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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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下去就完了。”到了这时，罗震江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看到龙小鹰和韩红伟稳坐在礁石上，就将手中的绳子抛向他们，“接住绳子。”
礁石离岸边较远，丢了几次都没有接住。
“坐稳别动，等我拴根木柴。”
罗震江从水中捞起一根木头，刚在绳子一端拴好，就听见哗！的一声巨响，木桥被洪水拦腰折断，几根大木头顺着浪墙冲了下来。
“桥垮啦！快游过来。”岸上的人惊慌地叫起来。
“抓住！最后的机会。”罗震江用劲将木柴抛向他们。
看见拴着木块的绳子迎面抛来，龙小鹰顾不得被砸伤的危险，赶快一把抱住上面的木头。洪水漫了上来，脚下的漂浮物开始松动漂走，龙小鹰和韩红伟赶紧拉着绳子扑入水中。汹涌的巨浪推着他们直往下游跑，同伴们紧拽的绳子又让他们靠向岸边，几经周折，终于被大伙拉到岸边水浅处。
双脚碰到坚硬的土地时，已是脚瘫手软站不起来，只能由同志们架着走。
揪心地站在河边等待，让韩红铃不知流了多少眼泪？看到哥哥青脸紫嘴，气喘吁吁被人从洪水里捞了出来，赶快冲上前去扶住他。夏莲发现龙小鹰的小腿青紫，被撞破的地方正在流血，马上掏出手帕来帮他包扎。
把他们背回宿舍，小兰忙着帮他们按摩麻木的手脚，老工人将舍不得吃的红糖拿出来煮了姜汤，直到他们精神缓过来，大家才舒了一口气。
几天后，传来北方插队知青金训华同志的英雄事迹。八月，山洪暴发，双河两岸一片汪洋，黑龙江插队落户知青金训华为了抢救两根电柱被急流卷走，不幸光荣牺牲。在与洪水搏斗的过程中，狂暴的巨浪三次把他卷进险恶的旋涡里，他三次顽强地把头抬出水面，斩风劈浪，继续向前猛冲，一次比一次更高地攀上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无产阶级思想高峰。
罗震江宣读完《人民日报》刊登的这篇文章后，感概地对大家说道，“知识青年同志们！虽然我们共同生活在一起只有短短几个月时间，我知道，大家生活在这个荒僻的山沟里很不习惯，不安心边疆农场建设，有时会闹这样那样的情绪。但我也知道，同志们的思想是纯洁的，在革命需要时同样具有大无畏的崇高革命品质。在我们身边遇到的许多看来是很平凡的小事，其实都包含了斗私批修一闪念的结果，洪水来时大家都看到了，我们身边也有默默无闻的英雄人物，今后我们都要向他们学习！”




41　参加学代会

到了年底，龙小鹰、韩红伟和夏莲因工作表现出色，被推选为“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要到分场参加代表大会。
天不亮起床，结伴向场部赶去，月色朦胧，道路上空无一人，四周洁净而空旷。迎面拂来冬日微寒的晨风，虽然头发上粘满了冰凉的雾露，但三个年青人的心里却是火热的，能作为积极分子参加代表大会，大家感到无尚荣光！
为了共同的理想付出过心血和汗水，而如今又走到了一起，心情微妙绝伦。
行至半路，分场的高音喇叭开始播放元旦社论《迎接伟大的七十年代》。帝国主义风雨飘摇，社会主义蒸蒸日上，一座座火山爆发，一顶顶皇冠落地，亚非拉反帝运动风起云涌……大好形势催人奋进，这个时候每个人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使不完的劲，不发泄一下就不行，只能高歌猛进。
“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毛主席领导革命队伍，披荆斩棘奔向前方。”夏莲带头唱了起来。
“向前进！向前进！革命气势不可阻挡。”龙小鹰和韩红伟立刻跟上。
歌声中，龙小鹰思潮滚滚，心中充满无限自豪。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成绩得到肯定，下乡后取得了殊荣，人生道路有了新的开端。这里面，除了有自己刻苦努力外，既倾注了队长和班长的心血，也和大家的关心帮助分不开。有人曾经这样说过，人生就像走在一条黑暗的陌生道路上，前面有许多的艰难险阻需要去克服，要想从黑暗中顺利走出来，仅凭个人力量是不够的，还需要不断有人举着火把为旅途点燃光明。尽管这些无私奉献的同路人最后都将默默离去，但他们指引的方向将让人走向光明。
坐在会场中央，看着身边的各位代表和主席台上的各位领导，心中充满了神圣感。听说会后还要颁发奖状，想到奖状寄回家去父母可以挂在墙上，让他们这个“臭老九”家庭蓬荜生辉，真把他高兴死了！
会议期间学习了《元旦社论》，聆听了代表们的交流发言，龙小鹰对为革命种橡胶的重大意义有了深刻认识，思想上也有了新的飞跃。他决心在未来的日子里，要把任何艰难困苦统统抛到脑后，拿出敢叫日月换新天的英雄气概干好革命工作，让社会主义旗帜插遍五大洲四大洋，为实现解放全人类的伟大目标而奋斗终身！
二队的老李队长是个湖南老工人，也是龙小鹰所在学习小组的组长，交流发言中听到小伙子的这番豪言壮语，很是欣赏这个年青人。他和知青队的罗队长是好朋友，平常对龙小鹰就有所耳闻，心想如果把这个浑身是劲的年青人挖过来，对带动队里后进青年一定很有帮助。正好场部住不下这么多人，需要将代表们安排到离场部较近的连队去居住，马上就把他们都接到自己的队上住宿。
利用中午休息时间，老李队长邀请龙小鹰他们参观二队。老连队生活条件比新建连队要好很多，路旁长满一排排挂着硕果的香蕉和木瓜树，每家人都有后院，后院里种有各种蔬菜瓜果，还养着猪鸡猫狗。进屋一看，房屋中间还吊着他们一直想往的电灯泡，拉一下开关就像回到城里。睡觉的床也是用木头做成，可以随意挪动。更让他们羡慕的是厨房里挂着没有吃完的辣椒和腊肉，而他们在新建连队，就国庆节吃过三两猪肉，其它时间常吃“牛奶汤”（米汤撒点葱花）。
下乡后，很长时间没有见过像样的家了，现在看到，真让他们赞叹不已，都夸老李队长领导有方。
看到他们羡慕的样子，老李队长抓紧问道，“怎么样？我这里还行吧？我们队里只有几个不懂事的小知青，人少了不好管，连个积极分子都没诞生出来。等会我去跟场长说一声，把你们都调过来，这样你们的生活就不用那么艰苦了。”
“谢谢啦！在惯的山坡不嫌陡。现在队里的生活我们已经习惯了，换个地方恐怕还睡不着觉。”龙小鹰推辞了老李队长的好意。
看见屋前放着一堆木薯，一些人把木薯放在盆里用劲擦，夏莲奇怪地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我们的副业搞得很好，粮食不够吃，蔬菜不够吃，得开动脑筋想办法。零散的土地我们就用来种木薯，吃不完的，剥去皮泡在盆里，用个铁擦子擦一擦晒干成粉，将来用开水一冲就可以吃了。”
“哦——老李队长！你这个队呀，就是我心目中的社会主义新农村了，真是太幸福啦！”夏莲羡慕地说道。
“幸福你们又不来。再想想，回头告诉我。”
到了晚上，老李队长把龙小鹰叫去帮他准备第二天的发言材料，韩红伟一个人呆在屋里，想到夏莲独住一屋，可能会感到寂寞，就想去找她。
下乡路上，他就被这个漂亮伶俐的姑娘所倾倒，现在夏莲也当上积极分子，就更是喜欢她了。韩红伟觉得，自己年纪比其他人大，找个对象的想法也就更强烈一点，只可惜自己比较老实，一直都没有把握好机会，结果让夏莲跟龙小鹰相处得似乎更好一些？不过现在还没见有进一步的发展，也许夏莲在这方面还不开窍？如果捷足先登向她表白，两个人的感情一定会慢慢发展起来。越想越觉得信心满满，起身就要去找夏莲谈心。
想去找夏莲，但又犹豫不决。趁黑夜突然摸到一个姑娘的宿舍，如果开头没有开好，反而会被人误认为心怀不轨，搞得鸡飞蛋打。但他又不甘心放弃这个难得的机会，想来想去找到了一个办法，学习材料中提到“亚非拉反帝运动风起云涌”，亚非拉是由哪几个国家组成他还不清楚，可以借此去向夏莲讨教，然后再向她表白心声。
打定主意后，拿上学习材料就向夏莲的住处走去。还没走到，就听见路旁一间屋里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夏莲在里面！为何她会笑得如此高兴？赶紧走近窗户一看，龙小鹰、夏莲和老李队长都在屋里，灯光下老李队长抱着个水烟筒正在给他们讲笑话，把夏莲笑得前仰后合。
怎么他们又走到一起去了？韩红伟无奈地摇摇头。好不容易才在外面找到个独处机会，鼓足勇气要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是又失败了。所爱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能向她表白，该是怎样的悲哀？静默片刻，还是只能低头叹息、再叹息。想不出更好的主意，进去也无用，于是只有失望地调头回去了。
“学代会”期间，龙小鹰的先进事迹出来了。一个知识青年，到农场第一年就做到全年无一天病事假，即便因工受伤，也没有歇过半天工伤假，当国家财产遭到损失时，不顾个人安危奋力抢救。
消息传出，分场的宣传干事马上就来采访他。
“龙小鹰同志，请你告诉我，知识青年下来后水土不服，头疼发热拉肚子是家常便饭，有人因为劳累、想家等等原因就装病请假不出工。听说你多次生过病、受过伤，是什么力量支撑着你？让你在艰苦的劳动中不请假休息。”
“工作紧张，任务重，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
“不完全是这样的。”宣传干事摇着头说，“你再想想，这背后一定有一种伟大的精神力量在支撑着。你是不是以金训华同志为榜样，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革命精神？或者是以杨水才同志为光辉榜样，做到‘小车不倒只管推’”
“也许是吧？我认为想家的情绪也好，小伤小病也好，都算不了什么，咬一咬牙，挺一挺就过去了。”
“对！接着说。”
“没有了！”
“……”
这是一个崇敬英雄的年代，龙小鹰认为，除了下乡后学习到的金训华、杨水才外，更有可能是从小受到英雄精神潜移默化的影响。社会上曾涌现出董存瑞、黄继光、雷锋、欧阳海、焦玉碌等等无数英雄人物，他们为实现共产主义不惜牺牲了宝贵生命，这种大无畏的英雄气概，一直都在鼓励着共和国的同龄人。
会还没散，龙小鹰的先进事迹就被写成了报道。
知识青年刚到农场不适应艰苦劳动，腰酸背痛，手上打起了血泡，加之水土不服，头痛发热谁没有个小病？有的人想家，思想上就闹情绪装病偷懒不上班，无故旷工现象时有发生。但是，从昆明来的龙小鹰同志，怀着对革命工作的高度责任感，满腔热血投身到伟大的橡胶事业中，来到农场的一年时间里，再苦再累也没有耽误过半天出工……他高举毛泽东思想伟大红旗，自觉以金训华同志、以杨水才同志为光辉榜样，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死”、“小车不倒只管推”的大无畏革命精神，克服重重困难，经受住了烈日和暴风雨的考验，在全分场都做出表率，是我们大家学习的板样。
每天清晨，有线广播就将这则报道传到各个连队，传遍雨林中的每一个角落。




42　兵团战士（1）

“学代会”上透露出一则令人震奋的消息，经过几个月紧张筹备，农场将组建为兵团，今后将按部队管理，称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建制将改为团、营、连，由现役军人领导，发枪、发军装。
一夜之间就变成光荣的中国人民解放战士，这是连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当上解放军后会是个什么样子？军人的威武形象一直在脑海里浮现。上班谈论，下班也在谈论，盼星星、盼月亮，只盼着这一天早日到来。
二月下旬的一天黄昏，龙小鹰和同伴们在屋外乘凉，看见到分场开会的罗震江大步流星赶回来了，一进连队就兴冲冲地向他们宣布，“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大家翘首以盼的事终于定下来了。接到分场通知，后天在景洪召开‘中国人民解放军云南生产建设兵团一团’成立庆祝大会，景洪农场将改编为一团，我们连队要派人参加。”
“好呀——”大家拼命鼓起掌来。
喜讯传来，大家奔走相告，从屋里冲出来的人团团围住罗震江。“队长！派我去。”、“队长！我也要去。”、“队长！队长……”四周都是踊跃报名的声音，个个都想到景洪参加庆祝大会。
“别急！有条件的，不是谁都能去。”罗震江对激动的人说。
“表现好的才能去吗？”有人担心地问。
“那到不是主要的。我看是体弱的不能去，女知青也不能去。”
“不行！为什么不让我们去？毛主席都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夏莲不服气地质问他。
“没有车啊！要背上背包、带上干粮、头顶烈日、爬大山、过大河，翻山越岭走一天的山路。到了景洪还不安排住处，天当被、地做床，晚上就睡在露天，散会后又得走回来，实在是太艰苦了，我怕你们女同志受不了啊。”
“那么参加庆祝会的人要什么条件呢？”人们着急地问。　
“要有过硬的体质和坚强的意志。”罗震江回答道，“别以为是去玩耍，这是个苦差事，既然大家都这么热心，我马上就召开大会挑选人选，明天一早就得出发。”
“好呀！你快点来，我们这就到会议室去等着。”
听罗队长这么一说，性急的人都跑到会议室去了。会场上人人踊跃报名，不就是走个路，哪会比得上干劳动艰苦？名单很快就出来了，点到名的人被留下来宣布外出纪律，没被选中的人只好失望离去。
这支队伍全由知青组成，由于没有人认识上景洪的路，罗震江特意安排副队长熊国杰带队参会，再三交代他路上注意安全，按时归队，返回时不许留下一个人。
第二天凌晨四点，人们还在熟睡，上景洪的人就被相互叫醒了。来到伙房，罗震江已经在门口等着给大家送行，他叮嘱大家，“为保证你们有足够的精力，特意安排炊事员为大家闷了糯米饭，吃完早饭后你们可以再来打糯米饭，走山路很容易饿，平常吃五两的，今天要带上一斤。”
胡乱吞了几口米汤泡饭，再去打点糯米饭，背上背包，参加庆祝大会的队伍悄悄离开连队。出了连队，山林寂静，熊国杰带领大家高声喊着“一、二、一”，迈着雄壮整齐的步伐走上公路。穿密林，爬坡箐，天慢慢亮了，一座座美丽的山寨，一块块整齐的田野从云雾中露了出来。看着肩挑篾篓从身边走过的傣族妇女，一切都显得那么新鲜，大家有说有笑，兴致勃勃观看沿途景物。
不知不觉中太阳升高了，横蛮的太阳一爬出树梢，马上就揭去盖在雨林上空的面纱，凉爽雾气顿时烟消云散露出碧蓝天空。但这并不是好事，微寒的清晨很快就转为烈日暴晒，空中没有一丝云，强烈阳光直照身上，大家赶快把外衣脱下来顶在头上。
露水也盖不住公路上的尘土了，每走一步都踩在厚厚的灰堆里，脚下尘土飞扬，搅起一路黄灰。拖拉机也来凑热闹，不时驶过一辆，黄龙似的尘土裹着队伍经久不散，呛得气都喘不过来。肩膀越来越酸，背越走越痛，灰尘落到汗湿的身上，又增加了许多份量，大家只好把背包取下来抱在胸前、挎在肩上、顶在头上。一些人的背包带松了，需要重新打紧，先前雄赳赳的队伍慢慢溃不成军，稀稀拉拉，拉开了很长的距离。
接近中午，骄阳似火，嗓子开始冒烟，身子越来越沉，背包越来越重，大家都不再讲话，闷着头努力赶路。龙小鹰穿着下乡前买的旧胶鞋，那是部队战士穿破淘汰下来卖给知青的，由于鞋太大，两只脚在里面划龙船，脚底也被磨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