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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进宝楼-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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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唇边笑意愈发温柔,想且待苏慕华这下半阕如何做。
  苏慕华顿了顿,却道,“另半阙懒得做了,换过一首吧。”他手中竹筷在杯沿敲了敲,又继续吟道,“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明年春草绿,王孙归不归?”这一首却是拾人牙慧的《山中送别》。
  月出山谷,映照一片红色花海,三人对饮,如在画中。
  月已上至中天。
  画刀看着苏慕华道,“已至子时,苏家小子,不妨与你直言,太子兵马不日就到望北,慕容将离急于破城。这一场战争关系今后大宁江山落入哪位皇子手中。我奉陛下密令,不能让太子赢得太多,也不能让朱永宁输得太惨。苏家小子,你苏家也是开国之臣,天家制衡之术你应该明白。”
  苏慕华点头笑道,“若非制衡二字,当年苏家也不必从庙堂隐入江湖。昔日苏家先祖遗训,愿为天下太平,弃一家荣辱。苏慕华虽然不成器,先人教诲也不敢或忘。”
  画刀叹道,“我急于离开这七花谷,搭桥洗脉之术虽然有失天和,却不得不行。对不住你了。”
  苏慕华凝视着他,“在下与前辈同往燕军诛杀燕青云,算来有同袍之谊。如今为形势所逼,不得不向前辈出手,这最后一杯酒便算苏某向前辈赔罪。前辈的不得已,在下明白,在下的不得已,也请前辈体谅。”
  他微笑着饮尽杯中酒,缓缓解下衣下的刀,抱拳道,“苏慕华请前辈赐教!”
  画刀眼中转过讶异之色,“苏家小子,你自保尚且无力,向我出手,你可真是自不量力。”
  “未曾打过,如何知胜负?前辈请。”
  “子时已至,你想借与我动手,让我无法对付陆酒冷?”画刀神色不动,蚀骨自袖中滑入手中。他手中兵刃与苏慕华相撞,挽留相思刀刀身一荡,一缕血线自虎口滴落刀锋。
  苏慕华似全无痛觉,一手依旧向前,抓向了陆酒冷。
  画刀比他更快,未握武器的手已抵上陆酒冷的背心,拿住了他的心俞穴。笑道,“苏家小子,我倒要看看你如何阻我?”
  苏慕华一手贴上陆酒冷的前胸,笑得比他更冷,“前辈小心了。”
  陆酒冷只觉得一股沛然如暖阳的真气顺着苏慕华的掌传入体内,为画刀搭桥输入体内的真气正在源源不断的离开。
  画刀和苏慕华二人竟以他的经络为棋局,较量起来。
  人体的经络如何经得起这般折磨,陆酒冷厉声惨呼一声,脸色苍白得如纸一般。他护身真气自然防御,数道真气在他体内乱闯,经脉仿佛要被撕裂。
  苏慕华大声喝道,“陆酒冷,信我!”
  小苏。。。陆酒冷迷糊中睁了睁眼。拳慢慢松开,头靠在苏慕华的肩头。
  苏慕华半揽了他,真气如流水涌入他的经络。
  三道真气纠缠在一处,陆酒冷虽然神智已失,但他已不再抗拒,全心信任着,任苏慕华的真气包裹了他的。
  惊心动魄的波澜如月下的大海,在潮汐退去后渐渐平复。
  苏慕华眼中露出温柔的笑意。
  画刀撤开掌,他站起身,注视着苏慕华,目中流露出惋惜之色,“看了楞严经,便能领悟至此,苏家小子你于武学上的悟性是我平生仅见。可惜。。。”他叹息了一声,道,“这一战是我输了。”
  苏慕华半跪在地上,唇边血痕为他冷厉的容颜添了几分艳色。“既然是我赢了,我有一事想求大师,不知大师肯不肯应允。”
  画刀缓缓摇头道,“我若出手救你,一年之内将无法动武,我无法应你。”
  “我并非求大师救我,”苏慕华扶起已经昏死过去的陆酒冷,目中流露出倦意,“大师注在他身上的真气已收回了三分二,剩余为我的真气导入丹田,已能为他所用,纵然是大师也无法取回。我想求大师带他出谷,助他修成楞严经。”
  他将陆酒冷的发拨到耳后,放于草地上,慢慢站起。自袖中取出一个竹筒递与画刀,“我已在燕军的左后方布下了一支奇兵,由不留行领着。若慕容将离大败之后要撤军往长平谷,这支兵多少能起些作用。天盟之中,人才颇多。这竹筒之中是雷震子的徒弟亲手做的烟花令信,我与不留行约定以此为号,一起动手。”
  “这陆家小子真是好福气。”画刀接了那烟花令信,口中发出一声呼啸,月为巨大羽翼遮挡,鹰儿自空中飞下。
  画刀抱了陆酒冷跨上鹰背。回头看定苏慕华道,“苏家小子,若你不死,来日我定请你喝酒。”
  “苏慕华若能不死,一定叨扰大师这一杯酒。”
  山谷之中风吹动青色的袍袖,苏慕华这一笑,若朗日晴空。
  鹰在红色花海上空盘旋了半圈,似向他告别,然后展翅向谷外飞去。
  苏慕华慢慢走回木屋,掩上门。
  门内有一张不算大的床,他穿着衣服躺了上去。
  苏慕华不喜欢太硬的床,他喜欢高床暖枕。
  似这般夏日之时,他常居于春风得意进宝楼的留风阁中。
  临水的敞轩,四面风荷飘香。
  “山中相送罢,日暮掩柴扉。明年春草绿,王孙归不归?”
  陆酒冷若醒过来,自然会明白这首山中送别。
  还是会伤心吧。
  不过就算是伤心,也不过是几顿穿肠酒。
  若耽于情之一字,不可自拔,便不是他认识的红尘洒脱的陆酒冷。
  苏慕华在这张能烙煎饼的床上舒展了双腿,很快闭上了眼睛。
  他这一闭上眼睛,唇边露出了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默念一千遍,我不是后妈。。。

  ☆、第二十一章  有风临袖(二)

  2
  轰、轰、轰。。。
  破城箭带着风声猛然钉入碗口大的门钉间,巨大的城门发出战栗般的震动。
  慕容将离手挽长弓骑于马背,他唇已干裂,衣襟处血迹沾染。
  这一场战,胜也是惨胜,但若能拿下望北城,纵然之后再失去,也不过如块遮羞的布。慕容将离一生中从未遇见过这样惨烈而无奈的战,但燕主的王位需要这块遮羞的布。若依了慕容将离的性格,拿了剑往长老庭上一坐,要比这场糊涂战来得快意。
  但是还是得战。
  慕容将离心中念头纷杂,手中射出的箭却很稳很定,一如他牢牢盯着对面城头的目光。
  “国师,城门开了。”身边的将官发出欢呼声。
  慕容将离将弓往背上一背,下令,“攻城!”他军令方下,已经一勒马首,马若离弦之箭。
  黄沙之下,奔腾的战马如涌动的潮水。
  望北城头的战壕里,夏日的烈阳自哨卡照入狭小的青砖斗室,风中弥漫着懊热的气息。
  朱永宁卷起黑色的袖子,胸甲为他丢弃在桌旁。
  三支脚都站不稳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前朝留下来的兔毫建盏,釉色绀黑如漆,温润晶莹,里面装着翠绿青葱的凉拌黄瓜片。
  锦衣的少年坐在桌盘,脸色黑得要下雨一般,手中的筷子一下一下扎着薄可透光的黄瓜片,吧唧一声扎出了水,少年还不满足,那架势仿佛要把这碗底都凿穿。
  口中念着,“只敢死守!胆小鬼!懦夫!”
  朱永宁无奈地轻笑了起来,“应袭,纵然你是锦衣玉食,瞧不起我这百两银子一只的兔毫盏,但你也该念在这黄瓜是钟将军特意送来的。”
  “特意送来?”朱应袭冷笑道,“他不肯发兵,让你在这吃凉拌黄瓜,你倒还要谢他?”
  朱永宁眼微抬,笑道,“凉拌黄瓜清心降火,实在应该多吃。”
  “让开!”陆酒冷怒视着坐于树梢的人。
  画刀僧袍八风不动,“我答应了他要教你楞严经,今日我们就留在此处,你若不能悟透,便别想出这片林子。”
  陆酒冷的目光冷得像冰,他一拳打向画刀所坐的树,咔嚓一声两人方可环抱的树干为他的拳风所折。
  白色的衣袂如雪飘落,画刀翩然落足于林间,点头赞道,“很不错,我与苏慕华输入你体内的真气为至阳一脉,与你体内愿本的至阴内力阴阳相济而生化无穷。。。苏家小子在你身上的心血没有白费。”
  陆酒冷声音在颤抖,怒意满溢在他的胸口,“谁。。。谁要他在我身上耗费心血?他和我说待三日一过…碧落黄泉,永不再见。他。。。他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一个人去死,是不是?是不是!”
  他灰色衣袍忽起,向着林外扑去,画刀一语不发拦在他的身前。
  “让开”,陆酒冷低喝一声,振袖骤起雷霆一击,草叶飞旋的气流向白色的人影击去,灰色的身影停也不停如鬼魅一般地自气流中穿出。
  画刀赞了一声好,手中光芒突然暴长,他的内力寄于蚀骨,借这一支兵刃夺命蚀骨。
  陆酒冷真气阴阳圆融,面对这一只兵刃也不知退缩,二人真气较量,画刀再无保留。
  陆酒冷搏命之下只攻不守,数百招过后,终于为画刀抓住衣领掼于地上。画刀也有几分力竭,僧鞋踏上他的胸口,“你服不服?”
  陆酒冷四肢摊开,躺在地上,毫不退让地瞪着他,“我服了,你肯不肯让开?”
  画刀注视着他的眼底灼灼燃烧的怒火,叹息道,“就算我让开了,你也找不到七花谷。”
  陆酒冷道,“谁说我找不到,我在小苏身上下了追魂香,我凭手中的闻香蝶自然可以找到他。”
  画刀注视着他,良久又是微微一叹,“他将真气输于你,毒已入五脏,就算有人为他以真气续命也不过暂保一时。。。他既然选择了这么去死,你又何必要让他不安心?”
  陆酒冷突然笑了,他脸上的神情仿佛已经要落下泪来,但他却明明白白是在笑着。
  “我为什么要让他安心!他可以选,我自然也可以选。他想安心,我偏偏不如他的愿。我要先打他一顿,然后再。。。昨日我舍不得伤他,早知他存了这样的心思,我才不要怜惜他。。。”
  陆酒冷如野兽一般森冷地磨着牙,一字一字道,“我要问问他,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作者有话要说:  未完,待补

  ☆、第二十一章  有风临袖(三)

  3
  夏风习习,将草叶的气息送入鼻端。
  来年春草绿,王孙归不归?
  这样草叶的气息一如当年,牵着白马的少年站在芳草茵茵的堤岸上向他回过头来,“我都不要你报救命之恩了,你还想怎样?”
  陆酒冷抬头看天,白云苍狗,万里碧空如海。
  他眼底为泪水灼得发烫。
  呃。。。他终于仰首向天,发出一声长啸。
  画刀也在看天幕中的云彩,风吹起他白色的僧袍,那一刻没人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纵然是再悲伤的人生,也总有那么一些值得回忆的浮光片影。欢喜、甜蜜,甚或痛楚。。。像画刀这样的人是不是也曾为谁此心不悔,痛断肝肠?到头来剩得此身败落,红尘只影踯躅?
  甜蜜似毒,在美丽的花开后,活着的人将永远沉沦于无间地狱。纵然剑啸九州,天下无敌。纵然登临高楼,笙歌在侧。长天云淡四海茫,终是寂寞。
  画刀怔立片刻,袖轻扬一方黑色的戒尺贴着陆酒冷的大腿钉入黄土。
  陆酒冷为那冰冷的铁器贴着要害,不觉唬了一跳,“疯和尚你干什么?你要伤了小爷的命根,我要你的命。”
  画刀凝视着他,道,“汝负我命。我还汝债。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生死。汝爱我心。我怜汝色。以是因缘。经百千劫。常在缠缚。”
  陆酒冷脸上的神情愈发古怪,“疯和尚,你念的是楞严经的经文?我以为你这疯和尚不守清规戒律,连经都不会念。原来你还是会念经的。”
  陆酒冷说的楞严经自然是世俗庙宇中皆可一见,出世高僧和酒肉和尚都可念上几句的楞严经。陆酒冷虽然不比苏慕华是名门少主,但寻欢山庄的杀部之主向来是庄主的继任者,他于经史子集也不是一窍不通。
  此刻听画刀念到经百千劫,常在缠缚。陆酒冷心头剧震,将那八个字在心中反复念了数回。是了,小苏还未死,我怎可如此消沉?就算。。。他。。。我心中有他,自然不会辜负他这片心意。纵然此后。。。我一人独自泛舟赏月,我总当他在我身旁,将他缠缚在心头便是。
  一本青色的经书直接拍到他的脸上。“想通了。。。就把楞严经给我背下来,苏家小子有没传过你他的心法?”
  陆酒冷将书拿在手中,点了点头,“大师,我没说不肯学,你不要这么妄动嗔念。”
  “你只需从功法融合处学起,一个时辰足矣。我去打坐,你学好了去打些野味来。”
  陆酒冷应了,自袖中摸出一方锦盒,翻开盒盖,盒中装了一只彩蝶。
  庄周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陆酒冷觉得自己的魂魄都寄到了那只蝴蝶身上,他将那只蝴蝶捧在手心,吹了一口气,念叨道,“蝶儿,蝶儿,你可千万不能死。”
  彩蝶见了光芒,缓缓扑簌起了翅膀。
  陆酒冷眼睛亮了,宿主安好。
  他收好闻香蝶,用了一个时辰背下了楞严经。
  这片林子里的猎物许是没怎么见过人,憨得直接往他怀里扑,陆酒冷提了只山鸡晃悠回来,点火烤了。
  他刚在火上将山鸡烤到金黄,画刀已经坐到了他的身旁。
  月华照着红色的花海,叶温言站在花海之外,朗声道,“师傅,徒儿求见。”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激荡,山谷寂寂只有风声。叶温言静候了片刻,向谷中走来,他随画刀学武,曾经数度出入这片山谷,毒花的机关难不住他。
  草地上摆着几块巨石,石上散落着三个竹节杯,似乎曾经有人在此对饮。画刀一人独居谷中,就算那日他送了人给他练功,那也不该会和他对饮。那又是何人?
  叶温言推开木屋的门。
  苏慕华的五觉已经渐渐失去,他朦朦胧胧间感觉到有人推门而入,那人站在床前沉默不语地俯视着他。
  苏慕华无奈地笑了起来,他还是回来了。
  叶温言深深凝视着躺在床上的这个人,他自年少时与这个人相识。他从未一刻见他如此刻虚弱,他记忆中这个人一向是很骄傲的。就算被他压在身下,用刀指着胸口的时候,也危险地像随时可以暴起伤人,只要他愿意。
  叶温言扶起苏慕华,手自他的袖口探进去,搭住他的脉门。
  肌肤相贴,青年手腕间温热的血脉微微起伏。
  叶温言脸色变得很难看,瞬时用力攒紧了他的手,“内力全无?苏慕华,你怎么会弄成这样?”
  怀中的人嘴角轻动了一下,眸中带了菲薄的水意,唤了声,“疼。。。”苏慕华这一张口,胸中的血沸腾翻滚,扑地一声吐了出来。
  叶温言从未一刻见苏慕华如此刻虚弱,也从未一刻见他如此刻诱惑。
  青年温顺地躺在他怀里,漆黑如墨的发披散在肩头,胸膛微微起伏,虚弱地仿佛任人鱼肉。
  淡色的唇因血色沾染也带了比平日深重的艳色,双颊已经染了薄红,只有那一双眸子依旧平静,仿佛对他此刻的痛苦全然不放在眼底。
  叶温言心中溢满了渴望,脑中轰然一热,向着怀中的人低下头去。
  唇齿相接,苏慕华并未反抗,温顺地甚至就像一只眯着眼的懒猫。抬手牵了他的袖,低低喘息着。
  滋味如此美好,从未尝试过的隐秘情|欲在叶温言体内复苏。想要得更多,又不舍要得更多。
  与这人相识多年,亲手推开的缘分,不想还能重新聚首,还能这般亲近。
  叶温言放开他唇时气息已然不稳,灼热的唇落在苏慕华修长的颈间。青年为他紧紧抱在怀里,急切的手探入领口,在胸口温热滑腻的肌肤上流连。
  还是这么着急,苏慕华忍不住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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