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芳一秋-第10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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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正点头：“妈妈说对了。”小正扒着纸篓看了看也点头道：“妈妈是对的。”
许兰秋开始作总结了，指着纸篓中的报纸，问向小正：“小正，妈妈刚才都说的是这一样东西，对吗？”小正又点了点头，许兰秋又问道：“妈妈每次说的都不一样，你为什么每次都说妈妈是对的呢？到底哪次是对的？到底哪次的妈妈更聪明？”
小正一下子被许兰秋给问住了，眉头随着圆睁的双眼舒展开，又随着疑惑的表情，凝结了起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小指头也不由得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大正在一旁眨着浓密的睫毛回道：“妈妈都是对的，都是一样聪明。”许兰秋摸了摸大正的脸蛋，点了点头，又问道：“小正你说呢？到底是你聪明还是哥哥聪明？”
小正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哦！”也不知道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了，但最后还是点头道：“哥哥说得对，我也说得对。”
许兰秋很是满意这样的结果，回头冲着文从义眨了眨眼睛，狡黠一笑，竟有几分小正的调皮样子。文从义冲着许兰秋竖起拇指，很是赞赏拜服的意思。
“好了，妈妈真的要读故事给爸爸听了。”许兰秋将腿上的报纸拿起来又打开，不及吩咐什么，两个小家伙就很是识趣的一左一右立在许兰秋旁边，像极了两个小小侍卫一般，尤其是那站姿，简直就如受过军队训练一般，挺拔有度。
文从义在一边刚喝了一杯茶，一偏头瞧见了，只差点没将口中的茶水喷出。心中爱极两个孩子的可爱模样，更是对许兰秋的培养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心想着两个调皮的家伙都被她教导得如此服贴，此时都知道为妈妈站岗守卫，长大还得了！内心深处还有那么一丝危机感，这要是那天自己怠慢了许兰秋，这两个小家伙铁定是护着妈妈为难自己的。一时又是佩服和着满意，又是羡慕中夹杂着嫉妒。
许兰秋刚打开报纸，两个小家伙就连连的偏头凑到许兰秋面前好奇观看，先前的“军姿”很快就变了形，大正更是指着头版的一幅大幅照片喊道：“是大哥哥，大哥哥！”小正也好奇的伸手去拽报纸，似乎要确定哥哥说得是真是假。
文从义听了大正的叫声，笑道：“明之那家伙又上报纸了？又是游行请愿？”
许兰秋将报纸倾斜了好叫小正能看到图片，向着文从义道：“大哥说对了，还是反对美国经济援助日本人的事情。他们交大的许多学生都上了报纸，他正好也在这上面，大正倒是眼力好的很，我都没发现呢。”说着又摸了摸大正的头，很是赞赏。大正也被妈妈夸得心花怒放，颇带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文从义轻轻一笑道：“无聊透顶！浪费时间！”
许兰秋看了看两个孩子不甚理解的表情，嗔道：“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些，他们会有样学样的。”
文从义毫不顾忌：“那就让他们学着好了，我又没说错。”
许兰秋看着文从义有些无可奈何，知道文从义并不认可他们的做法，他不喜欢喊口号的东西，喜欢确确实实的事情和效果。她自己也不十分认可，但又觉得许多的实事也确实由喊口号开始诱发的。她想与文从义争辩，却不能在两个小家伙面前如此，只好先做罢，看向其他。
谁知刚翻了不到一遍，许兰秋顿时被一则消息如雷一样击中，触电一般，挪不开手，定在了那里。许兰秋的反常反应，连带两个敏感的孩子都发觉着异常。
“妈妈，妈妈！”两个小家伙摇了摇许兰秋的手，一下子把许兰秋的眼泪摇了出来，滴在报纸上。两个小家伙很是警醒，一个伸手去摸许兰秋的脸颊，一个回身冲着文从义，几乎同时说道：“妈妈哭了！”
文从义一惊，看向许兰秋，果然是神情大异：“怎么了？兰儿！”起身拿过来报纸一看，顿时也缰在了那，原来那是一则关于民主人士林木森被暗杀身亡的消息。
文从义手中的报纸有些拿不住，差点飘在了地面。
大正小正还在安慰着许兰秋：“妈妈，报纸上的故事不好看么？你怎么哭了？”
许兰秋想忍住哭泣，想在孩子面前表现的坚强些，却忍不住，两个孩子越是摇晃，摇出的眼泪越多，想要忍住更难了！
许兰秋不是为林木森难过，而是苏林。苏林那样看重林木森，该是受到了多大的打击！他忽然意识到事情不太妙，林木森都已经登上了报纸，必定是昨天的事情，苏林肯定不是此时才知道，居然没向他们报信，是不愿接受？还是生出其他想法！
自从，从杉的决然而去，许兰秋对于这样的事情，再也不敢大意。
“大哥，我们去看苏林吧。”许兰秋一下站了起来，文从义也站了起来点了点头。

（十八）苏林的爱“去”了

二人赶到苏林才住处，苏立诚和从祯已经先一步赶到了。许兰秋原本以为会看到从祯等人安慰苏林的场景，不想，苏林似乎并没有太大的悲痛，还很镇定的和林飘雨一起招呼着众人。只是神情有些沉寂，脸色有些苍白，不愿多言。众人一番安慰，她也只是点头应允不做其他回应。
“孩子，放宽心些，要不回家住一段时间吧！”相比其他人，只怕最为担心苏林的就是从祯了。
苏林还是只摇了摇头，轻轻道：“这就是我的家。”
从祯一阵心酸，本就侵润了泪水滴面庞，在此迎来了新一拨的洗礼。林飘雨也在一旁默默端茶给众人，许兰秋原本还想着这孩子如今真的长大了，这般坚强，却不想在接过她端来的茶水之际，还是看到上面有泪滴凝结，许兰秋心一颤，知道那是林飘雨的泪水。
苏林却是真的没有流过眼泪，话虽不多却颇为冷静，众人劝说一番便都相继离去了。
临走的时候林飘雨忽把许兰秋叫到旁边，说道：“四舅奶奶，我知道你们平日里最是要好，你帮我劝劝她把！”林飘雨说到最后竟有难忍的哽咽。
许兰秋问道：“苏林怎么了？”
林飘雨终于还是落下了泪水：“她八成是不愿活下去的，她是要抛下我不管了。”
林飘雨只顾哭，都有些说不清楚话了，许兰秋也被她带的泪流不止：“飘雨，苏林有说过什么话吗？你为什么这么说？”
林飘雨哭诉道：“问题就是她什么都不说才有问题的！还用说吗？自从爸爸走后，这两天她都是颗粒未进的。”
许兰秋心中一痛，苏林便是这样的，自己已经很决然了，却不肯流露给别人知道，与文从义的性子何其相似！
“你去劝劝她吧！或者她能听你的也不一定，我是没有办法了，好说歹说，她都是听不进去。我真的担心……”林飘雨已经说不下去了，不是避讳，而是她已经哭得太过激动，身体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了。许兰秋还是第一次见林飘雨哭，从当年的十三四岁到如今的二十出头的美好年华里，林飘雨一直都是懂事开朗又坚强的，此时却是如此的无助害怕。
许兰秋能理解她，那种害怕失去，害怕被人抛弃，无人理会的感觉，她最为熟悉不过了！
“大哥，你先回去吧，我想留下来陪陪苏林。”许兰秋走到屋外叫文从义先行一步，文从义一见许兰秋泪水未干的样子就有些担心：“好好劝劝苏林，你自己也不要太难过了。”
许兰秋点了点头，文从义上车之际又嘱咐道：“大哥，你回去跟大正小正说一声，就说妈妈今天有事，晚上不能去看他们了。他们睡觉前一定会找我的，你帮我陪陪他们好吗？要不他们该难睡着的。”
文从义从车窗内伸出手在许兰秋的脸庞上摸了摸：“放心吧，我会陪他们的，你不要太伤心了，我明天就来接你回去。”
许兰秋点了点头，看着文从义离开后又返回到林宅。
苏林得知许兰秋居然没有随大家一起走，有些意外，但也没什么表示，还是定定坐着，近似有些冷静过度了。
“苏林，我留下来陪你，和你一起睡吧。”
苏林缓缓移了移头，看着许兰秋点头道：“好啊。”
“我肚子饿了，想要吃饭，你打算用什么招待我呢？”许兰秋知道最重要的是先想着法儿劝苏林先吃饭。
苏林朝着一边的林飘雨愣愣道：“去给兰秋舅妈准备吃的吧。”
“苏林，你呢？你想吃什么？”
苏林缓缓摇头：“我不饿，什么也不想吃。”
林飘雨和许兰秋面面相觑，林飘雨劝道：“小妈，你就吃点吧。”
苏林还是摇头：“都说我不饿，你要我吃什么呢？”苏林连带平日里对林飘雨的严厉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冷静的低沉。
许兰秋上前拉着苏林的手：“苏林，你别这样好不好！你这样子，他有若有知也是会难过会不开心的。”
苏林仰头看着许兰秋有些出神的问道：“他真的会有知吗？他真的会伤心难过吗？那他就回来哄我好了，他不回来哄我……”苏林终于忍不住了，甭了两天大神经似乎要开始松懈软化了：“他不会有知的，他已经走了，这个世界再也不会有他的气息存在了，再也不会了，哪里有什么有所知！哪里会有！”
许兰秋希望苏林能哭出来，发泄一番，她却哭不出来，或许已经痛到极致了，连带眼泪都痛得没有了！
林飘雨却早已是泪如雨下：“小妈，还有我，还有我啊！我的身上有爸爸到气息，你的身上也有，这里到处都是爸爸的气息。”
苏林看着林飘雨又看了看屋子的陈设，轻轻道：“所以我才要坐在这里的，我坐在这里才能感觉到他的气息。”
“小妈，你是要坐在这里等死吗？那我呢？我怎么办？”林飘雨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苏林呆呆看着林飘雨，面无表情道：“你？你都是大姑娘了，需要我来管吗？自然有疼爱你的人管你，不需要我。”
“你？”林飘雨怔愣住了，被苏林说的无话可说，她一向都是说不过苏林的，此时还不能例外。
许兰秋在一边听得一阵阵心痛，但她不能陪着苏林一起低沉，她必须要苏林活下去了，已经有了为爱殉情的从杉，难道还不够吗？她一定要苏林活下去。
许兰秋忽然猛的起身，指着苏林指责道：“苏林，你也太自私了，我一直以为你是因为深爱着林木森才嫁给他的，今天我才知道，原来你根本不爱他！”
苏林果然一下子有了正常的方应，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别人在她跟前说林木森的不是，质疑他们的爱情：“我不爱他？这个世界没有人能如这般爱他！”苏林说的很是狠狠的，不容质疑。
许兰秋冷哼了一声，笑道：“你这般爱他？你哪般爱他？为他殉情？陪他去死？”
苏林忽然喝止许兰秋，很有些理直气壮却又有赌气的意味：“不错，这就是我爱他的方式！生死相依！不离不弃！你们管得着吗？”
许兰秋心中又是触动的一痛，苏林说到了她的心里，她对文从义何尝不是如此，但她不能表示认同，却比先前更冷淡的语气说道：“哼！你知道什么叫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吗？林飘雨是林木森唯一的女儿，他走了，已经是遗憾了，不能陪她了，他多么希望你能代替他继续陪着她！可你倒好，居然要愚蠢的殉情，你去追寻的不过是一片黑暗的死寂！你以为你能见到林木森吗？你以为你这样去了，他就会开心的张开怀抱迎接你了吗？”
苏林看了看旁边伤心不已的林飘雨，仰头不语。
“你说你爱林木森，哼！其实不过是爱你自己罢了！你连他的女儿都不愿陪伴，都可以舍弃不顾，你又能有多爱他呢？”
“爱屋及乌，你连他留下的这些盆栽，这些瓜果，都能感受到气息，难道他留下的活生生的女儿，你便不能感受到吗？”
“那是他的血液流淌的延续，难道抵不过只有气息沾染的植物吗？”
苏林恢复平静，缓缓道：“那不是什么只有气息沾染的植物！四舅妈，你可知道，那是我们一起栽种的瓜果花草，每到夏天我么都一起挂着篮子，提着篓子，在院子里采摘那些瓜果。院子本来不大，却总也采摘不完！”
苏林念及如此终于流下泪来：“他说，那是因为我们是用心播种，用爱浇灌的，心和爱是永远没有尽头，永远没有止境的，所以我们收获的果实也总没有尽头。”
苏林说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了，脸庞两侧流下的泪水也如林木森所说的爱和心一样，看来永远没有止境了。
“可是为什么？他到底先走到尽头了，走到止境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苏林终于忍不住恸哭了起来：“我一个人要如何走完这没有尽头的漫长一生，如何走！”
许兰秋也再不能强装下去了，坐倒在凳子上陪着苏林泪流不止。她能切身体会到苏林的痛和苦，能感受到她深深的难以割舍！
林木森，许兰秋只见过几面，但就是那几面让她认定，苏林是找到了挚爱的。虽然苏林与许兰秋一样，喜欢比着自己大的男人，但实质却是不尽相同。
许兰秋喜欢比自己大的男人，是喜欢他们的成熟和可以庇护自己的能力，是源于骨子里的柔弱和没有安全感。
苏林则不同，她生长的优良环境，使得她无须如许兰秋那样的诚惶诚恐，她不需要庇护，只需要宠爱，她喜欢的只是能和他在同一对等的说上话的人。
林木森虽然比苏林大二十岁之多，却丝毫没有老气横秋的感觉，什么都能跟苏林说上话，还能说的兴致盎然。而苏林呢，性情冷静早熟，骨子里更加喜欢比她更成熟稳重的人，一般的同龄人几乎达不到她的要求，反倒是比她长十几二十几岁的人才能和她说上话，才能让她觉得她被读懂了。
所以苏林和林木森二人的确是天生的一对。
林飘雨见苏林终于哭出来了，反倒放下了心，蹲在地上，看着苏林很是动情的说道：“小妈，以后爸爸不能做到的，不能完成的，你都帮他做到，代他完成好不好？”
“他看不到我恋爱，结婚生子，体会不了我将来的幸福，你帮他看到，代他体会，好不好？”
“我已经失去爸爸，不能再失去你了，要不，我也难走完这漫长的一生了！”林飘雨紧紧握着苏林的手，苏林看着林飘雨，泪眼迷蒙，没有回到也没有点头，但林飘雨和许兰秋都觉得她心底已经是答应了的。
林飘雨和苏林紧紧拥抱了一起，哭作了一团，许兰秋只是在一旁陪着二人流泪。她知道，苏林到底是不忍心舍林飘雨而去的。
第二天文从义来接许兰秋的时候见许兰秋双眼兀自红肿不堪，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怪责的语气道：“都说叫你不要太伤心了，苏林没什么事吧？”
许兰秋不愿谈及太多苏林的事情让文从义徒增烦恼，只道：“没什么事，不过是大家一起伤心一番，发泄一番，发泄完了也就没什么了。”
文从义看着许兰秋点了点头：“那就好，我看你昨天估计也没怎么睡，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许兰秋也点了点头：“大哥，这几天我想多陪陪苏林。”
文从义：“也好，这小丫头素来骄傲好强，不肯示弱人前，但她那般喜欢林木森，这次的打击肯定是致命的。”
许兰秋看了看文从义，心想他到底也还是了解苏林的。

（十九）真正的开始

文从义也回头看了看许兰秋，微笑了一下，此时他的心中依旧在想着另外一件事，依旧还是关于孝义堂解散的事情。
如今真的已经是最后关头了，许多愿意到西南部和就地纺织厂做工的人，文从义已经开始放开手脚叫他们到工厂去学习技艺，不需要回文公馆复命了。一些昔日有过拜师贴的，也都陆续还给大家了。只是有少部分已经过惯打打杀杀的日子，没有亲人眷顾或性子做不了其他的，不太愿意孝义堂解散，文从义便需要一些时日依次做他们的工作和安排去处。
青花帮今年来一直在找三合会和云社的麻烦，似乎一时也顾不上自己，这正是他愿意看到的。反正有他们在前面挡着，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