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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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那儿是不是失火了？”韩红伟大声叫道。
“看不清。分不清是烟雾还是热气流？”刘东海回答道。
“小鹰！”韩红伟转身向山顶叫道，“你站得高，看看远处山背后是不是着火了？”
龙小鹰抬头向天边看去，热气蒸腾，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到是一股咸味淌到嘴角。用手一摸脸颊，一颗颗亮晶晶的盐粒就被他摸了下来，再一摸胳膊，胳膊上也出现一层花白的盐粒，当他拍打着胳膊上的盐粒再抬头观望时，就听见夏莲叫起来，“不是烧荒。小鹰！你看远处山脚下。”
山谷里有一片广阔的田野，顺着这片田野看过去，对面山脚下有一条公路，公路上一些人手里拿着工具，正紧张地奔跑。再看远方山头，一股青烟冒起了起来，这股青烟很快就扩散开来变成浓烟，转眼间天边已是浓烟滚滚。
“是兄弟连队的人，一定是橡胶林地着火了！”
火光就是命令，龙小鹰振臂一挥，大喊一声，“同志们！带上武器跟我来，我们去救火。”说着带头向山下冲去。
一排战士们拿起砍刀和锄头跟着他往山下跑，跳下一道道梯田，穿过一块块干涸的水田，砍开一道道挡路的荆棘，跨过大大小小的河沟。穿过村落、爬上山头，逢山开路、遇水涉水，都在以最快的速度，最近的路线奔赴火场。
炎热的气候，本来就疲劳的身躯，再加上不要命的奔跑，一个二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都拖着步子艰难前行。爬山时，队伍渐渐拉开距离，看见有人瘫倒在地上直喘粗气，龙小鹰对倒在路边休息的人鼓励道，“坚持住！就是爬，也要向失火的地方爬去。”
跋山涉水跑了几公里，龙小鹰也受不住了，嗓子冒烟，说话时又干又痛，特别是胸膛受不了，里面就像有烈火在燃烧，刺痛得像马上就要暴裂开来，但是火场还没有到，这个时候不能停下脚步。




94　　梯田大会战（6）

翻过山头，一片焦黑的土地立即呈现眼前，大火已经烧过几个山包，大地变得黑一半，绿一半。这是一片三年生的橡胶林地，黑绿相交处，一条长长的火龙正咆哮着疯狂向前推进，碰上油脂丰富的橡胶树，烈焰立刻顺着树干猛然窜起，冲高的火苗快速吞噬着嫩绿枝叶。
失火面积很大，但没有多少人在灭火，烈焰蔓延势头不可阻挡。看到辛辛苦苦种植的橡胶树转眼就变成枯枝，龙小鹰很是心痛，砍了一把枝条做灭火工具，顾不上长时间奔跑的疲劳，一头扎向火海。
来到面前才发现，地面上茅草干枯深厚，一堵吡剥作响的火墙挡住了他的去路。顾不得脸庞被烈焰烤得发烫，龙小鹰挥起枝条向火苗拼命扑打过去，没打几下，手上的枝条就燃烧起来，再打几下就没了。他马上从腰间抽出砍刀，把被大火烧过的橡胶树砍倒，用橡胶树的残枝来灭火。
两三米高的火焰卷起呛人的浓烟，让人呼吸困难，正扑打得起劲，突然风向一转，呼啦啦，暗红火舌卷着黑灰和浓烟扑了过来，顿时烤得人头发直冒青烟，喘不过气来，吓得龙小鹰急忙往后撤。
在他忙着往后跑时，身后尚骁岗大叫一声，“立功的时候到了！”迎着火舌就冲了上去。他想多坚持一会，立刻就被大火烧得眼睛睁不开，脸皮都要炸裂开来，这下才感到死亡的威胁，大声叫着，“撤退！撤退！”拖着已经着火的树枝调头就跑。
还有人不甘示弱，雷之遥看见有个地方火势薄弱，奋不顾身穿过火墙跳到另一面被烧黑的土地上，想顺着风势扑火，不料脚下的胶鞋立刻冒烟变形，烫得他哇哇大叫着跳出火炭，狼狈而逃。
人们刚跑离火海，韩红伟大声叫道，“好了！好了。同志们！再上。”
看见风向又变了，大家转身又冲了上去。救火现场，人人顾不上自身安危，不管是平常偷懒的还是不偷懒的，这个时候没有任何私心杂念，都在奋力扑火，人们唯一的心愿就是要用血肉之躯去挡住大火，保卫国家财产！
叭叭叭！头顶上像放鞭炮似的发出一串脆响，大家吃惊地转头看去。不远处一篷干竹子尖上突然燃起个火团，随着竹花的爆裂声，火团四射迸发炸裂开来，转眼就将一个火球抛到山坡上。
大家同时看见，从竹子尖上燃放的火球正好落在龙小鹰身后，嘭！的一声，一团火焰立刻就将他包围住，没地方可跑，龙小鹰被大火逼到山沟处橡胶林地一角。
“糟糕！小鹰被火困住了。”雷之遥紧张地叫起来。
“快过去救他！”
一干人马上冲过去，举起手中树枝拼命扑打，直打得火星四溅，没料到火趁风势越打越旺。
救人要紧，刘东海来不及多想，要学习英雄人物，用身体去扑灭烈火。他把缠在腰间的外衣拉起裹在身上，猛地朝着蔓延开来的火苗滚下去，立马就被烧得眉毛冒烟，令人窒息的火烟吸进去让他喘不上气来。翻身爬起想逃跑，但被浓烟呛得晕头转向找不到北，跌跌撞撞就朝着火场跑去。
“站住！朝这边跑。”龙小鹰一把将他揪了回来。　
众人七手八脚一阵乱打，终于把这团火给扑灭了。不远处有一个傣族寨子，看见大火蔓延过来，村里的人都在忙着清防火带。龙小鹰担心高高的竹篷再放火球，把通往寨子的树林点燃就麻烦了，赶快安排人去把这篷竹子砍掉。
不断有人向失火的山头跑来，很快就构筑起一道长长的防火人墙，人多力量大，山火被一段段隔开，余火也被人们围起来逐个歼灭。挖的挖，打的打，几经奋战，终于把最后一个火星也扑灭了。
激烈拼搏过后，龙小鹰感到全身就像散了架似的，腿软得连站都站不稳。扶着一截木头坐了下来，看看手臂，裸露的皮肤已被烤得通红，一些发黑的地方发出阵阵刺痛，不知道是被烤焦了还是被烟火熏黑了？痛得连摸都摸不得。　
刚喘了口气，就听见旁边山坡上传来韩红铃焦急的叫声，“排长！排长！你快过来看看。”
扭头一看，夏莲弯腰低头一只脚跪在地上，心里一惊，糟糕！出事了，急忙飞奔过去。
地上躺着一个浑身上下沾满了黑灰的人，发辫已被烧掉一截，一撮散乱的头发粘在汗湿的脸上，已经不会动弹。夏莲把地上的人拉起，抱在怀中，细心地把粘在脸上的乱发拿下来。头发拿开一看，是梁春雪！她躺在夏莲手臂上不停地抽搐，紧闭双眼、牙关紧咬、脸色灰白、嘴唇干裂发紫，全身就像枯萎了的含羞草紧缩成一团，已经虚脱昏迷了。
“什么时候发生的？”龙小鹰焦急地问夏莲。
“大火扑灭后，下山时，我就发现她倒在这儿了。”　
“快把她搬到树荫下。”
龙小鹰想把梁春雪抱起，刚触摸到她的身体，一股湿冷寒气袭来，她的四肢已经僵直，似乎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大家把梁春雪抬到一棵通风良好的大树下，用简单的救治方法掐住人中穴，再找来芭蕉叶当扇子给她降温，但都不管用。
看着她焦裂的嘴唇，龙小鹰对围着的人说道，“她需要喝水，你们四处看看有没有水？”
“酒妹！酒妹！”雷之遥喊了两声不见应答，着急地对龙小鹰说道，“她被大火烧得不成人样，我看需要马上送到医院去抢救。”
“伤成这个样子也背不成，我去砍两棵竹子，做副单架来抬她。”韩红伟说道。
“好！分头行动，大家去找水，你去做担架。”
梁春雪的一支手搭拉下来，龙小鹰去抬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指就像鸡爪一样紧缩成一团，僵硬得让人不敢拉开。赶快把她的拳头捂在手里，气温如火，但她身上连一点温度都没有。
这可怎么办？在这荒凉的山头上，水都还没有找到，眼看着她就要丧失体温了。




95　　梯田大会战（7）

“喂——你们哪儿怎么了？”
正在着急时，山头上传来熟悉的喊声。
“是王所长！”大家高兴地叫起来，“王所长！王所长！快过来，我们有人需要急救。”
听到有人需要急救，王所长、朱丹萍和扛有单架的救护人员马上跑过来，原来营部知道火情严重，就通知他们带着急救药品赶来了。
“让我来看一下。”王所长蹲了下来，细心查看后对大家说道，“被火烧伤多处，伤得不轻。但热痉挛必须马上治疗，如果不处理就这样抬走，可能会引起永久性脑损害或肾脏衰竭，严重的还会抽搐而死亡。”
看到同志们不解的目光，朱丹萍补充道，“热痉挛就是中暑的一种表现，受热导致虚脱，过度劳累后，胳膊、腿和腹部等处的肌肉都会发生这种痉挛。”
“那该怎么办？”龙小鹰焦急地问。
“马上抢救！需要给她降温。”王所长吩咐道，“朱丹萍，把你背着的水拿来！先用湿毛巾给她冷敷头部、腋下以及腹股沟等处，再用酒精擦拭散热。要格外小心，别碰到她的伤口。其它男同志跟我来，要为她准备淡盐水，给她补充点水和盐分。”
“她会有危险吗？”雷之遥问王所长。
“别担心，我们会尽力抢救的。”
能不能救过来？人们都在焦急地等待。又过了一会，朱丹萍叫起来，“所长！她醒了。”
听见叫声，大家急忙跑过去。
梁春雪的脸色已经回转过来，她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双眼，黑眼珠左看看，右看看，最后盯在韩红伟被烟火熏黑的脸上，颤抖着嘴唇问道，“大火……扑灭了吗？”
“扑灭了。”
“你……你们……都还好吗？”
“都好。”
伤员终于脱离危险，就在王所长给梁春雪喂水时，刘东海把朱丹萍拉出人群和她谈起悄悄话。
“侬今朝老好看额（你今天真漂亮）。”刘东海夸赞道。
“侬啥闲话（什么话）？大家都忙着看伤员，侬在忙着看什么呀？”朱丹萍答复他。
“侬最近哪能？才好伐。（你最近怎么样？一切还好吧。）”
“蛮好，无推板（挺好的，不错。）”
“吾老欢喜陪侬额（我很喜欢陪你）。”
“侬搿个人真是憨噱噱，老可爱额（你这个人真是傻乎乎的，很可爱）。”
没谈上几句，就听见王所长在叫唤，“朱丹萍！朱丹萍呢？”
“在这里。来啦！来啦！”朱丹萍赶快跑过去。
“伤员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她身上的烧伤也不是一时治得好的，需要将她抬回营部治疗。快收拾东西，我们要走了。”王所长对她说道。
“好的！”
朱丹萍连忙去收拾东西，临行前悄悄拉了刘东海的手一下，对他说道，“吾该跑了，吾会想侬额（我该走了，我会想你的）。”
“再会！吾一定会再来额（再见！我一定会再来的）。”
看着朱丹萍走远了，刘东海一转身，发现龙小鹰正盯着他看。
“啥时候谈的朋友？”龙小鹰问道。
“在连队就好上了。”
“做啥阿拉没有发现？”
“侬都忙着抓生产去了，哪会注意到这些事体，侬勿要搭人家讲（你不要跟人说）”
“这又不是什么错误，别躲躲闪闪的。”
山坡上人们正在撤离火场，龙小鹰也带着队伍下山了。来到一片树林，凉风骤起，竹木摇曳，看到大树下面有块阴凉的草地，舒适安静，大家再也不想走了，七歪八倒都躺在草地上。又累又困几乎虚脱，这一躺下，就困倦得不想起身，很快就都睡着了。
一觉醒来，龙小鹰发现日头偏西，该回去了。他想爬起来，但感到腰部软绵绵使不上劲，用手一支撑，手臂上也没有一丝力气，糟糕！风湿病又发了。
“红伟！红伟！”龙小鹰对睡在身旁的韩红伟叫道，“快起来拉我一把，我又不会动了。”
听说龙小鹰又不会动了，韩红伟赶快翻身爬起，将他扶了起来，试着走了几步，根本就无法走。
同志们都知道龙小鹰一发病就不能走路，只能将他背回去。但路途尚远，救火过后大家都没力气了，背人上路不太可能。这个时候韩红伟的土担架就派上了用场，他去砍来两根竹子，让人把外衣脱下来，翻转衣服把扣子扣上，再把竹子穿进衣袖做成个简易担架，同伴们就抬着龙小鹰上路了。
第二天，龙小鹰的病还是不见好转，同伴们只好又把他送回连队。




96　　崩溃（1）

这次大火让梁春雪身上留下永久的残疾，在她昏迷倒地时右手被烧伤，治疗后右手小姆指再也伸不直了。
到了梁春雪出院时，龙小鹰带着夏莲、雷之遥和韩红伟到卫生所去接她归队。看到韩红伟来了，梁春雪赶快把受伤的右手藏到身后，遮遮掩掩的动作反到让韩红伟生疑？一把拉住她躲藏的手。
“手怎么啦？拿出来看看。”
“哎呀！你别看。难看死了。”梁春雪赶快把手缩回去。
“看见了，手背上有片疤痕。”
“你不嫌弃？”
“当然不嫌弃？”好像话又没说对，韩红伟赶快解释道，“这是工伤，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回到连队，看见梁春雪老是用手去遮挡那道难看的疤痕，韩红伟就送给她一副雪白柔软的棉纱手套，让她上班时戴上。梁春雪舍不得两只一起戴，把其中一只留下，只在受伤的那只手上戴上手套，希望在棉纱手套的保护下，右手的疤痕能慢慢好起来。
不过梁春雪知道，心里的疤痕恐怕已难愈合。韩红伟已经向她摊牌，说他们俩的事不可能成，因为母亲病重，他正在想办法调回去，让梁春雪忘了他，今后以工作为重。
梁春雪很感激母亲来连队时韩红伟为她所做的一切，当她在心里默默接受了这份感情时，韩红伟突然说是要分手，这让她很难受。从小疾病缠身，长大后又下了农村，找到个意中人是个负心汉，现在还落得个伤残。这么多的伤心事让她想不通，为什么老天爷总是要和自己过不去？香归蜜房尽，残叶落谁家？想死得心情都有了。
看到梁春雪情绪低落想不通，龙小鹰曾多次开导她，但心病还得心药医，这种事自己都没有经验，又怎么能帮助到她？只有交代雷之遥平常多去照看她，或许他们能成为一对。
这段时间气温低，龙小鹰的病又犯了，半夜被冻醒后，感觉到草屋阴冷潮湿，要是继续躺下去身上的病就会冻得更严重。想爬起来找件衣服盖在被子上，但此时手脚已经不灵光了，加上睡意正浓也懒得爬起来，只好裹紧被子再睡，希望到天亮时一切就能恢复正常。
不过事与愿违，到了吹起床哨时，醒过来就不会动弹，薄薄的棉被压在身上似有千斤重，连转个身都不可能，瘫痪病又犯了。他心里清楚，现在病情一次比一次严重，像今天这个样子，接下来一个礼拜都得躺在床上。
漆黑的屋里跳起一团红色火焰，有人点亮了煤油灯。
看见韩红伟起床了，龙小鹰只好请他帮忙写个病假条去交给指导员，让指导员尽快安排领导来带领一排。近段时间，由于经常犯病，连队带班领导又安排不过来，在他发病时有时就会让韩红伟代理排长职务。
韩红伟出去一会就跑回来了，兴奋地说道，“好大的霜冻啊！山脚灌木全是白茫茫一片，路都照亮了，就连路边的土块和木柴上都凝结着一层白霜，就跟下雪了一样。”
“我就说怎么这么冷，原来是下霜了，不过历史记载西双版纳常年无霜，从来就没有听说过这里还会下霜，莫不是有怪异的事情要发生？”龙小鹰回答道。
“对！你说得对。橡胶树会死掉，我们辛辛苦苦种植的橡胶树可能保不住了。”
“那就赶快带人去烧山。严霜后橡胶树很容易枯萎死亡，我看电影上遇到这种情况就会找些枯柴来烧，放烟雾让气温升起来。”
“这也是个办法，好在这儿柴草不愁，我这就去建议指导员在林地里架柴草烧火。”
天亮后，同志们上山抢救橡胶树去了，连队又安静下来。
屋外大雾弥漫，室内光线暗淡，看着昏暗屋顶，龙小鹰独自一人躺在屋里暗自悲伤。本该由自己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