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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性的证明-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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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约有上千件。这些都是“731”搞活人试验的证据,一件也不能落到苏联军队手中。
十日,一场暴雨从傍晚下到半夜,地上涨了大水,卡车行驶在水中,趁着夜色,把标本都运到松花江边丟入江内。焚烧炉来不及烧毁的大批试验资料、在中国各地实施细菌战的记录、解剖、病理,培养细菌的各种记录和底片,全部扔到坑内,浇上汽油烧掉。
有的医学学者积下这些数据,为的是以后好成名,眼看资料变成灰烬,感到非常痛惜。也有人悄悄藏下带回日本。细菌培养器、显微镜、天平秤、冷冻设备、离心分离器、真空试验室等接二连三地被摧毁了。
“731”各建筑物、诊疗部、各宿舍、发电站、大礼堂、仓库、学校、东乡村官舍等,全都放火烧掉。飞机只留下石井部队长和高级军官的坐机,其余的一律破坏。动物房和研究昆虫的田中班房子着火后,成倍繁殖的几万只老鼠和数百万只跳蚤全部跑了出来。谁知道这些老鼠和跳蚤进田野还是上了山。
撤退工作中最困难的是破坏特设监狱,特设监狱的墙壁是特殊钢材以及厚四十厘米的钢筋水泥制成的,必须由工兵前来瀑破。
一般的房子只要引爆炸药,“轰”的一声就飞上了天。但特设监狱的瀑破必须在地基和楼梯下挖一个很深的洞,然后放入炸药。
挖洞作业由少年队员承担。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拿着铁镐第一次跨进了特设监狱。被害的马鲁他尸体都已运出,空荡荡的监狱涂着大片消毒用的石炭酸,强烈的苯酚气味令人室息。虽是八月盛夏,却吹着潮湿的冷风,风吹过八栋走廊,森永闻到风里带有血腥味。
八栋主要是关女马鲁他,但男马鲁他人多,七栋关不下,有一部分也关在八栋。我走进一间单人牢房,向墙上望去……蓦地,一排很大的文字跳入眼帘——
打倒日本帝囯主义!中国土共万岁!
字已呈紫黑色、斑斑驳驳,很多地方已随墙灰脱落。马鲁他是不会有笔墨的。我一看就知道是用什么写的——一定是关在这儿的中国土**员出于仇恨蹂躏祖国的侵略者和热爱自己的党,用身体里的鲜血写的。
上司曾向我们灌输说这场战争是“圣战”,说为了建立大东亚共荣圈必须树立起尽忠报国的信念。我们就是抱着这种信念踏上满洲土地的。但是,当我逐步了解“731”的真相后,就朦朦胧胧意识到这场战争并不是正义的。
什么是共产主义?我对此一无所知。但墙壁上血写的口号使我慑畏,那紫褐色的苍劲字迹,一笔一划都震颤着我的心房。我失神般地伫立在血书面前。
写标语的中国土**员被杀害了,但壁上的血书继续激励着后面关进来的人们。毫无疑问,它鼓起了被囚禁者为民族解放而斗争的勇气。
大概是血书口号激起了后来被囚者的爱国热情。在大血字的旁边,有几个可能是其他被囚者书写的小血字,或许是想写大字,但血不够。
不知什么时候,眼泪淌下了我的脸颊,我心潮难平,感动得产生了留下这块墙壁的念头。我要把这几个血字当作人类共同的“遗书”保存下来。但是,用什么方法保存呢?工兵队马上就要来瀑破这幢建筑物了,我没有办法阻止。
我迅速地思索着……蓦地想出办法啦!我放下了肩上的背襄,由于随时可能登上撤退的列车,我们都是带着生活必需品作业的。进“731”部队前离开家乡时,父亲送给我一架当时非常稀罕的照相机,他想经常看到儿子平安健康的照片。
照相机就放在背襄里,机内仅剩下一张底片。当时光线很暗,照相机性能又差,担心拍不清楚,但我还是对着墙壁按下了快门。今天,能把血书公诸于世的只有我一个人。我刚把照相机放进背囊,走廊上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不一会,整幢特设监狱就在一声巨响中变为一堆瓦砾。
第二节
“那张底片现在在您手里吗?”栋居问。
“遗憾得很,不在我手上了。”
“怎么搞的呢?”
“给八路军的军医了。”
“这么说,这张底片作为日中战争的见证之一,被保存在中国的某一个地方了。”
“我也这么认为。”
“战后同这个八路军军医联系过吗?”
“没有。还不知道分手后那个八路军军医怎样了。我是象逃兵似的溜出八路军驻地回日本的,按理说他不知道我的下落。”
“可以的话,请您谈谈从参加731部队到参加八路军,直至回国的经过。”
“简直象惊险小说一样。”
“请说吧。”
——特设监狱炸毁后,东乡村官舍也点上了火。随着一阵强烈的爆炸,“731”的全部设施都燃烧在一片熊熊大火中,腾起的黑烟几乎遮没了天空。
混乱之中,彼此之间谁也不知道别人干了些什么,八月十一日夜里,撤退的列车拥挤不堪,简直象装活物的车辆。人们的目光不约而同地集中在“731”上空的黑烟上。许多人想在大陆一展鸿图,因而寄无限希望于“731”,眼前这滚滚浓烟难道就是期望的归宿吗?短短的三天里,我们所见的世界完全变了。然而,这是事实,确实变了。回日本是件高兴事,但眼看以前的全部希望都随着这声声爆炸化为灰烬,身子象散了架似的虛脱。列车开出很远了,许多人的心思还挂在平房上被烈火染红的夜空里。
列车也象我们一样沮丧地喘着气。中途一站也不停,一路匆匆南行。
天亮了,满洲上空的降雨带终于散去,列车在八月的骄阳中行进,不知什么时候起进入了一片辽阔的大平原,铁路两旁是望不到边的高梁地。列车在大平原上漫吞吞地开着,给人一种仿佛原地不动,没有前进似的错觉。
从早到晚,车窗外的景致都是一样的。第二天早晨,还是一片高梁地。
又是黄昏了,太阳象个红火球接近了地平线。同日本的夕阳不一样,这里日落时没有升腾的水雾气。太阳落到地平线上,象个吹大的红球,光焰都缩聚在球正中!流辉溢彩。不一会,象挂着的苹果忽然断了线似的,夕阳噗地掉进地平线,天空立刻昏暗起来,仿佛罩上了一层黑幕。在这里,没有昼夜交替时残阳夕照、晚霞满天的过程,象用开关转换似的,马上从白天进入黑夜。这使逃亡者更惴惴不安。
几年来,“731”队员和家属,看惯了的大陆的夕阳。今天,在逃亡的列车上凝视残阳,第一次感到:同这广阔无垠的大陆相比,自己曾住过的地方只是一小块弹丸之地。我们就在那块弹丸之地上营造了模拟日本的小天地,自吹自擂起王道乐土来。然而,我们所做的都是同这辽阔土地为敌的残瀑行为的缩影。
我们侵占了别国的领土,残暴酷虐,今天终于受了报应,在这广阔的土地上抱头鼠窜,惶惶不可终日。使人不安的是,眼前这一片片高梁地恐怖得似乎永远逃不出去。
八月十五日下午五时,火车在将到新京的地方停下不动了,在那里,我们听到了日本战败的消息。列车开不了了,中国司机已抢先逃走,没有指望了。
十一月中旬,八路军南下包围了凤城。这是几千人的大部队,装备着从我们手上缴获过去的先进武器。八路军渐渐缩小包围圈后,向我们广播说:
“凤城已在我军的重重包围之中,你们必须立即投降,再给你们一小时考虑,一小时后仍不投降我们将发动总攻。”
一小时也不需要了,从武器和士气上来看,除了投降没有第二条出路。
翻译逐个审问我们这些投降者。轮到我的时候,对方首先问我兵种和所属部队的编制。“731”的经历是绝对不能暴露的。我就回答了姓名并说兵种是卫生兵。翻译一听便不再问其他,命令我到他们的“后勤部”去。
所谓“后勤部”就是八路军的野战医院。八路军很缺医生和卫生兵,马上就把我编入他们的编制。
当时的八路军,为了把自己建设成一支新中国的正规部队,正在加速装备先进技术,他们尽可能吸收我军中的各种人材。
我被带到八路军第八后勤部的指挥机关。在那里,我被介绍给杨雷震军医。
杨雷震四十岁上下,细皮白面,五官端正。一双细眸的深处闪烁出坚定、沉着的目光。鼻梁笔直、嘴唇小而薄。清隽的脸庞上偶尔会神经质地抖动几下。
雷震那锐利的目光逼视着我,我感到一阵颤栗,仿佛自己隐瞒的“731”经历就要被对方识破。
雷震什么也没问,叫我听从他指挥。后来我才知道,他原先是抗日游击队的队员。以后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攻读了医学,他的专业是外科。
雷震叫我先试做他的助手。我原来毕竟是“731”少年队员,掌握医学基础知识,消毒、注射、发药等实际操作都干得很出色。八路军第八后勤部约有二千名士兵,象我这样懂医学知识的卫生兵还找不出来。
不久,雷震就喜欢我了,不管诊察、手术,还是治疗,都带着我。
我很敏感地意识到,跟着雷震可以保证生命安全,我干得更卖力了。他叫我“小鬼”。日本军队确是鬼,从这个意义上说“小鬼”是蔑称。但雷震用它却是亲切的意思。
日本军队败退后,中国大陆的形势变化万端,国府军北上占领了华北地区。在重庆的蒋—毛会谈上议定了成立联合政府的方针,并决定改编国府军和中共军队(八路军),统编成国军。就在谈判期间国府军进攻满洲,占领了满洲全境。
国府军队在满洲搞“强盗作战”,杀戮、掠夺满洲的百姓,为了拯救他们,土共军队也北上了。一九四五年下半年至一九四六年,国共战争全面展开。从前线连日送来许多伤兵,其中很多人在转移途中伤口都已腐烂生蛆。
雷震对伤员的判断和识别非常迅速,他判断为“没希望”的重伤员,就进行碘仿静脉注射,让他们安静地死去。他判别为“抢救”的伤员,就施行简单粗糙的治疗。
那时没有麻醉yao,让伤员喝下烧酒后便断然进行截肢或取弹头手术。在这里主要是抢救生命,至于伤员以后的生活能力就来不及考虑了。
身体绑在手术台上,进行开刀手术,伤员痛得大声哭叫。雷震听了一点不动声色。其实,表面上冷漠、无情的雷震,内心对伤员充满了感情。
做完手术缝合伤口时,只能涂上一些军马用的碘酒。靠这种简单粗糙的治疗,挽救了许多战士的生命。
当雷震忙不过来的时候,就由我代理手术,手术后伤员恢复得也不错。于是,大家对“小鬼”便刮目相看了。我也享受了军医待遇,并给我配备了一位年少的警卫员。不久,语言也渐渐能听懂了。在“731”里曾学过北京话汉语的基础课,但是八路军几乎都说山东口音的中国语。掌握了语言后,我的地位更加稳定,成了雷震的得力助手。
第四节
八路军的特点是上层军官和下层士兵之间的文化水平差距显著。上层军官几乎都是知识分子,下级士兵不少人却是文盲。但他们军纪严明,服从命令。中共的军队为民族独立而战,只有他们的军队才进行政治教育。他们对百姓彬彬有礼,沙场上英勇善战,足智多谋,战术神出鬼没。
当时的八路军装备精良,停战前不久,他们缴获了关东军的大批武器,战马、军车、粮食,数量很多。一九四六年(昭和二十一年)一月,我突然发烧。连续几天,高烧四十多度,我神志昏迷、情形很危险。但是,没有药可吃。
雷震给我作了检查后,双眉紧蹙。第二天早晨,突然跨上战马,不知上那儿去了。我失去雷震的照料,出现了脱水症状,生命垂危。三天后,雷震突然回来了,一到驻地,立即对我进行大剂量注射。注射的效果十分显著,眼看烧退了,病情轻多了。
为了救我,雷震离开部队好几天,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奔走,找来了有效的抗菌药。
雷震离队期间,有几个伤员死了。我这条命是几个八路军伤兵的牺牲换来的。
在我痊愈时,国府军发动了猛烈进攻,八路军不得不撤退。隨着战局的恶化,第八后勤部也撤到了国境线上的安东。隔着一条鸭绿江,安东对面就是新义州,即朝鲜。如果去新义州,就可以想办法到釜山。队友们的脸庞又出现在我眼前。我的心,飞向日本。
国府军很快追踪而来,安东城内展开了巷战,伤员骤增,医务班忙得招架不住。安东侨住着许多日本人,其中有日本医生和护士。第八后勤部很快“征用”了这些医务人员。
八路军英勇奋战,击退了国府军。后来,八路军贴出布告:将遣返日本人中的病员回国,要日本病员报名。这时候,我也要求回国。
第二十一章 未遂的馒头
第一节
最终踏上回日本的轮船甲板,是在昭和二十三年三月底。
森永终于把离开“731”至回国的那段经历说完了。
“您知道雷震有妹妹吗?”栋居想起最初在薮下的医院里查明杨君里身分的时候,曾听说她有个哥哥是八路军军医。雷震不也姓杨吗?
“雷震从来不提他的身世,也没听他说有妹妹,妹妹怎么啦?”森永反问道。
栋居把杨君里的有关情况粗略地介绍了一遍。
“女马鲁他我只见过一次,还带着婴儿哪!”
“什么时候看到的?”
“我记得是昭和十九年六月末。我想晒一下太阳,刚爬上口字楼屋顶,就听到院子里传来铁链拖曳在地上的响声,循声朝院子一望——马鲁他正戴着锁链进行活动。他们每跨一步就发出嚓啦、嚓啦的响声。其中有一个女马鲁他,带着一个刚满周岁、趔趄学步的小孩。其他马鲁他都戴着手铐,只有这个女马鲁他手脚自由,她搀着孩子的手正在散步。见此情景,一种冲动感驱使我想把口袋里的太妃糖扔下去。那个女马鲁他长得娇小玲珑,皮肤洁白。直到今天,他们母子俩的身姿还常常在我眼前出现。”
昭和十九年六月,杨君里没有分娩,这无疑是其他女马鲁他。杨君里的孩子一生下来就被调换了,而这个女马鲁他的孩子可能是带进“731”的吧。魔鬼般的“731”队员对带孩子女马鲁他倒别有一番特别感情。
“您的照相机在雷震那儿吗?”栋居转变了话题。
“我的所有东西都在八路军的军营里,以后也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哪儿去了。我能有今天,全靠雷震啊!他救了我命。我真想再见他一面,好好谢谢他。”
“那以后雷震怎么样了?”
“不知道,当时四十岁上下,今天要是健在的话也该七十出头了。”
“那么,森永先生,您怎么会到薮下院长这儿来的呢?”
栋居听完森永的身世,觉得还有问题要了解。
“其实,在‘731’的时候,薮下先生救过我的命,加上雷震救我,我这人真是命大呀!”
“怎么回事呢?”
“当时,队里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被称为‘馒头事件‘。‘731’里装有中心供热系统,利用它的高压蒸气蒸煮各研究班夜餐的馒头。有一次,我不假思索地吃了某个研究班给我的馒头,二天后发起了高烧,神志不清。检查后发现白血球锐减。在这当口,给我治疗的正是薮下先生。他给我注射了731发明的抗伤寒疫苗,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原来是这样,看来不仅是马鲁他,连你们少年队员也成了人体试验材料,‘731’真是可怕的地方啊!”
“在零下三十度的极寒地区,配备了中心供热系统,用它的蒸气做毒馒头,这实在是日本人的发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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