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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角作者:尘夜-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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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种现在市面上几乎看不到了的装饰品,柳恒澈也是一时兴起管前几天一个拍年代剧的剧组讨来的。整整一长串被做成藤蔓状的电线上垂著许多花朵形状的小灯泡,花瓣是彩色塑料,花蕊则是彩色发光二极管,虽然粗糙,往门上一挂一通电,一亮一亮的闪烁起各种颜色时,却漂亮又喜气
柳恒澈看周远志在彩灯串下对“福”字的高低,前些天才理过的短发精神地竖著,他抿著嘴唇,歪著头仔细琢磨位置,一点点地挪动,一点点地粘贴,全放上了,又觉得不妥,後退两步去看,然後再调整,一丝不苟的样子几乎如同在完成一件多麽重要的大事。
他不知不觉地就停下了手,专注地去看那人,他忽然觉得,自己心里的某个角落就像是被人狠狠捏了一下般,有种钝痛的印迹缓慢而清晰地逐渐呈现出来。
他想,这个人从以前开始就应该是这样的。一个踏实的、本分的人,对待任何一件事情,任何一样事物都无与伦比的认真,梦想、人生、工作,等等。哪怕生活并不善待甚至欺负了这个人,他却还是能够抖擞精神,一路坚持著顽强走到今天。而现在,他所郑而重之对待的东西里,又多了一样,爱情。
是他柳恒澈给的爱情!
他一时几乎有些迷惘起来,尽管未必完全明白周远志对自己的感情到底深到了何种程度,他却也知道,在两人如今的关系中,那个人投入和付出的恐怕要远比自己多得多,也深得多!而他本人所付出和给予的究竟是什麽,坦白来说,有些时候连他自己也会弄不清楚。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犹疑,才使得他们如今的关系还是处在简单而维系松散的阶段……
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是该进还是该退?他凝神看著对方的背影,这一阵子那人不知怎麽又瘦了些,本来就比自己矮的身材,如今裹了厚衣服看起来更显瘦。套头毛衣下显得空落落的,他甚至有种错觉,似乎一阵风吹过,那人便要乘风离去,远远消失不见……
他的心里因为这个想法猛然就“咯!”了一下,在自己也未觉察到的情况下,已经上前一步,将那人牢牢锁在怀里。
“阿……阿澈?”被惊吓到了的人只疑惑地喊了一声,便放松下绷紧了的身体,任他拥抱。对待他,周远志总是宽容又包容的,那种几乎带著宠溺的深深的感情,简直让柳恒澈为自己的吝啬而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远志!”他轻声唤著,“远志!”
“嗯?”
“我……我喜欢你。”
对方的身体在怀抱中刹那僵硬了一下,随即便有微微的颤抖传了过来。他听到周远志力持镇定的声音,低弱却清晰地:“我也爱你,阿澈。”
同样是表白,却还是有区别。
喜欢和爱的分界点,究竟在哪里?
柳恒澈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至少不管是退还是进,不管究竟是什麽样的感情,有一点到底是确凿无疑也无法更改的,他再次确信自己无论如何也受不了有一天那个人离开他的身边!
之後,在新的一年来到的头一天,柳恒澈带著周远志一起去了H市一处十公里外的郊区游玩。他们没有钱,便挑了最便宜的玩法。两人买了些面包矿泉水,乘了公交车去那座叫做凌云山的景点,花了三十元钱,爬山游玩。
虽然叫做凌云山,但那只是一座高不过五百多米的矮小山丘罢了,山势平缓,说是登山不如说是沿阶梯散步更合适。柳恒澈也是在考虑了周远志身体条件的情况下,才选择了此处。
因为邻近便有H影视基地的缘故,这处景点平时便少有人来,此时年节,更是无人问津。他们两人一路沿著石砌山阶向上,不时停下来看看古树野花或是在供游人休憩的凉亭中休息闲聊。
柳恒澈向别人借了部相机,一路上拍著山景也抓拍了不少周远志的相片。他微微笑著看自己的,蹲下‘身皱眉研究野果的,或是休息时俯瞰山景的,又或走路时的一个背影,抬头的一个刹那,柳恒澈没有发现,他在以一种自己也无法捉摸的心态,尽可能多地留存著他与周远志两人第一次共同出游的记忆。
一直到山顶,才看到稀疏的几个游客,大多是年轻人,还是情侣。柳恒澈这才想起来,这座山顶据说有一处保佑人姻缘的庙宇,供奉著一位叫做“幸姑”的年轻女子。
不大的庙宇门前却种植著一颗巨大的榕树,无数的气生根向下直直深深插入地面,树干上枝叶如冠,系满了许许多多红色的愿望绸带。进到庙宇里面,单进的屋子中央仅仅供奉著一尊年轻女子的塑像,幸姑被雕饰得端庄慈祥,眉目含笑而望世间,仿佛真有无上愿力,能聆听万众心声。
有个老头坐在一旁的桌前,戴著老花眼镜正在誊录供奉,红色的愿望绸带被分门别类一沓沓地码在他身後小小的木制柜子里。
柳恒澈他们看了看觉得无趣刚要走,恰见到一对年轻情侣进来请愿,便停了一停。那两人皆是十七八岁的样子,青嫩得能掐出水来。女孩子爽气地捐了二十元钱,然後一气请了一大堆各种种类的愿望绸带,拖著男孩子一起拜了幸姑,然後“嘻嘻哈哈”地走出去系纸条。在里面都能听到女孩指挥男孩的声音:“系高点系高点,越高越灵验!”
周远志偷偷碰碰柳恒澈的手:“我们走吧。”
柳恒澈却忽然间改了主意,他走到老人跟前,掏出十元钱问:“只捐十元可以吗?”
老人头也不抬,只单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随喜。”
柳恒澈道了谢,放了钱,在簿子上签了名字後问:“可以请两根绸子吗?”
这回老人抬起眼皮来,从眼镜後看了他一眼,然後又转到周远志身上看了一眼。
“要哪一种?”
“幸姑什麽都保佑吗?”
“什麽都保佑,不过最灵还是姻缘。”
“那就请两份姻缘的吧。”柳恒澈又掏出钱递过去,然後毕恭毕敬地接过那两根红得俗烂的绸子,用笔在上面迅速写了名字,又拉著周远志飞快地拜了拜幸姑。
“远志,我们出去系绸子。”
“年轻人,”老人却忽然喊住他们,“要心诚!”
“当然。”柳恒澈礼貌地笑笑,“心诚则灵。”
“神仙是什麽都知道的,”老人慢悠悠地说,“欺骗神明的话,是会遭到报应的。”
周远志皱了下眉头,拉了拉柳恒澈:“我们走吧。”他对老人微微颔首,“多谢指教。”
老人点下头,重又拿起毛笔开始誊录供奉记录。
“那个老人家说话有点怪。”周远志出了庙门说。
“管他呢!”柳恒澈倒是不以为意,来回比划著看哪里还有空的枝条,“系哪里好呢?到处都满了。啊,那里还有!”他仗著身高优势,到底将两根红绸子系在了极高的地方。
“这样一定会灵验的,比别人都早!”他孩子气地说著,回过头看到周远志似乎有些呆愣的样子,“怎麽了?”
“不,没什麽。”周远志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只是……只是太高兴了。”
“说得跟我平日虐待你似的。”柳恒澈不满地捏了他的脸一下,“下山吧。”
“嗯,好。”
周远志任由那人拖著他下山,那人的背影高大,手掌温热,周远志想,这一天,他可以记一辈子
!
第三章
转变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渐渐地,柳恒澈真的越来越有群众演员的样子了。他像其他人一样地早起排队等工时,一样地安静服从安排,一样地在人堆中饰演面目模糊的角色,等到人们终於发现找不到“柳恒澈”这个人的时候,他已经完完全全从一个差强人意的偶像剧明星“倒退”成了一个合格的群众演员!
周远志是最早发现到这一点的人。对於同处一个屋檐下的青年,排除掉两人似近又似远的交往关系,他见证了青年的气场在一点一滴地思考与演练中逐渐产生的改变。
他常常可以看到青年在各个剧组转悠,琢磨导演的导戏方式,琢磨其他人的演戏方式,甚至琢磨一只野猫一只野狗一棵树一朵云的动态,他一面打著各种各样的工赚钱还债,一面却也趁机与形形色色的人来往乃至交上朋友,他学习他们的思维与习惯,学习他们说话动作的方式然後化为己用。以至於,有时候,就算是看了柳恒澈六年的周远志,都不会发现刚才擦肩而过的那一个面目模糊的陌路人正是青年本人。
而柳恒澈恶作剧的套路也在这样的改变中改变,不再是初中生的把戏,而是很糟糕地倒退到了小学。周远志每每想起这一点都要叹气,除却打工上戏看书时间以外,要把柳恒澈这个人揪出来成了他一个很头疼的任务!
有的时候,他会在河边的草丛里看到在地上和野猫对峙的青年;有的时候,那个人如同一个普通游客般从他身旁匆匆经过;有的时候,他是个背著麻袋四处晃动的拾荒者;有的时候,他大大咧咧地混进别人的剧组装作一直都在其中工作……
这算是周远志上工以外的一大负担,当然,也是一大乐趣。
每次在奇奇怪怪的地方找到奇奇怪怪的青年,周远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时候,对方却会兴高采烈地卸下伪装,给他一个热烈的拥抱或者亲吻。
“远志,我就知道全世界只有你能找到我!”
周远志有时候会想,这真像是个恐怖片的桥段,一个迷人的鬼怪引诱著路人进入他的地界,从此开始了一场永不散场的捉迷藏,但,如果那个鬼怪是柳恒澈,他甘之如饴!
记者们对柳恒澈的兴趣也随著时间渐渐散了,一个过气退圈明星的英雄之旅炒作三个月已经太长。如果周远志曾经以为,柳恒澈的那一次出面与最终胜利的结果会成为他复出的契机,那麽在听过柳恒澈的话後,他才真正明白柳恒澈能够在那种圈子里混上六年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那个人曾在饭後,一面懒洋洋地趴在沙发上翻八卦杂志上做的名为“看看他(她)们如今都在干什麽”的过气明星专题,一面说:“远志,你想多了,媒体关注我是因为我当时是个标靶,具备炒作价值,就像我反过来利用他们的炒作来替罗兵他们讨公道一样。但炒作价值毕竟不能与商业价值划上等号,以我的年纪和现在的能力,接手我要浪费很多宣传资源,却未必有好的收获,一不小心还可能赔本甚至丢了公司颜面,所以目前这个阶段,不会有人来找我的。”
青年懒散著口气,听起来并不在意,但周远志还是察觉他言语下微微的落寞,但下一刻他却马上又会嬉皮赖脸地凑过来:“你是不是担心我不开心,那,要是你让我枕著你的腿,我就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然後抓著他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当枕头。
这样的亲昵和信赖,却依旧无法更进一步。周远志有的时候会想,这样就足够了,但有的时候,却也会有微微的怒气,但怒气未及发出最後却都化为了淡淡的哀伤。
夏天到的时候,柳恒澈经过半年的拼命努力,还清了一小部分的债务。虽然只有七千多块钱而已,对於坚决不肯要周远志帮忙的青年来说,实在是个很大的进步。那一天,柳恒澈去镇上汇款,和周远志说好了会带些好菜回来,然後两人一起做饭吃一顿。
周远志当天没有工可开,就在家中打扫收拾。到了傍晚的时候,柳恒澈却带回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萍姐。
已经有半年没见了,章曼萍比周远志半年前看见的时候消瘦了许多,下巴尖了,人也不大精神,两个大眼睛下面是深深的眼袋,再加上一身黑色套装,看著几乎像个暗夜里的女鬼,只有开口说话的时候,简洁干脆的用词和言简意赅的说明方式还有半年前那个强势经纪人的几分风范。
周远志迎接她进屋的时候注意到,她的左手袖子上别著个黑色的袖章,上面是一朵小小的白花。他曾经听柳恒澈提起过,萍姐的父亲多年前得了不治之症,一直在反复手术与化疗中,她老公原先是个玩音乐的,整日高喊:“世界不理解我,世界不理解音乐!”忧郁文艺著不务正业乱花钱,後来在女儿刚出世没多久居然姘了个年轻女孩私奔了……说到底,萍姐的强悍,未必不是生活逼出来的。
柳恒澈给萍姐倒了水,开了电视,然後拉了周远志一起去厨房弄饭菜。他们的厨房在底楼,本来是公用的,年後这栋小楼里渐渐来了些新住客,到底不如罗兵他们在时的热闹,厨房更是少人使用,几乎成了两人的私厨。
周远志看柳恒澈一样样从塑料袋里往外搬食材清洗切剁。一块带皮咸肉,几两河虾,许多的青菜,还有块绢豆腐和一只大鱼头,看来他今晚心里的菜式是豆腐鱼头汤,菜饭和白煮河虾。
周远志问他:“萍姐来影视城工作?”
柳恒澈正在给自己系围裙,“嗯”了一声,顺手递了另一块给周远志:“有个新人第一次上戏,她要全程陪著,以免出问题。”
周远志拿了个塑料篓子装了青菜清洗,听到这里不免有些奇怪:“萍姐怎麽又带新人?唐晓骏呢?”
这次柳恒澈迟疑了一会才回答,他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萍姐她现在手头似乎只有这一个人了。”
“那……也许是今年要力捧的新人吧,萍姐这样的金牌经纪,公司不会让她放羊的。”
柳恒澈没有回答,只是用菜刀一下一下切著肉块,眼底若有所思。
吃过晚饭後几人又坐著闲聊了会,都是些不痛不痒的话题。周远志他们是生怕触到章曼萍的逆鳞,倒是她自己很坦诚,桩桩件件地陈述,她说老人家上个月没了,走得很快,苦了这几年总算到最後解脱得顺利,也说起如今她手头的确只有一个街上捞来的新人了。
“本来是街上的混混,叫赵小明,脾气大,演戏也不行,只能往不羁青年那块包装,现在韩流红嘛,就取个艺名叫……”她挠著头,短短的指甲修剪得粗糙,边边角角都是不平,“对了,叫赵多俊,我老记不住,在片场叫他小明小明,把他气得龇牙咧嘴。”
萍姐说到这里哈哈大笑,那笑容却是苦的。
“柳先生,你走後,变化很大。”她说,然後又重复了两遍,“很大、很大!”
“唐晓骏呢?”
“他?”萍姐说到这里,却犹豫了,洁白的牙齿下意识地咬著下嘴唇。这个少女般的动作似乎是从她年轻时就养成的,以前是被女强人的外表压制住了,这个时候看到,却让人有些意外。
“他……他很好,”她想了片刻,才慢慢说道,“马上就要开拍一部好片子了,是和赵幼青导演合作。”
“是吗……是赵导……那很好。”柳恒澈说。
“嗯,他是很好。”萍姐咬著下唇,奇怪地又重复了一次。
後来的话题就完全不与圈子相关,萍姐坐到晚上九点,准备开车回H市市区的宾馆。柳恒澈先下楼去替她开车出巷子,周远志陪她下楼。
“周先生。”她最後看了一圈周远志与柳恒澈的居所,缓慢地开口,“你们现在都是一起住?”
周远志不笨,马上领会了她的意思接口道:“是啊,因为房租太贵,你也知道阿澈他现在经济条件不太好,这半年,他一直都很辛苦地在工作。”
萍姐却严肃道:“也许柳先生现在是很辛苦,但我觉得他看起来却比以前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好!我不是指他的经济条件,而是指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很……怎麽说,”她想著,“就像是刚刚入行那会的状态,对,也许比那时候还要好!看起来很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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