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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冷翠-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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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条门缝。
那件衣袍,被他随手搁在栏杆上,风悄悄地鼓荡出裙袂饱满的弧线,在漆黑的夜里,像一片迎风的帆,勾勒出风的走向。
层层凉雨过后,清爽的风不停地穿过街道。天空像是忽然被抬高了,人们的心情像是迟来的海上季风,遥远而干爽。江面上棹影穿梭,比映入水底的云朵还要轻盈。
林家一如既往的静谧,满园的通天大树落尽了叶子,显出前所未有的舒朗明亮。林老爷不在家,七夫人挎着小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一袭宝蓝的轻纱旗袍,看似要出门会客。她的心情和今天的天气一样,无风无雨,艳阳高照。
司机早已在门口备好车。七夫人弯腰进入车内,刚想吩咐司机起行,一眼瞥见林静影坐在二楼的窗口,目光空空地望向未知的远方。多日不问养女的事,她好像又瘦了几分。七夫人心生些许愧疚,一思量,重新下车进屋。
她深知养女的秉性,硬问是问不出个所以然的,心想这点儿年纪多半是为了男女感情而伤神,于是打消了上楼探问的念头,回头嘱咐起佣人,“记得到药市买几副上好的阿胶,给小姐补补身子。”
话音刚落,仿佛有要紧的事要办,七夫人不耽搁分毫时间,拍拍发鬓赶着出门。
“妈妈。”林静影不知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凝了一双泪眼,“你去哪儿?”
“去静安寺礼佛。”七夫人很是自然地说道,她不想在这节骨眼上生出什么意外。
“能带我一起去吗?我想和你去。”
七夫人有点儿意外,她以为林静影是一时性起,想必她一个人在家有点儿闷,起了这么个念头。她笑道:“你们年轻人懂得什么参礼拜佛的事……你读的又是天主教学堂,叫同学看见未免有闲话。”
林静影很少要求同养母出门,养母这句看似在理的话在她听来是不乐意,她咬了下唇,低头不语。
七夫人见她这样,心一软,随口说:“你要是真想去就跟我一起去吧,这样一来我也有个伴儿。就怕你们年轻人无耐性,回头又嘲笑我们古板迂腐。”
九月的寺院烟火旺盛,坐落在闹市中的这方净土成了往来不绝的香客们唯一的心灵慰藉处,穷人算命,富人烧香,人跪求于神佛面前,无非是为了这尘世间自己的生计。
斜阳暮霭铺满寺院飞翘的檐角,香炉里的烟丝袅袅上升,颇有几分玄虚仙境的诡异。七夫人差人从寺院门前的香烛小摊上买了把高香,手把手教林静影烧香拜佛。七夫人时不时地瞄几眼进进出出的僧人,由于心思缥缈,显得心不在焉,倒不如林静影来得庄重虔诚。
旁边一位慈眉善目的阿婆笑呵呵地看着林静影,时下来求佛的年轻人甚是少见,阿婆很热心地教她该怎么合礼,该把香插在香炉的哪个位置。
林静影很感激阿婆的热心,她低眸微笑,尤为乖巧的模样。虽说念的是天主教女校,但是对于传统的佛神,她似乎更觉亲切。林静影配合阿婆的指点,把礼数做到位。高香释放出模糊的几缕烟,轻绕发丝。她从未在佛前求过什么,对于被妇人们津津乐道的参礼拜佛向来无甚兴趣,只是今时今日,为了心里那份落寞的情怀能够寻得一处寄托,哪怕是虚无的,哪怕是出于一相情愿,她也愿意全力一试。
指梢轻拢捻香,心事攒入眉尖,她竟不能释怀。
“对,就这么做。”阿婆亲切地说。
七夫人微笑致谢,“有劳阿婆了。”
阿婆倒是客气,“哪里的话,难得看到一个年轻人来烧香,又是个乖巧可人的闺女,能教她,那是福气。”
七夫人应付地笑笑,抬首望去,寺院门口飘过一方青色僧衣,霞光染红了僧人的斗笠。两人相距并不远,七夫人很明显地觉察到僧人的视线,正灼灼地落在她的身上。一股热火自腹中燃起,烧得七夫人双颊粉红,眼眸陡然散发出少女般动人的光彩。
七夫人拿香的手有点儿不稳,说的话也跟着紊乱起来,她对林静影说:“我今天请了法师替我新买的玉镯子开光,要不,你先回去?”
林静影茫然地看着佛像,“我还想多待一会儿。”
一旁的阿婆附和道:“今天倒是个开光的好日子……”
第81节:谓我心忧(6)
“那随你。”七夫人温婉一笑,“要是等不及了,就先坐车回家。”说完,她朝那片青色影子一瞥,僧人的视线依旧锁定这里。
看似安静镇定的外表下,无物能把一颗狂心牵系。
纷纷攘攘的信者中,年轻的林静影像是一株秀丽婀娜的柳树,显得出类拔萃。他是否在哪里见过她?僧人的嘴角勾起奇异的笑容。
七夫人拢拢双鬓散乱的发丝,迫不及待向寺院深处走去。
穿过佛号弥弥的内寺,小道上的文竹长势饱满,经过一夜的淋漓膏雨,颇显丰肌清骨。后门的锁是开着的,七夫人心神荡漾,顺手关上门,低头拐进一条静寂的小弄。里弄有座日式酒馆,红纸黑字的长灯笼鬼魅似的摇来晃去,有唱诗般的歌声靡靡蹿出半合的门缝。
七夫人推开门,熟门熟路地摸到一间隔房前。隔壁的房门开着,一个媚若无骨的东洋女低首为客人展示茶道,垂首低眉,婉约至极。
七夫人多看了一眼,没注意身旁的木纸门猛然推开,一双手把她拦腰抱起,进入房内,近似粗鲁地向她身上压过来。
房间的一角,整齐叠放着一袭青色僧衣。
他三两下除干净她身上的衣物,手探向她的私处。吻,早是省了的。一种新奇的感觉自心间生出,她竟然享受起这般鲁莽的爱抚。七夫人故作惊吓地尖叫一声,长指甲掐向他的背,在他耳畔轻嗔,“被谁挑拨得上了火,拿我来解馋?”
他更来劲,像是要把体内无处发泄的情欲全都宣泄在她的身上。隔壁传来了女子轻浮放浪的叫声,这久违的刺激拨弄得七夫人意识迷乱,朦朦胧胧地,她听见他呓语般的询问。
“她是谁?”
七夫人沉迷在他的狂野中,红霞浮上双腮,不经意地问:“哪个……她?”
他没有回答,自顾沿着她的颈窝舔舐下去,饱蘸了一个成年男子的欲望,一口含住她胸前高耸的朱砂……小酒馆里到处盈满酥骨的高吟低唤。
被霓虹染得暧昧的星空里,一片朔月低低地贴在屋檐一角。月光转到这里是清冷,梧桐摇摇,坠落枯叶恍若轻絮无影。
夜幕早已无声无息地拉开。
段家的大厨房里。从开启的老虎窗口,可以望见天际的一弯弦月。柳碧瑶把所有要擦洗的锅碗瓢盆一股脑儿浸在大木盆里,她捋起衣袖,疯狂地擦洗起并不脏的厨具,只有忙碌才能让她稍微平息低迷狂躁的心情。其他的佣人早已忙完手头的活儿,各自歇息去了,只有她一人,像个疯子,忙着往手里揽活干。
一缕额发垂到眼前,柳碧瑶抬起湿漉漉的手撸去发丝。隐约地,走廊里传来两个小女佣的对话声。
“……通常在女人眼里不是人的,在男人眼里就是最美的。”
“没羞!谁告诉你的?”
“听别人说的呗!你看碧瑶,在这园子里,谁看她顺眼?人家洋少爷就被勾得七荤八素的……”
“哟,还‘人家少爷’,八成你也看上人家了吧?”
“那样的人家,你不向往?可我就不会像她那样投怀送抱……我娘说了,女孩子要自爱!”
“主动不一定不自爱。”
“肯定吃亏,不信你等着瞧吧!”
柳碧瑶扔掉手里的抹布,旋风似的冲出门外。说话的两个小女佣早不见了踪影,只有点点萤火半明半灭地飞舞着,刚才的对话仿佛是梦语一场。柳碧瑶颓丧地返回,坐在小矮凳上,抬头看见一只肥硕的蛾子扑着沾粉的薄翅往灯泡上撞。
柳碧瑶识字不多,更没有人教她该如何矜持地处理心里那番纯粹的感情,爱便爱了,哪怕在外人看来她粗野、肤浅,与世风不容,甚至是轻佻、不自爱。
她直觉地感到那份美好的所在,不知他,是否也如她这样认为?
这一天,柳碧瑶见到段老爷子是在晚饭后,在二楼的楼梯口。
段老爷子胳膊下夹了一卷画,白纸黑轴很是珍贵的样子。跟着闪过去的,还有乌泽声掌柜的身影。
自从那天从古董店回来后,柳碧瑶就再也没见过乌泽声,听说段家的古董店闭门谢客,关了段时间。在这段时期,上海老店铺关门并不是什么新鲜的事情,经济每况愈下,更何况是冷门的古董店,如果不是老顾客捧场,在那条幽深的小巷,古董店恐怕要被时间埋在积尘里。
段老爷子拍拍衣襟,挺着身板上了楼。乌掌柜跟着他上楼,谁都没注意到柳碧瑶,甚至连一个招呼的眼神都不给予。柳碧瑶想起以前,无论隔着多远,乌掌柜总会扬手打声招呼,像一位年长的老友。
她分明感到了距离。
天色昏暗,黄昏欲来未来,一颗星升起在廊后的一线天穹里。段老爷子通常会在晚膳后吩咐佣人把他的宝贝摇椅搬到走廊风口,天气转凉后就收了这习惯,开始一个人慢慢地踱马路,拄一根龙头拐杖,慢悠悠地从门口踱到苏州河畔,再慢悠悠地踱回来。
第82节:谓我心忧(7)
二楼很安静,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游戏,书房在这个时候是没人光临的。柳碧瑶敛去最后一丝犹豫,放轻了脚步,在半明半暗的傍晚,一个人往段家书房摸去。
她很少来书房,顶多是帮忙拂去灰尘,摆弄杂物,对于满柜满橱的古旧书籍,柳碧瑶根本没机会去翻动。在书橱的一个角落,还摆着几个雕龙刻凤的画缸,里面插满了硕大的画轴。窗户打开的时候,风卷着进来,吹得画轴扑扑直响。
那幅渔夫图或许就被段老爷子藏在这房间里。
天色暗得比以往早,天空浮起一层异常清亮的蓝色。柳碧瑶起先有点儿顾虑,在她打开第一个抽屉翻找时,这顾虑就被她抛在脑后了,她只想要回娘的那幅画,然后还给溥伦。
抽屉里多是旧文件,稀薄的黄纸上盖满红色大印,浓墨大字,一张张叠在一起,或许是日子久了,很多都粘住了,用手一翻,发出窸窣的干燥声响。压在底部的,是一个陈旧的算盘。
这个抽屉里没有,再翻另一个。柳碧瑶翻遍了所有的抽屉,又壮大胆子去翻橱柜里她认为可能藏画的地方,连画缸里的画轴也拆开再收拢,也没有。偌大的书房,每样东西都有自己的位置,偏偏找不到那幅画的位置,赝品图倒是找到了好几幅。柳碧瑶的心灰了一半,她想,段老爷子有可能把画交给乌掌柜保管了……那么贵重的东西,他会轻易交给别人吗?
“碧瑶!”楼梯口传来尤嫂的喊声。
柳碧瑶一激灵,加上心虚,弹射似的蹦到门口,急忙回应道:“来啦!”
“去老爷子的房间里,把衣柜里那件新做的宝蓝色长袍取下来。”
柳碧瑶应声,转身跑到书房隔壁的卧室里。段老爷子的卧室几乎可以用古董来形容,古木衣柜古木床,连床上的蚊帐钩子都是前朝遗风。床头柜旁横着一口髹了红漆的描金樟木大箱。
柳碧瑶心念一动,最宝贝的东西向来都是放在自家的卧室里啊。
从衣柜里取下袍子,走下楼梯时,柳碧瑶听见尤嫂正和裁缝铺的伙计说着话。
“……老爷子嫌前襟太长,就麻烦栾师傅改改了,要改的尺寸都已经标好了。”
“哪里的话,栾师傅说了,要是改了还不满意,重做都没问题。”伙计接过长袍子,很利索地折叠好。
尤嫂笑笑,嘱咐下人把伙计送到门口。她转过身,见柳碧瑶站在楼梯口出神,随口问道:“老爷子卧室的房门关紧了没有?”
“我随手带上了。”
“虽说入了秋,蚊蝇还是有的,老爷子又讲究。你再上楼看看,把窗户上的纱都放下来。”
“我这就去。”
天色暗得很快,室外衰微的光线通过窗纱的过滤,亮度又减弱了几分。光线若有若无地在室内蔓延,依稀照出供台上一尊衣袂翻飞的白瓷观音。观音柔润的脸庞浸没在弱光里,平展的眉目间便有了柔和的意味,仿佛是室内全部层次的光线运作的最终结果。
柳碧瑶对着观音拜了几拜。
既然决定了,就涉水一试吧。
柳碧瑶打开抽屉的手微微发抖,指尖异常冰冷,触觉比任何时候都敏锐,她像是妄为地闯入一个禁地,稍带羞辱的情绪,这份情绪很快被内心的一缕倔强强制压了下去。那幅画,本来就不属于他们。
看得出来,段老爷子喜好收藏小玩意儿。碧玉的印玺,香木制的小佛像,甚至还有两锭失了色泽的金元宝,任何一样都价值不菲。柳碧瑶没见过这么多的宝贝,她有些慌张。在抽屉的深处,一把铜钥匙不起眼地躺在那里。
柳碧瑶取出钥匙,其他的宝贝照原位放好,再轻轻地关上抽屉。
她把这钥匙套进樟木箱的锁孔里,咔嗒一声,锁开了。柳碧瑶抬起沉重的箱盖,满目华彩,翠色冷光相射,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寻找。和古董店里的古物相比,段老爷子珍藏的古董更为精巧,更为华贵,每一样都像是凝了厚重的往事,被时光打磨出沉实的光色。
这箱子里多为玉器琉璃制品,和纸画无关。柳碧瑶有些失望地合上箱盖。她半跪着找东西,膝盖跪久了有点儿发疼,扶着箱子想站起来,发现段老爷子早已推门而入,就站在她身后。
柳碧瑶来不及惊慌,段鸿的龙头拐杖迎面横扫过来,生生地甩落在她的腿上。
段家是有家法的,其厉害程度只有在段家待久了的老佣人知晓几分。家法中,最严厉的就是如何惩处家贼。柳碧瑶偷盗段老爷子毕生收藏的珍品,而且被当场捉住,无论如何都要挨罚了,罚得是轻是重已不在猜测范围之内。“不会用老虎凳吧?”一位老佣悄悄地自问。他早年见过段鸿用老虎凳惩罚一个犯了同样错误的家奴,简称就是上私刑。
段家后院的储物室。
第83节:谓我心忧(8)
整个房间由于长久关闭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酸腐味,刺得人反胃。储物室里没有灯光,一点儿寒光从窗外游弋过来,冲破浓厚的夜色,隔着玻璃投射进明亮的光圈。
柳碧瑶挨了打。整个施刑过程简洁而残酷,几名家丁把她按在长凳上,利索地扒了她的裙子。如果这份屈辱难以忍受,那么接下来板子落在肉身上的痛楚很快就让她忽略了心理上的不适。
“你要找什么?”段鸿阴冷地问道。
“找画。”她如实回答。
柳碧瑶只能看到段老爷子的脚,八字撇开,长袍下,布鞋闪过几缕类似寿鞋般诡异的蓝色,冥冥灭灭看得人心里发毛。柳碧瑶怨毒地想着,段鸿容不得下人如此放肆,任何人一旦触犯了他的禁忌,他就能比世间最刻薄的妇人还阴毒。
像是一个人被遥远的风琴声轻轻唤醒,却疑心还在梦里。火烧火燎似的疼,伤口反复燃烧着,火势时而低微时而炙烈,久久不灭。柳碧瑶抬起眼皮,盯住即将开门进房的人。
无论来者是谁,她的眼神始终冷漠而怨愤。
门推开了,尤嫂擎着一盏风灯,款款而来,手腕上的碧玉镯子映了灯光,划过一丝细腻的光泽。那袭曳地的旧式绣花衣裙,在余风中窸窣有声。
尤嫂的手里拿着一张纸,这样的纸柳碧瑶在翻书房的抽屉时见过,脆黄的麻质,浓墨大字上加盖大红印。尤嫂把麻纸和几块银元放在她的面前,声音平淡得不起一丝波澜,“老爷子发了话,要你明早出府。我替你在他面前说了几句,好歹等你身上的伤养好了再说……这里是断不能留你了。”
只是恍惚地,柳碧瑶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场景。很久以前,也是这样昏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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