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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暗中蠕动-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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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蝶躺在地毯上,板着脸,全身蜷曲着,托腮仰视着三郎。而三郎也望着蝶,脑海中思索着。他虽想稍稍探听一下蝶提出那一想法的动机,但当他看到蝶故作镇静,实际上紧张得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时,不由心生拎惜,话到嘴边又收回去了。
 “那么就这么定了。明天恐怕仓促了些。稍微收拾一下,后天左右出发。”
 三郎爽快地嚷着。听到这句话,蝶尽量忍住那难以言表的喜悦,为此看上去痉挛一般,抬着头,面朝天,慢慢地靠近三郎。 


  



 
 
  
 

第二十八节 


“有一次腐烂的海鱼在小船的旁边漂浮上来。顿时四个人就像刚才的我们一样,如饿鬼般挤到船边捞那条鱼,相互撕扯着。当时已经眼花缭乱,哪管它是腐烂的还是什么的。那条鱼被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都不剩。由于是一条相当大的鱼,所以吃完后我们稍微回过一点神。打个比方就像刚才我们喝完那点水后就有了力气一样,那时,本来连话也不说的我们开始慢慢地聊了起来。
 “随后的一段时间,我们就想会不会还有鱼浮上来,便死死盯着小艇的四周。但仅这一次,大洋中腐烂的鱼也不可能都浮到这儿来呀。但是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货主想到了个好办法。将身上衬衫的线解开,将其接得长长的,前头结上领带的别扣,这次想钓活鱼。可一想没有钓饵。不管你如何坚持垂钓,鱼也是不会上钩的。毫不容易想出的妙计只能化成泡影。
 “就这样熬着,到了第五天。我是弄不清楚,大副那家伙推算出来的。是的,第五天了。到此时已无法忍受了。在我们四人中,那肥硕的货主恐怕是最饿的。他羞愧地将靴子皮泡在海水中。我盯着看心里想那是干什么,原来他想吃那玩意。其他人看见后纷纷仿效,可靴子皮哪能吃啊。我们放在嘴里吮吸着,那咸水让嗓子间的干渴更加厉害。根本就不可能填饱肚子。
 “除此之外还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但终究都归于失败,毫无裨益。于是我是彻底地灰心了,想着要死就死好了,翻倒在小艇上闭起了眼睛。其他的人似乎也跟着我躺倒下来。
 “迷迷糊糊了一阵后,突然感到我的旁边有谁在喀哧喀哧地弄着什么。眯起眼一看,大副那小子正在捻衬衫的碎片,用大折刀将其长度切齐。不用说那是抽签一样的东西。但他准备这干什么?难道疯了。我不禁害怕起来,‘喂,你干什么呢?’那家伙阴着满是青筋的脸沉默着。那眼神就像要拼命一样,让人毛骨悚然。沉默着,紧紧地盯着我。我虽什么也不明白,但觉得其中有某种意味。当我盯着那小子看时,终于反应过来。是啊,我也明白如果当时不那样做将无法生存下去。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那就是抽签中的负者让其他人共食这一可怕的想法。哈哈哈哈……”
 进藤这阴险、低沉,像是空洞中回旋的不可思议的笑声让另两人不由地颤抖起来。他们不知道如何解释进藤所说的这一长段与当前问题没有丝毫关联的话语。说不定这里面蕴涵着他的阴谋。也许他正暗示着某个可怕的计划。一想到这,他们朝着这个看不见的敌人摆好了架势。 


  



 
 
  
 

第二十二节 


“你说是宾馆老板的老婆?”
 三郎从未听说过宾馆老板有妻子,但此时进藤也不可能说谎。那么由于什么缘故,宾馆老板故意隐瞒了这件事。但不管怎样,这宾馆的老板娘葬身于森林洞穴中也的确有点奇怪。
 “你怎么知道的?”
 三郎刚问完这句话,火柴就熄灭了。进藤赶忙又划着了一根,而对于三郎的发问根本不予理会。他渐渐焦躁起来,快速地在空地周围转了一圈后,一溜烟跑进了那狭窄的暗道中。就连他这号人肯定也害怕起这四周的骨骸、尸体而坐立不安。
 随后的一段时间,进藤发疯似的,就像三郎他们刚才一样,重复着无意义的工作。不久暗道中响起他欣喜的叫声,听上去有点凄厉。
 “喂!你们快来帮忙,从这可以逃出去……”
 听到这话,本已绝望,呆在原地的两人嗖的站了起来。随即争先恐后地沿着石壁,朝着黑暗中发出声响的地方跑去。
 “这里,这里!”
 进入暗道,走了一截,从很近的地方传来了进藤的声音,他正划着火柴。定睛一看,那里洞穴比较宽敞,石壁的一处呈现出换形的地面,看的出挖掘工作已经开始了。进藤那把短刀直直地插在那被捣得乱七八糟的地面上。
 “啊!是土。”
 两人发出欢叫声,拣起掉在附近的石块,抓住不放,冲着地面就挖了起来。那土层有多厚?从那挖掘果真就可以逃到地面上去吗?当时他们根本就无暇考虑这些,本能的力量驱使着他们。真是惊人啊!在短短的时间内,凭着三个已半疯之人的力量竟然挖出能容一人大小的凹坑。
 “照这样下去,我们就可以得救了。”
 他们逐渐有了勇气。三人呼哧呼哧的喘息声,短刀、石块撞击地面声在黑暗中凄厉地响着。洞穴之中,无法分清白昼与黑夜。由于进藤和三郎他们都没有带手表,所以就无法估算自己已被活埋了多长时间。但他们心理上感到好像已干了足足一个月了。随着挖掘工作的进行,那开始看上去柔软的地面逐渐变得坚硬。不仅如此,随着工作难度的增加,剧烈的疲劳感、饥渴感也排山倒海般地袭扰上来。如果百分之百没有逃生之路的话反倒好了,正因为他们将最后的希望寄托于这挖掘工程上,正因为这是惟一的逃生之路,三人才会更加焦躁不安。他们稍事休息,就又继续长时间地劳作。由于平时干活太少,三郎他们的手掌都被磨出了水泡,这些水泡很快就被磨破,满是血的六只手就像机器一样工作着。
 为何要被活埋这一疑惑,对进藤的敌意、畏惧,黑怪物到底是谁,定君的尸体又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的一切,当时根本就没出现在他们的脑海中。当时他们考虑的是自己会不会挖到一半,倒地而亡,还是挖通上层,逃离洞穴。不管怎样,那时他们处在生死关头。
 最后,也许是惯性产生的效果,三人已完全沉醉于工作。尽管他们自身没有意识到,但那挖掘工作还是卓有成效的,不知不觉,已挖出有五六百米大小的凹坑来。挖出的土一旦堆满,就会有人自觉地将土抬到里面的空地上。
 “啊,哈哈哈,算我们倒霉。”
 突然三郎大笑起来,打破了长时间的寂静。那是发狂似的笑声。其他两个人想他是不是神经错乱了,不由地停下手中的活。
 “啊,哈哈哈,算我们倒霉。这前头想挖也挖不了。到头了。看这岩石表面。”
 专注于干活的另两个人总算听明白了,伸出早已发麻的双手,摸了摸前方的岩壁。首先碰到土层,再往前就是结结实实如铁般的岩石。他们慌了,上下左右地到处找寻着,但始终也没有发现岩石的裂缝;
 进藤又划着了一根火柴。其眼前整个一面都是土,内里清清楚楚是一块略显绿色的大岩石,仿佛正在嘲笑他们的愚蠢。 


  



 
 
  
 

第二十节 


借着气势又向前走了一段,不久洞穴里已没有一丝光亮。刚才还依稀可辨那长满青苔的石壁,此时已完全看不见了。一片黑暗中,一个车轮般大小,紫色的东西不时在眼前闪动。即使侧耳倾听也弄不清楚那怪物究竟跑到何处去了。这个洞穴到底延伸到哪里?四周毫无声响。
 “植村君!”
 “野崎君!”
 他们感到有点害怕,黑暗中彼此叫喊着对方的名字,探摸着对方的身体,并且就像约定好的一样,惶惶恐恐地朝洞穴进口处后退。就在那一瞬间,一个黑旋风似的东西一下子从他们身边闪过,向入口处窜去。摸上去是毛皮状的家伙,让人觉得那就是方才的怪物。三郎他们感到自己被切断了后路。无名的恐惧让他们缩成一团。
 “赶快出去!”
 “等一下。”
 他们稍稍窥探了一下外头的情形。就在那时,传来轰隆隆让人心悸的声响,轰隆隆,地面一片震动。随即传来什么东西坍塌的轰鸣声。顿时他们的脑海里闪过“危险”这个字眼。他们手牵着手,拼了命向洞口处跑去。
 但是不管他们怎么奔跑,那早该出现在眼前的洞口处的光亮却迟迟没有出现,什么也看不见。不久他们碰到一面石壁,像是洞穴的尽头。那一刹那,他们不禁寻思是不是黑暗中慌不择路,跑反了方向,本该向洞口处跑,却误进了洞穴深处。但转念一想,无论洞里有多黑,前后方向总不至于弄错。先前的地面震动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那怪物的奸计——是不是洞口处坍塌堵塞的声响啊?
 或许是精神作用,他们似乎从石壁对面,岩石崩落的尘埃中听到了黑怪物的嘿嘿笑声。毫无疑问,他们中了怪物的圈套。
 两人用那弯曲的像竹耙子的手指尝试着拨开、推动那块石壁以寻到一条缝隙,可是一切都是徒劳。那坍塌下来的岩石面积相当大,一丝光亮也不透。而且那是带有树根的巨石,凭两三个人的力量想推开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怎么办?”
 植村喜八发出了哭腔。
 “完了!”
 野崎三郎也感到心跳加快。黑暗中两人觉得被“活埋”了。彼此能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声。而且不知何故,舌头失去知觉,喉咙干渴,说话费劲。
 “洞穴里面或许有逃生之路。”
 植村拖着三郎的手大叫着。两人在黑暗中不断撞到岩石,手脚都被擦伤。但他们毫不在意,拼命地向洞穴深处跑去。
 相当长的一段路,他们感到至少有几百米。上窜、下跳、右拐、左转,有时路窄得只能爬。洞穴里延绵着一片黑暗。在这条似乎是通往地狱的路途中,他们好几次想掉头回去。那种在黑暗中难以名状的恐惧感让他们许多次缩成一团。他们发疯了,只能前进,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求生之路了。
 最终他们到了洞穴尽头。黑暗中虽看不出来,但可以感觉得到。那儿,两侧没有石壁,稍显宽敞。脚下不知何物滚动着,其中有些还软绵绵的。如果当时他们好好摸一摸,弄清那是什么的话,肯定会惊讶不已。但他们没那样做。
 到这个尽头之前,他们是用双手触摸两边的石壁找路的,此时一端的石壁渐渐远去,手再也够不着,无奈中他们只好顺着一端走。走了一节后,再次遇到窄道,同时又能触摸到两边的石壁。
 “真奇怪。”敏感的三郎首先醒悟过来。“我们又折回来了。我们顺着宽敞的空地绕了一圈又回到原来的窄道处。没错。”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奇怪了。”
 植村总算意识到了。他们只不过摸着一端的石壁,沿着空地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地而已。黑暗中不易辨清方位,所以产生了错觉,感到一直在前进。这片空地的形状就像温度计上的水银柱,这儿已是该洞穴的尽头了。
 如果这里是尽头,那他们将再也不能从活埋的境遇中逃生了。他们发狂了,来回敲打着空地四周。两三次穿过黑暗的窄道又跑回岩石坍塌的入口处,作着毫无价值的探寻。没有一处可以逃生。另外他们还寻找工具,妄图从岩石间隙的土层反挖上去,找到求生之路,但怎么可能找到那样柔软的土层呢?
 他们很快就疲乏了,疲惫不堪的两个人又回到洞穴尽头的空地处,在那儿的一角一屁股坐下。当瞬间的烦躁平息下去后,从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是无尽的恐怖。墓穴中那不可思议的孤独感渐渐地占据了冰冷的黑暗空间。那车轮状,黄色、紫色的物体与他们目睹过的临终之人那可怕的姿态一起交织着,在他们的眼前晃动。



  



 
 
  
 

第二十九节 


“我一看见那玩意儿就不能不害怕。”
 黑暗中,如奇特的唱机一般,进藤那嘶哑的声音继续响着。
 “大副那是什么?我问道,那小子一下子笑了起来,拿着签敲打着船板粗暴地说他已受不了。我不说你们也明白,如若不共食,肚子已经饿得受不了。明白吧,如果不共食,已经受不了了。
 喂,你们在听吗?……怎么出奇得安静?好好听着。……我就那样和大副说着话,另外两个人虽说已累得爬不起来了,但也想听一听,就这样竖着细脖子瞪着这边。我铁青着脸瞪着那些签,大副就瞪着我那张脸,我们当时想着必须共食。他们很快就明白过来。明白了签的用途。当时四人相互看着的表情是从未见过的。我再此之前也曾遭过难,一点小事是不会让我吃惊的,但只有那时我非常害怕。小时侯,老婆婆曾给我看过恐怖的地狱画卷图。那时,小艇上的场景不就是一副地狱画卷图吗?”
 如果黑暗会让人发狂的话,那不仅是讲着乱七八糟长篇大论的进藤,就连听着的这两人也已半疯狂了。之所以这样说,就以野崎三郎的心境而言,他甚至连进藤的话声是真人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幻听都分不清楚了。事实上,除了这通顺的话语声外,还有一种不可思议的音乐,如同电话串线时断时续地传过来。那似乎是中国音乐中的胡琴,曲调异常地催人人眠。那曲调让人觉得自己好像一个人沉坠于深海中,产生一种无法形容的寂寞、无助的感觉。
 “……最终我们抽签了。”
 进藤的话声停顿了一阵后,好像又想起来一样继续说道。
 “我们四个人都像幽灵一般青着脸,牙根打颤,开始抽那用布条捻成的签。这世上恐怕很少有这么当真的赌博。那胖乎乎的货主刚伸出手就缩回来,现在想起来那简直是一瞬间的事。但那时是关系生死的决斗时刻。因为一旦抽错签就将丧失性命。我当时已经无所谓了,第一个去抽签,仿佛是对他们说有什么好害怕的,瞧我的。按规定抽到短签的人将被杀死,而我却抽到了长签。随后是厨师,那货主也硬着头皮抽了,大家都是长签。看来大副那小子自己作签,自己中签。当时他那张苦脸让人看了不知是哭还是笑,不可思议。好一段时间怅然若失地沉默着,突然大笑起来。他卑鄙地欺骗我们说:‘你们大家当真了吗,你们不明白那是开玩笑吗?’想想他的心理也实在可怜。但肚皮饿的感觉也很可怜,这两种感觉是格格不入的。因此虽然总感到他可怜,但手已朝他掐了过去。”
 那时,野崎三郎感到脖子周围有手指触碰,大吃一惊,用手一挥,可能是心理作用,周围是空荡荡的黑暗,毫无人踪。进藤的声音从比刚才更远的地方传过来,好像他渐渐远去,那话声仿佛从对面的角落里传过来。这可能是因为太饿了,三郎的耳朵已听不清声响,也可能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从那可怕的进藤身边离开了。
 从那时起,除了进藤的讲话声外,从另一个角落传来别的嘈杂声。这决不是三郎的幻听,连进藤也在叫骂着:“吵死了,即使动来动去也没用的。给我安静点。”不用说这是植村喜八由于肚子饿而乱动。三人中最懦弱的他终于受不住了,一边呱挞呱挞痛苦地扭动着,一边发出呜咽声:“疼死了,疼死了。”他一定因为肚子太饿了而被胃痉挛那样的剧痛折磨着。
 进藤几次想继续说,都被植村打断了,最后他终于恼羞成怒,破口大骂起来。但很快他像想起什么又用欢快的腔调喊起来。
 “喂,有好办法。我能让你不必抱着空腹到处乱打滚。谁拿着火柴?不好意思,能划一根吗?我有办法,找到吃的。”
 那时火柴在植村的手里,但就算听到进藤的话也不相信他真有办法,所以他怎么也不划亮火柴。
 “喂,火柴。火柴。这种疼痛没什么,只要吃点东西就没事了。我也有过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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