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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鲁特斯的心脏-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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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没打电话给你,你就打电话给我……啊。听起来简直像是知道自己有性命危险耶。”
听见这个意见,佐山不禁看了新堂一眼。这句话令佐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新堂说得没错,但是直树不可能有预感自己会遇上凶险。
“不,可是……”
开始有种莫名的感觉在心中蔓延开来。学生时代,像是考试的时候,经常尝到苦思答案却想破头也想不出来的滋味,现在就和当时的心境一模一样。
“我这是假设。假如直树知道那一天会发生的事怎么样?”
“怎么可能?他如果知道的话,铁定会逃跑。”
“是吗?直树和犯人见了面,然后感觉到自己可能会被对方杀害……不,不对啊。光是这样的话,让金井打那种电话就说不通了。让金井打电话,对直树有什么好处?”
佐山的目光转向花盆,但实际上没有在看任何东西。他心情焦躁,开始思考了起来。
“佐山先生,”新堂说:“我可以说些奇怪的事吗?”
“你尽管说,像我老是在说奇怪的事。”
“直树之所以让他打电话,会不会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呢?”
佐山险些弄掉手上的花盆,他连忙重新抱好,然后问道:“你说什么?”
“不在场证明啊,如果那个时间有电话打来的话,事后就能成为不在场证明,小说中经常出现这种手法。”
“直树为什么要那么做?遇害的人是他……”佐山边说边觉得心脏狂跳,再度看着新堂的脸。
“也可能是他打算杀害犯人啊?”
“但是结果却正好相反。”
佐山点点头,盯着空中。这件事开始有些眉目了。“我们回署里吧。”
“不用买花盆了吗?”
“先用脸盆就好了。”
两人走出建筑物,赶往池袋车站。人行道上依旧挤满了人。佐山一面穿梭在人群中走路,一面继续说:“假设直树拟定了那种计划。这么一来,搬运尸体的就是直树的同伙。原本打算搬运的是对方的尸体,但是却出现了意想不到的情况。即使如此,为什么还要按照原定计划行事呢?”
“对于共犯而言,并没有出现意想不到的情况。共犯从一开始就打算杀害直树。不同的只有行李的内容物,输送带按照原定计划转动——”
“原来如此,输送带啊。”
直树准备用来杀害对方的陷阱,其实是引他自己上钩的陷阱。
“假如准备那条输送带的是直树,说不定用来搬运尸体的车也和他身边的人有关。”
“当然是这样没错。直树自己的车已经调查过了,所以就要看他身边是不是有别的车了”
听见这句话的那一瞬间,某个景象在佐山脑中复苏了。是去丰桥时的事。他突然停下脚步,伫立在人行道正中央。
“你怎么了吗?”新堂一脸担心的表情。
“是那个,那辆厢型车。”
“厢型车?”
“山中木材加工的那辆厢型车,山中说直树都用它代步。”
新堂也“啊”地张开嘴巴。
“现在不是慢慢散步的时候了。”佐山说道。
“也不是站在路中间的时候了吧?”
“打电话回署里。赶快!”
听见佐山的命令,新堂冲向电话亭,撞上一个在发传单的年轻男子,白色传单随风飞舞。


6


十二月的第一个星期六,拓也中午过后造访仁科家,因为星子要他陪她去购物。平常的见面形式总是拓也前往她指定的地点,然后她开着保时捷出现,但今天她却吩咐他到家里来接她。
拓也一在安装于大门旁的对讲机报上姓名,她便要他进屋。他看着两旁的针叶树,朝玄关走去。当他接近宅第时,星子从二楼的窗户探出头来。
“我正要换衣服,请你在楼下喝茶等我。”
“好。”拓也应道。
当他想打开玄关大门时,感觉有人从旁靠近。转头一看,宗方拿着网球拍走了过来。仁科家东边有一座简易球场。
“值得信赖的骑士出现啦!”宗方用食指扶正金框眼镜,“任由千金小姐耍任性是很好,但也要适时阻止她。你的追求方式无懈可击,但是收网方式有待加强。要驾驭悍马,就需要鞭子和红萝卜。”
“过来人经验分享吗?”
“不,幸好沙织没星子那么蛮横不讲理,所以我同情你。一起喝杯茶怎么样?”
“好啊!”
两人进屋,在面向露台的客厅里对坐。坐下来一看,宗方彻底融入了这个家。他虽然不是入赘婿,但好像长年住在这里。他指示女佣泡红茶,似乎连有哪些种类的茶叶都了如指掌。
“沙织小姐在哪里?”拓也问道。
“大概在那一带吧。‘三点的点心时间’她应该会回来。”
“你放假都待在这里?”
“是啊,兼讨岳父大人的欢心。”说完,宗方以锐利的眼神看了拓也一眼,“你也别忘了这件事。你现在确实是专任董事眼中的红人,但你如果辜负他的期待,可是会落得凄惨的下场。”
“我不记得自己辜负过他的期待。”拓也话说完时,女佣端来了红茶。从皇家哥本哈根的茶杯冒出蒸气,香气四溢。
拓也等女佣的身影消失,再度开口说:“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不满呢?”
于是宗方拿起茶杯,品香后喝了一口茶,然后低声地说:“关于直美的事,听说你在四处打听无聊的事。”
“那件事啊?”拓也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除了安全课之外,还去了工程设计课、保全课一趟。
“为什么会传进宗方先生耳中?”
“是专任董事告诉我的。他要我提醒你。我先警告你,你最好别多管闲事。我只警告你一次,不会有第二次。”
宗方露出在观察拓也反应的眼神。拓也心想,现在在场的人不是宗方,而是仁科敏树透过他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我不懂。”拓也说:“为什么不能调查那起意外事故呢?当然,我相信那起意外事故单纯只是作业员的疏失。但是正因为这样,我对那种处理方法有意见。看过各方面的报告书,不难明白公司采取息事宁人的态度。因为我有身为机器人技术人员的尊严,所以没办法忍受这种半吊子的做假方式。”
拓也技巧性地强调,自己并没有反抗仁科敏树,而且不是信口胡诌。
宗方仿佛在嘲笑拓也的极力主张,用鼻子冷哼一声,然后重复拓也的一句话:“技术人员的尊严?好空泛的一句话啊。”
“为什么呢?你也是技术人员吧?”
于是宗方先是别过脸去,然后目光转向露台外的植物。
“没办法,”他低喃道,“看来还是先告诉你比较好。”
“告诉我什么?”拓也问。
宗方再度面向他,然后跷起二郎腿。“那起意外事故啊,并不是作业员的疏失。详情现在也不清楚,但肇事原因好像是出在直美身上。”
“不会吧?”
“当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但等到证据出现就为时已晚了,所以专任董事才会赶紧动用各种关系将事情压了下来。当时,我也四处奔走,忙得不可开交。”宗方面露冷笑。
“为什么怀疑直美呢?”拓也问道。
“因为意外事故发生后,出现了非常棘手的证人,和死亡的作业员日夜交班巡视机器人的男人。那个男人说,自己作业时也曾经差点发生相同的事。当直美发生一点小问题,他停止她想作业时,直美似乎突然动了起来。他说,自己幸免于难,但是差一点就小命不保了。这件事发生于实际意外事故的十二个小时前。”
“真是令人不敢相信。”拓也摇摇头,“但是,他的证词为什么没有公开呢?”
“因为运气好,”宗方一脸严肃地说:“假如那个男人向安全课报告,就算是专任董事大概也无能为力。但幸好他去的是开发企划室长的办公室。”
“室长的办公室?”
他为什么要去直树的办公室?
“在开发企划室最近的工作当中,那个机器人工厂也是最受关注的。所以直树室长也经常去巡视,似乎和作业员都认识了。因为事关重大,那个男人也不晓得该对谁说才好,于是跑去找最熟悉的人商量。”
“那室长知道意外事故的真相吗?”
拓也心想:假如室长知道的话,事情就说不通了。
但是宗方干脆地肯定道:“知道,于是直树室长找专任董事商量,当时的状况非常紧急。因为对专任董事而言,那个机器人工厂发生那种意外事故,对他极为不利。因为机器人事业部一直以来,都是专任董事带头推动,那个全自动工厂也象征着他的功绩。为了今后坐上社长的宝座,手揽独裁政权,不能在这种节骨眼留下无谓的污点。”
“于是湮灭了事实吗?”
“费了我好大一番工夫。”宗方说:“首先是封住证人的口。那个男人因为自己察觉机器人不够完善却疏于报告,所以格外顺从地遵照了我们的指示行动。为求保险起见,我将他调到了别的部门。然后动用各种关系将事情压了下来。如果意外事故是因为作业员的疏忽,警方也不会追根究底地调查。我说过好几次了,我不想再做一次这种辛苦的工作。”
宗方一脸像在怀念这份辛苦的表情,说不定他想起了自己当时处理事情的效率,而感到满意。
“唉,因为这种缘故,”他稍微压低音调,“别乱调查才是明哲保身之道。哪怕是基于身为技术人员的尊严,最好也别轻举妄动。”
拓也无言以对,只好沉默。不晓得宗方对他的反应做何解释,缓缓地点头说:“你只要将你那份尊严活用在下一项研究上就好了。我已经受够了那种意外事故。”
“我制作的机器人是完美无瑕的。”
“铁块就是铁块,那个叫什么?你在研究发表会上展示的……”
“布鲁特斯。”
“对,那也一样,它又没有心。”
“心是多余的。”拓也话说完时,走廊上传来星子的声音。宗方的表情顿时转为柔和。

这一天,星子首先带拓也到银座的一家画廊,说是为了找一幅用来装饰房间的画作。星子好像打算彻底重新装潢直树之前的房间,她说壁纸已经重贴了。
“最好是令人看得一头雾水的画。”拓也问星子喜欢哪种画,她如此答道。
“当人看见的时候,会说:噢,这是某某某的画作吧,真美啊——最好是让人没办法说这种话的画。让大家想避免以画作为话题的画是最理想的。”星子环顾画廊中解说道。
“但是这么一来,进你房间的人还真辛苦。不但得减少一个话题,还必须不去看那幅画。”拓也跟在她身后,走马看花地注视着墙上的画说。他对画不感兴趣,心想:看这种东西有什么好开心的呢?
“这就是我的目的。用这方式让对方产生压迫感。这么一来不管什么事,我都能握有主导权。”
看着稍微鼓胀鼻孔的她,拓也佩服地说:“原来如此。”
他真心感到佩服,这个女人确实是仁科敏树的女儿。
犹豫半天之后,星子买了一幅拓也家窗框大小的巨幅画作。那的确是一幅令人看得一头雾水的画,整幅画分成淡咖啡色、灰白色、橘红色、黄绿色的部分,各个色块中挤满了说不上是生物或非生物的物质。每个色块的特征多少略有不同,但至少拓也不清楚其中有何含意,也不晓得在画什么。如果有人说这幅画是在画细胞质内的粒线体大移动,他可能也会同意。
“这到底在画什么呢?”拓也忍不住问星子。
“不晓得。”她明确地回答。
继画廊之后,星子又前往服饰店,犹豫了两小时左右,终于买了一件皮草大衣。令拓也感到意外的是,在这两小时内,她一次也没找他讨论。连“这适合我吗”这句话也没说。所以拓也几乎默默无言地坐在服饰店角落的沙发上。这段期间,他心里在想的不是星子的事,而是先前宗方说的内容。
那起意外事故并不是作业员的疏失——据说当时有证人在场,这件事也很难令人置信,但更令拓也耿耿于怀的是,直树知道意外事故的真相。既然如此,他为什么想重新调查呢?
拓也感到匪夷所思,他不明白直树的行为有什么意义。不,先前听到的内容当中,还有令他尚未释怀的部分。那究竟是什么呢?拓也就这样思考了两小时。
两人离开服饰店,到附近的法国餐厅用餐。这里似乎也是星子常来的店,吃到一半时主厨过来打招呼。一个看起来就像主厨的胖男人。他恭维星子几句之后,也向拓也打招呼,以意有所指的眼神看着星子。“这位是小姐的?”
她对主厨回以微笑,答道:“偶尔交个男朋友,有什么关系嘛。”
这是她第一次像这样介绍拓也。星子一面动刀叉,一面说起在美国留学时吃过的一些难吃的菜。或许是相当不甘心,话题无穷无尽。她一直滔滔不绝地说到上甜点为止。拓也小心翼翼地绝对不打断她的话。因为他知道一旦那么做的话,星子的心情会立刻变差。
“对了,那起命案进行得怎么样了?”用完餐后,她问拓也。“警方好像完全找不到犯人。”
“不晓得……总之调查好像遇上了瓶颈。”
“什么事那么费工夫呢?”
“很多吧,室长的行动好像也有很多令人费解的部分。”这不是警方的见解,而是自己的感想,拓也不禁脱口而出。
“令人费解?未免讲得太好听了吧。”星子尖声说道:“那个人只是在违抗仁科家罢了。除此之外,他就是个空壳子。”
“你对他依然毫不留情耶。”拓也面露苦笑,那一瞬间他忽然心想:意外事故的证人到直树的办公室找他商量之后,直树为什么马上向敏树报告呢?如果像星子所说,直树凡事都要违抗仁科家,当时使用别种手段才是直树的行事风格,不是吗?
拓也想到,先前之所以无法释怀,就是因为这件事令他耿耿于怀。
“你干嘛突然安静下来。”
拓也回过神来,发现眼前的星子瞪着他。“不,没什么……我们差不多该走了吧。”
“不用你说我也会走。接着去‘华屋’,我要找耳环。”星子站起身来,快步走向门口。
“华屋”是一家面向银座大道的知名珠宝店,虽然店内也卖衣服或皮包等,但主要商品还是从各国名店进口的名牌珠宝。星子一进店内,马上走进内侧和一名看似店长的男人交谈。与其说是奢侈,看在拓也眼中,只是觉得愚蠢,花好几百万在这种无聊的玩意儿上,有何乐趣可言?
星子按例擅自挑选耳环。对拓也而言,反而感谢都来不及。
拓也和看画时一样,目光在展示柜中游走。这里之所以比看画稍微令他感兴趣,是因为价格吸引了他,这种小石头要一千万?简直荒谬。
喔?拓也停下目光。因为展示柜里有一个他曾看过的胸针,金色的花瓣、中间镶着钻石,这和在康子家中看见的一模一样。拓也一看价格,八十七万圆——这种价位的商品在这家店中不算贵,但也并非一般粉领族随便买得起。
“你发呆在看什么?”突然间,星子叫他。他心头一怔。她看进拓也刚才在看的展示柜中,说:“Chaumet的胸针啊。这怎么了吗?”
“不,没什么。这品牌叫Chaumet吗?”
“是啊。拿破仑的最爱,法国历史最悠久的老店。我不太喜欢就是了。”说完,她轻轻敲了敲展示柜。“对了,今年我爸爸去法国时,说他去了Chaumet,买给我一串不怎么有品味的项练。”
“专任董事买项链给你?”拓也嗓门变大了,“真的吗?”
“真的啊。怎么了?倒是我们走吧。这家店已经没救了。没有半件好货。”

星子开车送拓也回公寓。她在吃饭时喝了红酒,所以是酒醉驾车,但是她好像丝毫不以为意。
“今天谢谢你陪我。玩得很开心。”星子边切方向盘边说。拓也有些惊讶地看着她的侧脸。她第一次像这样向自己道谢。
到了公寓,这次换拓也道谢了。然后他向星子道晚安。
“晚安。啊,等一下。”星子叫住想打开车门的拓也,右手环过他的脖子,毫不犹豫地覆上他的唇。她的双唇触感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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