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诡案罪2-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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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人明察。”
知府大人从公案后面探出身来,问:“你说他不是凶手,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梅怒雪仰起头来,噙满泪花的双眸之中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咬牙道:“回大人话,杀死我父亲的不是别人,正是民女自己。”
8
梅怒雪有过幸福的童年,但也有过噩梦般的少女时代,总的来说,她是一个不幸的女人。
在她十岁那年,母亲李氏犯心痛病,不幸病逝于随夫赴任途中。后来梅若风虽将老父接来青阳县一起生活,但梅老先生却一直住在城外将军山明隍庙内,不久亦离开人世。从此以后,梅氏一家,就只剩下梅若风与梅怒雪父女俩相依为命。
梅若风与李氏小时青梅竹马,两情相悦,长大后结成夫妻亦是风雨同舟,情爱弥笃。李氏病逝之时,梅若风曾抚尸大哭三天三夜,从此再无续弦之念。
李氏命殒之夜,正是圆月当头。月圆人缺,分外凄凉。往后每逢月圆之时,梅若风总是格外伤感,无法释怀,常常对着亡妻灵位黯然神伤,把酒相思。惟一值得安慰的是,女儿怒雪乖巧听话,日渐长大,眼角眉梢,颇有其母当年神韵。望着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他常常会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
随着年龄的逐渐增大,梅怒雪发现父亲看自己的眼神越来越变得复杂起来。
意想不到的变故发生在她十四岁的那一年。
那是一个月圆之夜,父亲照例在母亲的灵位前独自一人喝着闷酒,忽地却推倒杯盏,伏在桌上呜呜大哭起来。
除了母亲逝世之外,梅怒雪还从未见父亲如此伤心哭过。
当她闻声从房间里走出来,像个大人似的,准备为父亲擦干眼泪的时候,父亲却忽然止住了哭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她,眼睛里透着一种异样的光。
那天她穿了一件雪白的衫子,因为她的名字中有个“雪”字,所以她总喜欢穿雪白的衣衫。
父亲带着微醺的酒意,痴痴地盯着她,喃喃地叫着母亲的名字,说道:“真的是你么?你化作白衣仙女来看我了么……”忽然抱着她亲吻起来,他鼻子中的粗气喷到她娇嫩的脸上。
她十分慌乱,也十分害怕,但却不知怎么办才好。
就在她怯怯地唤了一声“爹”,正要推开他的时候,他却忽然变得粗鲁起来,一边喃喃地叫着母亲的名字一边抱住她,将她放倒在桌子上,然后扯下她身上薄薄的衫子,把她压到了自己身下。
于是这灭绝人伦的一幕人间惨事,就在一位母亲的灵位前发生了。
父亲酒醒之后,自然后悔得要死,他打着自己的耳光,求女儿原谅自己,甚至拔出挂在墙上的镇宅宝剑,就要羞愧自尽。
她阻住了他,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可怜的女儿,而他也是一个可怜的父亲。
她哭了,但脸上却没有泪花,她把眼泪流进了心里,流在心里的泪更苦。
但是下一个月圆之夜,父亲喝得微醺之后,撞开了女儿闺房的门,那一夜的不幸故事居然再次重演。
从这之后的每一个月圆之夜,就成了梅怒雪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
“那天我为什么要阻止他拔剑自杀?”
她常常呆坐在窗前,这样后悔地伤心地想。
假若那天他死了,她就不会活在这永无止境的噩梦里。
她甚至还想过趁他趴在自己的身子上一边叫着母亲的名字一边作贱自己的女儿时,掏出暗藏在自己枕头下的那把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悄无声息地刺进他的心脏。
但是终究没有动手,她想,这可是她在这世上惟一的一个亲人呀,她杀了他,她又该怎么办呢?
从此以后,在这位美丽少女的脸上,再也看不到那灿烂的笑容。
十七岁那年,她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这个人叫司马恨,是县衙里一个年轻的捕头。她决定和他成亲。她的父亲勉强同意了。
她出嫁之后不久,她父亲又续弦娶了一个女人,她正暗自庆幸自己终于从那个家从那个可怕的“魔窟”里解脱了出来,从此以后可以跟着自己心爱的人一起开开心心过日子的时候,那个被她叫作父亲的男人再一次找到了她,他告诉她,他娶回那个叫花想容的庸脂俗粉,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却从未真正喜欢过那个女人,也从未与她在一间房里睡过觉。父亲说他忘不了她妈妈,他也忘不了她。他希望她每个月都能代替她妈妈回家看望他一次,最好是在月圆之夜回来。如果她不听话,她就永远也别想再见到她丈夫,他随便找个罪名,便可把那个叫司马恨的男人打入死牢。
她的名字中虽然有个“怒”字,但她却是一个柔弱得从来不敢发怒的女人。
她深爱着自己的丈夫,深怕他受到伤害,只好再一次独自咽下这屈辱的泪水,满足了父亲这个禽兽般的要求。
她惟一的希望就是,这一切不要让丈夫知道。假如他知道了这一切,他会怎么样对她呢?
她想象不出他会有怎样的反应,但她知道,他绝不会再和她在一起,他也绝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爱她。可是她却是真心爱着他,真的不想失去他的呀。
这种屈辱不堪的日子又过了近三年。
三年,对于饱受折磨和摧残的她来说,却似乎比三十年还长,还苦。
她不想再过这种羞辱的生活。
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结束这种暗无天日的噩梦般的生活。
而结束这一切的惟一的一个办法,就是杀了他,杀了那个禽兽。
有人说柔弱的女人就像一座火山,积压得越久,暴发得就越可怕,梅怒雪无疑就是这种女人。
当“杀了他”这三个字从她脑海中闪过之后,就再也挥之不去。
是的,要想摆脱他,就只有杀了他。
她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她本想在某个月圆之夜把那把早就准备好了的匕首插进那个人光溜溜的身体,但是那样一来,她耻辱的过去就会像白纸里的炭火一样,再也包不住,一旦真相大白于天下,世人又会怎么看她的丈夫呢?
她不怕别人议论她,但她却害怕别人的议论伤害到自己的丈夫。
但是除了月圆之夜,平常时刻她要想在戒备森严的梅府杀那个早就对她心怀戒备的人,就更是难于登天了。
惟一能杀他的机会,只有在她爷爷的大祭之日,那一晚只有梅若风的几个心腹随从把守在山下,而整个明隍庙甚至整个将军山上,都只有梅若风一个人。
假若能半夜偷偷摸上山去,趁他守夜熟睡之时将他杀死,自然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的亲生女儿身上。
但是要躲过山下路口随从的耳目,上山进庙杀人,然后再悄无声息地逃下山去,避开搜查,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来说,无疑也是一件极难做到的事。
可是这样的机会三年只有一次,若是错过,想要杀他,就得再等上三年,可是现在,她杀心既起,便是连一天也不想等了呀。
本月初五,她一个人在北门外的树林中,一面散步一面看着不远处的将军山,在心中暗暗盘算着自己的杀人计划,却无意中看见了一条白色的小狗,受了伤,断了一只后腿,正蹲在草地上嗷嗷地叫着。
她把那条小白狗抱回家,为它接好了断骨,三天后,小狗已能走动。
她又带着小狗来到了那树林子里,这天已是三月初八,明天便是爷爷的祭日,而她却还没有想好她的“杀人计划”。
她有些着急,真恨不得在那山上埋满炸药,一待那个人上山,便引爆炸药炸死他。
可是她手里边没有炸药,只有一把收藏了好久的匕首。
正在她无计可施之时,忽然发现带来的小白狗钻进一丛蒿草中之后久久没有出来,她觉得有些奇怪,一边叫唤着小狗,一边扒开草丛去找,结果发现那杂草掩盖之下,竟有一个两尺来宽的地坑,小狗正躲在地坑里啃着一根骨头。
她跳下坑去,想要抱起小狗,忽然从身后刮来一阵阴风,把她吹得打了一个寒颤。奇怪,这地坑里怎么会无缘无故刮起阴风呢?
她回过身,扒开身后的杂草一看,却见那里有一个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到近头,原来是一条地道的入口,阴森森的冷风从里面钻出来,吹得她心头发怵。
正想离开,不想小白狗却嗖地一下,从脚边钻过去,直朝地道里跑去。
“小狗,快出来。”
她叫了一声,犹豫一下,跟着追进地道去。
追了一会,眼见已捉到小狗,谁知那狗忽然叼起一根骨头,在前面跑得更快。
这时已距入口甚远,洞口的幽光已映不进来,她只好晃亮火折子,去找小狗。
那地道很窄,也很矮,仅能容一个人弯腰走过,初时她心头还有些害怕,走了一段之后,见并无不妥,这才略略大胆一些,一路追着小狗,朝地道深处走去。
也不知追了多远,大概有几里路远吧,她终于捉到了小狗,抬头一看,那地道却也到了尽头,头顶有一条缝隙,微微透进一些光来。
她心下好奇,走到缝隙处,微微用力一顶,却将头顶一块青石板顶开了一点点,再用力推动,终于将那石板移开,头顶便有亮光照射下来。
她探出头去一瞧,却哎哟一声,吓了一大跳,因为她一眼就看见了一具棺材。但是她很快便发现,那竟是她爷爷的棺材。
爷爷的棺木不是停放在明隍庙里么?怎么会在这里?
她走出地道,看了半天才明白过来,原来这里已是将军山上的明隍庙内,而那条地道,居然正是从山脚下一里之外的树林子里通到明隍庙的右厢房西北面墙角处。
她惊魂甫定,一颗心却忽然狂跳起来,真是天助我也,如果三月初九爷爷大祭之日,我从这条地道里悄悄钻进庙里来,杀了人之后,又由地道逃回去,不是神不知鬼不觉吗?
主意打定之后,她又将地道出口的石板盖好,然后再沿着地道走回树林。
这一晚,她失眠了,悄悄地把那柄收藏多时的匕首拿了出来,擦了又擦。
应该说她的杀人计划还是实施得比较顺利的。
初九日深夜三更时分,她由地道潜入明隍庙,悄悄推开石板探出头,发现烛光下,那个人正背对着自己坐在凳子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熟。
她心中暗喜,拔出匕首,蹑手蹑脚地走近,然后照着他的后背就是一刀,由于太过紧张,手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这一刀并没有刺到他的致命位置,于是立即拔出匕首,再刺了一刀。这一刀从背后正好刺入他的心脏位置,两刀之后,他绝无活命之机。心中暗自高兴,正想走到他身前察看他是否真的死了,庙门却忽然吱嘎一声,被人推开。
她大吃一惊,脚下一软,差点吓得瘫倒在地。
然而更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这个满脸杀气执剑闯入庙来的人,居然正是她的丈夫司马恨。
她这才明白,自己有苦难言的屈辱丈夫早已暗中察觉到了,而他今晚也正是为杀人而来。
司马恨看见她,又看见插在梅若风背上的匕首,再看看地板上被移开的石块和露出的地道口,什么都明白了。
他让她赶快从地道离开,她不放心地问:“那你怎么办?”
司马恨咬咬牙说:“你放心,我早已选好了替死鬼。”
她听丈夫说得如此肯定,这才放心地从地道退回来。然而令她做梦也没想到的是,事情还是败露了,而司马恨为了不暴露心爱的妻子,竟然自认死罪。
然而,她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丈夫为自己去死?
于是,她便直闯公堂,说明了一切。
9
听完梅怒雪的诉说,众皆唏嘘,谁也料想不到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背后,却还掩藏着一个如此屈辱的故事,更加没有料到,杀死梅若风的真凶,既不是仇人之子吴过,亦不是他的属下司马恨,竟是他的亲生女儿梅怒雪。世事无常,实在令人感慨。
司马恨看着脸色苍白容颜憔悴的妻子,心中又怜又爱,虎目蕴泪,紧紧握着她纤弱的双手,嘴唇颤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为了证实梅怒雪言语虚实,知府韩大人立即带着堂上众人,亲往城北树林中查看是否真有那一条由将军山下一里之外通往山上庙中的暗道。
梅怒雪在前引路,扒开一丛蒿草,果然看见一个黑森森的地道口。
韩大人也不畏惧,燃了一个火把,弯腰钻进去,那地道极窄极矮,果与梅怒雪所言吻合。行不多远,火光照见右手边洞壁上立着一块石碑,梅怒雪来洞中匆忙来去两次,竟没看到。
韩知府放低火把,凑近一看,只见那碑上刻着两行篆字:壬寅年五月初七日,吴国公掘地道避陈友谅围兵于此。
本朝开国皇帝太祖爷未得天下之前,乃称吴国公。
原来百余年前太祖爷被汉王陈友谅围困于将军山庙中得以脱身,并非得神灵所佑,乃是自掘地道,暗底逃生。
众人见了碑文,恍然大悟,这才明白这地道的来历。
一路向前,出口之处,正在明隍庙安置梅守恪老先生棺椁的厢房中。
可见梅怒雪所言,大抵属实。
一行人回到县衙,知府大人坐在公堂之上,目光往堂下一扫,堂下站立众人之中,除了一班衙役皂隶,尚有吴过、司马恨梅怒雪夫妇、花氏主仆一共五人。
他瞧一瞧各人脸上神色,心中已有主意,“叭”一声一拍惊堂木,道:“梅怒雪,你说你亲手杀死自己的父亲梅若风,可是实话?”
梅怒雪跪道:“民女刚才所言,句句属实,杀害我父亲的凶手并非吴捕头,也非我家相公,实乃民女一人所为,请大人明察。”
韩知府点一点头道:“很好。”
又问:“据你刚才声言,你之所以能找到那条在本案中起关键作用的地下暗道,助你完成杀人计划,全凭一条小狗带路,是也不是?”
梅怒雪点点头道:“正是。那条地道的确是民女所救的那条小狗带引民女无意之中找到的。”
韩大人问:“那条小狗,现在何处?”
梅怒雪道:“在民女家中。”
韩大人道:“左右,且押梅氏回家,将那小狗带来。”
左右闻声走出两名衙役,手执水火棍,押了梅怒雪直往北门奔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三人复又回来。梅怒雪怀中果然抱着一条小狗,那狗目光灵动,浑身雪白,竟无一根杂毛,极是惹人喜爱。
梅怒雪将狗放在地上,复又跪到堂前。
那狗显然没见过这种场合,显得有些惊怕,只是围着梅怒雪脚边蹭来蹭去,过得半晌,才敢抬起头来,一双漆黑的眼珠子朝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怯生生望了过去。
当它看到花想容时,忽地全身毛发都竖立起来,龇牙裂嘴,冲上前去,冲着她汪汪直叫。
花想容吓了一跳,厌恶地叫道:“滚开。”抬起一脚,将它踢了一个筋斗。
那狗再不敢冲到她近前吠叫,而是退得远远的,瞪着她,满眼恨色,嘴里嗷嗷低吼。
韩知府暗自点头,心头更加明了,道:“梅怒雪,你这小狗果然乖巧有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梅怒雪伏地道:“民女无话可说,民女认罪,请大人发落。”
众人知她身世凄苦,饱受蹂躏,动手弑父,实在迫不得已,再说梅若风为老不尊,禽兽不如,人神共愤,实在是死有余辜。
众人都暗自同情,只盼知府大人能法外开恩,从轻判处,好让司马恨梅怒雪这对苦命鸳鸯稍有安慰。
一时之间,公堂上鸦雀无声,众皆肃静,只等知府大人当堂宣判。
谁知在这等关键时刻,知府大人却忽地微微一笑,扭头看向身侧站立的易大夫,道:“你是本官从知府衙门带来的仵作,依你之见,这桩命案该如何判法?”
易大夫闻言,急忙退后一步,躬身道:“大人,此案作何判法,请恕卑职不敢置喙,只是昨日卑职为梅若风验尸之时,从他身上发现三大疑点,大人不可不察。”
韩青山眉头一扬,道:“哦,哪三大疑点,你且说说。”
其实昨天验尸之时他也在场,易大夫早已将尸体上可疑之处向他禀报。此时发问,只不过是想让易大夫当堂说出来罢了。
易大夫与韩大人相交多年,自然明了他的心意,当下走下堂来,目光从众人脸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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