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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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红铃拉着夏莲往树林里跑，边跑边问，“他心里急什么呀？”
“急你种子丢得太快。”
“哈哈！我一把就撒好几个洞，找到了窍门，越干越快。”
跑到一片旺盛的野芭蕉树下，她俩捡来几根小棍子将芭蕉叶穿在一起，再找来几片野山芋的叶子丢在上面，马上就建成一个天然的避雨小屋，躲避这样的骤雨再合适不过。
小屋刚建好，劈劈啪啪豆大的雨点就打下来，水滴穿过上方浓密树叶落到屋顶，又穿过芭蕉叶缝隙溅到脸上，有的地方开始漏雨了。小屋还不够完善，她俩赶快往不漏雨的地方躲避。不妙的是雨水越来越大，头顶上的芭蕉叶集满雨水后，水柱顺着芭蕉叶缝隙四处倾泻下来，在小屋里左闪右避，还是躲不开漏下来的水柱。
正在焦头烂额时，只见龙小鹰冒雨抱来一抱芭蕉叶铺在她们屋顶上，又找来几根树枝撑住漏雨的地方，这才堵住水柱。
“快进来！快进来！”她俩急忙喊道。
“不用了，我们躲在大树下，没料到雨这么大，树叶也遮不住，反正都湿透了，就当洗个天然沐浴吧。”龙小鹰说着转身又跑了。
“下这么大的雨你还躲在树下，当心被雷……算了，不说了！”想到大家都躲在树下，不吉利，夏莲赶快收住口。
不一会，大雨就转为纷纷扬扬的小雨，当这片细雨慢慢飘向其它山头时，就化为薄如蝉翼的云雾围绕着远方群山。夕阳照射下，仅剩下的那片绵绵细雨在天地间挂起一道美丽的金色雨帘。这些小雨点就像是有生命的东西，它们从高空伸出柔软的手臂，紧紧抓住山头上的树木摇来荡去，一会儿摇到这个山头，一会儿又荡到那架山上，但是逗留的时间都不长，飘飘洒洒围着山顶绕来绕去，转眼又会来到眼前。
火辣的太阳会把皮肤晒黑，多云的雨天是夏莲的最爱。她很喜欢在大自然里跟小雨点亲密接触的感觉，特别是五月的雨，来得急、去得快，忽紧忽慢、忽大忽小，东边日头西边雨，总有一块天空是蔚蓝的。
当横跨群山的彩虹出现时，就宣告了小雨点的旅程到此结束！明媚阳光重新占领山头，剩余的毛毛细雨片刻之间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虽然小雨就会消失，但它们的足迹已将大地洗得鲜活翠绿，被雨水浸润过的群山变得金光闪闪。
突来的甘露不仅给万物带来了新的生机，也让恋人们心里怒放起希望的花朵。蹲在芭蕉叶小屋一个角落，看着外面被雾气缭绕的群山，夏莲心中升起一团迷雾。她不清楚对龙小鹰的关注何时变成了关心？也不知道为何想单独跟龙小鹰在一起？也许是他关心集体、关心同志在路上帮助过她有报恩之心吧，也许是他那不畏艰险、苦中作乐的浪漫情怀吸引了她，也许……总之，复杂感情一时无法说得清楚。
夏莲伸出双手，接住从芭蕉叶边缘滴落下来的一滴透明水珠，似乎要把这份难得的情感捧在心里。




36　打野羊

日落黄昏，夏莲来到独木桥，河边静悄悄没有一个人影，不知道那个粗心大意的男孩记住约定了没有？她决定爬高一点，站到木桥上去看看。踩着歪歪斜斜的小楼梯爬上独木桥，焦急地抬头四望，只见灌木，不见人影，只好坐下来等待了。此时，在她手心里紧攥着一样东西，要等龙小鹰来时交给他。
坐在桥头，呆呆凝视着脚下哗哗流淌的小河，水面被急流搅起一团团旋涡，一片片落叶旋转着飞快漂过，一只只小虫子飞临水面，在岸边花草叶上稍做逗留就飞走了。时光不断流逝，该来的还不来。
见面后该说些什么呢？第一次约见自己喜欢的男孩，虽无邪念，但心却跳得扑通扑通。她没法解释，为什么一想到龙小鹰就会惹得她心神不宁？眼前浮现出一个个熟悉的英雄人物，雷锋、欧阳海、刘英俊、洪长青……都是她崇拜的光辉形象，龙小鹰跟他们哪点相近？高挑的个头，轮廓清瘦的脸庞，深邃的目光，永远也花不完的精力……她在脑海里拼命搜索为什么会想他？每次都在快要想起来时，答案却又跑得无影无踪。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当她一想到龙小鹰的时候，生活似乎变得有了意义。难道这就是爱？她不能确定，因为课堂里从未提到过这样的知识。
前方传来轻微的悉悉声，草丛在晃动，夏莲的心突然跳动起来，无论是人还是动物？荒山野岭独自一人难免有点害怕。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在灌木丛中一闪就不见了，不一会就来到她的身边，是龙小鹰！
“跑得真快呀！我还担心你忘记了呢。”夏莲高兴地对他说。　
“怎么会呢？你不是叫我自己一个人来嘛，吃晚饭时我就一直躲着看你，见到你出门后我就设法避开其它人跟来了。”
看看四周没人，龙小鹰爬上桥头挨着夏莲坐下，说出他等了很久一直想问的话。
“不知道找我有何事？”
“伸手出来！给你一样东西。”
刚伸出手，一张小纸片就塞到他手中。情书吗？龙小鹰砰然心动，赶紧一把捏住。够果断、够勇敢的，他为夏莲表达方式的大胆简练而惊讶！
要不要当面打开来看？她可能会不好意思。听说女孩子的情书都折叠得非常漂亮，心形、三角形、糖果形、仙鹤形、莲花形……就是要让急着看内容的恋人老半天都打不开。这张不经折叠的小纸片上能写多少个字呢？有3个字就足够了！他心里想，如果多于3个字呢，一定要好好拜读，肯定字字是经典。
“表情漠然，不喜欢？”夏莲问道。
“喜欢！喜欢！”就差没把心里话说出来。
“那么怎么连看都不看一眼呀？”
原来情书还是让当面看的，龙小鹰迫不急待抬起手，顿时大吃一惊，失声叫了起来。
“啊——粮票！”
不过他并不失望，这是一张五斤面额崭新的全国粮票。说句实在话，长了这么大，能见到全国粮票的机会不多，能见到这种大面额粮票的机会更是不多，更不用说别人还送给了你。顿时感到全身一阵发热，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幸福感。原来天底下除了父母之外，还有关心着自己的人！但转念一想，大家都很困难，怎么好得要别人的东西呢？赶快又递还给夏莲。
“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不能要，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
“给你啦！免得半夜三更你们又去偷木薯，遇到野兽多危险啊。”
“不能要！不能要！”
“拿着！拿着……”
他俩推推让让，一不小心龙小鹰使出了太极推手，没料到夏莲像片树叶一样轻，身子一歪就落向桥下。龙小鹰赶紧一把抓住她的手，夏莲的身子又从水面荡了回来，还好飘落在河岸。
“嗨！你这么野蛮！差点把我推到河里去啦。”夏莲叫了起来。
“抱歉！抱歉……”
“除了抱歉和对不起，你还会说些什么？”夏莲嗔怒地问他。
还会说些什么？这个难题把龙小鹰问住了，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一样，偷偷看了夏莲一眼。她表面很生气，其实内心……其实内心也猜不透！龙小鹰只知道，她是不会为这点小事而生他的气的。
一阵短暂的沉默，谁也没开口，时间就像被凝固了。不管怎么解释，反正是惹祸了，龙小鹰赶紧把这张珍贵的粮票折叠起，细心地装到裤包里。
“好！我收起来了。”
听到这话，夏莲这才满意地在河边蹲下，伸出手掌在清澈的河里玩起水来。捡起水中一片美丽的叶子，想到龙小鹰看见粮票欣喜的样子，她心里很高兴。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虽然五斤粮票不能让人度过难关，但做对别人有益的事，在带给别人快乐的同时也能让自己体验到无穷的快乐。她感到这是到农场以来过得最最愉快，最最开心的一天。
看着夏莲瘦削的背影，龙小鹰在内心深处叹了一口气，唉——她是那样的孱弱，宁愿自己饿着肚子也要把口粮让出来，这让他很感激夏莲，心里沉思着夏莲对他的好。
将来要怎样报答呢？这让他想到了张衡的《四愁诗》。

美人赠我金错刀，
何以报之英琼瑶。
路远莫致倚逍遥，
何为怀忧心烦劳
……

为了表示隆重，今天特意穿了件中山装，伸手在中山装上摸了摸，四个口袋形同虚设，自打下乡后永远都是空的。这种没用的东西，已经准备拆下来补裤子了。现在身无琼英美玉，只有两匹肋巴一腔热血，何以为报？真让人心烦意乱！
一轮月牙掀开羞涩面纱，像条小船从山颠林间缓缓驶出，把银色的光芒洒在夏莲身上，美妙绝伦。在这个黑白两色的世界里，一切都变得如梦如幻。此刻她正在梳理秀发，月光照在她白晰的手上，看着纤纤玉手沿青丝缓缓滑过，翘起的手指就像深山里洁白的兰花，足以让人心荡神移。或许她是一位仙女下凡？又或许就是这座山里花仙的化身？但绝对不会是狐狸精，因为这里没有狐狸。无论她是什么都好，龙小鹰觉得夏莲就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精灵，无意之中落到了自己身旁，得要好好地珍惜才行！
不经意间，夏莲发觉龙小鹰在呆呆注视着自己，她突然感到脸颊发烫，心脏砰砰乱跳，就像是怀里揣了个小鹿。没想到在这荒僻山野，生命偶尔也会迸发出希望的火花！
有龙小鹰在身旁，原来让她感到恐怖的黑夜反而变得美丽起来，现在可以安下心来，静静欣赏正在进入夜晚的山林。
月光、浮云、山巅树木在眼前勾勒出一幅奇幻的画图，如城堡、如教堂、如妖怪！旱谷地里，一些还来不及清理的大树残枝高高耸起，这些无生命的东西在月光下变得生动起来，就像一些匍伏在地上怪物，张牙舞爪呈凶狂。别看它们貌似凶猛，但不能嚣张太久，等下次上山时就要将它们砍来当柴火了。
山坡上有的地方发亮，有的地方变暗，迷蒙深沉。她从山脚看到山顶，又从山顶看到山脚，心已沉醉在幽静的大山里。
突然，她看见不远处树木残枝晃动了一下，难道“怪物”就要爬起！赶快揉揉眼睛，紧紧盯住会动的树木……前几天分场传来豹子袭人事件，要大家提高警惕，别是咬伤人的豹子跑到这儿来了？刚想到这里，倏地一下，从树干后面跃出一条黑影，蹦跳两下，迅速朝他们飞扑而来。
“啊——野兽来了！快跑！”
龙小鹰正伸手去摸裤兜里那张五斤的粮票还在不在？突然听见夏莲紧张而又急促地叫声，马上一个箭步从桥上跳到夏莲身边，要为她挡住凶猛的野兽。
“在哪里？”
“对面山上。”
此刻夏莲已被吓得花容失色，惊慌失措一把抓住龙小鹰的手。
“别怕！还隔着条河。”龙小鹰安慰她道。
“快去叫旺班长！拿枪来打它。”
“没有看见野兽呀？给怕是个打猎的傣族？”
“不是傣族，它跑得飞快。快看！又出现了。”
对面河岸陡壁上忽地立起一个黑色身影，月光下如同雕塑一般，头顶上一对细长的尖角清晰可见。这下龙小鹰看清楚了，把夏莲吓得半死的野兽，原来是只高傲地挺着胸膛的大山羊。　
“是只野山羊。”
“啊——搞了半天，原来是只羊，把我吓死了！它跑得那么快，我还以为是金钱豹来了。”这时，夏莲提到喉咙的心才落了下来。
又跑来一只小一点的，看来是母的。这对野山羊迈着细长脚杆在山坡奔跑玩耍，时而轻快地冲向山顶，时而冲到河滩，时而沿着山腰一阵狂奔。当它们在河岸陡壁上相互追逐时，灵巧的身姿就像粘在崖壁上，高超技巧把在河边幽会的人都看呆了。
“沙滩上有野羊，打猎去！”　
突然从连队里传来一片吼叫声，龙小鹰转头一看，在屋外乘凉的知青个个都像野人一样疯狂，兴奋地吼叫着，挥舞着砍刀、锄头冲向小河边，正在寻找过河的浅滩。
突来的叫声和四处奔跑的人群把河滩上嘻闹的这对野山羊吓懵了，慌乱之中，体形大的公山羊竟然跳进小河，在河心上下扑腾就是上不了岸，被湍急的水流裹着直冲而下。
“跑了！跑了！顺水跑了。大家快到下游去堵。”马上就有人跑过来了。
看见野山羊被水流冲下来，龙小鹰突然有股按捺不住地冲动，伸手就去*服。
“别去！让它跑。有危险。”夏莲一把拉住他。
“小鹰！快跳水啊，它下来了。”王辰盛手舞砍刀跑过来了。
机会转瞬即逝，龙小鹰来不及多想，将身上的衣服一甩，箭似地冲上木桥，对准河中的野山羊飞身扑去。轰的一声，眼前溅起一大片浪花，正好跳在野山羊的角旁，赶快翻身伸手抱住羊脖子，没料到这头野羊比他的体积还要大，羊角轻轻一挑，就将他整个人掀翻埋没在水里。
“哎呀！”眼睁睁看着龙小鹰一下去就被野羊挑进急流不见了，把站在河岸边的夏莲急得要命，大声呼叫，“小鹰！小鹰……”边叫边追着水流跑。
还好！龙小鹰只是在水里打了个滚，浪花中又露出头来。他还没有松开手，一只手不要命地紧抱住羊脖子，另一只手抓住羊角往岸边推，河道时深时浅，龙小鹰在水里一跳一跳，踩到水浅处就冒出头来。
“当心它头上的尖角。”
见到龙小鹰有危险，王辰盛连衣服都来不及脱，一个箭步跳到河里，举起砍刀就去砍羊脑袋。看到他鲁莽的动作，吓得龙小鹰赶快放手，只好去抓羊尾巴。
韩红伟也跟着跳到河里，他在水中跃起，将野山羊压在身下，挥拳猛击它的肚子。知青们接二连三跳到河里，踢的踢、打的打，直打得水花四溅。等把野羊拖上岸来一看，已被打得眼睛鼓出来，死了！
看见知青们赤手空拳就逮住野味，跟着跑来的罗震江很高兴，马上吩咐站在身边的后勤班长兼炊事员老杨，“杨班长，快杀！这几天辛苦了，趁新鲜给大家改善生活。”
杨班长打开厨房门，拿出菜刀和大铁盆，在河边点燃遘火，用树枝架起野羊。红红的火堆旁一时间充满欢声笑语，刮毛的、洗肠子的、切肉的，到处站满等着吃肉的人们。
这个时候韩红伟凑了过来，低声问龙小鹰，“怎么会这么巧？你和夏莲正好在下游。”
“她给了我们五斤粮票！”说到这儿，龙小鹰兴奋地伸手去掏腰包，一摸是空的，顿时急得头上直冒冷汗。“糟糕！”赶快将两个裤兜全翻出来，啥也没有，失望地说，“别是打野羊时让河水给冲跑了。”
“有得必有失，这件事千万别让夏莲知道。”韩红伟告诉他。




37　喝到鸡枞汤

雨季来临了，热带雨林的雨季是漫长的，持续时间长达半年之久，而且一落雨就下个不停，雨水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大。在这个季节，即便下雨，也要抓紧时间出工。
早上起床，雨大得连对面山坡都看不清楚，罗震江只好安排各班学“毛选”。到了下午，雨变小了，马上组织全体同志到旱谷地里去锄草。
上山的道路又陡又滑，前面的人一踩，脚印就变成积水坑，一不小心踩到积水坑里，鞋子里就灌满了泥水。还没走到工地，龙小鹰脚下就变成两跎沉重的泥巴，每走一步就得弯腰提一下鞋。看到阿旺赤着脚走在泥水中好像很舒服似的，再看看脚下这双鞋，被泥浆一拉扯，更破了，要了干啥？烦不得一起脚，将两跎泥巴甩到山脚下。
打赤脚才发现山路更滑了，土壤表层是稀的，下面却很坚硬，走起路来一步一滑，只能踩着路旁带刺的小草前进。想到这就是与贫下中农的差距，龙小鹰咬紧牙，决定要锻炼了像阿旺一样，今后上山干活就可以把鞋子省掉。
出工不久，雨又下大了，头顶上的雨帽遮挡不住这么大的雨点，身上的衣服也被雨水淋湿。大雨下个不停，山头变得天昏地暗，似乎天就要黑了。担心大家被淋病，罗震江吩咐提前收工。
下山路过小河，龙小鹰把身上的湿衣裤脱下来，跳到浑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