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漫热带雨林-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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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陪她下来呢？”
“妹妹要下农场，母亲放心不下，就让我辞退工作陪她下来了。”
“哦——好伟大。向你学习！向你致敬！”龙小鹰忙和韩红伟拉拉手，问道，“那么……”话到这里就打住了，怎么好得问他跟夏莲的关系呢？
正在这时罗震江进来了，对大家说道，“床散架了吧？让我来搞。先用两根竹片夹住篾笆，再将竹片两端套进预先在竹子上砍出的眼里就行了。这床没法挪动，嫌缝隙大可先挂上蚊帐，明天我找几张报纸来把墙缝糊上。没有那么多报纸，男知青就克服一下，好吗？”
“没问题！罗叔叔。武斗时外面打枪我们都不怕，别说这几个缝隙。”尚骁岗仰起头自豪地说。
“哈哈！”罗震江爽朗地笑了起来，“我记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要用脚去踩胶鞋的小同志吧？来到农场好好干！小伙子。”
把装配好的床身放到埋在地里的竹子上，宽度正好！龙小鹰心想，还好刚才没有把床脚拔出来，要不然又献丑了。
“你们接着收拾，我再到别处去看看。”罗震江说完就走了。
他刚出门，就有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婆端着个盛有东西的脸盆走了进来，热情地对大家说道，“肚子饿了吧？来趁热吃点东西。”
“给我一根！”
“也给我一根！”
王辰盛和尚骁岗都忙着去抓盆里的食物。
龙小鹰想起，今天又是没有安排晚饭就被送来了，听说有吃的，也感到肚子饿了。看见脸盆里放着一些细长的“树根”，好奇地抓起一根问道，“谢谢！这东西连皮吃吗？”
“把皮撕掉就可以吃了。”老太婆回答他。
剥了皮，里面雪白，看上去很好吃。一口咬上去，才发现这种野树根虽然含有淀粉，但心子里却有些咬不断、嚼不烂的“树筋”，而且味道极苦，能吃吗？但是要跟贫下中农打成一片，不能当着人家的面把东西吐出来，只好用劲把“树筋”嚼成一团，涨红着脸吞下肚。似乎被哽住了，连忙用手抹了抹脖子。
他们饥不择食的样子，让老太婆感到好笑，连忙劝说道，“别着急！别着急！还有的，慢慢吃。”
看见龙小鹰吃得一脸苦相，夏莲从脸盆里拿起一根奇怪的东西，问老太婆，“老婆婆！这些‘树根’是什么啊？”
“不是‘树根’，是木薯。”
“大树上长的吗？”
“不是，地里长的。闻起来很香吧？你也尝一口。”
“嗯……香。”夏莲小咬一口，抬起头问道，“怎么称呼您？”
“叫我‘老咪涛’就行了。”
“‘老咪涛’是什么意思？”
“傣族把老太婆叫‘老咪涛’，把老头子叫‘老波涛’，所以你们叫我‘老咪涛’就行了。”
“你是傣族吗？”
“不是，我是从湖南来的。你们慢慢吃，别噎着，我再去给你们提点开水。”
“谢谢！在哪儿洗脸？”
“现在是旱季，小河水清亮着呢，什么都在河里洗，包括洗澡。”
吃完东西，喝了老咪涛送来的开水，精神也来了，大家相约着一起到河边洗脸。
出了门就看见一条清亮的小河沿山脚而过，穿过芦苇来到河边乱石滩，明亮月光照耀下，浅浅河水清澈见底，就连河底一个个黑石头都看得清清楚楚。
龙小鹰脱下鞋走进河里，让凉丝丝的水流不断冲击着小腿，让涌起的浪花帮他洗刷掉几天的疲劳。寒气渐渐上来，心也跟着变凉了。冷寂月光照在山谷，黑暗的森林、萧瑟的河滩、静静的小河，荒凉啊！想到从今以后就要孤身一人在这荒凉的异乡独处，一股难言之隐涌上心头。觉得好像该说点什么？转头看到大家闷闷不乐，话语就被塞在喉咙口。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还没等他开口，耳旁就传来一个女知青的叹息声。
“唉——从今往后，再也洗不到热水脚了。”
“你是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王辰盛在问她。
“初六九班。张雅倩。你呢？”
“初六二班。王辰盛。”
“云里雾里，稀里糊涂就像在梦中一样，刚才我还以为到家了呢？现在冷静下来才感到后怕，原来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张雅倩凄凉地说。
“深山老林，黑灯瞎火有野熊，四壁透风的草房晚上怎么敢睡呀？看着这荒凉地方，鼻子直发酸。”韩红铃插话道。
“四周都是走不出去的密林，还要让我们吃草根树皮，又回到那个万里长征的年代。”尚骁岗也来凑热闹。
“看来我们被抛到地球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旮旯，我相信，这里除了太阳神和月亮女神日复一日来巡游外，自打创世纪以来都没有被人关注过。”夏莲打趣地说道。
“有意思，说得好！但它俩永远也不会走到一起……”这是什么话啊？扫兴！龙小鹰赶紧打住。
“对了！还有厕所呢？厕所在哪儿你们问了没有？”韩红铃问大家。
“在这种拉屎都不生蛆的地方哪里会有厕所？老咪涛不是说了，什么都在河里。”尚骁岗回答她。
“我想回家……呜呜……”韩红铃突然伤心地抽泣起来。
经过几个昼夜的奔波，满身尘土，本想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上一觉，但眼前的事实让她失望。没有热水洗澡也罢了，结果连找个茅厕这点小小的希望也破灭了，一时间思绪很乱。想妈妈，想要回家，但又做不到，心里十分难过。找不到解脱办法，许多的痛苦积压在心中无法吐露，内心的悲伤只能朝着呜咽的小河倾诉。
看见妹妹哭个不停，韩红伟赶紧安慰道，“妹妹！别难过。有我在，不要怕。想开一点，要知道，我们的人生道路是没得选择的，只有下定决心，克服困难，硬着头皮一条路走到底。”　
“说得对！”看见河滩边愁云密布，龙小鹰赶快劝慰道，“只要我们团结起来，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等安顿下来我就给你们想办法，没有热水我们自己烧，没有厕所我们自己盖。在我看来，我们的未来人生就如同山沟里的这条路，看似到了终点，其实才刚刚到达起点，明天一觉醒来你们就会发现，等待着我们的将是个红彤彤的艳阳天。”




12　大自然的小角落（2）

“老倌好过！老倌好过！”
一个奇怪的声音把龙小鹰唤醒，声音圆润饱满，十分响亮。谁是老倌？睡意朦胧中，似乎看到自家窗口上挂有个铁笼子，里面有一只美丽的雀子在笼子里上蹿下跳，一心想要逃离牢笼。何时逮到这只鸟雀他已经记不得了？自由是可贵的，他把笼子的铁门打开，一片亮光照射出来……他醒了过来。
原来只是梦一场，醒来身已在它乡。转头到处看看，金黄色的茅草屋顶，褐色的树干，绿中带黄的新鲜竹笆墙，暗红色的泥土地面。黑暗过去，好几道金色阳光从篾笆墙缝照进来，洒在身上，洒在地上，这个新家，虽说不上金碧辉煌，但阳光的确很刺眼。
“老倌好过！”
梦中听到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果然是一种从未见过的鸟儿在林中欢唱，寂静清晨里，清脆的鸟鸣被山谷放大十倍，听起来就像是在耳边响起。
靠着柔软枕头，闻着屋内散发的新鲜茅草气息和竹子的芳香，想到昨晚就睡在西双版纳的原始雨林中，内心充满了喜悦。来到深山，静静躺在竹床上将自己融入大自然是件多么美妙的事情！
侧耳倾听，能发现深山里还有更多的虫鸣鸟叫，它们高超的演技，交织成一首动人的大森林晨曲，随着山林中流动的洁净空气传向四方。这些个美妙的啼叫，似乎正向他传递着一种来自热带雨林的神秘信息，不过单凭他的智慧，这种信息一时还无法理解。
哗哗哗！突然之间，屋外小河流浪花翻滚的声音变得响起来，他的思绪又随着波涛流入无人踏足的原始森林。仿佛看到浓密树叶下有一条清亮小溪在流淌，溪边一株野花探头探脑打开美丽的花瓣，捧出大颗晨露引诱着口渴的昆虫，一只受到诱惑的小甲壳虫轻轻爬上来，砰！一滴露珠儿从大树上重重滴落在叶面，四溅的水花掀翻了小甲壳虫。
滴嗒！滴嗒！头顶上方响起了落雨声。不会是下雨了吧？他想起动员大会上对这个神奇世界的描述，一定是大树上的水珠儿滴落到屋顶上。外面的世界一定很美！龙小鹰兴奋起来，一咕碌翻身爬起，急切地要去看所处的真实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
披上衣服套上鞋，冲向门口，一把拉开房门。
“啊——”来到了大自然的一个小角落！
这是朝雾笼罩下一个苍翠欲滴的世界，这是沟壑丛中一个与世隔绝的天地，这是深山密林中一片无人扰动的净土。碧蓝天空下，灿烂阳光为翠绿山谷抹上一道金黄色彩，飘过林间的乳白色轻纱碰上温暖阳光慢慢沉落下来，袅袅薄雾不断在河面升起，与从山坡上坠落下来的薄纱汇合，变成浓浓雾霭堆积山谷久久不愿散去。
峡谷两岸树木浓密，苍劲大树刺破浓雾愉悦地舒展枝叶承接着水气，雾气飘散处，隐藏在浓雾中的大树慢慢显现出来，层层叠叠又分出许多层次，一条条细长藤条从高大树木垂挂下来，期待着有人拉着它们爬上去。
“咕咕！”、“咕咕！”
雾气弥漫的山谷不时传来另一种鸟类的啼鸣声，动植物开始苏醒，都在忙碌地迎接新的一天。正观察得入神，冷不防有人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小鹰同志！起这么早？”
转头一看，原来是罗震江，龙小鹰兴奋地叫起来，“哎呀！是罗叔叔呀。想不到这里的森林这么壮观，有这么多的擎天大树就在眼前，图片根本无法相比。真是美妙极啦！我连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就要砍掉了。”罗震江回答他。
“砍掉？多可惜呀！这么安静的地方，真不忍心去惊挠大自然的宁静。”
“我们的任务你忘了吗？砍了才能种橡胶树呀。”
“都是些几个人都抱不过来的大树，我们能行吗？”
龙小鹰想起小时候用树杈做弹弓，用小刀割了很久都没搞断指头粗的一根柏蜡条树枝，这些参天大树怎么又服他砍呢？
“一定能行！年青人有的是力气，只有经过煅炼，才会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大。”
“罗叔叔！这座山头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
“变成一圈圈、一带带环绕着山头转的美丽橡胶园。郁郁葱葱，整齐壮观，走到里面，头顶上绿叶蔽日，地面上凉爽平整，当你看到雪白的胶乳从树干上流出时，你就会为没有虚度此生而感到骄傲。到那时我们国家更富强了，我们也就能点上电灯住进砖瓦房了。”
“多么美好的蓝图啊！但是，今天可不可以让我们休息一天？趁大树还没有被砍掉，我们想到山上去玩。”
“去玩？这些树要砍好久的，今后我们每天都要在这座山上摸爬滚打，有的是时间。但是放假休息不行，农场只有礼拜天才能放假，这是劳动纪律。不过旅途劳累可以晚点起床，今天我们推迟到十点钟开饭，饭后要集中开大会，分班、交代任务，告诉你们爬山的注意事项，接着就要发放劳动工具，为上山干活做好准备。明天你们就要向大自然挑战了，用自己的双手去创造一个新世界，那可是游山玩水根本体会不到的乐趣。”
“好的！好的！罗叔叔，现在我想到河边去看看，行吗？”
“可以，注意安全。马上就要开饭了，不要跑远。”
“知道了！”
虽然龙小鹰迫不及待地想到森林里去玩，但现在时间不够，只能到昨晚洗脚的地方去坐一坐，看看白天坐在那里看山沟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边走边玩，来到河边刚坐下，当！当！当！挂在树上的钢圈就被人敲响了，不用问，一定是开饭了。龙小鹰跑回屋，许多人都还没有睡醒。
吃过早饭，哨音把大家集中到操场上，也就是几栋草房中间稍微宽敞一点的弯道处。见人来得差不多了，罗震江站上路边土坎，满面春风地问大家，“知青同志们！你们都休息好了吗？”
“休息好了！”大家齐声回答。
“先给大家作个自我介绍，我叫罗震江，是你们的队长，我身边的这位同志叫熊国杰，是我们的副队长。”知青们鼓起掌来，鼓掌过后罗震江接着说道，“今天是这样安排的，上午先分班，分完班由班长带你们去领劳动工具。下午各班组织开班会，熟悉人员、学习文件、了解劳动纪律。连队设两个排，现在先把排长介绍给大家认识。”
罗震江把两个排长叫出来向大家做了介绍。
“每个排下设3个班，大家注意听着，下面我就要点名分班了。一班长，阿旺。”
“有！”
“到前面来！”
昨晚在路上认识的“猎手”走出人群。白天看上去他的确有一副猎人身架，穿着一身少数民族的黑土布衣服，面孔坚毅，皮肤拗黑，魁梧的体格像头熊，就是老虎见到他也会变成只病猫。
“一班副班长，龙小鹰！”
正在胡思乱想，突然听见念到自己的名字，龙小鹰有点惊讶？抬头一看，罗震江正用鼓励的眼光看着自己，连忙回答，“到！”
“站出来！”
没想到一来就干上副班长，龙小鹰心想，也许是老工人太少了吧，但不管怎样得赶紧出场，就来到阿旺面前。
阿旺伸出宽大的巴掌，一把拉住他的手说道，“小伙子！咱俩搭档，好好干！”这当口，龙小鹰感觉就像握到了一把锉刀，还没有上山，就足以让他体验到劳动的艰辛。
“下面接着点一班成员，点到名的人都站到班长那儿去。”罗震江接着念道，“陈贵德、韩红铃、张雅倩、王辰盛、尚骁岗……”
在分班时，阿旺告诉龙小鹰，*前，罗震江作为重点培养的青年干部从总场下到基层煅炼，在分场当副场长。*期间被定性为“走资派”，因为人缘好“三结合”时又进了领导班子。这次听说有大批知青要来支持边疆，老连队安置不下需要组建一个知青队时，他就主动要求到新建连队带领知青工作，这样就来到了这个“夹皮沟”。
“二班长木波。”罗震江念道。
有人举了一下手走出人群。龙小鹰仔细一看，哦！原来就是他——花短裤，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严肃还是庄严，但是很神圣。今天他特意把头发梳成类似城里流行的螺旋头，阳光下闪闪发亮，好像是用水抹了一下，光滑得连苍蝇站上去也要拄拐棍。今天他没有穿花短裤，为了表示礼节，天气这么热还穿了一身蓝色中山装，到也显得年轻威武，但是他把风纪扣扣得严严实实，让人感到闷热。
就在龙小鹰抬手来扇风时，听见罗震江在问，“人呢？点到名的人怎么不站出来？”
转头四望，发现尚骁岗不在人群中，立刻回答道，“人不在。”
“到哪儿去了？”
“不知道？我出来时宿舍里已经没人了。”
“一班长！”罗震江叫道。
“在！”阿旺大声应答道。
“带领你们班的人去找，先到河边去看看。”
“是！一班的跟我来。”阿旺带着队伍向河边跑去。
知青中发生一阵骚乱，罗震江赶快稳住大家，说道，“其余的人都不要动！下面接着分班，我要先找人管好你们，看看到底有多少人不在了？”
“尚骁岗——你们在哪儿？”河岸边传来紧张地呼叫声。
“来了！来了！我们来了。”
正当大家在河边忙乱时，屋后的树林里传出声音，紧接着有几个人慌慌张张从森林里跑了出来。
“干什么去了？”罗震江问他们。
“练爬树去了。”尚骁岗回答道。
“谁让你们去练爬树的？”
“我们自己。昨天不是说有老虎吗，我们想试一试，如果遇上老虎，这么粗的树要多久才能爬得上去？”
“爬上去了没有？”
“没有。树太粗，抱不住。”
哈哈哈！知青们都笑起来。
“刚到一个地方不要乱跑，会安排人带你们的。该担心的事一会我就告诉你们，不要白白浪费力气。”
分班完毕，罗震江告诉知青们，新建连队的首要任务是把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