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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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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妍缓了缓神，对如意说：“虽然你是嫣儿走后，老太太派过来的，没想到你伺候得我那么贴心，一点都不比我带来的嫣儿逊色。”
“伺候主子是我们丫头份内的事情啊。我觉着大少奶奶要害嫣儿，是怕大少爷宠她。她何苦来害你呢，是不是奶奶你多虑了？”
贺妍这才点了点头，说：“说得也对，只是我害怕啊。没想到大嫂那么狠。我还一直把她当成亲姐姐对待呢。”
“奶奶你就是太容易相信人了，以后可得改改了。”
贺妍叹了口气说：“我嫁进来后，大嫂对我特别照顾，她总是那么和蔼可亲的样子。以前秋绣的事情，要不是她帮我出主意，让我马上弄掉了孩子，然后告诉老太太，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解决。那件事情也算是她帮我摆平的了。”
“这园子里头，哪个人会真心对哪个人好的，不过是各院子有各院子的鬼胎罢了，奶奶以后要多小心才是啊。”贺妍捧着热茶，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隔了几日，贺妍亲自往青雅处去，这几日，她们都没有见过面，贺妍进屋只见青雅正与溶月一起在青雅房内闲聊，两人见到贺妍，有些尴尬，青雅迎了上来：“那么冷的天，妍妹妹怎么来了，手炉也没拿，赶快来榻上坐。”
贺妍笑道：“我正上火呢，不觉着有多冷。前几日看你们闹成那样，所以过来瞧瞧如今可好了没有。”
溶月忙让坐，站在青雅身边，神情依旧是如常淡淡的，不过眉宇之间露出微微喜色，这是贺妍过去没有见过的，她知道是因为现在溶月和青雅的关系又恢复到两人都未出嫁之前了。
“自从娘闭门不出后，我们一起吃饭的机会都少了，都是自顾自地在自己院子里吃，都不常能见面了，我看还是过去那样成天能一起吃饭，聚在一起热闹。”青雅因为心情好，话也多起来。
“大嫂现在是当家人了，只要你说句话，我们自然还是能一起吃饭呢。”贺妍笑道。
溶月亲自给贺妍奉了茶上来，贺妍笑道：“看来如今你们是相处得很好呢，那我也放心了，那天可吓倒我了呢。”
“妍妹妹说得我无地自容呢。”青雅道：“其实我应该早一点来看妍妹妹的，我知道妍妹妹一定为了嫣儿的事情吃心，我应该来给妍妹妹赔罪的。”
“大嫂哪里的话，只能怪嫣儿是个丫头，是我的丫头，命总归不如其他人好的。”贺妍说着看了一眼溶月。
“不知道妍妹妹怎么才能不怪大嫂？”青雅陪笑道。
“我哪里敢怪大嫂啊，我还吃着大嫂给的补药呢！”
青雅微微一愣，随即问：“妍妹妹这话是什么意思？”
“药是天天吃着，身体也天天好着，就是不见一点动静，你说怪不怪。”
青雅闻言随即明白了贺妍的意思，她恳切地看着贺妍道：“妍妹妹，我知道你在疑心什么，不过我向你保证，我给你的药一定是好的，你相信我。”
贺妍笑道：“瞧大嫂那么紧张干嘛，我怎么会不相信大嫂呢，我一向是最相信大嫂了呢。”
“妍妹妹，虽然我做了对不起嫣儿的事情。但是我给你的药是绝对没有问题的，我不会来害你的呀。”
“大嫂别那么急嘛，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的。既然大嫂都这样说了，我就一定是相信大嫂的话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回去吃药了。”贺妍说着，便笑着起身离开了。青雅忙站起来想留贺妍，她分明看出贺妍眼中对她的话的那种不屑和对她的不信任。溶月对青雅说：“算了，小姐，她不会留下的。已经走了的，不会再回来了。”
、小寒（1）
快过新年了，郑家的下人们也开始忙碌了起来，打扫宅子，准备过年所需祭拜品，食物，置办少爷奶奶们的新衣裳。青雅是第一次操办大年，所以她早早地就安排了起来，不敢有所闪失，事事都亲历亲为，样样都要亲自过目才放心，好在她过去也协着郑康氏一起置办过，所以也做得有条不紊，下人们也都觉得这个少奶奶办事利索，将来郑康氏去世后，必定由她来正式当家，所以也个个不敢怠慢，各尽其职，而且比往年更加卖力，为的讨好这位将来的当家。
贺妍冷眼看着忙碌的青雅，对如意说：“瞧瞧她那得意样，好像现在这个家就是她的似的。”
“她是大房，又那么能干，不是她又能是谁。”如意笑道。
“是啊，怎么都轮不到我，我上边可还有个不省油的灯呢。”贺妍半依在黄花梨的榻上，靠着红月季刺绣的锻枕，抱着小手炉笑道。
“不过我看老太太不是最喜欢大少爷，还是更喜欢二少爷和三少爷，往后让谁当家是说不准的，现在二少奶奶还没孩子，如果奶奶能先有个孩子我看机会还大些呢。”如意边说边给贺妍端上了银耳龙眼羹。
“谁让我的肚子不争气呢。”贺妍纤纤玉手端起了碗。
“奶奶要早作打算才是。”
“是呐，要早作打算。不然我以后不是尽给她们欺负了。她们一个个骗的骗，害的害，不把我和我身边的人当回事呢。”贺妍吃了一口羹，说：“真甜。”
正说着，只听外头小丫鬟说：“大少奶奶来了。”
贺妍笑着对如意说：“果然不能背后嚼舌头的。”
青雅笑着走进来说：“妍妹妹嚼什么舌头呢？”
贺妍忙起身让坐，笑道：“刚才正跟如意说大嫂你呢，你后脚就来了。”
青雅穿着五彩锻绣衣裙，坐在了榻上，问：“说我什么呐？”
“说这个大年大嫂可有得忙了。”
如意忙奉了茶上来，说：“大少奶奶快喝口茶，暖暖身子。”青雅笑道：“如意这丫头在你这里调教得越发出众了。”
“瞧大嫂说的，我没什么事儿，也就成天在屋子里倒拾这些个丫头罢了。哪里像大嫂管那么多事，那么忙呀。”贺妍笑道。
青雅喝了口茶，说：“如今娘身子不好，别说是没这份心思打理这些事情，就是有心也无力。”
“那倒是，娘的身体是大不如从前了，我上回去请安，我看她精神不好。”
“就是自从抚琴那件事开始的，那丫头老太太到底原本喜欢得紧，没想到是那样的下场，娘是伤了心，也伤了神了。”
贺妍撇了撇嘴，道：“谁让她心气那么高，自不量力罢了。”
“哎哟，都扯那么远，忘了我来的正题了。”青雅说：“我正从娘那里过来。这个月底是娘的生辰，我是想趁着也快过年了，大家先热闹热闹摆个宴，也让娘开心开心。谁知道娘现在也不爱热闹了，说是不拘那些个了，不过她说我们是该趁这个档大家一起吃吃饭。娘正好说起她生辰后没几天就是三弟的生辰，我想既然这样，索性就摆在一起，大家就趁这个兴子聚一聚，你说可好？”
“那敢情好呢，仕鸿是爱热闹的人，他也老说大家不常在一起吃饭了，每天我们就两个人吃饭，冷清死了呢。”
“既然妍妹妹喜欢，我就可以安心去安排去了。”
“真是太劳烦大嫂了，我都不好意思了。”
“妍妹妹真是客气，我们自家姐妹，应该和过去一样亲热的不是。”青雅笑道。
“是啊是啊。”贺妍盈盈笑道，心中不过是一丝冷笑而已。
晚间仕鸿回来后，贺妍将青雅要为他办生辰的事情告诉了他，仕鸿笑道：“我算是捡了个便宜喽。”
“可不是。”贺妍笑道。
“也便宜了你，本该让你为我操办一回的。”
“看你说的。我自会为你准备一份大礼的，一定不让你失望。”贺妍笑道。
“那我等着哦！”仕鸿笑道。当下两人吃饭收拾了一下便歇下不叙。
、小寒（2）
青雅知道仕鸿喜欢热闹，这日一到，特意请了戏班子来图热闹，命人就将戏台摆在荷花池一边的临水平台上，池对面的厅堂处则把门板都拆下来，设宴于此，众人正好能边看戏边饮酒吃饭。那一天阳光特别好，厅堂又正好朝南，午宴摆在这里，也不觉着冷，下人们忙着上菜斟酒，在少爷奶奶们面前忙前忙后，傍边的案上摆着果子点心，还放着几瓶刚从园子里折下的腊梅，透着清香。青雅的尽心安排，使一向挑剔的仕鸿也赞道：“要是家里天天那么热闹喜庆就好了。大嫂就是能干。”
青雅笑道：“你喜欢就好！”郑家很久没有这样热闹，所以趁着这样的日子，女眷们也打扮得格外精致。青雅着墨绿色夹袄掐金丝凤鸟衔珠图案的立领宽袖上襟，系着金丝马面裙，挽起高高的彩屏髻，头上的各色的珠钗里要数那只凤凰金钗格外醒目，手上的金质串环镯在阳光下耀着金光。
溶月早已领着丫鬟们摆下了碗筷，然后她便独自先坐到傍边的案边，喝着女儿红，听着对面的曲子，因为和青雅关系再次融洽的缘故，她现在总是显得很高兴，笑容也比过去多了，不过还是爱穿紫色的衣裳，浅紫色的长款迎春花刺绣过膝的贴身袄，底下是月白色的锻裙，她挽着斜式的追月髻，头上只是对插了两支白玉卷云簪，显得十分雅致，这样淡然脱俗的打扮，更衬得她盈盈的笑夺人心魄，每当她侧目微微一笑，仕明的眼睛就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带着无限神思。
贺妍笑着对仕鸿说：“今天你是寿星，虽然说也是借了娘的光，娘身体不好不高兴出来和我们厮混，今儿这里就你做主了，你想听什么戏就尽管点，我们都随你。”贺妍穿着红色紧袖收腰的上襟，领口和袖口襄着白色狐狸毛，黑眸红唇，皮肤白皙，系着暗红色襄狐狸毛的褶裙，发髻上戴着狐狸毛裹珍珠宝簪，身形本来就娇小的她，如一只灵狐一样俏皮玲珑。
仕鸿笑道：“我只爱听热闹的戏，怎么热闹，怎么来。”
仕远笑着对镜仪说：“我晓得你喜欢小歌班，今天你就将就着看看吧。”
“京戏也有京戏的好看好听之处嘛。”镜仪笑道，她上襟着了银白缎底红梅刺绣碎花图案，底下的马面裙也是红梅刺绣，梳着喜鹊髻，配着几支银质红玉流苏钗。手上戴的是仕远送给她的玉色包银镯，仕远轻轻说：“你的行头可比不过大嫂，我以后也送你金镯子吧。”
镜仪朝他嫣然一笑，说：“我就喜欢你给我的这副镯子，你知道我是一直不喜欢太张扬的玩意。”
“还替我省钱呢，小媳妇越来越懂事了。”仕远笑着刮了下镜仪的鼻子。镜仪羞涩地转过头，正看见仕明正看着笑意盈盈的溶月出神，镜仪随意笑着问仕远：“你说溶月像谁吗？”
仕远看了看溶月，摇了摇头，说：“像谁？没看出来。”
“那大嫂呢？”
“你说溶月像大嫂啊？”
镜仪撇了撇嘴，嘲笑道：“你的眼力劲儿够好的！”
“什么意思啊？溶月像大嫂也是正常的，和大嫂在一起那么多年了，互相影响自然给人相像的感觉了。”
镜仪掩嘴一笑，说：“是了是了。”
两人正把注意力放在青雅和溶月身上，一言一搭，只听仕鸿说：“咦？我可没点《水漫金山》啊，怎么白娘娘出来了？”
仕远和镜仪往对面台上看去，只见台上站着一个白衣白裙的女子，并不开腔唱戏，只是随着曲子随意甩着水袖，仕鸿道：“一看就是外行啊，怎么回事啊？哪里来的女人？”
青雅诧异道：“我也不清楚啊，我去问问。”贺妍倒笑道：“也怪有意思的，看看再说嘛。”
女子虽一看就不是唱戏的，但是体形秀丽，动作轻盈，白裙飘飘，随着曲子舞起来也是很飘逸，大家一时被她的舞姿所吸引，贺妍朝仕鸿道：“你仔细看看，那个人是谁。”
仕鸿不解地看看贺妍，站了起来，往对面仔细看去，看了半天，回头对贺妍说：“那是谁啊？”
贺妍笑道：“我说嘛，男人就是健忘的。如意，把姑娘带过来。”众人皆不知其意，只见如意答应着走去了对面，过来半响，白衣女子随如意走了过来。贺妍把女子拉到仕鸿面前，说：“你再好好看看。”
只见那女子化着淡淡的戏妆，现在在面前了，方能端详其真面目，盛满秋水的眼，小巧的鼻子和樱桃嘴，仕鸿瞪大了眼睛，惊讶地说：“秋绣！”
仕远和镜仪此时也认了出来，诧异地对视了一下，贺妍笑道：“这可认出来了。”秋绣羞涩地低下了头，向仕鸿福了福身子，柔声道：“郑爷！”
“这，这是怎么回事？”仕鸿一头雾水，看着贺妍。众人也都是很奇怪地看着他们。
贺妍笑意更深，说：“过去是我犯了糊涂，做了错事。那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也想通了，我迟迟不能给仕鸿生个一男半女，其实我早该为仕鸿考虑了，以前我是心高气傲，现在把秋绣接回来，一是弥补我过去对她的不是，二也是为了仕鸿能有个孩子。”
秋绣微笑着低垂着头，众人则被贺妍的话震住了，贺妍继续笑道：“这事也要谢谢二嫂呢。当初要不是她把秋绣安置得妥妥当当，我现在可能也找不到秋绣，让秋绣那么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呢。虽然说秋绣的出生不好，但是也早脱离了那种地方，对仕鸿也是一片痴心，我想着要是为仕鸿纳妾，她是不二人选，大嫂你说是吧？”
青雅愣了愣，忙道：“妍妹妹说的说。”
贺妍道：“我想大嫂也不会在意秋绣的出生，会同意让她留下的吧？”
“那自然，你都同意了，我有什么可反对的。”青雅道。
“现在娘身体不好，大嫂主事，大嫂同意了，我也放心了。何况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娘能再抱孙子，让娘高兴不是？！”贺妍笑道。
镜仪笑道：“妍妹妹想得真是周到，秋绣你可愿意？”
秋绣的脸更红，头也低得更低了，她快速地点点头，贺妍笑道：“秋绣早就同意了，不然也不会来了，是不是？”
秋绣向贺妍作了揖，道：“谢谢三少奶奶成全。”
贺妍忙从如意手里接过早已准备好的一对翠玉镯子，套在秋绣手上，笑道：“以后我们就是自家姐妹，不用那么客套。那些俗礼我们就免了，我已经把你的屋子也收拾好了，今天就住进去。”
秋绣忙又道了谢，仕鸿站在那里，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脸上的表情是又惊又喜，他看着贺妍，眼中充满了感激和爱意。贺妍一面拉着秋绣的手，一面脉脉地看着仕鸿。
、小寒（3）
虽然外边下着淅沥的雨，馆内二楼厢房显得安静而温暖，房内陈设一概红木镶理石家具，墙上挂着仿唐的各类仕女图，图上的女子个个体态肥硕，云袖层叠，合着房内熏的香，好似生动要起舞一番，小如看着画笑道：“那时的女子真都那么胖吗？”
镜仪喝着茶笑道：“你嫌难看啊？人家皇帝偏偏喜欢呢。”
“那个皇帝的眼光真是奇怪。”
“历朝向来都是皇帝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什么样的女子便是美女。”
“那个杨贵妃真是好命，生得胖能得宠，还成了贵妃。”
“有什么可好的，最后还不是魂归马嵬坡，再富贵的女子，命运也不过如此。”
这时凌谦走了进来，镜仪看着他头发上沾着微微雨丝，问：“外头的雨可小了些？”
“小些了。”凌谦拍了拍身上的雨丝，道：“搞清楚了，理神父说是有个女子去看过秋绣，没过多久就把她带走了。”
“没想到贺妍的消息也那么灵通。”镜仪道。
“当初以为把秋绣安置在理神父那里是最妥贴的，没想到你们那些少奶奶的本事都这么大。”
镜仪笑道：“把我也算进去了吗？”
“你知道我可没那个意思。”凌谦笑道。
“贺妍既是要找她，到哪里都能找到的。何况秋绣若是不肯回来，即便贺妍再卖力，她也不会回去，都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了。”
小如道：“是啊，我看秋绣姑娘可高兴呢。对三少奶奶也是感激得很，来了几日了，也都没来跟小姐你请过安。”
镜仪笑道：“她这时候正在兴奋劲儿上呢，哪里能想得到我们，可能还埋怨我们把她给藏起来呢。”
“我看你顾好自己就得了。”凌谦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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