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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得意进宝楼-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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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盏灯笼在风中转着,白纸糊的灯罩上书了一个奠字。
  灯笼中的烛火还未燃尽,许是今晨太过忙乱,河间府的弟子们也忘了灭去。
  偏殿之中的棺材已经增加到第四副,绿离也在今晨撞了柱,鲜血一直流到门外,才惊动了守卫的弟子。
  江湖刀光剑影,生死不过如顷刻晨露冬雪,今日江湖笑傲,明日说不定便是无名坟冢。
  阳光照在站在廊下的男子的青袍上,他身躯伟岸,长眉斜飞入鬓,可惜眉宇间的忧色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沉郁。
  他手中提着一个酒葫芦,正仰了一口。
  烈酒入喉,心绪却不曾因此开怀。
  “师侄”,赵云剑回头见齐云正穿过长廊向他而来,行礼道,“师叔。”
  齐云见他剑眉微锁,闻到酒气,不觉带上几分责备之意,“白日便饮酒,你有心思?”
  赵云剑摇头道,“我无事,只是想起一些往事,那时候我刚学剑,师傅便站在这个位置看我用剑,师妹才刚学会走路,正在一旁玩耍。”
  “这些日子河间府死的人实在太多了。师兄和琳琅是我们的亲人,大家都很难过。”齐云拍了拍他的肩头,口气转严厉道,“不过你我是江湖中人,有什么爱恨,都要以手中三尺青锋快意恩仇!岂能似你这般沉溺于一醉,拖拖拉拉,婆婆妈妈,消磨了斗志,沉郁了心志。。。这等灵台不再清明决断,手也不稳的人又怎配执剑?”
  赵云剑十年游戏红尘,相处的也是些武林浪子、刀客,生死早已司空见惯。但纵然如此,他的心头也在这晴朗的日头下,似笼罩着一层压抑的低云。
  此刻听齐云之话,心头一震,低头道,“多谢师叔教诲。”
  “云剑,你离开河间府十年了。虽然师兄脾气顽固,但我这十年间每到重阳之后的那日,我都会见师兄站在这处的长廊下。若为我遇上,多问了几句,师兄只会说他在看菊花。其实他一介武夫,平日连花都不会看上一眼。”
  重阳后的那日,九月初十,那是赵云剑的生辰。
  赵云剑喉头一噎,这一个英气汉子眼眶已暖。
  齐云却不看他,继续道,“宋桥请众人往后园商议对策,这几日河间府风波不断,对于苏慕华的事大家都是搁置着。这么多武林中人聚在河间府,也并非长久之事。裴捕头死在河间府的事已经为官府知道了,知府已派人来说今日午后便会与守备一同登门拜访。”
  赵云剑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与守备一同?这是要发兵河间府?”
  齐云点头道,“不错,我也想他打的是这个算盘,知府的信写的客气,意思是此间武林人多,又死了这么多人,颇为不太平,若有官府镇守,也可多几分安全。”
  赵云剑道,“师叔是应了他?”
  齐云道,“我并无拒绝他的理由。”
  “河间府地处。。。”
  齐云苦笑道,“我如何不知。。。师侄你浪迹江湖,但我一直与师兄在这河间府中。河间府与拜月教对峙多年,虽然这几年拜月教元气大伤,但苗疆大巫渐渐成人,颇有野心。而我朝储君之争一直未息。。。近年各位王爷也与苗疆暗中联络,这官兵也不知道属哪家的,这是要逼我们当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苗疆、大理虽小,但蚊子再小也是肉。这大宁朝的王爷么,早已斗得如红了眼的鸡,又怎么会放过?”清脆的声音带着三分不讲理的霸道,昭示了声音的主人也是个得不得理都不饶人的人。
  任情儿身着一袭淡色的精致衣袍,绣着流纹的繁复软纱拂过石阶,如枝头多情摇曳的花。
  他与二人打招呼,“齐大侠、赵大侠好,你们这是忙着要去算计。。。哦,不商讨。。。什么大事啊?”
  他甚至冲着赵云剑笑了一笑,脸上的笑容清丽而甜美。
  “情儿?”赵云剑看得有几分痴了。
  齐云见了他就来气,用力咳嗽一声,“任情儿,你来做什么。”
  “齐大侠问我啊,我啊,我昨夜做了一个梦。。。”任情儿走到齐云跟前,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他看得如此有趣。
  齐云甚至怀疑他自己身上长出了一条尾巴来,才招来此人如看猴一般,任情儿的手甚至已经拍到了他的肩上。
  沉声道,“任情儿,你做梦和我有何关系?”
  “啧,还是这般一点玩笑都开不得。”
  话音未落,齐云心中警觉,手已经按在了他的剑上。他虽未拔剑,但真气贯入剑身,剑已在鞘中作龙吟之声。
  任情儿从容转身,挑眉笑道,“哦?大侠都是这般的胆量,我武功不如你,剑法也不如你,手无寸铁地走至你面前。齐大侠紧张什么?”
  赵云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冷眼旁观。
  齐云听任情儿说得颇有几分道理,也觉得自己太过敏感。
  在河间府,在赵云剑和他面前,任情儿又能翻出什么花样来。他如此想着,剑气微微一松。
  任情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赵大侠,你我虽然立场不同,但其实说起过节来也就这么一桩,那件事。。。也未尝不是件美事。你的那位好徒儿呢,若你真计较当年那事,便向他讨回来,我想他那样子是千肯万肯的。”
  齐云听他提起往事,脸色更是难看,怒道,“你闭嘴。”
  任情儿从善如流地笑道,“好。”
  便在这一瞬间,悬在屋梁上的灯笼突然落了下来,灯笼中的未熄的烛火燃着了纸做的灯罩,顷刻便成了一团火球。
  那火球堪堪落往任情儿所立之处。
  齐云虽松了剑气,但警觉不变,他想也不想,已然拔剑。
  皎白如雪的剑光自日影中递了出来,嗡地一声,炸开剑花。
  一道青影自任情儿繁复的纱袖中穿出,击向齐云胸口,快若闪电一般。
  剑风激荡,红色的火球滴溜溜转开,然后轰然炸开。
  但齐云也已经倒下去了。
  任情儿轻轻往空无一物的手掌中吹了口气,“齐大侠莫非忘了当年你是怎么栽在我手里的?对了,忘了说。。。谢谢你第二次为我出手,事不过三,你说你还会不会再被我骗第三次呢,齐大侠?”
  齐云倒在地上,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任情儿微微一笑,转身走向赵云剑。
  赵云剑脸上的神情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悲哀,他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任情儿。
  错身而过的瞬间,任情儿为赵云剑握住了手。
  赵云剑握得很紧,似已用上了真气,如铁钳一般。
  任情儿吃痛而皱起了眉,只怕为他握住的地方已经发青了。
  “赵云剑,你发什么疯?”
  赵云剑脸上半点笑容都没有,板得和木头一般,“方才师叔和我说,江湖中人有什么爱恨,都要以手中三尺青锋快意恩仇。”
  任情儿为他脸上神色所镇,心中有些发寒,偏又有一种软弱的委屈之意。
  他为自己的委屈而愤怒,大声道,“小苏让我缠住你们,他自己会去找宋桥。放心,你师叔他死不了,只是睡上一个时辰!”
  赵云剑沉声问,“他睡着了?”
  “放心,他的命我还不稀罕要!”
  赵云剑握着他的手丝毫没有放松,“那就好。。。”
  气息呵暖在一处,赵云剑看着那张秀美的脸,缓缓地将唇落在了任情儿的淡色的薄唇上。
  任情儿眼中转过讶异之色,看着那张近在咫尺英气眉眼,太过的意外让他一时忘了挣扎。
  为那人的气息缠绕着,任情儿心在颤抖,这种战栗从他的心底一直传了出来,连他的声音都开始颤抖,抖得如风中一朵娇嫩的野花。“你。。。一定疯了。。。”
  极低的呢喃在追逐的唇齿之间,赵云剑的手抚上他俊俏的脸颊,“你真好看。”
  任情儿唇角微动,“色狼。”
  赵云剑低笑了一声,抬起头看进任情儿的眼中,“你这人不是什么好人,既狠毒,又爱惹祸,但我偏偏忘不了。我这人婆婆妈妈,爱不敢,恨不能,也没什么好的。那我们能不能就这么,不放开彼此?”
  风将烧得只剩竹架子的灯笼吹远,如断了线的纸鸾一般落在了墙的那头。
  淡淡的日影在长廊上铺陈开,如晕在宣纸上,历经了岁月渐渐褪色的水墨,曾经的锋锐都变得柔和。
  任情儿的手,终于落在了赵云剑宽厚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九章  怨憎会(三)

  3
  宋桥忍不住站起身往殿外张望,中庭里阳光拉长树的影子,一只老鸹停在树上懒洋洋地舒展了翅膀。
  “现在还不来,这河间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一叶大师道,“宋贤侄稍安勿躁,河间府近日事忙,来得晚些也是不得以。”
  宋桥虽以雪月刀闻名江湖,但可是个热心热肠的急性子,没有雪的寂寞,更没有月的空冷。
  宋桥也知道自己急了,笑笑道,“大师见谅,我就是这一个性子。想起了师弟死了,尸骨都找不着,凶手却仍不知在哪处逍遥,便觉得惭愧。”
  “宋大侠心情我们自然懂的,但这裴是非突然死了,凶手也找不到,他到底是官府中人,河间府一时抽不开身也是有的。”叶温言放下手中的瓷杯,脸上露出体贴的微笑道。
  宋桥笑道,“虽然明知你说的都是废话,但听着人舒服,难怪人说东府之主是个人物。若我是个小姑娘,只怕被你卖了都甘心。”
  叶温言笑容不改,和和气气地道,“宋大侠谬赞,叶某虽然做些生意,但却是遵纪守法的人。本朝法令,私贩人口可是要流配三千里的。”(本书下载于耽美部落,更多好书,访问)
  座中一位女子突然笑了一声,叶温言看去,那女子双靥如玉,可不正是唐灵。唐灵笑眯眯地道,“段小侯,你听听,若这东府叶温言若愿醉卧红尘,只怕你这天下第一风流公子之名要拱手让人了。”
  段君行靠在座椅中,慢慢展着手中描金的折扇,扇柄上悬着的一块美玉,温润剔透。他头戴金冠,身上穿着轻暖而洁白的锦缎衣袍,一双眼中却带着倦意。心知唐灵因为他纠缠云裳的事,故意出言挤兑他。闻言笑道,“唐姑娘,这天下第一风流不过是武林朋友抬爱,红尘三千我却只愿取一瓢饮,我的心意阿裳自然明白,又何必对你这还没长大的小姑娘多说。”
  唐灵虽然还未满十八,平日却讨厌人说她小,闻言几乎要跳了起来,“你,你说谁还没长大。”
  段君行目光似颇挑剔地往唐灵身上一转,还未说话,唐灵便如踩了尾巴的猫般跳了起来。若换了别的女子,只怕早已面红耳赤,唐灵却将袖子一卷,雪白的手几乎指到段君行鼻子上,“你。。。眼睛往哪里看。喂,说你啦,敢做便别怕认。”
  “你到底是不是女人。”段君行为她猛然一推几乎摔到地上去,身形猛然往下一挫,滴溜一转忙稳住身形,弹了弹雪白的衣袖,怒道,“喂什么喂,你这样子,也只有你家那呆头鹅般的唐尧喜欢。”
  唐灵却不怒反笑,“哟,还有两下子。女人怎么了,一样能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叶温言见这两人闹了起来,唐灵使出唐门的暗器,段君行却不硬接,只是一味闪避。只能摇头苦笑,心道这唐大小姐果然是胡闹的脾气。
  回头见苏慕华与船老大远远坐在一张桌旁,苏慕华凤眸流转,偶尔向闹腾的两人看上一眼,唇畔的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船老大却似看热闹看得颇为有趣,也不知从哪摸来了一把花生,一边磕着一边看得目不转珠,就差拍掌叫起好来。
  唐灵不知轻重,拿着唐门的暗器如天女散花般,一会是七枚灭绝断肠针,一会是五步飞魂石。
  段君行大呼小叫地闪避,那些暗器眼看要撞上他,堪堪错过。
  唐灵目光一转,露了一个笑容。众人只听哎呦一声,段君行已经摔倒在地上。
  唐灵拍了拍手,“果然是风流天下第一的段小侯段公子呀,连摔倒都与众不同,这一个风姿如玉啊。”
  段君行扶着腰慢慢爬起来,“你!这个泼妇!”
  一双大手伸过来,扶起了他,唐尧笑得很憨厚,“段侯,我替师妹向你赔个罪。”
  唐灵躲在唐尧身后,笑靥如花。
  一叶大师笑道,“好了,好了,唐少侠请你师妹一旁坐下,段少侠也未有大伤,便就此揭过吧,我们要商议大事了。”
  唐灵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段君行恨恨地瞪了她一眼。
  宋桥待众人坐回原座,朗声道,“我思来想去,空穴来风并非无音,这河间府之事只怕便是苏慕华闹出来的。他那日在山路上伏杀我与师弟,想来已经知道我们要对付他的事,他的人也已离此处不远,只怕已经进入了河间府中。”
  唐尧站起身来,抱拳道,“大师,宋大侠,诸位。。。任情儿曾经发现赵琳琅身上中了唐久年的独门蛊毒,我也去见过。。。”他想起那女子的死状,心中暗暗一叹,终是轻描淡写地带过,“确实如此。另外当日我在江中遇见宋大侠时,曾经闻到极为熟悉的气味,正是唐门毒药,只怕宋大侠师弟身上的毒便是来自刀伤。可惜宋大侠师弟的尸身已经遗失,否则倒可以一证我心中所想。”
  一叶大师道,“唐少侠的意思是唐久年假扮成苏慕华,陷害于他?”
  唐尧道,“在下确实是如此揣测,我们曾怀疑裴是非是唐久年,可惜他却为人杀害了。三日前的三更,苏遥曾经在赵琳琅的灵堂外遇见裴是非,当时裴是非与他说刚与宋大侠下完棋,听到更鼓声方散的。结果我们发现那个地方根本听不到更鼓响,不知宋大侠听没听到?”
  宋桥讶道,“什么更鼓声?”他顿了一顿,恍然明白,“你在怀疑我?”
  苏慕华也看着他道,“我与易六见到了裴是非的尸身,他的手掌已为人削断,可以看出他临死前手中紧紧握着一物。我们仔细在草丛里翻了个遍,苍天不负,终于为我们寻到一物。”他走至一叶大师身前,右手摊开,一叶大师看他析长的掌心上放着几缕暗红色的丝线。道,“此物曾为鲜血沾染,但这几缕又是何物。。。女子的丝线?”
  苏慕华道,“我们寻到此物时也颇为疑惑,后来才终于想明白。武当为清修之地,张真人立派时,以剑为君子之器,武当弟子多用剑。但与别的武林中人毕竟不同,武当派的剑首系有剑穗,是谓文剑。宋大侠你自从拜入武当门下,使的却是雪月刀,纵然如此,你依然在刀上系了剑穗,以示抑杀气,存仁念,是也不是?”
  宋桥点头道,“不错。”
  苏慕华缓缓道,“那么我敢问宋大侠一句。。。你的剑穗呢?”
  众人早已看清宋桥系在衣下的刀柄上,空无一物。
作者有话要说:  很困,先更,有错明天改。

  ☆、第四十章  爱别离(一)

  1
  蓝田镇是一处安静的江南小镇,此处离繁华的杭州不过十里。
  每月逢五的日子乡民们便会摇着乌篷船将蚕茧、茶叶沿水路送进城去,换了银子回来便在十里桥下的酒铺上打上一壶酒。若有了时间,便唤上一碟花生米,在店里坐上一坐,晒晒日头闲话几句家常。
  酒铺并无名字,酒铺的掌柜脸上有一块伤疤,看上去有几分怕人,但笑起来很和善,也很懂些风土人情,聊起天来颇为有趣。
  酒铺里有两个伙计,大伙计不怎么笑,但熟了的乡民们都知道他脾气好得很,若遇上他收钱,都不怎么要零头,和精明的掌柜颇为不同。小伙计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有些疯傻,若说到什么便会笑个不停。
  蓝田镇离杭州不远,时值阳春,因此有时也会有些达官贵人的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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