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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城烟云-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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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景悦不理会,继续说道:“你是我继母,你不喜欢我理所应当。这些年我们面和心不合,你我二人心中清楚。我之所以隐忍未发也只是为了息事宁人,不想叫父亲为难!可谁知太太还变本加厉!我的婚事,你身为继母却自作主张,此举置父亲于何地?又置祖父于何地?!”
秦氏此时心里只突突的跳,气的拉住景林,要让他评评理:“老爷,你倒是说句话。这自古以来,婚姻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么?这些年来冯家的意思再清楚不过,只等下聘定亲了。大姑娘若是不满,大可早早说出来啊?”
“太太这话说的真真是可笑!我一个女子,难道主动说不要嫁冯家?若是对方没有这个意思,丢了我的颜面也便罢了!可折了景公馆的颜面,我又如何担当的起!现如今,太太做了这样的事情,竟反怪到我的头上。我已经搬出公馆,平日也不碍着你什么,你却还要这样对我!难道此事还是父亲授意你要这样赶我走么?”
秦氏听其言之凿凿,更加说不出话来。
站在她身边的绮秀忙站出来道:“大小姐这话也忒严重了……”她话还未说完,便被景悦抢白:“这是景家的事,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说完,缓了口气,冷嗤道:“还是你得了太太首肯要做仁谦的姨娘,便自认为有所不同,是景家一份子了?”
绮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又听景悦说道:“我平生最讨厌贩卖人口,还自甘平庸给人做小的。可你绮秀姑娘却想做那半个主子,我便成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了!你敢说,我与太太这么多年来的嫌隙,当中没有你的挑拨?!”
景林一听,立刻怒喝道:“够了!”说完,便沉默的看着三人。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说道:“景悦,为父这些年来常不顾家中事,因你母亲之故,对你也不甚关心。今日你如此大闹,也只是为了一个目的,要取消婚事。可是你要知道,若是退婚,只怕会让你的名誉受损。当年,吕碧成就是因为退婚,所以至今还是孑然一身。”
“爸爸,我知道我伤了你的心了。只不过,你与母亲虽不是盲婚哑嫁,却也是包办婚姻,可最终不也离了婚么?你与太太夫妻情分如何,我不知。但是我知道,这样的婚姻和生活,不是我想要的。”景悦缓缓说完,看着景林。
景林也看着这张与方丽丝肖似的脸,轻叹了口气却又听得啜泣声。转眼一看,秦氏已经靠在绮秀身上拿着绣帕淌眼抹泪了。景林是越发看不顺了,只重重的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屋里顿时一瞬间僵住,静得有些压抑。此时门口何安咳嗽了一声,说道:“老……老爷,少爷和二小姐来了。”
原来景慷见景悦面色不对,走到一半便往回走。正好碰到要出门的景怡,忙拉了往上房来。只是行至门口,却听到里头一片吵闹,便同景怡两人站在原地听了下去。
备好车的何安左等右等还不见景怡来,便问了门房也到上房来了,看到立在外头的两人却被两人拉住,也跟着听了一会墙角。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景悦听景慷和景怡也来了,心里一慌,只怕此后弟弟妹妹心里是要怨她了。一思及此,她心里便乱起来,忙不迭的小跑着离开了上房。
她动作十分快,连景慷和景怡都拉不住。
景悦小跑着来到小洋楼,微微喘了喘气,才推开小洋楼的院门走进去。里头一切照旧,还是小时候与母亲住在这里的时候一样。
她走到长台处,拿起上头的八音盒,轻轻打开,美妙的音乐便响起来。景悦抚摸着八音盒上刻着的“悦”字,静静的定下心来。
她闭起眼,把这一首曲子完整的听完,才睁开眼来。将音乐盒阖上,放回原处,景悦径自走出了小洋楼。心里有了计较,她便再没去上房,反正现下多说无益,再者,提起此事,她便觉得心浮气躁。
另一边,景慷和景怡走进上房,见母亲正在抹着眼泪,忙赶过去安慰:“妈,别哭了。”
景太太见是一双儿女,哭得更凶了,叫嚷道:“枉你们两个待她做姐姐,看看,真是养了条白眼狼!”
景慷蹙了蹙眉,道:“妈!”
“怎么?!难道我说错了么?!”秦氏瞪着景慷,怪怨他胳膊肘往外拐。
景林听着她那骂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有些疲累的道:“你们陪着你母亲吧,我走了。”
秦氏见状,怒由心起,指着景林骂道:“你走!都反了!反了!一个个都跟我对着干!”
景怡见母亲这样,顿时没了主意,只能看着景慷。
“妈,姐姐也不是故意这样。这么些年,她待我们也是极好的,对您也是极尊重的。”
“你还真是姐弟情深啊!”秦氏指着景慷,恨铁不成钢的道:“你们两个听好了,今后不准再跟她走的那么近!”
景怡有些委屈的看了一眼景慷,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景慷叹了口气,算了,姑且顺着她的意思吧。

景悦在景公馆闹了一通,心里憋闷,便一个人回了旧居,几日不出。
一日,她一大早便起身,坐在院子里发呆。
静静的周围传来阵阵鸟啾声,伴着那“叽叽”声,不由想起前几日父亲那晦暗不明的态度,又想起太太的行事,心里更加悲凉。
这时,外头一个当值的下差“蹬蹬蹬”的跑过来,说:“小姐,有您的电话。”
景悦回过神,忙擦了擦眼角,问道:“是谁打来的?”
“呃……那人没说,我也没问,只说找您。”
景悦蹙了蹙眉,心里有些疑惑,却还是起身去接了。
“喂?”这几日未休息好,声音有些微哑。
“……”电话那头没说话,只余呼吸声。
景悦便又问:“是谁找我?”
“是我。”
景悦一听竟是汪简,心下一怔,问道:“你,你怎的打来了?”
“听闻你与冯威要订婚,恭喜了。”他自昨夜听到这个消息后,便辗转反侧,直到天微微亮,才决定打这个电话。
一阵静默。
景悦一早就因为这件事与家中起了冲突,心里憋闷,现在又听到汪简这么说,心里觉得更加委屈,竟控制不住的哽咽出声。
电话那头的汪简听得分明,忙紧张的问道:“你怎么了?”
景悦意识到自己失态,马上掩饰道:“没有什么。”
“你哭了?”难道此事另有隐情?
景悦不答,反说:“你若没旁的事,我便挂了。”挂了电话后,景悦才敢轻轻的哭出声音。
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挂这么一个电话来?
挖苦她?
讽刺她?
思及此,景悦更加抑制不住泪水,将妆哭花了都不自知。

次日,汪简便从上海赶到了杭州。
景悦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的到天亮,便早早的起了床。刚穿好衣服,还未梳头,就见听差“笃笃笃”的敲了一阵门。
“大小姐?”
“什么事啊?”这么一大早,会是什么事情呢?
“这是门房送来了。”听差说着就把一张纸条递给了景悦。
景悦接过一看,上头竟写着汪公子来了。她的心顿时扑通扑通的跳起来,嘴上有些发抖,忙道:“快请。”
汪简一走到院子里,就看到景悦散着头发,一副慵懒刚起床的样子。
景悦见着他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如此这般就出来见人了,顿时羞的脸绯红。她忙不迭的回房梳头换衣。
待更完衣后,景悦才重新开门让汪简进来。
汪简不说话,也不坐,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景悦。
一阵沉默之后,景悦才期期艾艾的问道:“你,你怎的来了?”
“你哭了。”这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景悦忙矢口否认:“我没有。”
“你分明就是哭了!在电话里哭了。”汪简见景悦又泛起了泪意,晶莹的泪珠衬得她的眼睛更加明亮,复又道:“为什么?你为什么哭?”
“订婚之事是我继母私自应下的,我与她吵了一架,此事如何定夺还犹未可知。你偏又打电话来挖苦我,难道真当我的心是石头做的,不会伤心难过?”景悦委屈的控诉,用帕子拭了拭即将掉落的泪。
闻言,汪简便知自己过于偏听偏信,误会她了,便道:“都是我的不是,竟还这么欺侮你!”说着,便握住景悦的手往自己身上甩。
景悦挣扎了一下,却挣脱不出,只象征性的轻推了他一下,道:“你做什么呀?”
“你打我消消气。”
景悦“扑哧”的笑出声,道:“我本就没生气,只是为自己的命运哀悼罢了,打你做什么?”
汪简听她这么说,有些心疼,道:“你不想嫁给冯威,对么?”
景悦点点头,应道:“恩。我虽与他青梅竹马,可却没有男女思慕之情。我不想同我母亲一样。”
汪简见她承认,欣喜若狂,道:“我马不停蹄的回到上海,听到的第一件事就是你与冯威订婚的消息。你可知,当时我又有多生气,恨不得把冯威打趴在地!昨夜闻你泣音,想也不想的便从上海赶到了杭州。”
昨日汪简初初从北平回到上海,友人阮向东做东邀他吃饭。同行的还有冯威,席间不知是谁提起,恭喜冯威将与江南三秀之一的景氏长女订婚。
闻言,谢羽杉和汪简均是一愣,尤其是汪简,当即便抓着冯威的衣领子,举起拳头就要打。幸亏被阮向东及时拉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不过因着这桩事,席间气氛也较为尴尬。汪简便向阮向东告了辞,一个人气呼呼的回了汪宅。夜里,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是怎么都睡不着,便下定决心打了电话过来,可谁知竟是弄哭了她。
景悦抬眸看了他,对他这话有些感动,但是嘴上却依旧柔声道:“你这话也忒轻薄了些。我与他人订婚,你为何生气?”
“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汪简急切的说。
景悦听他这话,似乎是要挑明了说,忙阻止道:“我如今琐事缠身,不想牵扯过多。汪公子此来杭州也定是临时起意,还是早早回去的好。”
汪简见她回避,忙不顾男女之防的拉起她的手,边往外走边道:“你跟我来!”
景悦挣扎了一番,奈何自己是女子,比不得汪简的力气,遂被他塞进车里,离开了旧居。

西湖
景悦被汪简带到了西湖,清晨的湖边,微微有些凉意。可是景悦却未曾感觉到,兴许是眼前的人眼神太过炙热,连带着他的话也变得温暖起来。
“我与密斯景相识至今,时间虽不长,可每次见面都让我铭记在心。当初见着那如意,脑海里的第一个意识便是要将它送予你,希望你从此事事如意顺心。因想要你的照片,便厚着脸皮去向冯威要。”汪简缓缓道来,“密斯景若有一个不高兴,只要摆个脸色,就能让我寝食难安,正如昨夜;你景悦小姐只要一颦眉,就能让我坐立不安,正如现在。”
景悦脸“刷”的一下就红了,这些话出自他的口,别有深意。听在她耳里,只觉得心里如小鹿乱撞,只能又气又急地应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嘛!”
汪简握住她的手,说道:“在小姐心中,必须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够做你的终身伴侣?鄙人不敢妄自菲薄,年龄与大小姐相当,面貌虽不十分英俊也算倜傥。至于性情,想来小姐应该也是了解的。若是说到家世,你我也算门当户对,我虽没有什么事业,却也有份工作,财产足以供养你,密斯景以为如何?”
景悦猛绞着手帕,移开视线,定了定神道:“密斯特汪的意思,我懂。只是我现在琐事缠身,总归不好来招惹你。此事还是莫要再提。”
“若我执意提起,你又待如何?”
景悦猛的抬起头,还是头一次发现他竟有如此霸道的一面。
汪简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她没有挣扎,没有要求他放开,便说明她心里是不讨厌的。
“密斯景,请你别再说什么‘莫再提’之类的话了。我会给你时间考虑。至于缠绕你身的琐事,我想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请贵人相助。”
景悦看了眼汪简,笑道:“你与我倒是想到一块去了。我这么多日待在旧居,不见外人,就是想等爷爷从富春山回来后,为我做主。”
汪简松了她的手,指尖触及她的下巴,轻轻扭过来,看着她道:“记住,一切有我。”
远处一波波清亮的钟声传来,初升的太阳暖暖的,在湖面粼粼闪耀。景悦看着汪简,阳光射过来,在他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光。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景悦心里猛地一动。
她这样,算是动心了吗?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两人在苏堤上行了一段路,景悦悄悄的瞄了他一眼,说道:“你吃过早饭了么?”
汪简摇摇头,答道:“未曾。”一听到她哭,他哪里还顾得上呢?
景悦顿时有些内疚,说道:“走吧,我们去饕餮阁吃饭。”
汪简笑了,说道:“密斯景可是想做东?”
景悦抿嘴笑了笑,说道:“既然我是东道,我自是要做东的。”
闻言,汪简似笑非笑的望了望她,有意无意的瞥着她两手空空的样子,似在提醒她。
景悦这才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顿时尴尬起来,窘在原地踟蹰。
可是她的这幅样子,看在汪简眼里,却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在上海时,她那无助的可怜模样。
“密斯景,走吧,我饿了。”说着,汪简便拉着景悦离开了西湖,上了车,径自往饕餮阁去了。
饕餮阁彼时是杭城内最富盛名的酒家之一。最出名的便是糕点和米粥,据说这些吃食做起来十分讲究。一些大户人家时常会从这里买现成的回府上,供上人享用。
景悦做女学生时时常同谢羽杉和秦照初她们来这里,自然是熟门熟路。她问了问汪简可有什么忌口的东西后,点了几样小食。
汪简看着人来人往的热闹样子,笑道:“想不到这里有这么多人来吃早饭。”
景悦笑了,说道:“是啊,这里的东西很好吃的。等下你多吃点。”
看着她的笑颜,汪简心里一动,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抓住她的手,道:“景悦,我……”可在此时,店小二端着糕点上来,打断了他的话。
景悦不动声色的抽出手,粉着脸,摆好糕点,忽然发现盘子里多了一个品种,便问:“怎么还多了月饼?我们没叫啊?”
店小二解释道:“景小姐,是这样的。这两天就是中秋了,你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这是老板特意吩咐小的备下的。”
“谢谢。”
汪简握了握拳,掌心还留有她柔夷的温度,道:“中秋了。”
“对了,你怎么不在家过中秋?”
汪简叹了口气,道:“上海有些事情需要处理,只能先来了。”
景悦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你是有事业的人,今天你这么过来了,不会有什么影响么?”
“其实说起来,等一会我还要回去的。”
景悦愣住,不自禁的有些失落,道:“你要走?”
汪简颌首,道:“是啊。”
“哦,那快吃吧。”
离开饕餮阁后,汪简拿出怀表看了看,皱了皱眉:“哟,坏了。我中午还约了人谈事情呢!”
景悦一听,有些过意不去,说:“那你快些走吧。”
汪简点点头,说道:“恩,我送你回去。”
景悦忙摇摇头,婉拒道:“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吧。”
“我送你回去。”汪简十分坚持。
无法,景悦只得点了点头,跟着他上了车。
到旧居后,景悦下了车,俯身对车内的汪简道:“我进去了。”
目送她进去后,汪简才开车离去。刚拐过弯,便见到了另一个人。
秦照初这日早上来找景悦,快到旧居时,就看到了汪简。她摇下车窗朝他招招手,问道:“汪公子?”
出于礼貌,汪简只得停下车,打开车门下去。
秦照初也下了车,笑道:“汪公子怎么会在此?什么时候来的?”
“哦,此事说来话长了。”
秦照初朝旧居的方向看了看,抿嘴笑了笑,道:“汪公子也不必瞒我了,你定是来找景悦的,我猜的可对?”
汪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点头承认道:“秦小姐说的对。对了,不知小姐来此是做什么呢?”
秦照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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