，曾经活过。
　　林夏安独自在房间里呆了很久，默默地坐着，什么都没干，直到老管家跑来敲门，站在门外轻声说道：“林少爷，天色已晚，您需要用晚餐吗？”
　　“不用了。”林夏安起身站了起来，从书架上排列整齐的书籍中抽出一本厚厚的圣经。
　　耳边，回想起秦天犹带不满的自言自语：“都说神爱世人，为何不能好好爱我呢！”
　　在基督教义中，同性恋是要下地狱的死罪！罪无可恕。
　　林夏安依稀记得，秦天是不信教的。他的神，由始至终都只有一人，那人最后的背叛，才将他打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永久长眠。
　　老管家转身离开，林夏安没有分神回头，捧着圣经，指尖划过厚厚的封壳，触感一片冰凉。
　　翻开封皮，书页已经被掏空，里面放着一个精巧的磁盘，边缘都已经染上了灰尘。
　　果真像是秦天的性格，大隐隐于市。如果不是相交多年，谁能想到，书架上一本普普通通的圣经里竟然另有玄机。
　　拿出磁盘，林夏安耐心地将一切重归原位。临走前，还回头留恋地看了一眼，少了些住宅的人气，再是熟悉的房间布局，也让人备感冷清。
　　“林少爷……”林夏安回身带上房门的时候，老管家又缓慢走了过来，垂手立在一旁，恭敬说道：“大少爷回来了，请您临走前务必再见上一面。”
　　这么巧？
　　林夏安皱眉。这秦翰，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躲了这么久，如果自己今天不来，他是不是还要继续神隐下去？
　　不管怎么样，林夏安打定主意，找到的东西怎么也不会交出去。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收好磁盘，林夏安跟着老管家下楼，庭院里果真停着一辆超跑，上面满是泥泞，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林夏安狐疑。难道，自己错怪秦翰了，他真的是才回来的？
　　“林少爷，请……”
　　老管家领到书房门外，对林夏安施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林夏安点点头，抬手叩响房门。
　　“请进……”秦翰声线平静，无波无澜。林夏安推门进去，才发现眼前的秦翰面色憔悴，神态也不如往昔那般潇洒从容。
　　“出什么事了吗？你的精神状态很糟糕！”
　　“谢谢关心，已经处理好了。”秦翰坐回太师椅上，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感叹道：“死了也好，一了百了。”
　　林夏安心里一惊，呆站在原地，竟不知道该从何组织语言。
　　“对了，夏安，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嗯。”
　　林夏安点点头，秦翰这才展颜一笑，说道：“小天的东西，交给你，我也能比较放心。”
　　这份责任太沉重，林夏安沉默不语，因为此时，无论说什么，都不能回报秦翰毫无保留的信任。
　　“别太有压力，尽力就好。”仿佛看出了林夏安的担忧，秦翰突然开口，自我开解道：“时隔多年，我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不过，这么好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要是放弃倒也可惜。唉…尽人事，听天命吧！”
　　好一句：尽人事，听天命。
　　林夏安喜欢这句话，也赞同秦翰超然度外的心态。
　　“放心吧，交给我好了。”
　　“夏安，知道我为什么独独愿意为你破例吗？”林夏安摇头，秦翰眼中的笑意更浓了，沉声解释道：“你是一个绝对值得交的朋友。小天肯告诉你那么私密的往事，证明在他心中，你是不一样的。我相信小天看人的眼光，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谢谢。”
　　林夏安放下心来，有秦翰这句话，林夏安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情：那就是秦翰绝对不会与他为敌。至少，在小天这件事上，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
　　“我等你的好消息……”
　　告别了秦翰，林夏安走出大门，顿觉轻松。他想，下一次去看小天的时候，终于可以抬头挺胸了。
　　雷岩的电话是在半夜打进来的，听口气就知道情况有变，等林夏安赶过去的时候，小马已经拍着桌子跟Sara争得面红耳赤，陆雨尴尬地站在一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雷岩呢？”也不废话，林夏安单刀直入地直奔主题。
　　“夏安哥先等等，岩哥一会儿就过来。”
　　相识多年，雷岩很少有不负责任地将自己晾在一边的时候。林夏安很好奇，是什么事能够绊住雷岩，让他在急急忙忙地联系过自己之后，又迟迟不来。
　　不一会儿，谜底揭开了。
　　雷岩亲自领了一个人走进办公室，四目相对的时候，林夏安傻了，怎么会是他？
　　“林少爷，好久不见了！”
　　还是对方先笑着打招呼，林夏安才拉回飞远的神智，回礼道：“九爷，别来无恙。”
　　“干什么这么生疏？再怎么说，我们也算是老交情了……”
　　林夏安讪笑，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了。
　　“多谢九爷抬爱！”
　　严九笑笑，意味深长地看着林夏安，表情高深莫测，但终没再多说什么。
　　“夏安，东西到手了吗？”
　　问话的是Sara，林夏安想了想，转头看向雷岩，见对方没有反对，才犹豫着点头。
　　“真让我伤心！”Sara假惺惺地抹了抹眼泪，对林夏安这么不信任自己哀嚎连连。可下一秒，严九一个凌厉的眼神瞪过来，Sara马上乖乖闭嘴，再也不敢装模作样了。
　　“很好。”严九勾起唇角，轻笑出声：“林少爷做事就是稳妥，令人放心。”
　　这番夸赞，林夏安实在愧不敢当。
　　“那么，可以请林少爷把磁盘给我吗？”
　　“九爷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林夏安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茶杯，不去直面对视严九，压力也不会那么大。“我们定约时有言在先，九爷出尔反尔，以后的盟约恐怕难以为续啊！”
　　严九皱眉不语，面色紧绷，就连神色也变得很难看。林夏安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不知道自己是否哪句话拍到了严九爷的马蹄上。
　　许久的沉寂之后，Sara突然笑了出声：“夏安，或许你该用更直白的话来说，欺负九爷中文不好吗？”
　　林夏安傻眼，原来严九爷沉思那么久不是因为自己说错话，而是听不懂。
　　要不要这么搞笑！
　　“Sara，闭上你的嘴，不说话没人会把你当哑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人当众接了短，严九爷恼羞成怒，满肚子火药全部对准了Sara。
　　Sara对天狂翻白眼，没理会严九的斥责，转而对林夏安说道：“夏安，早点说你的磁盘已经到手，我们也就不用行事这么拖拉了……”
　　林夏安大惊。这个严九爷，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九十章
　　因为严九的突然出现，打乱了林夏安的全部计划。
　　“夏安，实不相瞒，九爷一再交待我配合你的计划，闹到最后，居然会是我在拖人后腿，实在惭愧！”话虽如此，Sara面上却一点愧疚的表情都没有。
　　反倒是林夏安，听得胆战心惊。Sara这句话，表面上并无深意，实际上句句都是针对着他而来，想不到自己处处小心谨慎，竟然会成了最拖后腿的那个，林夏安才是深觉惭愧。
　　“不好意思，是我给各位添麻烦了。”
　　雷岩眉头紧皱，Sara轻笑不语，至于严九爷，低头喝了口茶，低声说道：“无妨！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
　　林夏安呵呵傻笑，低头喝茶。
　　“夏安……”严九突然出声，吓得林夏安差点儿将口中的茶水全数吐出去。这么亲昵的称呼，林夏安自觉福浅，担当不起。
　　“九爷有话，但说无妨。”
　　严九定定地看向林夏安，笑道：“实不相瞒，夏安，我急需那块磁盘……”
　　“我知道。”
　　“所以……”
　　“九爷，磁盘现在并不在我身上。”林夏安当然明白严九的意思，可要让他这么简单就交出筹码，总觉得心有不甘。
　　“没关系，我陪你去拿！”
　　严九这句话说出来，不仅是林夏安傻眼，就连雷岩都抬头，若有所思地盯着对话的二人。
　　“九爷……”
　　林夏安还在迟疑。严九已经起身，嘱咐Sara道：“赶紧收尾，给林少爷一个交代。”
　　“明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林夏安也不好再推辞，见雷岩没出声反对，这才跟着严九起身，往外走去。
　　出来时，天刚蒙蒙亮。
　　严九亲自给林夏安打开车门，嘴角含笑，一派绅士风度。
　　自己一大老爷们得此待遇，林夏安哭笑不得，讪笑着上了车。
　　“夏安，明天有空吗？”
　　“啊……”
　　“我想请你吃顿饭。”
　　“这……”
　　“别担心，只是单纯的吃饭而已。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跟你联络联络感情。”林夏安下巴都要掉地上了。好在，严九并没在意，自顾自的说道：“如果你不方便，我们再另外约时间。”
　　“那个，不好意思……”
　　正聊着，目的地到了。林夏安手忙脚乱地解开安全带，仓皇逃离下车。严九没说什么，不急不缓地跟在林夏安身后，眼底，满是纵容和宠溺。
　　进了屋，严九忍不住好奇地左看又看，感慨道：“风格真简洁。我以为，你这种艺术家至少会把屋子布置得充满后现代艺术感。”
　　“这是我好友的房子，我只是借住在此。”
　　“原来如此。”严九点头，规规矩矩地坐到沙发上。
　　“夏安，你回来啦！”正说着，黎祈擦着正在滴水的头发，步履慵懒地走出浴室。
　　严九的脸色马上变了，盯着黎祈的眼神满是敌意。
　　“哦，有客人啊！”
　　“黎祈，你别闹！这位是严九爷。”一边说，还一边不停使眼色，希望黎祈多长个心眼，不要自找麻烦。
　　“原来是道上大名鼎鼎的九爷，失礼了。”
　　“不敢当。竟然知道我严某人，黎先生才是真正的博闻强识。”
　　呵。瞧这话说得，多有意思！黎祈乐了，笑着解释道：“常听夏安提起，也就记下了。以后有机会，还请九爷多多指教。”
　　严九点头，表情似乎有所缓和。林夏安这才松了口气，说道：“九爷，请稍等。”
　　当然，进屋拿磁盘之前，还不忘再瞪黎祈一眼。
　　“九爷，你可能搞错对象了，夏安这朵高凜之花，不是我能够染指的。”
　　严九抬眼看着黎祈，突然笑了：“黎先生是在好心提醒我？”
　　“称不上好心，提点罢了。”黎祈得意洋洋：“夏安，已经名花有主了。”
　　严九抿唇不语，脸上铁青一片，煞是难看。
　　林夏安出来，乍一看吓得魂都要飞了。黎祈，你小子到底说了些什么啊？
　　“九爷……”
　　“夏安，我先走了。”接过磁盘，严九起身就往外走，林夏安胆战心惊地将这尊大神送出门，这才转身对黎祈兴师问罪。
　　“说！你小子……”
　　“夏安，你小子自求多福吧，我先回公司去了。”
　　“等等，把话说清楚。”
　　黎祈没搭理，转身回房换衣服。砰的一声过后，林夏安就被毫不客气地拒之门外，气得他牙痒痒的。
　　“黎祈，算你小子狠！”说完，林夏安还往门上泄愤般踹了一脚，恨恨而去。
　　消停了几天。
　　再然后，就是电视媒体和平面媒体铺天盖地的大篇幅报道：本省副省长某某某涉嫌严重违纪，已经免职，接受组织调查……
　　林夏安不得不佩服Sara的手段，从一开始的计划，到最后行事，滴水不漏，令人佩服。诚如雷岩所说，一叶而知秋，严九爷的背景人脉，由此可见一斑。
　　雷岩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看他的样子，恨不得马上除掉赵立德，以绝后患。
　　林夏安没有异义，他也细细想过。不是不忌惮赵立德背后的王哲，只是，他相信严九爷。
　　并不是说两人的交情好到可以掏心掏肺，只是，大家目的相同，敌人一致，实在没有必要再互相猜忌。
　　试想一下，严九爷急于想要拿到磁盘，按推测是意在打开西方市场，但可别忘了，严九爷的本职工作是什么？他才是发货人，钱货交易，他要比特币做什么？
　　这么一推测就明了了，严九是去交易的不假，但不是去出货，而是进货。
　　一般人想到黑市交易，首先冒出的便是黄、赌、毒三者，市场广，来钱快，利润高。但以严九的身份和地位，在东南亚不说呼风唤雨，单实力就绝对不逊于王开富，一山不能容二虎，严九的野心，绝对不仅仅只满足于此。
　　所以，林夏安做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为此，他还特意打电话给张茉，通过山田家族的情报网确认了一下。
　　果不其然，严九爷刚受邀去了拉斯维加斯谈生意。不过中途，他特意绕道去了墨西哥，跟当地的黑手党首领高调见面，谈成了一笔军火大生意。
　　挂电话之前，张茉还忧心忡忡，担心王开富的倒台会引起东南亚各色势力的重新洗牌，生意不好做啊！
　　林夏安轻笑，安慰她道：“放心吧，严九爷会比王开富更适合当合作伙伴。”
　　张茉不置可否。心里对林夏安的天真苦笑连连，雷岩也就算了，林夏安毕竟跟他是多年的交情，知根知底；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严九，张茉没打过交道，确实不好下评判。
　　其实，林夏安的说法也不无道理，平心而论，严九爷对人处事，行事手腕样样不差，更重要的是，此人重情守信，做生意伙伴，是不会吃亏的。
　　鲁迅先生曾说：时间永是流逝，街市依旧太平。
　　雷岩最近春风得意，赵立德耀武扬威地回到Z市，还没来得及嚣张几天就被拔除靠山，眼下，谅他也掀不去起什么波澜。
　　雷岩做事，林夏安自然放心。再说，王家父子有严九爷应付，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做个甩手掌柜，反倒乐得轻松。
　　最近劳心劳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可以松口气，林夏安才想起已经好久没跟高格联系了。这小子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以前有事没事儿就在他眼前晃悠，这时候想见人，却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正想挑个时间将高格约出来聚聚，电话响起，竟是许久未联系的林家小嫂子，杜欣怡。而且一开口，就是晴天霹雳的消息。
　　“夏安，赶紧来医院一趟，奶奶……奶奶她不行了……”
　　林夏安傻住，脑子里乱成一团，震惊的同时，心里更是懊悔不已。
　　明明是为了回来陪老人家最后一段路的，结果呢？忙来忙去，能在老人跟前尽孝的时间屈指可数，甚至，他还不如林向晨夫妇。念及此，林夏安更是红了眼眶，哽咽不能言语。
　　“夏安……”
　　“我马上过来！”
　　林夏安抹了把眼睛，拿起鞋柜上黎祈的车钥匙就往停车场奔去。
　　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下楼去停车场的途中，林夏安遭遇了袭击。
　　监控显示，一位头戴安全帽的男子从后方突袭，猛得扑向林夏安，往他大腿和后背猛刺6刀，然后坐上同伙的摩托车逃走。
　　林夏安倒在血泊中，尚有一丝神智，勉强拨打了急救电话。
　　万幸，没有伤到内脏，紧急送医救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