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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如霜花初逢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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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旽自觉已经很温柔了，但其实还是恶声恶气的，“朴胜基，我要知道所有的我离开之后发生过什么，”顿了顿，辛旽强调，“所有的，一切……真相！”
朴胜基恍若未闻，似乎没有感受到辛旽那骇人的气势，亦没有看到辛旽逐渐发黑的神色，只是淡淡的询问，“还有三年前的事情，我当时也有所怀疑，毕竟你和殿下是私交极好的朋友，依殿下的性子，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群臣逼死，但是殿下当时那么悲痛，所以我虽然怀疑却什么都没做，没想到你果然没死，”朴胜基凝眸，紧紧的逼视辛旽，“辛旽，在询问我之前那些问题之前，你是不是要先解释一下关于你的事情？”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只安静的看着对方，良久，辛旽懒懒的笑了笑，重新坐了下去，“胜基，你还是没变呐，除了王以外，谁的亏都不吃，”侧了侧头，辛旽看着朴胜基依旧面无表情的脸，不由失笑出声，“算了，我和你比耐心不知自找没趣吗，你站着不累吗，还不坐下，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就是了。”
朴胜基静静的看了会儿辛旽，确定他是认真的，于是依言坐下，“从三年前开始。”
辛旽垂目想了想，然后开口，声音里是特有的疏淡懒散，“三年前，因为我所主持颁布的那些新政，损害了很多世家大族的利益，所以众多大臣联名上书奏请王赐我死罪，其实最初的时候，殿下并不愿意让这些新政从我的手里推出去，殿下私下里警告过我，古往今来，改革新政者，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但那时毕竟还是年少气盛，所以……”辛旽苦笑了一下，“那时候，我本来以为，除了殿下之外，如果我能得到民众的支持，那么，就算那些大臣再怎么反对，也会因忌惮民众的力量而有所收敛，但是我忘记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很快那些大臣联名上书，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条罪名就是妖言惑众，意图谋反，后来情况几乎完全失控，连那些往日与我交好的大臣亦联名上书请求王赐我死罪，甚至在王宫外长跪不起……”
微微眯着眼睛，辛旽似乎快要睡着了，“这些，胜基你都知道的差不多，后来的事情，”辛旽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后来，殿下别无他法，于是商量让我假死，然后偷偷派人将我送到了元朝，过去的三年里，我一直在元朝游山玩水来着。”
瞄了一眼朴胜基微微有点黯淡的神色，知道眼前之人又钻到死胡同里了，辛旽好笑的摇了摇头，“胜基，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这次你真的错了，这件事，王没有让你去做，甚至没有让你知道，不是不信任你，恰恰正是因为王信任你，你应该想的到的，那些和这件事情相关的人最后都死了，胜基，”辛旽平静的看着他，“你心乱了。”
朴胜基心神一凛，却沉默不说话，只是在心里无奈的苦笑，心乱才是正常的吧，只要是和棋有关的，自己总是无法保持平静。
辛旽笑了笑，“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现在看你和殿下在一起，我是真的很开心，殿下终于逃脱了王宫那个巨大的牢笼，”辛旽郑重的看着朴胜基，“胜基，一定要让殿下幸福！”
朴胜基愣愣的看着辛旽，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如果可以，自己愿意倾尽所有来换得王一世的幸福，可是，自己真的可以吗？朴胜基不确定的想，虽然现在的殿下是很依赖自己，但是……终有一天，殿下会恢复记忆的吧……如果那个时候，殿下决定离开怎么办？
辛旽叹了口气，觉得有点无奈了，“胜基，其实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够自信？”
“自信？”
“对，”辛旽肯定的点了点头，“胜基，机会都是自己争取的，过去的你，因为殿下已经有了喜欢的人的原因，所以只是默默守候，但是现在不同，现在的殿下忘却过去那些回忆，一切都宛若重生，而且，现在的殿下，他有多依赖你，你自己也察觉到了吧。”
朴胜基浑身震了震，良久，终于抬起头，神色间一片清明了悟。
辛旽刚微微松了口气，就听到朴胜基沉静的声音，“辛旽，你还没告诉我，在元朝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身体不易察觉的僵了僵，辛旽眼中极快的闪过一丝极致的痛楚，几乎让人看不清，然而朴胜基与他相交至深，又是一直认真的观察着辛旽，因此立马就发现了，不由疑惑的看向他。
辛旽嘴唇微微动了动，右手轻轻的覆在双眼之上，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大半个脸面，然而唇角却露出一个近乎灿烂的笑容，带着某种模糊的意味，只是那笑容却让人觉得比恸哭更加的悲痛无望，说不出的惨淡凄凉。
被这样至深的情绪震动，朴胜基愕然无语，他从来不知道，原来辛旽亦可以露出这样的表情，恍若当初亲眼看到殿下满身鲜血，了无生机时的自己，朴胜基语气淡淡却很认真，“辛旽，你过的不开心。”
那语气不是疑惑，不是质疑，只是轻描淡写的陈述，却让辛旽在一瞬间感到怔愣。
辛旽难以自制的大笑出声，然而那笑容在朴胜基看来却难看的不得了，“哈，我怎么会过的不好，我每天有美酒相伴，有佳人在怀，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我不知道有快乐……”然而那笑容在朴胜基默然的凝视下越来越小，连声音也终至低不可闻。
辛旽怔怔的看着朴胜基，却突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快乐还是不快乐，那些三年来似是而非的过往，那些真真假假的誓言，辛旽突然感到一片近乎刻骨的冰寒，那是一种失落的空虚，是在寂静无人的黑夜覆上冰霜的寂寞……
为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呢……
辛旽努力询问自己，却依旧找不到答案，只有一个背影，逐渐远离，连面容也逐渐模糊，什么都记不清了……
努力眨了眨眼，辛旽声音沙哑的转移话题，“胜基，你呢？你和殿下有什么打算吗？殿下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深深的看了辛旽一眼，朴胜基苦涩的叹气，“那些民间稍有声望的名医，我都去过了，可是……。”
了然的点了点头，似乎下定某种决心般，辛旽伸手从衣袖总拿出一个墨色的玉佩，几近纯然的墨色，中间隐隐的有红色的光芒流转，刻着繁复精细的纹路，似是某种特殊的字符，然而那玉佩却似是缺失了一半，并不完整，辛旽脸色苍白但坚定，“胜基，这个是我在元朝的时候认识的一个……故人的玉佩，那个人……医术……闻所未闻，天下间无出其右者，他曾经允诺我……一件事……若你寻到他……他自会助你……”辛旽的话语断断续续，似是耗费了全身的力量才说出来。
朴胜基接过玉佩却没有说话，只是审视般的看着辛旽，如果只是故人，怎么可能把这么贵重的玉佩交给辛旽，而且……这玉佩，明显还有另一半……那么另一半……就在辛旽口中那个故人身上吧，但是，像这样分成两半的玉佩，一般而言都是父母兄弟才会有相同的一对，那么，为什么辛旽会有这样的玉佩……
还有辛旽身上的那些伤痕，那些镌刻在眉眼间的痛楚……与那人应该有莫大的关系吧……
朴胜基这样想着却没有继续询问，毕竟辛旽这个样子，再继续问下去无异于接人伤疤……而且辛旽那样的表情，自己无论再问什么他都不会说了吧……
而且，如果能够医治好祺的伤……反正自己从来都不是什么圣人，朴胜基出声询问“怎么样才能找到那个人？”
“血玉萧，他的身上有我的血玉萧……。”
血玉萧吗？辛旽你居然将自己母亲的遗物都送给他了吗？那是你最重要的东西吧？……
究竟是什么人？……
辛旽神色间透出浓浓的倦意，“胜基，我累了，我想先休息一会……。”
朴胜基沉默的点头，然后轻轻的关上房门离开……
一片黑暗的房间里，辛旽躺在床上，无人所见的角落里，脸上终于露出至深的痛楚……
朴胜基静静的站在安静的院子里，凝神看着辛旽屋子里的烛光逐渐熄灭，眉头深深的皱起，辛旽……你究竟遇到了什么……半晌，终于转身离去。
朴胜基在黑暗里一点一点用手指临摹王祺的面容，终于下定了决心，然后抱紧身边的人，心头一片恬静温暖，随之安稳的睡去……
一如既往，王祺在温暖的怀抱里醒来，脑子还没有完全清醒，嘴巴里已经小猫般呢喃出声，“胜基……。”
下一刻，有什么温暖柔软的轻盈的落在唇上，带着微妙的感觉，让王祺本来逐渐清醒的脑袋在一瞬间模糊一片，下意识的想要伸出舌尖，然而那温暖一下子就离开了，不由有莫名的失落在心中涌起……
尚且来不及询问，就听到那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在头顶响起，“祺，我喜欢你，我，不会再放手了！”
第8章 第八章：醉仙楼
安州定城，醉仙楼二楼雅间。
微微瞠大眼睛，王祺有点失神的看着，看着街市上来往的人群，不绝于耳的喧嚣，本应让自己感到烦闷的吵闹却在此刻奇异的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微心酸的激动和骄傲，那样繁华的景象，似乎曾经……在哪里看到过，或者说……曾经认真的希冀过，希冀自己的……国家……也可以这样的繁华……而现在……终于实现了吗？
国家？终于实现？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啊……
苦恼的皱了皱眉，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呢？王祺惊异的想着，下意识的就想询问身边的朴胜基，然而却突然想起两人现在正在“冷战”期间，于是轻轻的“哼”了一声，恍若无意的视线悄悄略过身边的朴胜基，却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一脸微笑的看向楼下，心里更加的委屈，明明都是胜基的错，自己才不会向他道歉……
更大声的“哼”了一声，想了想自己刚刚在楼下看到的那些人对小二的说辞，努力学着那些人的语气动作，王祺不耐烦的大声向楼下叫道，“小二呢，小二，还不快给爷滚过来！”
虽然是看着了楼下，但朴胜基眼角的余光一直没有离开王祺，所以也很清楚的看清了王祺脸上的所有神色变换，但却没有说出口，嗯……这样生气的祺，现在真的很少见啊，也真的……好可爱……分明就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咪……这样想着，朴胜基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楼下的小二肩上搭着雪白的毛巾颠颠的跑上来，面上乐呵呵的，看不出一丝的恼怒，虽然是点头哈腰的样子却只显恭敬无一丝的谄媚“来了来了，这位爷您有何吩咐？”
王祺努力板起脸，眼睛也狠狠的瞪得大大的，学着楼下那些大汉凶狠的气势，“爷叫的菜呢？怎么这么久还没上来？是想让爷问问掌柜的究竟怎么回事还是想要爷拆了你这酒楼啊？”
不得不说，祺的记忆力真的很好，这样的语气动作，真的是一模一样啊，朴胜基心里好笑的想着，脸上还是那样淡淡的笑意，似乎根本没看到王祺的一举一动，只专心的看着外面的街道。
小二嘴角几不可见的微微抽搐了一下，这位公子，那些饭菜是您身边这位公子叫的吧，您刚刚只是在那边挑剔这也不要那也不喜欢吧……还有什么叫‘这么久了饭菜还没上来’？明明我刚刚才把菜名报过去吧……还有就算您刚刚看到了那些家伙砸场子的‘现场直播’，可您也不用马上就学他们吧……
想了想，小二默默的在心里点了点头，再次肯定了自己在这一次的“优秀酒店员工”评选中胜出的信心，心想这次自己肯定没用错词，自己掌柜的说了，这种没事围观的现象就叫做观看‘现场直播’虽然自家掌柜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既然上上上……头的主子说了，下面的人自然要执行，，小二在心里骄傲的想，这不叫盲从，这叫榜样的力量……
默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位公子，小二接着在心里接着碎碎念，而且您就算要学，您好歹把那词改改啊，这这……居然连个字都没变动……而且……努力绷住笑，小二在心里默默的为自己的定力惊叹了一次，您真的不适合这样的语气，这样的动作，眼睛瞪的大大的，因为瞪的太大了，所以看上去水汪汪的，双手撑在桌子上，当然了，如果您孔武有力，至少像楼下那群人一样，或许会有点威慑力，可是……您瞧您那胳膊细的，一看就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太像一只闹了别扭正在生气撒娇的小猫了……
想归想，小二的职业素养还是很不错的，努力使自己的眼神看起来更真诚一点，小二认真的盯着面前这位脸上明显写着‘大爷心情很不爽，大爷就是要拿你撒气’的公子，眼圈开始泛红，“公子，您千万不要告诉掌柜的啊，小的家还有80岁的老父老母要养，全家都指望着小的每个月的一点银钱过日子呢？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王祺本来就心软，听小二说的这样可怜，而且看他确实眼圈都红了，也就毫不怀疑的相信了，只心里想着自己这样拿别人撒气是不是错了，不由也不好意思起来，又听到小二这样吞吞吐吐，不由好奇的问道。
小二涨红了脸，但还是回答，“这个……这个实在是，小人是要把这些工钱攒起来将来娶媳妇的……公子如果告诉掌柜的，掌柜的就一定不要小人了，没了银钱，小人将来，将来就……”说着，小二就开始作势要跪地磕头。
慌忙摆了摆手让对方起来，王祺也有些料到小二会这样，不由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看到小二已经站了起来，还是有点疑惑的问，“为什么你要攒钱娶媳妇啊？”
小二瞪大了眼，这……这还要问吗？
朴胜基猛的回过神，冷声道，“先下去吧。”
看了眼另一位公子那可怕的表情，小二浑身一个激灵，匆忙打了个千下去了。
王祺瞪着朴胜基，脸颊气鼓鼓的，重重的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不去看他。
朴胜基有点无奈，但心里其实还是窃喜的，那天早上，他在王祺尚未完全清醒的那一刻亲吻对方，然后小心仔细的看着对方的表情，心跳如擂鼓……
朴胜基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可以这样的激烈，曾经他在那个王宫中看着那个人轰然倒下，心跳在瞬间停滞，脑海中一片空白，那个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因失去心跳而死去，然而这个时候，他轻轻的亲吻对方的嘴唇，然后等待……
明明是那样短暂的停顿，然而朴胜基却觉得煎熬，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延长了数万倍，可是却甘之如饴，心跳激烈的甚至连他自己也感到惊异，几乎是以一种近乎等待审判的心态虔诚的期盼，然后他听得王祺还有点迷糊但依旧喜悦的声音，“我也喜欢胜基啊。”
措不及手的幸福，在那一刻蓦然涌来，然而更令他惊喜的是接下来，自己的唇上蓦地附上一层温暖，稍纵即逝，他几乎僵住，小心翼翼的抬头去看，就看到祺单纯美丽的笑脸，其实他自己也知道那样的举动只是因为自己对祺做过，所以祺才会理所当然的也对自己做了一遍，甚至于，这只是祺一种好奇的模仿，没有夹杂任何暧昧的成分，然而朴胜基还是觉得幸福的几乎要让他忐忑了。
两个人如往常一般起身洗漱，然后王祺兴冲冲的跑到辛旽那里去看自己新认识的朋友，那样迫不及待的心情，却在推开门之后只余下一室凄清，里面空空荡荡的，连被褥都是整整齐齐的放在那里，仿佛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
明明有很多事情想要问他……
明明想要问他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
明明还想问他关于胜基事情的，最好是那些自己不知道的糗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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