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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冷翠-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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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活计终于忙完了,阁楼里很安静,柳碧瑶坐在镜前梳着自己的长发。头发被风轻轻撩起,光滑的镜面呈现出她的面容。柳碧瑶把着镜框,仔细端详起自己的容貌。
两道眉毛弯弯,眼波微漾,双颊很自然地透着红,嘴角不笑也是微微翘着的。垂落的发丝添了几许慵懒和妩媚。柳碧瑶故意做了个柔曼的手势,侧着脑袋,手指缓缓穿过发间,看曼妙风情轻裹上肌肤,波光流转间多了一层暧昧的诱惑……
她嘻嘻地笑了,把头发拢到后面,熟练地扎好辫子。
暮云烧红,过往的行人车辆都镀上了层厚密的金色。柳碧瑶趴在窗口,看车流交织的路口,期盼能在这里见到他。
晚风穿过密密叠叠的梧桐叶,溥伦的身影很准时地出现在路口。风吹动他的黑发,发丝与衣摆和风轻摇。
“哎——”柳碧瑶朝他招招手。
溥伦听到了。隔着被梧桐叶剪碎的晚霞,流金的阁楼窗户,风灌进柳碧瑶的袖口。鼓荡的纱帘旁,她的笑容比晓日还明亮。
快乐的情绪是很容易被感染的,溥伦挥挥手,回应她的笑容。桐叶翻飞,晚霞欲燃,柳碧瑶欢快的身影掠过阁楼通梯,穿过葱翠的园子,飞似的来到大门前。
她站在门前,拢拢耳旁零落的发丝,舔舔唇。一只小雀啁啾着隐入浓稠的枝梢,暮色掺进风里,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
段家的老佣一身干净的白丝凉衣,从内堂出来,朝柳碧瑶示意有人找她。老佣向后门撅撅嘴,连带头的微转,面色平淡得不能再平淡,意思是那乡下人在后门等着。
溥伦在前门,谁又在这个时候来找她?柳碧瑶转到后门。
清漆斑驳的门外,夕阳照出一个青黑的影子。老汉的黑布鞋布满灰尘,看得出他赶了远路,开襟衣摆缝了个大白补丁。天气热,脱下的外裳扎在腰间。柳碧瑶明白了老佣的淡漠,认为是她的乡下亲戚找上门来了。可柳碧瑶不认识他。
老汉浑浊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着柳碧瑶,半天才说了一句乡音浓厚的话,“都长这么大了……”
“你是谁?”
“我是你隔壁家的柳伯啊,孩子。”老汉的话音有些莫名的战栗,眼里现了泪花,“回家看看吧……”
第二天天未亮,一辆洋车磕磕碰碰地碾过柳家村的田埂。一朝膏雨洗净水田,稻苗初抽穗花,远处一湾如镜浅水,青灰的天地间点缀几尾鹭鸭。
再熟悉不过的风景,几年时光如逝水,潺湲地敲响故人幽梦。柳碧瑶没睡好,眼圈泛了青。薄薄的晨雾涌进车内,她觉得冷。看着比记忆里狭窄许多的小径在车轮下铺延,沉滞的感觉一下聚积于心底,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柳伯没说多少话就走了,说是找了她很多年。娘死了,柳保也死了。柳碧瑶有一刹那的怔忡,眼底发涩却涌不上泪水,这个狠心把女儿卖掉、把妻子逼死的男人是死是活与她何干?心里空得发疼,柳碧瑶想,哭吧,或许掉几滴眼泪,迷惑人的悲伤又会随风飘远,就当无所用心地做了一场清梦。
溥伦同她一起回柳家村,他说有车,可以自由接送。晨雾薄凉如水,他也没睡好。柳碧瑶靠着车窗,眼神沉溺哀怨。她侧脸对着他,乌亮的发辫垂到胸前,带点儿幽怨的安静。溥伦把外套盖在她的肩上。
到了石皮弄,那座熟悉的土房毫无遮掩地映入柳碧瑶的眼里。低矮,阴暗,向天草蹿出瓦隙,在风中摇摆着柔嫩蓬松的身子。小墙土块疏松,阴湿处爬满翠色秋藓。推门进了里屋,潮湿的味道无可避免地钻入鼻腔。缺了几块瓦的屋檐,光线直入屋内,那张被大烟熏得发黑的破损木床,静静地摆在墙根。
早年身世如风里烛,即使残泪滚滚,火光焚灭,那缕呛人的烟依旧剥茧抽丝般刺激着眼目,顽强如结在梁角的蛛网,断了再结,结了再断,成了记忆深处一丝挥之不去的忐忑和尴尬。
弄口的房门开了,小脚阿婆出了门,阿婆白发皤然,精神依然很好。她挪着小脚,挎着一个细竹篾筐去河边淘米,经过柳保的房子时,煞有介事地伸长脖子瞧瞧里屋。按理说阿婆见了柳碧瑶必要拉住手,言长语短地唠叨一番,这次却是小心翼翼地移动眼珠瞅了下,马上又缩回脑袋,加紧脚步往河边走去。
“薄命爹娘厚福女。柳保的俩闺女命硬,克死爹娘!”阿婆压着嗓子说了句。
喜欢看热闹的孙寡妇这次也没张罗着坐在门口观望,房门锁得比谁都紧。
第49节:此情飘洒(4)
村子比任何时候都安静。那次来柳保家的一伙异地流氓把未经世面的村民们都吓住了,流氓翻腾了整个房子,说是找什么东西。柳保家能有什么?稍微值点儿钱的东西都在镇上的当铺里。有人说柳保是被吓死的,有人说柳保烟磕多了翘了,也有人说是被那伙人给活活打死了。
晨雾敛了大半,阳光透过云层直射下来。河边的水竹老得长满回环,水流穿过根基。一个身影出现在河岸边,空袖子晃荡着晨风,背上搭着一个大行囊。
晨际是人返乡之际。
他路过石皮弄,见柳保家的院门开着,忍不住好奇地往里探了探,恰巧柳碧瑶也回过头来。
阿良暗叫一声不好,转身想溜。柳碧瑶喝住他,“你站住!”
阿良知道自己跑不掉,反而镇定下来,悠然地转身。多年的混混生涯使他变得更滑头,也更痞。他伸出那只独臂,做了个阻止的手势,说:“你别过来!我跟你可没任何瓜葛,当年卖你是你爹的主意。”
不等柳碧瑶开口,他接着又说:“你爹的死和我没关系,我这几年都在外地。”
阿良不理柳碧瑶杀人的眼神,坏笑着。他瞄了眼柳碧瑶身后的溥伦,心绪起伏扭转,嘿嘿地笑着说:“要不是当年我送你去上海,你会傍上富贵人家的俊俏公子哥儿?”
滥言痞语听得心火旺盛,柳碧瑶向他走去。未及身边,阿良下意识地推了她一下。
一直沉默的溥伦跨步上前,喝住他,“哎!”
阿良见势不好,拔腿就跑。柳碧瑶蓄在眼眶里的泪滑落,她弯身捡了块石子,奋力朝阿良扔去。“别让我再见到你!”
看着阿良闪入里弄,柳碧瑶再也忍不住,蹲下,把头埋在臂弯里呜呜地哭泣。
洋车沿着新碾的痕迹折回去,惊起了栖息的水鸭。黄犬空吠几声,吠声被白墙黑瓦弹回,减弱消失。村民们陆陆续续出了门,站着或蹲着,聚满巷口,窃声讨论起柳保家的旧事。
车轮在泥泞中行进,慢悠悠的。柳碧瑶睡着了,累极了的酣睡。她把头靠在溥伦的肩膀上,车身颠簸,柳碧瑶的脑袋也时不时地晃着。
出于同情,或者是怜悯,溥伦有意无意地拉近了和柳碧瑶的距离。他侧身拥她入怀,让她睡得更舒服些。柔软的身体和温暖的体温充斥他的臂膀,溥伦拂去柳碧瑶的额发,吻了吻她的额头。
浓重的晨雾完全散去,太阳开始竭尽全力地诠释着热情。阳光烤得地面发亮发白,深弄里的女声尖尖地飘散出来,不知疲倦地传唱着艳声丽曲。
段家的大阳台五彩斑斓。尤嫂吩咐下人开了樟木箱,把段夫人、段小姐的薄厚衣物搬出来晒晒霉气。呢的、绸的、织锦缎的、罗缎的、乔奇绒的……搭在石柱上,或披挂在箱盖上,一块一块的浓彩。风卷过时,犹如无数仙子长空舞袖。
段老爷子的书房背阳,冬暖夏凉。翠色的滴水观音吸饱水分,那份绿就沾了点儿鲜艳,丝丝凉意渗出叶面,房间里清爽怡人。段睿坐在书桌前,翻着一本厚古籍,翻了几下又换一本。一时桌面上摊满了蓝皮古本。
“少爷,”佣人来到书房前,敲敲门,“林小姐站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肯进来。”
段睿一个箭步冲出门外,手里的书掉到地上,书页哗啦啦地翻过。
林静影站在树荫下,神情淡淡的,被枝梢裁碎的光线细细地抖落,及膝的白裙子烙上点点光斑。夏天干燥,她的裙服就更显轻巧,敷了湿气的双眸如一剪秋水,波光袅袅细风纤纤。
一段日子不见,她又瘦了几分。
段睿竟不知道如何开口。以往相见,两人携起手转入行人稀少的巷弄,软声细语诉说不断。偷得空隙,他会啄吻一下她的唇,呢喃厮磨如一对同浮绿水的鸳鸯。
犹疑和欣喜间,举止也变得生疏起来,段睿挠挠脑勺,先打招呼,“嗨。”
两人慢慢地踱着,段睿不自然地摆弄着手指,他想拉她的手,心里似乎有了什么隔阂,只好作罢。林静影低头,安静地走着,发丝掩过她的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就这样不声不语地来到了一幢小洋楼前,平拱窗洞,红瓦斜屋顶。门口一棵高大的合欢树,花季已过,合欢敛去了芳魂艳骨,再追寻不到靡丽幽香。
树下突然蹦出一个卖花童,举着一枝半凋的玫瑰,童音稚嫩,“先生,买朵花吧。”
段睿笑了,接过那朵玫瑰,并多付了点儿钱。小童欢天喜地地蹦远了。
“送给你。”段睿郑重地把花递送到女友面前。
林静影的脸忽然红了,她接过花,非常轻地说:“谢谢。”
这一带行人稀少,靠着洋楼的巷子很窄,从二楼阳台上垂下的小花一朵紧挨一朵,挂满长枝,粉色花瓣暗如茶烟,仿佛风一拂过便会消散得无影无踪。
第50节:此情飘洒(5)
段睿伸手揽住林静影的腰,稍稍用力,林静影的背就紧贴着巷壁。段睿抱住她,唇贴上她的唇,轻软地、小心地吻起她来。花香沁入肌肤,思念灭了又明,只有这份柔软欲舍不能。良久,段睿捧起她的脸,眼里波光流动,“我想你。”
这是林静影可以想象的关于美好的极限,只是如果,如果她同他一样,与生俱来拥有一个高贵完整的家庭,是不是会更完美、更般配?要是他知道了她原来的身份,会怎么看她……压在心底的自卑感一点点地放大,不可救药。林静影笑得无比苦涩。
段睿拥住她,在耳边说:“今晚陪我去看戏吧。”
林静影点点头。
段睿很高兴,拉起她的手往回走,“那我们得抓紧时间。”
回去的这段路,气氛很活跃。段睿又像以前那样,讲些好玩的笑话逗她开心,他喜欢看她笑的样子。
不知不觉又回到段家门口,段睿说:“我去拿戏票。”
“我在这里等你。”
段睿不勉强,返身进了屋里。林静影站在树荫下,稍有不安,她希望柳碧瑶不要在这个时候出现。
一辆洋车停下,车里出来的正是柳碧瑶。长途跋涉,她的脸色很疲累,眼睛还是红红的。柳碧瑶一眼就看到林静影,并向她走去。
林静影往树后躲,眼睛看向别处,她就当迎面走来的是一个陌生路人,她希望柳碧瑶也把她当成路人。柳碧瑶并没有因为她的躲闪而收敛步伐,倦怠的眼神反而有了光,带着游丝般并不友善的气息。她站在林静影面前,说:“柳保死了。”
林静影捂住嘴,很快的,她面色镇定地回答道:“这和我无关。我无所谓。”
“你满意了?”
林静影忽然大叫起来,“我说过,他们和我没关系!”
这尖利的叫喊把刚跨出门的段睿吓了一跳,林静影与他对视的刹那,觉得天旋地转。她推开挡在面前的柳碧瑶,返身跑了。
段睿喊她:“静影!”
林静影跑得更快,白裙翻飞。
柳碧瑶面无表情地踱进大门。
段睿感到颓丧极了,两指一松,戏票像两片干瘪的落叶裹进风里。
光线漫过窗纸,在室内柔和地蔓延开。这是一间卧室,布置得柔软而暧昧。低平的大床,床头放着一只精巧的牡丹纹漆盘,盘里有两个酒盏歪倒着,余下的酒水沿着柜面滴滴答答地渗进榻榻米。
床上很凌乱,让人想象适才的云雨激情。女人起了身,捡过抛在地上的外袍,随意地披裹在赤裸的身体上。袍子松松垮垮,遮不住香肩,动辄滑落,现出一抹慵懒酥胸。经过欢爱的肌肤异常柔滑,加之室内光线朦胧,女人整个身子像是涂了层蜜蜡,她的脚步轻盈,仿佛是一尊丰满的纱剪美人,逆光融入浓郁的香艳氛围内。
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外袍已完全滑落至腰际。女人梳着被弄乱的长发,黑发披散,与白皙胴体轻缠,欲望在光滑的镜面急速蔓延。
一双手从背后抱住她,抽去她腰间的袍结,女人柔腴的身体完美地呈现在镜中。那双手加大力度,引诱出女人的欲望。女人的喉咙里发出一声破碎的软音,仅存的一丝犹豫迅速敛去,失了魂魄般任由自己的身体主导着意识……
观音阁前,香炉里的巨香释放缕缕青烟,石砌的经幢围了圈髹朱漆的木栅,栅内满是粼光点点的铜钱,熏了佛香,枚枚仿若瓦鼓神钱。善男信女们燃一支清香,举过额头,弯身叩拜,神色麻木而虔诚。
一条狭窄的通道通往寺院后门,天井里文竹碧绿,荷花新绽。旁侧一堵黄漆佛墙,内寺飘送出阵阵佛音。
后门是虚掩的,轻推一下就进入寺院。女人的发丝散了几缕在肩头,神色慌张,匆匆忙忙地穿过通道。散绝不去的诵经之音贯入耳内,让人起了一身的寒栗。
旗袍的扣子没完全扣好,露出一抹泛着红丝的胸脯。女人利索地扣好盘扣,再把发丝拢到耳后,轻吸一口气,穿过参神礼佛的男女,出了寺院的前门。一辆洋车候在门前。
“七夫人,”丫环开了车门,“老爷这会儿正找您呢。”
七夫人的脸色一变,马上又换了副闲人不问事的轻松神情,她捋了下前襟,问道:“什么事?”
“是小姐的事情。”
“小姐怎么了?”
“小姐这两天身体不舒服,不太愿意去学校……”丫环笨拙地说着,怕说得太过。
“知道了。”
七夫人侧身进入车厢,旗袍边晃出一截白皙的腿。洋车缓缓启动,寺院高空的香火鬼火般萦绕不去。佛音渐渐遥远,七夫人脸上弥留的妖媚荡然无存,眼神深处透出忧郁,浮上一脸病态的苍白。
林家宅子是安静而冷清的。林老爷书房前的露竹缺了水,发出一股难闻的竹腥味。
第51节:此情飘洒(6)
书房除了贴身的佣仆,林秋生不允许任何人擅入,七夫人很少来这里。她在心里从来不认这个丈夫,同时又怕他古怪的性情,对他向来是能从则从。若不是为了能有个温饱安身处,谁愿意同一个阉人结为有名无实的夫妇?而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吃不得苦、过不了穷日子的女人……七夫人在心里苦笑了一下。
快到书房的门口,七夫人忽然放慢了脚步。体内那股残余的燥热还在迂回,顾虑和猜忌从心底陡然泛起,她太了解她的丈夫了。
林秋生是从宫里出来的,弥漫于宫内的男女私情催生了他与生俱来的对风流韵事的敏感,加上林秋生本来就是个极端敏感的人,只要一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七夫人想先折回去找林静影,步履犹疑之间,书房里一阵尖利的谩骂吸引了她的注意。七夫人放轻脚步,站在那露竹下,听着她丈夫气急的言辞。
林老爷的嗓音尤为尖利,仿佛能把书房的玻璃划破,“……我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这样的纸张!你摸摸,滑得跟女人的腿似的,一看就知道是廉价货!我出钱可不是为了找人画这样的水货!”
下人小心翼翼地说:“老爷,那老板说了,最近这样的纸张紧俏,销光了。”
“卖光了?那就让他再进货,给我画幅像模像样的!”
“要不,请乌掌柜……”
“免了,”林秋生若有所思,“去求那只老狐狸,有什么好处?”
林秋生最近被一幅古画弄得紧张兮兮,七夫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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