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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脸师爷·终篇-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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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说来很复杂,不过她确实还活着,老师,千真万确!”
徐阶沉默片刻,终于抬手将沈白扶起来,“为师这些年一直后悔着当年为什么没有站在厉大人身边和他共进退。如今,厉大人的女儿还活着,甚至一直在为参倒严嵩努力着,难道为师会因为一个首辅的位置便裹足不前吗?观澜,为师教导过你,大丈夫活在天地之间,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为师当年没有做到,今日哪怕拼上为师的性命,也一定要为这些年死在严嵩手里的同僚和厉大人在天之灵,拼死一谏!”
“徐公啊,算上我黄光升。”
“还有我沈从云……”
“还有我!”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几人一惊回头。失踪许久的邹应龙出现在房门口。
“邹御史!”
邹应龙一笑道:“当年十三位大人,如今在朝为官的也不过剩下我、徐公、黄老,诸公今夜如此豪情,怎能不算上我邹应龙?”
“应龙公,你这些日子是去了哪里?让我等好担心啊。”
“我在某人的安排下去见了两个人。”邹应龙神秘一笑,“还记得礼部的方大人和工部的曹大人吗?”
“你去见了他们?”徐阶怎会不知这两位大人,当年联名上书的十三人,除了他们三人在朝,余下者都辞官了,还活着的也就剩下这两位大人了。以严嵩排除异己之心之强烈,他们能熬至如今,当真不易。
“是啊,老夫打算继续当年未完的联名上书,不知徐公和黄老意下如何啊?”
“好,我等同荣辱共进退,明日一起上殿面君。”
“算我一个。”沈从云豪迈道。
“还有我。”沈白也笑道。
徐阶忽然问:“那安排应龙公和方、曹两位大人见面之人又是谁?”
“老夫说了,你们也未必信。”邹应龙小小地卖了一个关子,“是国师。”
沈白心头暗喜,果然是她,果然是她!除了她,还有谁知道当年十三位大人的名字呢?
“这国师怎么会知道当年十三位大人的名字呢?”徐阶问出心底的疑惑。
沈白舒了一口气道:“如果学生没料错,如今这位神秘的国师就是厉大人的女儿,厉剑云。”也是我的元青。
严世蕃很不安宁,他心急如焚。今日是为皇上守宫的最后一日,晚上他们这些大臣就要离开皇宫,各自回府。
刚刚他派出监视徐阶等人的死士来报,说失踪已久的邹应龙回来了,而且沈从云那帮人一直待在徐阶的房中,再未出来过。
他心底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赵宁的神秘失踪,邹应龙的去而复返……邹应龙他这些日子到底去了哪里?难道和赵宁失踪有关?赵宁的秘密不能被人知道,否则……如果赵宁落在了沈白那帮人的手上,他们一定不会像此刻这般安静,赵宁知道他太多秘密……忽然,严世蕃脑中闪过了另一个人的名字,夜芍!这些日子要为皇上守宫,入夜不得出入皇城,他已经有些日子没去见她了……
严世蕃忽然很不安,如果夜芍落在了沈白那群人的手里……不会的,不会的,谁会去注意一个妓女?可是他的心就是无法安宁下来,所以他派了死士去封夜芍的嘴,要她不要乱说话,可是……是啊,那个死士再也没有回来……难道出事了?
刚刚,他又派了心腹去牡丹阁看夜芍的情况,如今他正在焦急地等消息……
忽然有人敲窗。
严世蕃推开门,他面前的黑衣死士行礼道:“公子,牡丹阁的夜芍姑娘并不在牡丹阁中,老鸨说是严府的轿子带走了夜芍姑娘,已经很多日了。”
什么?!严世蕃心中一阵狂跳,坏了,出事了!
他从自己房中疾奔而出,冲进了罗龙文的房间。
罗龙文吓了一跳,“小严大人,你这是……”
“龙文,出了大事,我想这次真是难逃一死了!”严世蕃心慌意乱,“对了,你上次说的东渡扶桑一事可有眉目?”
“现在?”罗龙文愕然,“此事我早已经安排好了,随行的五百死士,还有东渡用船也是时刻操练着,不过你不总是说用不上吗?”
严世蕃猛摇头,“立刻联系此事,龙文,我有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我们能够今夜便离开就好了……”
“今夜?”罗龙文摆手,“这怎么可能?到底出了什么事?”
“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过我总觉得要出大事!龙文,我平时待你不薄,如果我落难你不会弃我于不顾吧?”
“怎么会?我早说了,让你随我去日本,那是我从小生长的地方,人脉甚广,你不要担心!不过老严大人这般年纪,恐怕经不得如此奔波之苦。”
“我爹不走。”严世蕃沉吟道,“皇上不会杀我爹,他们有君臣之情,皇上总会顾念情面,但是一旦我出事,皇上一定不会手下留情,我必死无疑。”
“皇上虽然免了老严大人首辅的位置,但是老严大人依旧是内阁大学士之首,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
“如果皇上知道了当年聿少春阵亡的真相,会放过我吗?如果皇上知道上次被戚继光追回的大明海卫边防图是从我们这里流出去的,不仅我,连你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事如此隐秘,怎么会有人知道?”罗龙文也开始焦虑。
严世蕃咬牙,“你忘了吗?那个沈白……”
罗龙文眼睛转了转,“小严大人,你说是我们逃到日本容易,还是把挡路的棋子除掉容易呢?”
“你是说?”
“杀了沈白,就没人会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严世蕃闻言沉默片刻,忽然笑起来,“你说的对,我们是要杀一个人,但不是沈白。”
“那是谁?”
“徐阶。”只要徐阶死了,他爹早晚还会重任首辅一职,只要他爹还是当朝首辅,他严世蕃就可高枕无忧了。
阴阳冕(15)东窗事发
第二日上朝。众臣候在殿外等待,没有看到徐阶。
本来已经商量好的几人有些面面相觑。
黄光升道:“徐公今日不知为何竟然还没到?⑸㈨2他平日上朝总是很早,难道出了什么事?”
沈从云皱眉,“那我等计划好的事情该当如何?等徐公来还是直接奏报?”
沈白瞟了瞟严世蕃那边,正好看到他避过去的眼神,心中疑惑。“老师从来都是言出必行之人,今日之事事关重大,老师没有理由来晚,我想或许老师是遇到了麻烦。”他忽地压低了声音,“严世蕃一直在观察咱们这边,不知是何用意。”
邹应龙冷哼一声道:“无论如何,今日老夫定要弹劾那严嵩,既然徐公不在,就由我邹应龙开口好了,反正我是御史,是言官,直言敢谏方为言官本色。”
几人皆点头,一切都按原定计划进行。
抛开这厢,其实严世蕃那边也是心急如焚。他连夜派出了手下最得力的死士,在徐阶昨夜回府的途中进行截杀,如今天已微亮,却一直没有收到消息,心中的忐忑难以言表,心惊胆战地来上朝,却发现徐阶没有出现,忽然间那颗七上八下的心便安定下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诸位大人陆陆续续走进大殿,那首辅的位置上一直空无一人,严世蕃的心算是放进了肚子里。
“皇上驾到。”随着殿前太监的唱喏,嘉靖帝一身明黄色的龙袍走向龙座,安然坐稳后,才道:“今日诸爱卿有何事要奏?”
嘉靖帝话音刚落,就见邹应龙率先出班跪倒,“回皇上,臣邹应龙有本启奏。”
“邹爱卿?”嘉靖帝诧异,“邹爱卿日前忽然失踪,让朕很是焦急,虽一直派顺天府和大理寺追查爱卿的下落,可是总无收获……爱卿啊,你这是去了哪里?”
“皇上,微臣这些时日是去找寻两个人。”
“两个人?哪两个?”
“方庆明和曹瞻。”
“方庆明和曹瞻?”嘉靖帝微微回想,“以前礼部和工部的那个方庆明和曹瞻?”
“正是,皇上。”
“邹爱卿,你……”
“皇上!”邹应龙忽然以头叩地,“臣邹应龙今日要弹劾严嵩和严世蕃父子二人。”
邹应龙的话音刚落,偌大的金銮殿上便响起惊讶和窃窃私语的声音。文武百官们对这场突变都有些诧异,有人偷偷去看严家父子的脸色,也有人明哲保身装聋作哑。
严嵩颤巍巍地跪地行礼道:“皇上,臣有罪。”
严世蕃心中暗恨,徐阶不在,单凭邹应龙这个老匹夫能奈我何?他虽然满腔怒火,却不敢造次,也跪倒,“臣有罪。”
嘉靖帝没有说话,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殿前的三人,殿中竟然蓦地安静下来。
“臣沈从云今日也要弹劾严嵩和严世蕃父子二人。”
“臣黄光升要弹劾严嵩父子……”
“皇上,臣沈白要弹劾严嵩父子……”
“草民方庆明(草民曹瞻)斗胆上殿,舍弃身家性命也要揭露严家父子的累累罪行……”
“邹爱卿。”嘉靖帝忽然开口,“原来爱卿在为朕守宫期间忽然离开去找寻方庆明和曹瞻,是为了弹劾严嵩父子?”
“皇上,严家父子为官以来,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那邹爱卿要告严家父子何罪呢?”嘉靖帝忽然打断了邹应龙。
“臣……”
正在此时,一名太监跑上来跪倒,“皇上,国师求见。”
“宣。”
众大臣再次诧异,在这么紧要的关头,这个国师又上殿了?
国师依旧一身宽大的拖地黑袍,犹如一个幽灵般走上了大殿。他的身后跟着两名锦衣卫,一人手下押着一个黑衣人。
严世蕃只回头看了一眼,脸色便是一变。
“皇上。”国师欠身行礼。
“国师,你身后那两个黑衣人是何人?”
“昨夜,微臣为即将出宫的徐阶徐首辅卜了一卦,卦上说徐首辅如果昨夜出宫回府,必有血光之灾。徐首辅不信微臣之言,所以微臣便和徐首辅打了一个赌。微臣和徐首辅交换了回府的轿子,于是昨夜徐首辅坐着微臣的轿子回了国师府,而微臣则坐着徐首辅的轿子出了宫。结果在微臣去徐府的路上就被一群黑衣人刺杀,其余的黑衣人已被皇上的锦衣卫剿灭,只余下这两个活口。微臣今日上殿是要和徐首辅论个明白的,微臣要问徐首辅微臣的卜卦是否灵验。”
“可徐爱卿今日似乎没有上朝。”
“徐首辅应该很快就过来了,刚刚微臣上殿之时,徐首辅正在偏殿换衣服。”
“换衣服?”
“是,皇上。”
嘉靖帝微微诧异,正在此刻,门口的小太监又来报:“皇上,徐首辅他……”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干什么?”
“徐首辅说,请皇上恕他殿前失仪之罪,他方能上殿。”
“朕恕他无罪,命他上殿来吧。”
“是,皇上。”
短暂的等待,或许只是一瞬。当徐阶的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时,文武百官全部惊呆了,连嘉靖帝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徐阶的脚下似有千斤巨石,他走得很缓慢。他脸上的神情很肃穆,而在他的身上,穿着一件原本该是雪白的中衣,只是这中衣上满是血红的字迹,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件血衣。
是,血衣。沈白恍然大悟,老师如今穿在身上的就是那件写着十三位联名上书大人名字的血衣。
严嵩回头看到徐阶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的好日子过到头了。尽管刚刚邹应龙等人都说要弹劾他们父子,可是他们几人加起来分量也比不上徐阶身上穿着的那件血衣。
严世蕃的脸色更是难看,他就像看着鬼一样瞪着徐阶。但是他阻止不了徐阶的脚步,他只能跪在冰冷的大殿上,眼睁睁看着徐阶越走越近,带着那件时隔多年的血衣和那些终于浮出水面的名字。
“臣徐阶叩见皇上。”
徐阶就跪在了严家父子身旁。
严世蕃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别开眼。那血衣上的名字本来是他严刑拷打威逼利诱也要知道的,可是如今近在咫尺他却不敢直视,那些血写的文字仿若有着生命般,正缓缓地从那件血衣上流下来,然后一点点爬遍他的全身。
“徐爱卿,你这是……”嘉靖帝顿了顿,“你身上这是什么?”
“回皇上,臣身上这件血衣是当年厉奉元厉大人联合当朝十二位大人一起以血写下的联名上书的十三位大臣的名字,这衣服上不仅有十三位大人的名字,还有他们的赤诚以及忧国忧民为社稷抛洒热血的一片丹心。”
嘉靖帝站着的身体微微晃了晃,不知是因为时隔多年再度听见厉奉元这个名字,还是因为面前的这件血衣令他呼吸不畅。
许久,嘉靖帝才道:“徐爱卿你今日穿着这件血衣上殿是为了什么?”
徐阶正色道:“臣今日是为了接替厉奉元厉大人完成三年前那份无法递给皇上的联名上书,当年的十三位大人如今只剩下五人,三人在朝,两人已经辞官,今日我等五人以及沈从云、沈白两位大人共七人,要再次弹劾严嵩父子!”
“原来你们都是来弹劾严嵩的……”嘉靖帝有些疲惫地扶额重新坐回龙座,“好,爱卿要告严嵩父子何罪?”
徐阶上前一步道:“严嵩父子的罪行正如刚刚邹御史所说,简直是罄竹难书,不过今日臣的弹劾奏折上,仅告严世蕃四项大罪。”
嘉靖帝抿紧嘴唇,少顷方道:“徐爱卿为何嘴下留情?”
“臣以为仅这四罪已足够严世蕃以一死谢天下!”
“那严嵩呢?”
“子不教,父之过。”徐阶字字清晰,“同罪!”
嘉靖帝看着徐阶许久未言,他低下头看了看严嵩花白的头发和佝偻的后背,无声地叹口气,“说吧,徐爱卿,你口中的四条罪状是什么?”
“其一,严世蕃于老家江西南昌,盖了一座‘制拟王者’的府邸,犯上作乱之心昭然若揭,此乃死罪;其二,严世蕃在京师重地与本朝朱姓宗人多有谋划,阴伺非常,多聚亡命,篡朝夺位之嫌重大,此乃死罪;其三,严世蕃门下之客中书舍人罗龙文,组死党五百人,私训武练,谋为其外投日本之意,通敌卖国屈膝媚外,此乃死罪;最后,严世蕃之部曲牛信,本该于山海卫把守边关,而近日却弃伍北走,意图诱致外兵,共相响应,勾结异族,觊觎疆土,此乃死罪也!综上四罪,每一条都是通敌卖国、犯上作乱、谋朝篡位、勾结外邦的死罪,任一条都可诛杀严世蕃,臣言仅四罪便可定严世蕃的死罪,皇上以为臣可有妄言?”
大殿上鸦雀无声,文武百官无一人开口,除了严家父子瘫倒在地的声音,整个金銮殿如死去一般的宁静。
嘉靖帝站起身,绕过龙案,步下金阶,一步一步,最后停在了严嵩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严嵩,这个陪着他从登基开始一起风风雨雨四十余年的老臣,他真的老了,花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再也直不起的腰……还有他跪在面前却不住颤抖的肩膀。
嘉靖帝深吸一口气,然后背转身不去看严嵩,“拟旨,严世蕃外忠内恶、包藏祸心、私通外邦、阴谋覆国,虽为人臣却有不臣之心,谋朝篡位罪不可恕,现去其官职、籍没家产,三日后斩首于市,任何人不得求情,否则同罪连诛。”
阴阳冕(16)无处寻觅
“皇上圣明。”寂静许久的群臣一起跪倒,歌功颂德。
“皇上……皇上……”严嵩哭倒于嘉靖帝脚下,胡须颤抖,泪眼模糊,他抓住了嘉靖帝想要离开的袍角,仿佛抱住了最后一块浮木。
嘉靖帝脚步微顿,他低下头看了看严嵩,“严爱卿,你老了。严家被查封后,朕想爱卿定是无处可去,回江西老家养老去吧。”
严嵩苍老的呜咽声随着众臣散朝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空旷的大殿中只剩下孤零零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和站在一旁的黑袍国师。
刚刚国师要退下时,嘉靖帝叫住了他。
如今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许久,嘉靖帝才开口:“国师,你是不是觉得朕太过袒护严嵩了?即使知道他们父子的罪行远远不止徐阶弹劾奏折上的那些,却始终装聋作哑不闻不问?”
黑袍国师低着头没有说话。
“国师可听过‘大礼议之争’?”嘉靖帝虽在问,却并不在意国师的回答,他继续道,“那时朕初登帝位,群臣都反对朕的决议,朕……势单力孤,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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