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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迷雾-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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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那段纯真美好的时光,父母健在,妹妹还活着,甚至简也还健康漂亮,非常幸福。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喜欢和露西在一起。我喜欢那种感觉。和她相处的感觉与和热恋中的人厮守的感觉一样。没必要作进一步的解释了。

缪斯在开车。她的车又小叉窄。我对汽车不是很懂,不知道这是什么车,但车里有股香烟的味道。她一定看到我脸上的表情了,因为她说:“我母亲是个烟鬼。”

“嚼一嗎。”

“她暂时住在我那里,等她找到第五任丈夫后就搬走。其实,我让她别在我车上抽烟。”

“但她置若罔闻。”

“不,不,我想正因为我让她别抽,她反而抽得更多。我公寓里也是。我下班回家一打开门就感觉像在吞食烟灰。”

真希望她能开得再快点。

“你明天出庭没问题吧?”她问。

“我想应该没问题。”

“皮尔斯法官想在内廷见辩护律师。”

“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知道。”

“什么时候?”

“上午九点整。”

“我会去的。”

“需要我去接你吗?”

“需要。”

“那我可以用公司的车吗?”

“我们不为公司打工。我们为国家效力。”

“那我能开国家的车吗?”

“也许可以。”

“好极了。”她继续向前开,“我对你妹妹的事表示遗憾。”

我没说什么。我仍然不知道该对这件事作出什么反应才好。也许我需要听到他们确认身份的消息。也许我已经哀悼了二十年,已经没多少可哀悼的了。也或者,这种可能性很大,我正在把那些感情放到次要位置上。

现在,又多死了两个人。

二十年前,那些树林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也许那些本地的孩子们说得对,他们说是个怪物把我妹妹他们四人吃掉了,或者是妖怪把他们掳走了。但是,无论杀死玛戈·格林和道格·比林厄姆的是什么,卡米尔·科普兰很可能都还活着,还在呼吸,还在生活。也许那个怪物已经沉睡了二十年。也许,它跑到某个新地方去,或者搬到其他州的其他树林中去了。但那个怪物现在回来了。如果我再次让它跑掉,我就罪该万死。

瑞斯顿大学教师宿舍看上去就让人压抑。建筑物都是些旧砖房,紧紧挤在一起。灯光很暗,但我认为这可能倒是件好事。

“在车里等我一下可以吗?”我说。

“我必须去办件急事,”缪斯说,“很快就回来。”

我向人行道走去。露西房间里的灯现在已经关了,但我还能听到音乐声。我听出了那首歌,是邦妮·麦琪的“某人”。这首歌令人沮丧得要命一那个“某人”是她认为世界上的完美爱人,但她永远找不到一但这就是露西。她最喜欢听这种令人心碎的歌。我敲敲门。没人应答。我按下门铃,又敲了几下。仍然没有回应。

“露西!”

没动静。

“露西!”

我又敲了几下。不管医生给我用过什么药,现在都已开始失效。我能感觉到腰间缝合的每一针。我真的有这种感觉一好像我的每一个动作都在将皮肤撕裂开。

“露西!”

我试试门把手。门锁上了。有两堵窗户。我从窗缝中往屋里瞧。太暗,什么也看不见。我想把窗户打开,但发现它们都被锁上了。

“开门吧。我知道你在里面。”

我听到身后有汽车的声音。是缪斯。她把车停下,从车里出来。

“给。”她说。

“什么东西?”

“万能钥匙。我从学校保安那里拿的。”

缪斯,真有你的。

她把钥匙扔给我,回头向汽车走去。我把钥匙插进锁孔,又敲了一下门,转动钥匙。门开了。我走进去,随手关上门。

“别开灯。”

是露西。

“科普,别管我,好吗?”

iPod又已经开始播放下一首歌。亚雷汉德罗·伊斯科维多正在用歌声问什么样的爱会毁灭一位母亲,让吔从缠结的树枝中间坠落下来。

“你应该放一张Ktel唱片。”我说。

“什么?”

“就像他们过去用来做电视广告的那种。Time Life唱片公司出版‘有史以来最令人沮丧的歌’。”

我听到她破涕为笑。我的眼睛也慢慢适应了屋里的光线。我看到她正坐在沙发上。我走过去。

“别。”她说。

但我继续往前走,并在她身边坐下。她手里拿着瓶伏特加,已经只剩半瓶。我打量着她的公寓。没有个人物品,没有新东西,没有明亮的或活泼的东西。

“艾拉死了。”她说。

“真遗憾。”

“警察说吉尔是他杀的。”

“你认为呢?”

“我在他车里看到血迹了。他向你开枪。因此,对,我当然认为吉尔是他杀的。”

“为什么?”

她没回答,又喝了一大口酒。

“你为什么不把酒瓶给我?”我说。

“科普,我就是这样的人。”

“不,你不是。”

“我不是你的人。你不可能拯救我。”

我本来可以对她的话做出几种回答,但又觉得每一种都是陈词滥调。因此,我干脆不回答。

“我爱你,”她说,“我的意思是说,我从未停止过爱你。我与其他男人好过,建立过恋爱关系。但你总在那里,总在我们房间里。甚至在我们床上。我知道这很蠢。我们那时还是孩子。但事情就是这样。”

“我明白。”我说。

“他们认为玛戈和道格可能也是艾拉杀的。”

“你不这样认为?”

“他只是想让过去的事不再重现。你知道吗?那太令人痛苦,对我们造成了太大的伤害。后来,他见到了吉尔。他一定觉得是鬼魂回来找他算账的。”

“真的很遗憾。”我又说了一句。

“回家去吧,科普。”

“我更愿意留在这里。”

“这不能由你决定。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生活。回家去吧。”

她又喝了一大口酒。

“我不想让你一个人这样待着。”

她尖声大笑起来:“什么,你以为这是第一次?”

她盯着我,看看我是否会反驳她。但我没有。

“我就这样,经常在黑暗中一面喝酒一面听这些该死的歌。很快,我就会进入恍惚状态,或者晕过去,或者,你想怎么说都行。然后,第二天,我几乎不会宿醉。”

“我想说……”

“我不想你说。”

“这不是为你,是为我。我想和你在一起。特別是今晚。”

“我不想你留在这里。这只会让我感觉更糟。”

“但——”

“求求你,”她恳求地说,“请你让我单独待会儿吧。明天。明天我们再从头开始。”

40

塔拉·奥尼尔法医晚上睡觉的时间极少超过五小时。她好像就不需要睡觉。清晨六点,第一缕阳光初现时,她已经回到树林中。她爱这些树林。实际上,她爱任何树林。她曾到城里去念大学本科和医学院,是在费城的宾州大学。人们以为她喜欢城巾。他们说,你是这么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城市充满生机,人这么多,生活这么热闹。

但奥尼尔在费城上学的时候,每个周末都会回家。最后,她甚至跑去竞选验尸官,在威尔克斯巴里当病理学者赚零花钱。她试图建立自己的人生哲学,并得出一个结论:不能成为别人的追随者。她曾听到一个摇滚歌星——她想是埃里克·克莱普顿——接受采访时

说过这话。她也不是别人的追随者。尽管这听上去很荒谬,但她的确更喜欢独处。她喜欢读书看电影,但不发表任何评论。她不懂怎样和男人打交道,无法理解他们的自负,不明白他们为何总在吹嘘自己,更不理解他们的狂怒带给别人的不安全感。

在这里一在这样的树林中一是她最开心的时刻。

奥尼尔背着她的工具箱,但在那些公众出钱购买的漂亮小发明中,她觉得最有用的是那个最简单的东丙:过滤器。和她厨房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她把它拿出来,开始用它过滤泥土。

过滤器的工作是找到牙齿和小骨头。

这是件很费力的工作,不像她高中毕业后曾参加过的考古挖掘。她曾在南达科他州的恶地(也出抓士)当过考古学徒。那地方也叫“大猪洞”,因为考古学家曾在那里发现过一只始祖兽,其实就是一头古巨猪。她曾与猪和古犀牛化石朝夕相处。那是一段奇妙的经历。

她以同样的耐心在这块埋葬地上工作着。这是大部分人都会觉得枯燥乏味的工作。但话又说回来,塔拉·奥尼尔本来就与众不同。

一小时后,奥尼尔找到了那块小骨头。

她感觉脉搏跳动得更快她曾期望找到这个东西。在进行固化X光鉴定之后,她就意识到有这种可能性。不过。要找到这块骨头……

“天哪……”

她大叫起来,声音在寂静的树林里回荡。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证据就在眼前,就在她带着橡胶手套的手掌中。

是那块舌骨。

不管怎么说,她找到了半块舌骨。骨头已经严重钙化,甚至很脆。她继续寻找,尽快筛着泥土。没用多长时间。五分钟之后,奥尼尔便找到了另一半舌骨。她把两半骨头举起来。

尽管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两半骨头仍然吻合得像拼图一样。

塔拉·奥尼尔脸上绽放出天使般的微笑。她盯着自己的作品看了一会儿,敬畏地摇摇头。

她拿出手机。没信号。她急忙往回走了大约一公里,直到手机上出现两格信号。然后,她按下洛厄尔鳖长的号码。铃响第二声时,他接起电话。

“法医,是你吗?”

“是。”

“你在哪里?”

“埋葬现场。”她说。

“你的声音很激动。”

“是。”

“怎么啦?”

“我在泥土中找到东西了。”塔拉·奥尼尔说。

“然后呢?”

“这将改变我们对这个案子的所有推测。”

医院中特有的寻呼声把我吵醒了。我慢慢翻动身子,眨眨眼,睁开眼睛,看到佩雷斯太太正坐在我旁边。

她已经把椅子拉到我床边。那个手袋仍然放在她大腿上。她的两只膝盖紧紧靠在一起,背挺得很直。我看看她的眼睛。她哭过。

“我听说西尔弗斯坦先生的事了。”她说。

我没说什么。

“我还听说他们在树林里找到骨头了。”

我感觉口渴。我向右边看去。那个棕黄色塑料水罐,就是医院里特有的、故意设计得让里面的水特难喝的那种水罐,立在我旁边的床头柜上。我想伸手去拿,但我的手还没举起来,佩雷斯太太已经站起来。她把水倒进杯子里,把杯子递给我。

“你想坐起来吗?”她问。

“可能是个好主意。”

“这样行了吗?”

“好了。”我说。

她重新坐下。

“你不会放过此事吧。”她说。

我不想回答。

“他们说西尔弗斯坦先生杀了我的吉尔。你认为这是真的吗?”

我的吉尔。这么说,她现在不装了。不再说谎,不再躲在女儿后面指手画脚了。不用再作什么假设了。

“是。”

她点点头:“有时,我觉得吉尔已经死在那些树林里了。也许本来就该是那样。那以后的时间,都是借来的。那天,那个警察打电话来时,我就已经知道。我好像一直期待着那一一天的到来。你明白吗?吉尔的一部分永远没从那些树林中逃出来。”

“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说。

“我过去也以为自己知道。这么多年了。但也许我从来就不知道真相。也许吉尔骗了我。”

“那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你那年夏天在营地。你认识我的吉尔。”

“认识。”

“你也认识那个女孩子,那个叫玛戈·格林的?”

我说认识。

“吉尔非常喜欢她。可怜的孩子。我们住在艾荣顿市最破旧的街区。西尔弗斯坦先生举办了一个活动,工人们的孩子也可以去参加。我在洗衣房工作。你知道这些。”

我知道。

“我非常喜欢你妈妈。她是那么聪明。我们经常聊天。什么都聊,聊图书,聊生活,聊我们生活中的不如意。娜塔莎是我们所说的那种‘老灵魂人’,长得那么漂亮,但漂亮的人又最脆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想应该明白。”

“不管怎么说,吉尔爱上玛戈·格林了。这也可以理解。他才十八岁。在他眼中,玛戈就是杂志上的模特儿。男人就是这样,受欲望支配。我的吉尔也没什么不同。但她伤透了他的心。那也很没什么奇怪。他应该痛苦几个星期之后就去找别人的。他可能应该那样做才对。”

她不说了。

“那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呢?”我问。

“韦恩·斯托本。”

“他怎么啦?”

“他悄悄煽动吉尔。他说吉尔不应该轻易放过玛戈,而应该表现出大男子气概,还说玛戈正在嘲笑吉尔。‘你不能让她这样讥笑你,’韦恩一斯托本鼓动吉尔。不久之后一一我不知道有多久一吉尔同意了。”我做了个鬼脸:“因此他们就把她的喉咙割了?”

“没有。但玛戈在营地一直很张扬。你还记得吧?”

韦恩说她是个骚货。

“很多孩子都想杀杀她的傲气,当然,我儿子也不例外。还有道格·比林厄姆。也许还有你妹妹。她也去了,但可能是道格说服她去的。这不重要。”

一个护士打开门。

“现在别打扰我。”我说。

我还以为她会抗议,但我声音中的什么东西一定起了作用。她收拾起东西出去了,还顺手关上了房门。佩雷斯太太垂下目光,盯着手袋,仿佛生怕有人会把它抢走。

“韦恩非常仔细地策划好了一切。吉尔是这样说的。他们会把玛戈吸引到树林里去,搞一场恶作剧。你妹妹帮助引诱玛戈。她骗玛戈说一起去见几个很酷的男孩。吉尔戴上面罩,一把抓住玛戈,把她绑起来。本来恶作剧应该到此为止的。他们打算把她扔在那里,过几分钟再回去。玛戈或者已经自己挣脱,或者他们给她松绑。这很愚蠢,幼稚透顶。但这样的事仍然可能发生。”

我知道他们可能那样做。那时营地的人都喜欢恶作剧。我记得有次我们还把一个孩子的床搬到树林里去了。他第二天早晨醒来时发现独自―人睡在野外,吓坏了。我们还经常用电筒去照熟睡营员的眼睛,学火车叫,摇动他们的床,还大声号叫:“从铁轨上滚下去!”然后眼看着那孩子从床上一头栽下来。我记得有两个营员喜欢欺凌弱小,经常把其他男孩叫“同性恋者”。后来一天深夜,等他们睡熟之后,我们抬起其中一个,脱光他的衣服,把他放到另一个男孩床上。早上,另一个男孩看到他们俩赤身裸体睡在同一张床上。从此之后,他们再不敢欺负别人了。

把一个十足的风骚女子绑起来,让她独自在树林里待一会儿……这不会让我吃惊。

“但后来,严重问题出现了。”佩雷斯太太说。

我等着她说下去。一滴眼泪从佩雷斯太太眼里流出来。她伸手从手袋里拿出一沓面巾纸,轻轻擦着眼睛,拼命忍住眼泪。

“韦恩·斯托本拿出一把剃刀。”

我想,她说出这话的时候,我的眼睛一定睁大了一点。我几乎可以看到那种情景,看到他们五个人在树林里,看到他们的脸上看到他们惊愕的表情。

“其实,他们的恶作剧刚开始,玛戈立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但她继续玩下去。她让吉尔把她捆起来。然后,她开始讥笑我的儿子。她取笑他,说他不懂怎样应付真正的女人。就是女人最喜欢骂男人的那践话。不过,吉尔什么也没做。他能做什么?但突然,韦恩·斯托本拿出剃刀。刚开始时,吉尔还以为那也是恶作剧的一部分,吓唬吓唬玛戈。但韦恩丝毫没有迟疑。他径直走到玛戈面前,一刀便割破了她的喉咙,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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