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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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疆地区，晚上值夜班是常事。龙小鹰立即进行男女搭配，两人一班，一个小时一换，从晚上十点一直排到凌晨七点。算来算去人手还是不够，凌晨的夜班最艰苦，这段时间大家睡得很香，不容易叫醒，就决定由他和夏莲来负责，连值两个钟头一直到大家起床。
正在熟睡中，感到有人轻轻摇他，是上一班的人来叫他接班了。接过闹钟，拿起钐刀轻手轻脚走出屋外，来到夏莲的门口轻轻拍了两下门，听见里面有起床的声音，马上夏莲就出来了。
一路走、一路看着天空，借着昏暗星光爬到山顶，找到一棵倒伏的枯树坐下。
“天这么大，看不过来，背对背，一人负责半边天。”龙小鹰告诉夏莲。
“嗯。”
他俩谁也没再说话，开始看天。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晚上，晶莹群星点缀天穹，天地之间静到似乎能听得见从太空传来的天簌之音。忽明忽暗的星星在蓝色夜空中闪动，忽上忽下的流萤在幽暗山谷间飘移，地上的小虫摒住了呼吸，大家都在耐心等待一个虚无缥缈的事件。
这个时候，龙小鹰想起了在洪水中垂死挣扎时许下的心愿，一晃又拖了很长时间，心里的话还没有说出口，要不要趁此机会向她表达爱意。人家会不会答应呢？看到夏莲专心专意的样子，就知道她把观察卫星这项任务看得很神圣，这种时候来谈个人的事，可能就是自找麻烦。
个人的事再大也是小事，国家的事再小也是大事。工作就是工作，不能把这段时间拿来搞对象，龙小鹰决定不开口了，仰着头认真观察自己所负责的那片天空。
一直看到脖子发僵，眼睛发花，卫星还是不见踪影，到是细毛毛雾露落到脸上，粘在睫毛上，山里的寒气降下来把人冻得清鼻流淌。冻得实在坐不住了，龙小鹰只好把身子扭来扭去。
“别乱动，认真看。”夏莲聚精会神盯住夜空。
“这么多的星星，颗颗都银光闪闪，哪一颗才是卫星呀？”
“会动的那颗。”
“我看它们全都会动，许多都落到树下去了。”
“别胡闹。快看！是不是掉下来了？”
的确看见一道银光从空中划过，但不是卫星。
“许个愿吧！是颗流星。”
“我觉得身上发冷，想加件衣服，但又不能私自跑下山去。”
“这个愿望我就能解决。”
夏莲穿件单薄衬衣被冻得直打哆嗦，龙小鹰赶快把身上的中山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看见龙小鹰只穿件背心了，夏莲又把衣服还给他，抖着腮巴说道，“我还行，你快穿上，别冻病了。”
“你看着天空，我要活动活动练拳了，穿着衣服不方便。”
龙小鹰说着就跑到一块空地上，练起韩红伟传授给他的劈挂拳，一直练到满身大汗才气喘吁吁地回到夏莲身边。
“等会还要干劳动，你这么自我折腾，受得了吗？”夏莲担心地问。
“干得动。我已经把身上练热了，换你起来活动一下好吗？”龙小鹰围着她边跑边问。
“我不会活动。如果卫星正好朝着我们落下来怎么办？”　
“好办！躲到大树下面。不过卫星上带有降落伞吗？没有的话那东西落得很快，我们谁也跑不掉。”
……
山脚下响起哨音，听见值班员在叫，“起床了！起床了！”
“还不赶快看卫星！刚才只顾得说话，放松了警惕，卫星到底掉下来没有啊？如果掉下来没有被看见，我们就失职了”夏莲着急起来。
“反正没掉到我们头上，掉下来也掉到外国去了。”
几天后，龙小鹰想起了卫星的事，就跑去向严国定打听。
“指导员！卫星落到哪儿去了？”
“听说是落到太平洋。”
卫星落地了，大家也就渐渐忘记了那颗曾经让人激动过的东方红一号卫星。一天黄昏，龙小鹰正蹲在门前吃晚饭，朱丹萍走过来对他说，“班长！侬港特勒要死（你笨得要死）！”
“我港？那里港？”龙小鹰不解地问。
“让阿拉半夜三更到山上去看卫星掉下来。”
“这有什么嘛？大家不都去了。”龙小鹰不以为然地说。
“吾真勿晓得港啥好（我不知道该怎样说）？今天收到家里的来信才知道，卫星根本就掉不下来！”
“真的！没有掉下来？”
“家里说了，卫星的电池耗尽后不会掉下来，只是停止播放东方红乐曲，结束了它的工作寿命，但卫星的轨道寿命并没有结束，还在天上的。”
“啊——”
龙小鹰大吃一惊，差点没被喉咙里的饭给噎住，真的变成“港度”了，天底下还有半夜三更跑到山顶上看卫星掉下来的蠢人！




51　摘花生

斗转星移，到了收获花生的季节，你追我赶的战火又烧起来了。
一大早，龙小鹰在仓库门口等着领收花生的麻袋，韩红伟跟在后面，骄傲地对他说道，“小鹰！我们班的卢之美摘花生速度之快，让你想都想不到，听说过吗？她是全营有名的摘花生能手，你们班有谁敢来挑战卢之美？”
龙小鹰本来想应战，转念一想，好男不跟女斗，就是嬴了也说不清，再说摘花生好比针线活，自己有劲也使不上。
看见龙小鹰没有回答，韩红伟就对站在旁边的一班战士说道，“你们班长不敢答腔，一班有人敢应战吗？”
“我敢。”尚骁岗挺身而出。
“就你——真的吗？”韩红伟不相信地问。
“别小看人！我跟她比吃花生。”尚骁岗开玩笑地说。
“那就是认输了。”
“哈哈……”大家在笑话尚骁岗。
龙小鹰知道，在二班，卢之美干活计比有的男知青还要强，随便找个人出来应战一定会输。虽然从未摘过花生心里没有底，但是男的难道还不如女的？他就不信这个邪，准备由自己来应战。正要答话，熊国杰在仓库里叫起来，“龙小鹰！”
“在！”
“进来一下。”
跑进去一看，熊国杰正在搬装有黄豆的麻袋，见他进来就说道，“二连需要黄豆，我俩跑一趟。”
龙小鹰连忙上前帮他把黄豆倒进箩筐，装了四大箩筐，这种大箩筐即便用来装棒棒包谷也够沉的了，更别说是细小密实的黄豆，能挑得起来吗？龙小鹰犹疑了。看着熊国杰把扁担穿进箩筐上的绳套，弯腰蹲下去，还没等他站起身来扁担就被压弯了。
“不行！扁担受不了。”熊国杰说道，“再加一棵。”
在仓库里又找来一棵较宽的竹扁担，熊国杰把两棵扁担叠在一起，这样才挑起了担子。担子一上身，头也不回出门走了。
龙小鹰赶紧抓来两棵扁担，叠起穿进绳套，蹲下去一试，妈呀！这玩艺比自己的体重还要重，没有挑起来。
看见龙小鹰挑不起大箩筐，罗震江对他说道，“你不能和他比，他在部队是扛炮弹的，我帮你倒回来一些。”说着，提起地上的麻袋，准备帮他把黄豆再倒回来一部分。
“不用，再试试看。”
龙小鹰心想，熊副连长身体这么棒，不也是从小一步步锻炼出来的吗，决心要试一试，看能不能把箩筐挑出门？想到这里，咬着牙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你能行吗？”罗震江担心地问道，“重得很哪！挑不动别挣坏了，当心得急性肾炎。”　
“能行！走了。”
走出门来，龙小鹰对韩红伟说道，“等着我回来，下午就来向卢之美学习。”
“好的！半天也行，我们等着你。”
挑重担是件奇怪的事，刚开始时脚步迈不开，路都走不稳，走出一段路后，又觉得好像还行。但这只是万里长征第一步，龙小鹰不敢有丝毫懈怠，一路挣命追了上去。翻过山包，看见熊国杰已爬到对面山坡，龙小鹰赶快向河边走去。
马上就碰上了难题，咆哮的南岳河挡在面前，用两根小木头做成楼梯搭在桥头，又窄又陡，爬得上去吗？平常空手上楼梯稍不留意都会踩滑，挑着这么重的黄豆如果有个闪失，可是件对不起集体，对不起国家的大事。
但这个难关一定要过的，他定了下神，抬脚就往楼梯上闯。蹬在小木条上两腿直发抖，把全身的劲都使在腿上，憋足劲拼着老命往上走，终于让他爬到桥面。踩着晃荡的独木桥走过河面，再下楼梯来，就这么一折腾，全身都痛起来了。
本想歇一下再走，但山坡上熊国杰已不见了踪影，只能咬紧牙关继续往前赶路。林中小道阴暗潮湿，有的地方还积有水，赤脚上路，一踩上去就打滑，只好把一部分力气用来稳住下盘，简直把腰杆都给累断了。为了不耽误时间，他给自己制定了一个个前进目标，看准前面一棵大树一定要走到这个目标。来到这个目标，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停下来，又找出下一个目标，用剩下的一点点力气继续朝前走。
等到这趟任务完成返回时，龙小鹰感到两条腿就像不是自己的，都不听使唤了。途中坐在林子里休息时，觉得大腿根部好像是发炎肿起来了，伸手一摸，大腿根已被压出两个鸡蛋大的疙瘩。
回到连队已是中午，见到他一瘸一拐走回来，王辰盛赶快跑过去扶住他。
“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脚疼。上午卢之美摘了多少花生，知道吗？”龙小鹰还在想着应战的事。
“哈哈！她输了。”王辰盛兴奋地回答道。
“输给谁？”
“夏莲！”
“啊——太意外了！”龙小鹰高兴地说，“我还正发愁呢，现在腿根肿了，连坐下来都困难，有夏莲出头，就不用我这个伤病员去跟人家较量啦。夏莲在哪？”
“还在山上，刚才下山吃了两口饭又上去啦。”
“吃了饭我就去看她。”
原来，韩红伟向一班挑战的话让夏莲听到了，暗下决心要由自己来接受这个挑战。
摘花生是大家最喜爱的活计，不仅轻松，还可以忙里偷闲，趁班长没有看见，不时往嘴里塞几粒花生米。但今天夏莲不会有心思去吃花生，拿到麻袋后一口气冲到山上，占领了一块地盘，把周围晒干的花生杆抱到身边，围成一圈高高堆起。坐到圈子里面，抓起一把花生杆，磕去上面的泥土，大把大把地将晒干了的花生揪到麻袋里。动作一快，身旁尘土飞扬，人就像坐在灰尘堆里，呼吸时被尘土呛得再难受也得忍住，决不能放慢速度。
摘完一堆，赶快换个地盘再摘一堆。不一会，右手就打起水泡，再换左手去摘，没有一刻喘息时间。一直到听见有人下山了，她才抬起双手看看打了几个水泡？结果连手指尖都起了水泡。虽然疼痛难忍，但心里却很高兴，因为她知道，一般人半天可摘半麻袋花生，现在麻袋快装满了，仅用半天时间，就完成了一天的任务。
满满一麻袋花生扛不上肩，只好连拖带滚一路赶着麻袋下山，半路遇上王辰盛，让他帮忙才把麻袋扛下山。
卢之美早已下山了，罗震江称重后，表扬她摘的花生超过了前面所有人。过磅后她还不走，骄傲地站在平板秤旁，看着不断送来过磅的麻袋。她相信，凭她的实力，没有一个人能赶得上她。
当她看到夏莲和王辰盛抬着满满一袋花生走来时，心里咯噔紧张了一下，不过立刻就放松了，她认为这是两个人的劳动成果。
正在悠闲地东张西望，忽然听见罗震江大声宣布道，“了不起！重量远远超过其它人，看来今天夏莲要打破记录了。”
听到这话，把卢之美吓了一跳，赶快上前去落实那袋花生是几个人摘的？当她知道这是夏莲独自完成的后，立刻就坐立不安了，马上转身回家吃饭，准备上山。
看到夏莲双手都是水泡，罗震江知道这个倔强的姑娘是不会罢休的，给她找来一双已经用旧，变得柔软的帆布手套，避免她的手指再受到伤害。
紧张的一天很快就过去了，下午收工时，龙小鹰和韩红伟焦急地站在台秤边等结果。过完秤一看，卢之美没能挽回败局，夏莲占了绝对优势。
“以后不跟你们赌了，你们班怪才多。”这样的结局让韩红伟很失望，说完话就走了。
“哈哈！”看到韩红伟走被气走了，龙小鹰心疼地对夏莲说道，“看你！满头满脸都是灰尘，跟卖炭翁也差不多了，快去洗澡休息。”




52　　碰壁

灰头土脸忙了一天，只想尽快洗去满身的尘土。龙小鹰回屋脱去身上的赃衣服，端起脸盆一看，肥皂盒是空的。带来的肥皂快用完了，又不发肥皂票，买不到肥皂大家只好互相抓着用。
来到河边，看见屋里的人都在河里洗澡，尚骁岗正拿脸盆从头上浇水，就对尚骁岗说道，“骁岗！肥皂递过来用下。”
“没了！正要洗头，肥皂就掉进急流里不见了。”
“谁有肥皂？拿来用下。”龙小鹰大声问站在河里的人。
“没有了，我们已经弹尽粮绝了。”有人回答他。
“那洗头怎么办？洗澡还可用水冲一冲，几天不洗头，脑袋要发臭的。”　
“是呀！让人纠结，头发‘一并掌’（纠结在一起），冲多少水也洗不干净。”韩红伟抱怨道。
当初只知道粮食不够吃是个难关，现在才发现没有肥皂也是个难关，大家都在为没有了肥皂而犯愁。
“龙小鹰——”阿旺在岸边叫了起来。
“什么事？”
“没有肥皂了吗？过来试试我的‘土肥皂’，我早就在用它了。”　
不知他又有什么鬼点子？龙小鹰好奇地走过去问道，“旺排长！你又发明了什么新玩艺？”
“跟我来。”
阿旺把龙小鹰带到伙房，接过他手中的脸盆，从灶窝洞里掏出盆还在燃烧的灶灰，然后从河里打来盆水，噗！地浇到灰盆里，再从地上捡起根小棍子在盆里搅拌了一下对他说道，“你来摸一摸盆里的水。”
龙小鹰伸手一摸，立刻赞叹道，“高科技！滑滑的，有点像肥皂水。还是热水哎。”
“当然，里面含有碱。”
“看来凡事都要靠自己动手、自力更生，对吧？让我来享受一下你的发明创造。”龙小鹰说着就把装满灰水的脸盆端起来。
“等等，别连泥炭都倒出来。”阿旺拦住他，将盆里漂着的浮渣涝去，再把经过沉淀的灶灰水装入另一个脸盆，对他说道，“可以了！你试试看。”
“好的！好的！谢谢你的兄弟情、阶级爱。”
有了这个发明，极大地解决了后顾之忧，龙小鹰满心高兴，抬起半盆灶灰水从头到脚浇了下去。
“哇——哇哇——”
灰水一浇下去他就大叫起来。没想到灶灰水能检验出身上皮肤有多少处破口，全身上下顿时像火烧一般，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很爽吧？给我也来点试试。”尚骁岗走过来对阿旺说道。
“你就别试了！伤口都被辣疼了，人就像掉进炭渣里一样，头发里尽是木炭渣，赶快去打桶水来帮我冲掉。”龙小鹰叫了起来。
“还不习惯吧？没事的，总比没有肥皂强。”阿旺若无其事地说道。
龙小鹰没法回答他。木炭渣挂在眼帘上、嘴角边，不敢开口，眼睛也不敢睁开。伸手一抹，满头满脸都是灰渣渣。灶灰水洗澡极为不舒服，不仅没有一点肥皂水柔滑的感觉，还搞得满身都是些粗颗粒，特别是藏在头发棵里的灰渣，更是拿都拿不完，简直就是在自找罪受！
正在痛苦时，夏莲从女同志洗澡间出来了，看见龙小鹰紧闭双眼，像接受惩罚似的笔直站在河边，就好奇地问道，“小鹰同志！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没干什么，我在做化学试验。”
“没有肥皂了，我教他用灰水洗澡，结果他又不习惯。”阿旺在一旁说道。
“还说没事？我都听见你在痛苦地哇哇大叫，用我的吧。”夏莲把一块香皂塞在龙小鹰手里。
“不用！不用！有灶灰水。”
看见龙小鹰在推让，阿旺在一旁叫道，“小鹰！赶快接住，关键时候，还在楞头楞脑。我走后你小子享福了，找到个十分难得的助手。”
尚骁岗提着水桶跑来了，看见他们在推让香皂，马上放下水桶，一把将夏莲手中的香皂抓过来，高兴地对她说道，“谢啦！我代表本宿舍和站在这里的所有男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