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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师爷·终篇-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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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陆元青忽然低声应道,“你说的那些我都经历过,如此你是否愿意听我说一句话?”
鬼节祭(18)心结难解
于行良看着陆元青,只听他轻声道:“并不是日夜相对耳鬓厮磨的才叫做情意,真正的情意是埋在心底的,历久弥坚。”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被衙差们押走前,于行良问陆元青。
“一直都在怀疑,直到那天你我在长廊上相遇,你故意视而不见走过的那一刻,我才确定是你。”陆元青顿了顿又道,“那夜你触碰过的一串红上抹了一味药,无色无味,可是遇到红锦葵却会变成红色,这红色需月余才退,我想你的手上此刻应该还有那样的红色。”
于行良抬起右手,他的掌心一片殷红。
“你事后必然发现了,所以做贼心虚看到我自然会回避,那天你的衣袖一直垂着,就算我说你的胡须变多时你曾抬手,可还是马上停止了,不是吗?”
“我停手是因为我以为你是在诈我,我怕中计才……”于行良自嘲地低头一笑,“原来这一个动作在你眼中竟有这么多深意,你的心机九曲十八弯,我技不如人,无话可说。”
“如果你能放下仇恨,按照余观尘留下的记录册上所写认真扮演他,那么一切或许都不会发生了。”错身而过时,陆元青轻声道。
“如果你是我,你能放下仇恨吗?”
陆元青没有回答。
在这个鬼节的夜晚,于一片篝火掩映中,于行良被衙差们押走了。
陆元青站在原地许久。
你能放下仇恨吗?你能吗?
这场五行献祭终于还是没有完成。沈白望了望不远处的陆元青,随后对一位手持弓箭的男人拱手称谢:“今夜真是多谢周老夫人出手相助了。”
“沈大人何必这么客气,您是老夫人的贵客,文影自当效劳。”男人一边说一边将长弓背在身后,冲皆是长弓在手的黑衣人们比了一个手势后又是一礼,“沈大人,文影这就告辞了。对了,老夫人交代我务必告之沈大人,下月十五中秋节请沈大人一定去周园赏菊。”
“多谢文公子,沈白记下了,请转告老夫人下月十五沈某必当前往。”
两人又说了一阵话,那位文影公子便离开了。
送走了今夜助阵的弓箭手,沈白来到陆元青身旁,却见他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不动。
“元青,你怎么了?”沈白惊道。
“我,有些不适。”陆元青强笑了一下,“大人,案子已了,我先回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大人。”陆元青一边说一边往道观外走,在看到清真人时,他微微停住脚步,一伸手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件东西递给了清真人。
清真人微微惊讶地看着陆元青。
“真人刚刚口中所提到的最得意的女弟子可是叫做萧忆?”陆元青见清真人接过了他递过去的笛子又道,“真人如果能早些将道观迁来汴城,或许萧忆也不会步入死途。”
清真人拿着笛子呆呆地看着,陆元青微微摇头转身离开。
终于站在厉家旧宅门前,陆元青却迟迟没有敲门,直到门从里面被打开。
陆元青脸色有些苍白地站在门外,门内背着包袱身后跟着芝絮的人正是风涣。
两人视线相对,皆是一愣。
“你……”陆元青刚说完这个字,就被风涣一把握住了手腕,随后轻搭他的脉搏。
“你今夜发怒了?”风涣忽然问。
“没有。”
“心脉起伏如此剧烈,还说没有?”风涣愤怒地将包袱扔给芝絮,“不知死活的家伙,只剩下半条命还要插手别人的案子,你是嫌命长吗?”他一边说一边拉着陆元青往主房走去。
“案子破了?”背对着坐在床上的陆元青,风涣一边配药一边问。
“你怎么知道案子破了?”
“案子不破你会舍得回来?”风涣一边讥讽着一边将手中的药递给陆元青。
陆元青拿着药看了半晌才问:“风涣,你为何要编出五行献祭的故事来骗我?”
风涣的动作顿了顿,“你不是说相信我吗?怎么又说我骗你?”
“从看见那红花的第一眼我就知道那是红锦葵,因为我随师父曾在关外见过这种花。”陆元青看着手中的药继续道,“你看过的医书秘籍韩千芝没有理由没看到过,我将红锦葵放到她面前时,她却没有提起什么五行献祭的典故,她甚至都不认识这种花……风涣,你想阻止我插手这个案子,实在不该用这样的方法,因为那样只会适得其反。”
风涣没有说话,他慢慢坐在陆元青身旁,然后看着屋内跳跃的油灯,半晌才道:“我去过韩千芝的医馆,那个叫什么莫愁堂的地方……我来汴城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那里。我易容成路人看着她给别人诊病,她……她真的很认真,那种认真让我觉得久违般的陌生,那般的认真和仔细……我从来没有那样过,我从来没有像她那样过……”
他一边说一边扭过头认真地看着陆元青,“严格说起来,你是我第一个没有医好的病人,不,应该说这一切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虽然是在你的要求下,可这是我的心结……你的金针变活了,我无法再让它们回到原来的位置,严格说起来就是,以后你的情绪最好不要剧烈起伏,因为那会无形中冲撞金针……刚刚是不是觉得头很痛?我在汴城遇到你,听到你的症状为你诊脉时就知道了,所以我编了那个鬼节献祭的故事,我以为鬼神之论可以阻止你插手这个案子,是我太天真了,你是何等固执之人,早在当年你登门求我下针时我就领教过了……”说到这风涣自嘲地摇了摇头。
陆元青无声地咽下了药,才道:“你刚刚要走?”
“我本想一走了之的,既然医不好也劝不动你,我不如自在离去,依旧去做我那潇洒神医岂不痛快?”风涣负气道。
“是吗?那正好。今夜北岸码头尚有未发的船只,你现在赶去还来得及登……”陆元青的话还未说完,就见风涣猛地站起,一把将手中的碗摔在地上。
那飞溅的瓷片擦过陆元青的手背,传来一阵刺痛。
“哎呀,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进来放包袱的芝絮急急道,“小云公子,主人不是要走的,他是心急想去帮你寻一味新药……”
“芝絮,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风涣气急败坏道。
陆元青微微一笑,冲芝絮摆摆手,“芝絮,夜深了,去休息吧。”
“这……”芝絮看了看风涣,一脸为难。
“不用理他,听我的,去休息吧。”
芝絮依言离开后,陆元青坐到了油灯旁,许久他才开口:“风涣,要不要听听我的理由?当年执意要你为我下金针的理由。”
风涣惊讶地看着陆元青,理由?那个他曾经问过,陆元青却一直不肯说的理由?
“如果你不想听就算了。”
风涣忙坐过来,“谁说本神医不想听,本神医要听!”
“这是个很漫长的故事,如果你今夜要走恐怕来不及……”
“我不赶今夜的船!”风涣咬牙切齿道。
“这样啊。”油灯下青衫少年微带笑意看向窗棂,窗台上一盆红锦葵红得正好。
节妇井(1)御赐金匾
闷热的八月转瞬而至,就算不是挥汗如雨,也是微微一动便湿热难受。只是目前沈白几人行走之地就仿佛一片燥热中那一丝吹过心头的清风般舒爽宜人。
三日前周园送来了宴客函,邀请沈白去周园赏菊。虽然离八月十五还有几天,可是周老夫人的意思是让沈白提前住进周园,等到八月十五那日就可以直接赏菊了。
周老夫人再三提及此事,盛情难却,再加上该整理的衙门事务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新继任的汴城县令人选京中也已定下,只待下月便可至汴城与沈白交接官印,所以沈白便带着陆元青、宋玉棠、邵鹰等人往周园而来。
周园位于汴城以北,或许因为靠近码头,又或许是因为此地乃是汴城第三大古景之地,确实人杰地灵,总之这里就仿佛是沙漠中的绿洲,战火中的净土一般,令踏足此地的人连呼吸都开始变得顺畅起来。
“这周园风景秀丽、美丽如画,就算酷热至此,走在这里却觉得清凉惬意。”陆元青微微赞叹着。
“不错,如果不是沾了沈大人的光,我就算在这汴城呆得再久恐怕也入不得这周园。”邵鹰也满是称赞之意。
沈白闻言笑道:“沈某到汴城以来虽然时日尚短,可是劳烦诸位的地方却不少,尤其是元青和邵鹰对本县是多有助益,本县一直铭记于心,下个月本县就要回京城去了,就以这周园赏菊之约借花献佛,邀诸位同赏美景。”
“公子,你提都不提我,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宋玉棠闻言在一旁嘟囔。
“大人不是也邀请了宋护卫吗?”陆元青反问。
“怎么?邀请我你是不是不满意?对了,那天在天清女观你说的话是不是在指我?”宋玉棠终于想起来那天还有话没问陆书呆。
“是吗?”陆元青状似想了想然后认真道,“那日在下曾说过很多话,现在想想都觉得口干舌燥,不知道宋护卫问的是哪一句?”
“你明知故问!”宋玉棠怒道,“就是你说什么旁人都以为是这样的,其实不是这样的那句!”
陆元青苦恼地摊摊手道:“宋护卫,我那日绝对没有说过这么绕来绕去的话。”
“得了吧,你哪句话不是绕来绕去的!于行良那日不也说了吗,你就是个满腹心机的家伙……”
“他们俩怎么总是吵来吵去的?”邵鹰回头瞥了二人一眼,转头问沈白。
沈白将目光从二人身上移回来,“这样难道不好吗?不是很热闹吗?以前玉棠总是话很少,我一直觉得是因为他跟在我身边不快活所致,或许是我耽误了他的前程,如今看来他只是没找到一个愿意和他吵架的人而已,元青倒是蛮适合的。”
邵鹰闻言顿了顿才道:“听大人的意思,离开汴城时是要带着陆书呆一起了?”
“我确有此意,只是不知元青心中如何想的,我正想找个机会问问他……”沈白说到这又注视邵鹰道,“你呢?要一直留在汴城吗?”
邵鹰没有回答,他只是重新凝视着陆元青不说话。
沈白顺着邵鹰的目光也看向陆元青,“你还在怀疑他?”
邵鹰微微皱眉道:“我总有种感觉,我说不出来……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看到他总觉得似曾相识,或许是我自己的问题吧。那日他在天香楼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可是我依旧放不开过去……”
“你其实在心底期待他是厉剑云吧?否则你何必如此执着?你和厉剑云之间到底……”
“我和她?”邵鹰自嘲一笑,“总之不是大人以为的那样。”
沈白轻笑道:“我以为哪样了?”
“大人,你对他又何尝不是关注得有些过了?”邵鹰指了指陆元青,“大人带他回京要怎么安置他?依旧让他做师爷吗?在京中做官,人际复杂盘根错节,那里真的适合他吗?”
沈白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陆元青,看他由远及近慢慢向自己走来。
如同往日的每一次,陆元青在前笑得一团和气,宋玉棠在后气得面色发黑。可怜的玉棠,在和元青的争吵中真是从没赢过一次。
“贞烈节义。”陆元青清晰地念了念不远处引人注目的金匾,“不知今日能否有幸见一见那口井。”
顺着陆元青的声音,几人同时向前望去,周园已近在咫尺。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气势十足的御赐金匾,它象征了周家名门士族的荣耀与恩宠。
说起周家,真的是名门世家。周家的先祖本是江南士族,后来太祖皇帝朱元璋于应天称帝,也是多得周家庞大的根基支持,才能迅速得到南方士族的拥护,从而巩固了自己的政权。
之后的这几十年里,周家出过将军,进过尚书,也有过能上马提枪下马挥毫的文武全才,周家成了大明朝最显赫一时的名门望族。
如今周家的当家人周老夫人乃是先帝正德时有名的将军周献功之妻,此女当年和周将军的一段烽火姻缘曾被传为佳话。
到本朝嘉靖帝时,也就是嘉靖二十九年,那一年因为蒙古鞑靼部犯边,战火曾一度波及京师,也正是那一年周延安的父亲因忧心国事病倒一命呜呼,周延安的姑姑,也就是周老夫人的女儿周窈娘为了保全名节,在鞑靼蛮子四处烧杀掳掠时跳入了如今这座赫赫有名的节妇井中以身殉国。
那时候的周园占地没有如今这般广,而这座节妇井也并不属于周家,因为这座古井年头久远而且无论干旱与否从不断流,井中的泉水也甘美异常,所以这汴城的第三大古景其实并不是这座优美的周园,而是如今周园中的这座节妇井。
因为周窈娘的烈举,事后嘉靖帝对此事大为褒奖,所以在皇帝的旨意下,周家重修了院墙,这座节妇井归入了周园,于是这节妇井成了汴城唯一一处普通百姓不能踏足欣赏的古景。
周窈娘死后的第二年,嘉靖帝钦赐了如今悬挂在周园门口的这块金匾,上面有皇帝的御笔亲题:贞烈节义。
后来汴城的百姓们便将这口无名古井称为节妇井。
“不愧是皇帝钦赐的金匾,真是威严壮观啊。”宋玉棠率先走到了周园门前,抬头仰视这块金匾。
待到沈白几人也来到门前时,已有门丁迎上前来问:“敢问大人可是汴城衙门的沈白沈大人吗?”
沈白点头道:“正是,本官是应周老夫人之邀前来周园赏菊的。”
“大人请随小人来,老夫人已经恭候多时了。”这门丁客气地将沈白几人让进门来,并主动在前引路。
周园的景致真是美不胜收,还未入园已是让人十分惊艳,如今正式进入周园,竟有置身人间仙境、世外桃源之感。同样都是柳绿,观者只会觉得周园的柳树更有风姿;同样皆是桂花飘香,闻者只会觉得周园的桂花香尤其香甜。
周园乃是套院结构,也就是一个院子套着一个院子,每个院子间都是相通相连的,从任何一个院子进去,总会从另一个院子找到出口。
越过了三重院落,沈白几人终于来到了主院,也就是周老夫人如今居住的听雨阁。
刚走到听雨阁前的台阶,就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箫声。这箫声很特别,极哀婉缠绵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气概,陆元青第一次仅仅是靠听曲子却难以判断吹奏者是男是女。
“这是延安兄生前最爱吹奏的萧曲。”沈白一边说一边顺着面前的台阶缓缓而上。身后的几人不知为何也和沈白一样放慢了脚步,于是那吹箫者的背影便一点一点地映入眼帘。
那人黑帽束发,黑帽后的细带在微风中不住地荡漾。顺着细带往下是一身华丽的金色锦袍,还没有看到那锦袍的正面,仅仅是背部那走金线缝制的蟒形鱼尾状的古兽纹路就已称得上精美别致。此人腰间系了一条红色的鸾带,左右各绣了斑斓如流云、怒潮如海浪一样的花纹,再往下是那人的裙摆,隔着这段距离依旧能看到黄锦缎的裙摆上栩栩如生的青麒麟图案。那人素手擒箫,姿态柔和,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姿态,已让满室荣光齐聚一身。
陆元青顺着他抬起的手臂往下瞧,一把刀斜靠在他身侧,那刀看起来刀身很薄可是却很修长,刀头略弯,总体看来极为轻便和秀气。
陆元青微微皱眉,这样的服饰这样的佩刀……能够金纹绣锦袍的只有锦衣卫正副指挥使,而如今的锦衣卫指挥使朱希忠绝不会如此年轻,那么他是……
“宛之,你人都到了,还不上前来让我老太婆看看?廊前窃音可不是君子所为啊,是欺负我老太婆眼睛不好使吗?”
宛之?几人互相看了看彼此,最后将视线聚集到沈白身上。
沈白干咳一声,侧头低声道:“以前延安兄给我起的戏弄之名,见笑见笑。”
他说完这句话后便击掌笑道:“老夫人哪里眼神不佳,分明是早就看见我来了,故意取笑我来着,不过今日倒是托了老夫人的福,能在此地得赏冯大人一曲箫声。”
节妇井(2)巧遇之客
那吹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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