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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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要往哪个方向走？大伙争执起来。
“走吧！车到山前必有路，看谁先找到路？”看见没有达成一致意见，王辰盛扛起竹子又往山上爬去。
“你爬偏了方向，我要往这边走。”尚骁岗也扛起竹子，朝他认为正确的方向走去。
“大家跟上！都朝山头上走。骁岗不要离得太远。”龙小鹰急忙去追赶王辰盛。
扛着长长的竹子在密林中乱钻是件很困难的事，一丛丛、一道道的天然生物屏障阻碍了前行的道路，不时还得把肩上的竹子放下来，抱着竹子翻过在地面蔓延的宽大板状树根。人人都在寻找植被稀少，没有陡坎的地方行走，爬起坡来彼此照顾不上，不一会就拉开了距离。
女同志体力不行，跟不上队伍就算了，龙小鹰和王辰盛为了争取下午再来一趟，翻山越岭一路你追我赶，拼命赶路。来到山下，碰上流经连队的小河，他俩才歇下脚。
站在清凉的河水里洗去身上的疲劳，扛起竹子准备走完最后一程，就听见尚骁岗在山头上拼命叫唤。
“小鹰——别走啦——”
歇下脚一听，原来是夏莲不见了。这可把龙小鹰急坏了，叫上王辰盛，拔腿就往山上跑。半路上遇到扛着竹子下山的张雅倩和韩红铃，见到龙小鹰就争着告诉他，“我们跟着尚骁岗爬到山头，回头发现森林里静悄悄的，连忙大声呼叫，但喊也喊不答应。夏莲走丢了！这可怎么办？”
“你俩原地休息别动，我这就去找她。”
龙小鹰心想，可能是扛得太多，伤了腰，走不动落在后面。带着男知青从原路返回，翻山越岭一直跑到砍竹子处，地上只有大家丢弃的笋壳和葛藤，森林里四处静悄悄，见不到人影。恐怕是走岔路了？又转回来寻找，把看似会走错路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发现夏莲的踪影，这一下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太阳落山，天很快就黑了，密林昏暗，再不下山就辨不清方向。唯一的希望就是夏莲已经回到连队，龙小鹰带领大家急忙下山。
回来一看，全都失望了。
躺在床上休息的韩红伟听说把夏莲搞丢了，一下子就从床上蹦起来，对他们说道，“她没有回来呀！我都还在一直担心，怎么你们全都不见了。夏莲是怎样走丢的？”
龙小鹰把经过告诉他。
“天黑了，这么大的林子，她的心里会有多着急？在森林里多呆一秒都有危险，赶快回去，我跟你们一道去找她。”韩红伟着急地说道。
“好的！我先向罗队长报告，多叫些人上去。”
夏莲在森林迷路的消息马上传遍整个连队，人人都为她的安全着急，纷纷要求进山寻找。罗震江立即把老职工都集中起来，成立搜救小组，拿上手电筒，跟着龙小鹰进山寻找。
黑夜进山很难辨清方向，在林中兜了几个圈子才来到白天砍竹子的地方，地上的笋壳和葛藤一动不动还是老样子，没有夏莲的踪影。罗震江把人员分散开来四处寻找，大声呼喊着爬遍整个山头，但她就像大森林里的一片落叶，静悄悄地不见了。
折腾了大半夜回到连队，仍然没有见到夏莲。
“点火！”
罗震江命令同志们在河边燃起篝火，希望夏莲能够循着火光走出森林，直到东方露出鱼肚白，还是没见她走出来。
拂晓，女知青进山砍竹子迷路的消息报告到场部，分场立刻召开会议研究对策，参会人员一致认为：夏莲同志是响应伟大领袖毛主席号召来建设边疆的知识青年，她的安危，关系到执行和捍卫毛主席革命路线的问题，必须拿出对国家、对人民高度负责的责任感，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她！
各连队立即停下生产，组织起多支精干的搜救小组，方圆十里展开大搜索。人们都在焦急等待结果，半天过去了，失踪的女知青没有找到，一直到了黄昏，还是没有消息。
天快要黑了，希望仍然渺茫，时间就是生命！不能再耽搁。分场领导立刻做出决定，马上向熟悉环境的当地少数民族村寨通报情况，发出求助消息。
女知青在森林里迷路的消息传到了曼龙生产队，岩光队长立即把全村的干部群众招集起来开大会，对大家说道，“刚接到农场送来的紧急求助通报，就在我们这个地方，有一个名叫夏莲的女知青砍竹子时走丢了，已经过了一天一夜，直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她是毛主席派来帮助边疆建设的好青年，要是在我们这里受到伤害，怎么对得起毛主席啊！要把我们村最优秀的人组织起来，立即进山寻找……”
岩光队长一席话，说得每个人心里都很着急，纷纷报名要求参加搜救小组进山去寻找失踪的女知青。
担任生产队会计的老波涛挤上前说道，“既然女知青来到这个地方，也就是我们家里的龙英（小姑娘），我们要像对待亲人一样地对待她，就是翻遍林子也要把她找回来。”　
“派我们民兵班去！”民兵班长岩宰龙跑到队长面前请战，“我在这一带打过野猪，林子里还有黑熊，迷失在树林里的龙英随时都可能遇到危险，就是通宵不睡觉也要把她找回来！”
月亮升上群山，树叶上就像落下了一层清霜，看着充满危险的森林，焦急压在人们心头。背上猎枪，带上糯米饭，参加搜救的人员集合在村头。岩光队长一声号令，各小组分头出发了。
钻进密林，点亮手中的电筒向四周发出信号，翻山越岭走了一个晚上，仍然没有找到失踪的女知青。天色微明，搜救人员抱着猎枪在树下打了个盹，在小溪边洗把脸，喝上一口水，继续向纵深寻找。
太阳出来时，岩宰龙带领的搜救小分队有了重大发现，山林里有人为留下的痕迹，树干被人削去一块树皮。接连发现几棵这样的树，刀痕新鲜，这让他们信心倍增。这儿离村寨较远，打猎的很少跑到这儿来，在树上留下痕迹，只有失踪的人才会这样做，迷路女知青一定就在这附近。
但是，事态发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沿着这些刀痕转了个圈，就再也没看见有这样的树木了。
从白天找到天黑，从黑夜又找到天亮，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还是没有夏莲的消息。断水、断粮，林子里还有野兽走动，情况越来越危急。哈尼族、拉祜族、布朗族，越来越多的兄弟民族闻讯赶来，都投入到这场拯救生命的行动中来。
连着四天三夜龙小鹰都没有很好地合过眼，连日酷暑导致体内盐分大量流失，身上的衣服反复被汗水湿透，由于没法换洗，汗水都结晶变成盐粒。但这些都不重要，夏莲的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河谷两岸山坡陡峭，植被浓密，体虚的人走进去很难再走出来，如果夏莲来到连队附近，很可能被困在里面，想到这些，他又向无路可行的河岸爬去。翻密林、斩荆棘，攀悬崖，每一棵大树和灌丛下面都看过来，凡是想得到的地方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时间一点点逝去，失踪的人生存希望越来越小，牵挂着夏莲的安危，担心着给她父母带来的伤害，泪珠和汗珠混在一起滚落下来。
夏莲啊——你到底在哪里？




23　迷失雨林（3）

再给我一天时间，只要再多有一天生命，我就能走出去！
在山谷里找水解渴和靠摘野果充饥已经好几天了，饥饿和疲劳让她头晕目眩，但夏莲仍然坚持着一步步去寻找连队，她多么希望马上就能见到亲爱的战友。
连日爬山让她丧失大量体力，疲惫地躺在地上，一合上眼，战友们熟悉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她相信自己不是孤军奋战，罗队长、龙小鹰和其他同志们一定都在焦急地寻找她，一想到同志们的关爱，身上又充满了勇气。
四天前，她跟着龙小鹰往同一个方向走去，但肩上过重的竹子让她陷入了困境。
竹捆比肩膀还要宽出许多，需要用双手抱紧才不会从肩上滑落下来，不一会手臂就酸痛得要命，只好不停地把重物从左边肩膀换到右边肩膀，又从右边移到左边，换来换去，不一会就落在后面。本想让龙小鹰停下来等自己，但见到他去追赶王辰盛又不好得喊，只好将整个重量挪到背上继续走。长长的竹子压得她抬不起头，为避让树木一路上磕磕碰碰，没料到砰的一声，竹子撞到大树上，韧性十足的竹子向后一弹，站立不稳一屁股就坐在地上。竹捆从肩上抛落出去，捆绑的葛藤全都挣断，竹子也散落一地。
找来结实的藤条捆好竹子，抬头一看，前面已经没有了人影。赶快背起竹子赶路，爬到山顶时，听见龙小鹰和王辰盛的呼叫声已经到了对面山头。
山坡又陡又滑，扛着竹子是走下不去的，她就把肩上的竹子拆开，一根根往下滑。放下去的竹子，有的一下子就滑得不见了，有的只滑出一小段路，就被陡坡上生长的灌丛和树木挡住不动了，还得拉出来再放。其中一棵竹子被树木一挡，转个弯向旁边山坡冲去，稀里哗啦冲过稠密的灌木就不见了。
追着竹子来到山脚，竹子被夹在树缝中轻易拉不出来，用脚蹬住树干，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插在树木缝中的竹子拔出来。扛起竹子的一头往山上拖，一根潮湿的竹子竟然如此之重？费劲地爬到山腰，再把手中竹子滑向山脚。
下到山洼，竹子呢？先前滑下来的竹子全都不见了？更让她紧张的是眼前这些稀奇古怪的植物从来就没有见过，似乎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停下来细听声音，发现喧哗的山林已经完全寂静下来。
大森林里只剩下独自一人了！脑袋顿时嗡的一下，血液全冲了上来，她遇上了热带雨林最要命的一件事——迷路！
罗队长曾经交代过，这一带地形复杂、荒无人烟，上山要结伴而行，迷了路就很难走回来。得赶快找到正道！她把腰上系着的竹笋取下，与这棵要命的竹子堆放在一起，准备找到出路再来抬。
在遮天蔽日的密林里钻了半天也没找到先前的路，为了避免走重复路，就用砍刀把沿途的树木都削掉一块皮。但不久就失望了，又看见自己在树干上留下的记号，原来一直在树林里兜圈子。
雨林中迷路，侥幸走出去的可能性有多大？她想起下乡前部队老兵教给她的知识。在大森林中迷了路，首先可以依靠树木辩清方向，大树南面照到阳光没有青苔，那么有青苔的一面应该是北边了；其次，也可以依靠树桩辨别方向，树桩上年轮线通常是南面稀、北面密。
没人烟的地方是不会有树桩的，她急忙起身去查找树木的阴阳面，但马上发现教科书知识并不管用。这里的树干，有的周身光滑、有的长满苔藓、有的则爬满了藤蔓，在歪斜生长的大树上，青苔还长在面向蓝天的这一面。
即便找出南北又能怎么样？手上没有地图，自己在什么地点？该朝哪个方走？相信这个问题对大多数人来说永远也搞不清的。
太阳飞快向山下落去，林中光线变得细长暗淡，穿过树叶，落到地上的阳光是多么的细小珍贵啊！她加快了爬山的速度，想在天黑前找到出路。
当林中最后一缕光线悄悄溜走时，一切努力都化成泡影，由于看不到光线，已经彻底迷失了方向。
厚厚落叶中露出一截暗黑色的“枯木”，把手伸过去准备坐下，还没摸到那截树根，眼睛一花，它动起来了？啊——不得了！她惊恐地发现，这是一截大蟒蛇的身子！吓得不要命地朝相反方向奔逃而去，一边跑，一边惊慌地回头张望。随着一阵悉悉的响动声，这截黑色的“枯木”很快就钻到大树后的灌木里不见了。
把大蟒蛇吓跑后才感到脚瘫手软，一屁股坐在地上，脊背上冷汗还在哗哗直流。蟒蛇常躲在阴暗的林子里等着吃小动物，一但你接近，立刻就会被它缠绕起来，把身上所有骨头折断，然后一口吞进肚里。她暗自庆幸还好没坐上去，要不然现在恐怕已被蟒蛇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听到林子深处传来叽叽咕咕的声音，可能有猛兽在林中觅食，吓得她四处躲藏。粗大光滑的树干爬不上去，只能卷缩成一团躲在宽大的板根下面。
不幸迷失在黑暗的雨林里，内心充满了孤独和恐惧，你渴望被人发现，但别人却看不到你，这种绝望，一直萦绕在夏莲心头。如果不下乡，现在可能还过着无忧无虑、懵懂无知，依靠大人的生活，但是现在……令人恐怖的夜晚将如何度过？她不敢想下去，一直睁大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身边的动静。
潮湿的地面上，嗅到生人味的蚂蚁、蚂蟥、蜈蜙、毒蛇、毒蜘蛛正从它们的潜伏地点爬出来围在身边，就等着猎物自毙。
细长的植物穿过厚厚落叶从土中爬出，把自己华丽的外衣悄悄披在其它树木身上。别看这些寄生植物与宿主友爱地缠绕紧抱，好像要相依为命永不分离似的，但温柔背后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拼杀。这些个野蛮的家伙，不仅把坚韧的根须狠狠扎进树心从宿主身上吸取生存所需的一切，还不惜将宿主绞杀“窒息”至死！
多次看到野兽闪光的眼睛，不过事后证明那不过是只荧火虫。有时真的是野兽，但它为什么不来咬人呢？夏莲心想，也许野兽也心虚，又或者是它已经吃饱了。
皎洁月光透入林中，降下的寒气让身上瑟瑟发抖，这个时候，她脑子里尽是关于这个神秘空间的恐怖幻想。童话王国里被咒语变成仙鹤的国王、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小红帽和大灰狼，这些东西会不会出现呢？
脚下小花朵关闭起美丽叶瓣，全都在低头睡觉。
一根藤条从大树上垂挂下来，她发现有个适合安身的地方，跑过去拉着藤条爬上大树，用砍刀在树杈上搭起个可以防止摔下去的架子，这样就可安心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满目都是浓雾，为了尽快找到连队，爬下大树又朝着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向走去。
阳光照射到林子里时，她觉得走错了方向，折转回头再走。转来转去走了老半天，到最后已经弄不明白应该迎着太阳走，还是要背着太阳走？因为太阳也在走。
直到太阳落山，还是没能走出森林，又得在雨林中过夜了。她要唱支歌来鼓舞斗志，开口唱起了毛主席语录歌。
“下定……”
不对！嗓子没有打开，唱不出声音来。咳咳！干咳两声再唱。
“下定决心……不怕……不怕牺牲，排除万难……”
使劲一唱才发现，肌体的紧张状态还未完全解除，饥饿、干渴、劳累，让收紧而又干涩的舌头粘在上颚，结结巴巴几乎发不出音来。
第三天，她已经饿得再也走不动了，此时找到食物和水源似乎比找到出路更重要，就集中精力找野果。被她找到一棵鸡蛋果树，坐在树下吃饱，怀中揣上几个果子，又出发了。
第四天，走得精疲力竭，但还得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前行。不知道在雨林里还要坚持多久？在地上找来根葛藤，准备用结绳记事的方法来记录在雨林中度过的天数。
坐在树下喘息时，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枪声。有人在打猎！立刻站起身，朝着枪响处走去。现在已经没有体力了，每走一小段路就需要坐下来休息，头晕眼花，在她觉得就要失去希望时，模模糊糊看见一个扛枪的猎人向她走过来……
来人就是民兵班长岩宰龙，他带领的民兵班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些人类活动的痕迹，就沿着这些痕迹找来了。有了新的发现，他们就会朝天放枪把大家集中过来，一路找来，终于找到了迷路的女知青。
喜讯春风般吹到连队，同志们像久别的亲人一样在山下迎接她。见到她面容消瘦、疲惫不堪，身上还有许多伤痕，大家都很心疼。小兰把她带到医务室，忙为她清洗伤口，细心地抱扎起来。老职工为她送来熬好的米粥和鸡蛋汤，罗队长为她找来红糖补身子，同伴们也围在床前问寒问暖，纷纷把家里带来舍不得吃的食品拿了出来。
看着这动人的场面，龙小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