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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迷雾-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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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钟过去了。
我又等了五分钟,想象着她和学生告别,与留在后面的几个学生聊了几句,把教本和杂七杂八的东西装进一个破旧的人造革提包中。
我拿起办公室里的电话,呼叫乔斯琳。
“什么事?”
“不接电话,”我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好的。”
我接通外线,拨通露西的手机号。铃响第三声时,我听到一个声音说:“哈啰?”
我的心一下子眺到嗓子眼里,但我尽量镇静地说:“露西,是我。”几秒钟之后,我听到她哭起来。
21
“露西?”我对着话筒说,“你没事吧?”
“没事,我只是……”
“啊,我知道。”
“真不敢相信我会哭。”
“你从来就爱哭。”我说,说完就后悔了。但她破涕为笑。
“现在不了。”
沉默。
然后我说:“你在哪里?”
“我在瑞斯顿大学上班。现在正穿过校园。”
“哦。”我说,因为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对不起,给你留下那么神秘的留言。我现在不姓西尔弗斯坦了。”
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已经知道这个了。但我也不想撒谎。因此,我又不置可否地说了声“哦。”
又是一阵沉默。这次她先开口。
“天哪,这有点难为情。”
我笑了:“我知道。”
“我感觉像个大笨蛋,”她说,“好像又回到十六岁,在为一颗新长出的青春痘烦恼。”
“我也是。”我说。
“我们根本没变,是吗?我的意思是说,在心里,我们永远是个惊惶的孩子,不知道自己长大后会怎样。”
我仍然在笑,但想到了她从未结过婚,还醉酒驾车。我猜,我们没变,但我们的生活道路显然不一样了。
“露西,听到你的声音真高兴。”
“我也是。”
沉默。
“我打电话来是因为……”露西顿了顿,然后说,“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说。因此,我还是先问个问题吧。最近你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奇怪到什么程度?”
“奇怪到和那个晚上一样奇怪。”
我应该预料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我早知道会是这样,但我脸上的笑容仍然一下子不见了,仿佛被人突然击了一拳似的:“是的。”
沉默。
“保罗,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不知道。”
“我想,我们需要把这事弄清楚。”
“同意。”
“你想见面吗?”
“想。”
“这可能很奇怪。”她说。
“我知道。”
“我的意思是说,我不想它这样。我打电话不是因为想见你。但我觉得我们应该碰个面,商量一下,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应该见个面。”
“我是不是在胡言乱语。我一紧张就胡言乱语。”
“我记得我说,说完,我又后悔了,因此急忙补充道,”我们在哪里见面?“
“你知道瑞斯顿大学在哪里吗?”
“知道。”
“我还有一节课,然后是学生辅导时间,直到七点半,”露西说,“可以在我办公室见面吗?在阿姆斯特朗楼里。八点怎么样?”
“我会准时来。”
回到家时,我惊讶地发现,我家外面围满了记者。你经常听到这样的事情一记者会做那样的事一但这是我第一次经历。地方警察也在,显然很兴奋,想做点什么大事。他们站在车道两旁,以便让我把车开进去。那些记者们没有试图去阻止他们。实际上,我的车开过去时,他们好像根本没注意到。
格蕾塔像迎接得意扬扬的英雄一般迎接我,又是亲吻,又是拥抱,还热情祝贺。我爱格蕾塔。你知道的,有些人好得无可挑剔,总是在你身边。尽管这样的人不多,但也有一些。如果有子弹向我射过来,格蕾塔也会跳过来为我挡住。她也让我想保护她。
这让我想起了妹妹。
“卡拉呢?”我问。
“鲍勃带卡拉和麦迪逊去Baumers吃晚饭了。”
埃丝特尔在厨房里,正在洗衣服。“我晚上要出去。”我对她说。
“没问题。”
格蕾塔说:“卡拉可以在我们那边睡。”
“我想最好还是让她在家里睡。谢谢。”
她跟在我后面走进书房。大门开了。鲍勃和两个女孩子走进来。我又一次臆想着女儿跑过来扑进我怀里,同时尖声高喊着“爸爸!你回来啦!”只不过,这并没有发生。她的确笑了,的确走到我面前。我一把抱起她,用力亲吻她。她脸上的笑容没变,但却用手擦着脸颊。嘿,我会介意的。
鲍勃拍拍我的背。“祝贺你在审判中获胜。”他说。
“还没结束呢。”
“媒体可不是这样说的。不管怎么说,这都可以让我们摆脱詹雷特了。”
“或者,让他更不顾一切。”
他的脸白了一会儿。如果你让鲍勃去演电影,他可以扮演有钱的共和党坏人。他脸色红润,下颌垂肉肥厚,手指粗短。这是另一个足以说明面相不可靠的例子。其实,鲍勃出生在纯粹的蓝领家庭。他努力学习,卖力工作。他的一切都是劳动所得,生活得不容易。
卡拉拿着一张影碟回到房间。她像供奉祭品一样举起影碟。我闭上眼睛,想起今天是星期几,在心里咒骂自己。然后,我对女儿说:“今晚是电影夜。”
她仍然举着那张影碟,睁大眼睛,笑着。影碟封面上有活生生的或电脑绘制的什么东西,可能是会说话的汽车,或者农场上的动物,或者动物园的动物,总之是皮克斯或迪斯尼动画片中的什么东西,我已经看过上百次。
“对。你会做爆米花吗?”
我单膝跪下,以便与她位于同样的螅取N野蚜街皇址直鸱旁谒绨蛏稀!氨Ρ矗蔽宜担鞍职纸裢肀匦氤鋈ァ!
没反应。
“对不起,小乖乖。”
我等着她的眼泪掉出来:“埃丝特尔可以陪我看码?”
“当然,小蜜糖。”
“她能做爆米花吗?”
“当然。”
“太棒了。”
我还以为她会垂头丧气呢。幸好没有。
卡拉蹦蹦跳眺地跑了。我看着鲍勃。他看着我,仿佛在说:这就是孩子,真拿他们没办法!
我指着女儿的背影说:“她心里其实很难过。”
鲍勃大笑起来。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只显示了新泽西,但我认出了那个号码,有点惊讶。我接起电话,说:“哈啰?”
“今天干得不错啊,全明星。”
“州长先生。”我说。
“不对。”
“什么不对?”
“‘州长先生。’你也许可以称美国总统为‘总统先生’,但州长或者叫‘州长’,或者可以加上他们的姓,比如,‘斯托林恩州长’或‘奇克·马格尼特州长’。”
“或者,”我说,“阿纳尔·强迫症患者州长。”
“这就对了。”
我笑了。在罗格斯大学上一年级时,我最早是在一个聚会上认识现任州长戴夫·玛基的。他让我自愧弗如。我是移民的儿子,他的父亲却是美国参议员。但这就是大学的可爱之处。大学是让你结识奇怪室友的地方。结果,我们成了好朋友。
当戴夫委任我现在的职位,任命我为埃塞克斯郡公诉检察官时,他的批评家们不可能不注意到我们之间的这种友谊。但我老爸却耸耸肩,鼓励我赴任。我本来已经得到了非常好的评价。今天,我又冒着风险贏得了脞利,这应该可以有助丁一我竞选国会议员席位。
“今天,是个好日子吗?好家伙。呜嚯!去吧,科普,去吧,科普一一把今天当生日。”
“想迎合你那些说唱选民?”
“尽力去理解我那个十几岁的女儿罢了。无论如何,祝贺你。”
“谢谢。”
“我仍然不会对这个案子做出过度回应。”
“我从没听你说过‘不做回应’。”
“你当然听到过,只不过是以独特的方式:我相信我们的司法系统,在被证明有罪之前,所有公民都是无辜的,正义的车轮将会转动。我不是法官,也非陪审团成员,我们应该等着所有事实作出回应。”
“把陈词滥调当不作回应?”
“陈词滥调既可以当成不作回应,也可以当成一切回应,”他纠正说,“科普,一切可好?”
“还好。”
“有约会吗?”
“有一些。”
“伙计,你是单身汉,长得又好看,银行里还有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戴夫,你这人聪明狡猾,但我认为还能听懂。”
戴夫·玛基一直是个女人杀手。他长相一般,但这个男人有一种勾搭女人的天賦。保守地说,他的技巧也让人眼花缭乱。他身上有种感召力,可以让每个女人都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漂亮、最迷人的人。其实都是演戏。不为别的,他只想让她们上钩。不过,我仍然从未见过比他更能泡女人的人。
当然,戴夫现在结婚了,有两个教养很好的孩子。但我几乎不怀疑他会有一些其他举动。有些男人无法控制自己。这是一种原始本能。想都别想戴夫·玛基会不泡女人。
“好消息,”他说,“我要到纽瓦克来。”
“为什么?”
“纽瓦克是本州最大的城市,这就是原因。我珍视我的每一个选民。”
“哦哦。”
“我还想见你。好久不见了。”
“这个案子让我有点脱不开身。”
“你不能抽时间见州长?”
“有什么事吗,戴夫?”
“与我们以前说的事有关。”
我可能参加国会议员竞选?“是好消息吗?”我问。
“不是。”
沉默。
“我想是出问题了。”他说。
“哪种问题?”
他的声音又愉快起来:“科普,可能什么事也没有。我们聊聊。在你办公室见。午餐时间,如何?”
‘‘好。“
“到Brandford路上的那个地方去买些三明治。”
“开Hobbys餐厅。”
“对。家制裸麦面包夹火鸡胸脯肉。给你自己也买一块。到时候见。”
露西·戈尔德的办公室在一座大楼里,这座大楼是这个其他方面还不错的庭院里的住户的眼中钉,是20世纪70年代所谓的“现代”建筑,本来外观是未来派,但不知怎么回事,完工三年之后看上去就陈旧不堪了。庭院里的其他建筑都是漂亮的砖房,但需要多栽一些常畚藤。我在学院西南角的停车场上把车停下,斜起后视镜,然后学着斯普林斯廷(美国乡村与摇滚的歌手、创作者与吉他手。一译者注)的样子,在后视镜里检査自己的外表,突然觉得衣服、头发,甚至这张脸都应该变一变。
我把车停好,步行穿过校园,路上遇到十几个学生。女孩子们看上去都比我记忆中的大学女生漂亮多了,但这也许是因为我自己上了年纪的缘故。学生们从我身边走过时,我对他们点点头。但他们没有回应。我上大学的时候,班上有个三十八岁的人,他参军去了,没拿到文科学士文凭,退役之后来补课。我记得他在校园里显得特別突出,因为他看上去老得要死。我现在和他当年一样大。难以想象,我已经和那个貌似老头的人同样老了。
我继续想着这钱毫无意义的问题,因为这可以让我忘记自己正要去哪里。我穿着一件没有任何褶皱的白色丁恤,蓝色牛仔裤,蓝色运动夹克,脚上是菲拉格慕牌路夫鞋,没穿袜子。典型的休闲一派先生。
走近那栋大楼时,我明确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我在心里咒骂自己。我已经是个大男人,结过婚,有孩子,现在是鳏夫。我上次看到这个女人已经是半辈子以前的事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摆脱这些?
尽管露西告诉过我她的办公室在三楼13室,我仍然看了看楼下的办公室分布指南。在那里。露西尔·戈尔德教授。三楼B室。进了电梯后,我小心地按下正确的按钮。在三楼出电梯之后,尽管那个标示着AE的箭头指向右边,我却向左转。
最后总算找到她的房门。门上有张她的工作时间表,学生可以在上面签字约见她。大多数时间段都被占用了。门上还有一张课程时刻表,还写着什么时候交什么作业等。我差点往手中吹一口气。并闻闻,伹我已经在嚼一颗薄荷口香槠了。
我敲门,用指关节重重叩击两下。我想,够自信,有男子气。
天哪,笨得可怜。
“进来。”
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一紧,打开门,跨进去。她正站在窗边。太阳还没落下去,一抹光影斜照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的剪影。她仍然漂亮得要死。我经受住了这个冲击,待在原地没动。我们就那样站了一会儿,相距约五米,谁都没动。
“光线如何?”她说。
“抱歉?”
“你知道吗,你敲门时,我正在想,我应该待在哪里最合适。去应门吗?不,太老调的特写镜头。继续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只铅笔?从半月形阅读眼镜上方看着你?不管怎么说。我曾让一个朋友帮我测试过所有的角度,他认为我现在这种姿势最好看一一站在房间那边,一抹光影斜照在身上。”
我笑了:“你看上去棒极了。”
“你也是。你试了多少套衣服?”
“就这一套,”我说,“但过去有人说过我穿这套最好看。你呢?”
“我试了三件不同的上衣。”
“我喜欢这件,”我说,“你穿绿色一直好看。”
“但我那时是金发。”
“对。但你的眼睛仍然是绿色的,”我说,“我能进来吗?”
她点点头:“把门关上:
“我们应该,我也不知道,拥抱或者什么吗?”
“暂时不要。”
露西坐到办公桌后的椅子里。我则在办公桌前面的椅里就座。“这太奇怪了。”她说。
“我知道。”
“我有许多事情想问你。”
“我也是。”
“我在网上看到你妻子的事了,”她说,“真遗憾。”
我点点头:“你父亲好吗?”
“不好。”
“真遗憾。”
“他们当年的滥交和对毒品的滥用,最后都对他的身体产生了影响。而且,你知道吗,艾拉……他一直没能从经受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我猜我知道。
“你父母还好吧?”露西问。
“我父亲刚去世几个月。”
“真遗憾。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在夏令营时的样子。”
“他从那以后就没再开心过。”我说。
“因为你妹妹?”
“原因很多。你父亲给了他重新当医生的机会。他热爱那份工作一行医。他此后没再当过医生。”
“对不起。”
“我父亲其实不想参与起诉的一一他崇拜艾拉——但他需要找到一个人来指责,我母亲也怂恿他,而且,其他家属都参与了。”
“你不用解释。”
我打住话头。她说得没错。
“你母亲呢?”她问。
“他们的婚姻没能维持多久。”
这个回答好像并不让她感到惊讶。
“如果我从心理学的角度阐述一下,你会介意吗?”她问。
“不会。”
“失去孩子是对婚姻的极大考验,”露西说,“大多数人都认为,只有最牢固的婚姻才能经受住那样的打击。其实不然。我研究过。我看到过—些可以被形容为‘没什么存在价值’的婚姻经受住了打击,婚姻生活质量还得到了改善。我也看到过一些好像注定会天长地久的婚姻像廉价石育一样破裂。你们俩关系好吗?”
“我和我妈?”
“对。”
“我已经十八年没见过她了。”
她没说什么。我们默默坐在那里。
“保罗,你失去了生活中的很多人。”
“你不会对我进行心理分析治疗吧?”
“不会,不像那样:她仰靠在椅背上,眼睛看着天花板,然后又把目光转向别处。她的这种神态让我立即回想起过去。营地有个废弃的棒球场,野草丛生,我们经常坐在那个球场上胡闹,我握着她的手,她就这样抬眼张望。
“上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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