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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冷翠-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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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的是谁,像是怕柳碧瑶认出他,匆忙离开。
“阿瞒!”
阿瞒站住,黝黑的背影,被阳光晒得蜕了皮的背看上去有点儿吓人,右肩处有一道重物压出的血痕,刺目地结在那里。他比以前结实了,由此也更觉笨实、憨愚。
阿瞒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柳碧瑶,他对柳碧瑶还是有点儿愧疚,由于不知道如何表达,只好愣愣地背对着她站着。
天暗的时候,码头的游轮定锚靠岸,凉风吹得行人缩着脖子前行,萧瑟气氛又添几分。阿瞒住的地方离码头有点儿远,这里已不属于租界的范围,月光下,隐约可见几个零落的瓦花在风中摇摆柔弱的身子。门巷生满杂草,两道车辙清晰地印在草丛里,蜿蜒到远处。
“俺就住这里。”阿瞒打开门锁,请柳碧瑶进去。
屋里是可以想象的破败,到处结满蛛网,地上还有两只油腻的瓷碗。阿瞒有些局促,他挥去长凳上的琐物,招呼柳碧瑶坐下,“家里乱得很,要是俺知道你来,就收拾收拾。赶明俺再收拾下。”
柳碧瑶把脏碗拾起来,再从外面的水缸里舀了几瓢清水,手脚利索地洗好。
阿瞒看着她忙碌的背影,竟不知说什么好,喏了半天,问:“段小姐……她还好吗?”
柳碧瑶眼也不抬,“好。”
阿瞒垂着脑袋,又不知说啥。很长一段时间,阿瞒独来独往,无人同他说话,他早就习惯了独处。今晚,他像是有很多话要问,断断续续地,更像是自言自语,“段家园子的枸杞还在吧……俺知道这里的气候不适应种这个的,要精心照料,否则枯得快……园子的杏子早就可以摘了,不过俺知道大户人家不稀罕这个,码头附近的水果店里,那里的杏子就是又大又甜的,比俺种的好吃……”
柳碧瑶洗好碗,把四处零落的衣物拾起来,装到木盆里。阿瞒赶忙阻止,“算了,这些衣服俺自己洗洗就好了。”
遇见阿瞒已是庆幸,柳碧瑶能做就做,她也受不了这肮脏的环境。忽然想起了什么,柳碧瑶问:“你一个人住?”
第87节:远远围墙(4)
“一个人。”阿瞒的言语中带了一丝自满,“跟俺一起做苦力的,他们几个人挤一个房子,俺还有些积蓄,租了个单间,清净。”
这就是阿瞒的性情,柳碧瑶浅浅一笑。
淡月如镜复如钩,勾住屋檐,挥洒下团团明光。这里比市区冷清许多,入夜尤显寂静,月影笼罩门前的那几株瘦树枝,幽梦般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
阿瞒坐在门槛上,月色如衣,披了他一身清辉。他絮絮叨叨着,“俺娘跟俺说了,日子有时候会很难过,熬过去就好了。”见柳碧瑶没答话,他又说,“俺娘认识一个半仙,算的命可准了!要不,你把生辰八字给俺,俺让俺娘去求求半仙?”
柳碧瑶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我不信这个。”
“你还别不信,”阿瞒认真地说,“俺娘说了,人各有命!”
柳碧瑶捣衣的手蓦然停了,阿瞒的话触动了她。世间烦恼是浮云,既相逢,情不重;情既重,又分飞。或许真是宿命吧……
“静安寺前,大马路的对面,那里也有个算命的瞎子,听别人说还挺准的。你明天去看看……”
阿瞒干了一天的体力活,终究累了,歪倒在长凳上入了睡梦。
临近黎明时下了场雨,雨脚刚歇,瓦檐上漏下几滴疏雨,打得水缸里的空瓢半浮半沉,绕出一个个水圈儿。几道笔直的光线从缝隙处挤进来,柳碧瑶睁开尚在睡梦中的眼,光柱中,尘埃疯狂地翻卷。
阿瞒早起赶工去了。柳碧瑶想起昨晚的话,愁绪打消了睡意,她翻身起床。
雨带了几缕轻寒裹着皮肤,凉得能爬到人的心里去。柳碧瑶路过泥泞的小弄口时,一股强风从身边吹过,嚣张地翻起她的裙摆。风向来是任性而随意的,一阵势头过后恢复了平静。微微凉意暗自潜入柳碧瑶的衣襟,道旁乳燕双飞,阳光如妙舞,明亮了人的心情。
阿瞒说的算命摊子就摆在寺院大门的对面,远远的,柳碧瑶隔着人群观看。
算命先生很瘦,瘦得双颊凹陷,瓜皮帽,小圆墨镜,一把三弦在手。长腿长手伶仃如竹竿撑过衣服,谈不上道风仙骨,更像是饥饿所致。行人似柳絮扶风,四处聚拢又散开。柳碧瑶远远地看着,她感到茫然,对未知前途的恐惧像一面收拢的网紧紧地抓住她的心绪,一面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的命运真如盘中的棋子,一步步都定好了,再托他人之口向己诉说。
瞎子好像没多少生意,多是来寺烧香的妇人驻足观望,再看下标明的价格又摇摇头离去。柳碧瑶按捺不住好奇,往前挪了几步。这时,一个带着孩子的妇女从她身边走过,二话不说抢先在算命摊前坐下。
妇女一脸阴翳,一副苦相。孩子很乖顺地站在旁边,小手牵着母亲的衣襟。妇女报上生辰八字,瞎子凝神掐指,像是忽然睡着了,歪着脑袋久不做声。不一会儿,瞎子精神抖擞地抚起三弦,叮叮咚咚,悠悠唱起命运谣。
“……父母早丧,无兄无弟,姐妹缘薄。嫁得夫君如狼似虎,子息单薄……”
曲调幽凉,唱得妇女抹起了眼泪。瞎子唱完了,收起三弦索钱。妇女像是很满意这个判决,从贴身口袋里摸出一包铜钱递送到瞎子的手里。
柳碧瑶一捏包袱,钱已所剩无几了。算命的钱是不够了,还不如进寺里烧炷香,算是心里有个寄托。这么想着,她还没迈开几步,瞎子的三弦又响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有缘给您算上一卦,准不准您看着给钱。”
柳碧瑶坐下。瞎子听完生辰八字,也同前面一样蹙眉凝神,不一会儿,弹起三弦开唱,“父亲早丧,无兄无弟,姐妹缘薄……”开头三句似乎一模一样,柳碧瑶起了怀疑,原本就薄弱的信仰轰然倒塌,她起身,“我不算了。”
弦声乍歇,瞎子摘下墨镜,双目眢合得连一丝细缝都没有。他问:“难不成姑娘怨我算得不准?”
柳碧瑶仔细一回味,瞎子说的都是事实,她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瞎子听柳碧瑶不作声,料到什么,淡淡的眉毛蹙拢又舒展开,和声说:“姑娘年纪轻轻,前来算命是为了求取感情婚姻的吧?”
瞎子声音很沉,像是一声低语着的叹息,理清了柳碧瑶心中迷乱的情绪。柳碧瑶对这个问题起了莫大的兴趣,抛开其他的杂念,她轻声问:“你说,他会是谁?”
“姑娘少年波折,寄人篱下以乞生活。奈何姑娘乃福禄之人,早年所受之苦无需挂齿,待得云开雾散之日,席上清歌珠一串,乃是一程碧涛春水之路啊……”
一点愁影洇入眉心,柳碧瑶遥想,会是他吗?
“是个贵公子。”瞎子一语定音。
双颊微微泛红,柳碧瑶藏起陡然而至的羞媚,心思已如荷叶露珠翻滚不定,欣喜的,又是不敢确定,她继续听着瞎子的唱腔。
第88节:远远围墙(5)
“良缘乃天定。离家去国,福兮?祸兮?不随流水即随风……”
“你是说,我会跟他离开这里?”
瞎子郑重地点点头。
早有看热闹的人围拢,其中一个好事的妇人捏着嗓子说:“好话谁都会讲,好话谁都爱听!算命的,你倒是说点儿实在的呀!”
瞎子面有愠色,“我说的都是实在话。”
妇人不依不饶,挤开柳碧瑶坐下,“那你替我算算。”
算出心中所想,柳碧瑶的心情豁然开朗,原来和他是有缘人。她起身把位置让给妇人,轻含笑容离去。
“姑娘,你等等!”瞎子喊她。
柳碧瑶想起来还没付钱,连忙返回,翻出仅有的几枚铜钱,她很抱歉地说:“我只有这些。”
瞎子掂了掂铜钱,收进衣袋里。一旁的妇人早就不耐烦了,“该轮到我了吧?”
“姑娘……”
“她早走了!”
“走了?”瞎子摸出三弦,咚的一声,“我的话还没说完呢……”
天边堆起浓郁的云,几滴薄雨打在路人的青伞上,泛起雨花。柳碧瑶扬起脸,接住这一片清凉。这天的雨丝,是多么喜悦地飞扬!
柳碧瑶被喜悦所包围,忘了自己身处何方。路面还没湿透,雨渐渐停了,分明是秋季落尽了枯叶,梧桐树梢鸟声双语款款低喃,细音顺风摇过来。一两滴蓄于梢头的雨水被风吹落,打在柳碧瑶的脸上,冰丝微寒。
一辆洋车在她面前停下。柳碧瑶收住欢快凌乱的脚步,无意间往车里瞥了一眼。
车门打开了,弯腰走下来一个戎装马靴的男子。可能所有的戎装都非常相似,柳碧瑶欢愉的心跳了一下,又被现实唤醒。下车的男子身形虽然挺拔,却瘦小,不是溥伦。男子深深地看着柳碧瑶,唇角弯起一缕奇妙的微笑。
这样的笑容像是在哪里见过,柳碧瑶的心尖闪过一丝莫名的慌乱,她绕过车子,低头匆匆而过。
走了一段路,柳碧瑶才发现这里是冷清之地,行人稀少,一条死弄绝了她的路。刚才的欢喜早就飞得一干二净,惧怕的感觉顺着脊背爬上她的心尖。柳碧瑶回头,戎装男子不声不响地跟在她后面,行处,脚步轻盈得没了分量。
“你是谁?”柳碧瑶颤着声音问。
男子望定她,笑容邪魅得令人浑身发冷,“我想请你喝杯茶。”
柳碧瑶抓住巷口的树干,睁着一双惊惧的眼,问:“你到底是谁?”
“我们见过几次面。”
“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男子向前一步,“我不但认识你,我想,我还喜欢上你了。”
轻佻的语气,柳碧瑶难以自抑地起了一身寒栗,她下意识想逃。男子侧身贴过来,伸出一只手,慢慢地摩挲过柳碧瑶的脸颊,眼里似有火在燃烧,偏执的火焰把他的双目烧得异常明亮,有邪恶在沉淀,“跟我走吧,我会好好待你的。”
“你别碰我!”柳碧瑶怕极了,无助的感觉海潮般汹涌过来,“我要喊人了!”
男子并不理她的话,从他的表情上来看,柳碧瑶的话是极其幼稚的。他看上的女人,还没有谁能逃脱他的股掌。
雨纷纷扬扬,坠入柳碧瑶的发丝凝结成珠。
“来人哪——”
几名行人听闻,只是漠然地朝这里看了一眼,身影匆匆隐入雨帘,谁也不想惹事上身。
男子压着嗓子一笑,冷冷地嘲讽她,“你看,没人能帮你。”说着,他的手开始不规矩起来,上前揽住柳碧瑶的腰。
雨水荡漾着,所有的感官因恐惧而迷离时,只有触觉是真实的,前所未有的反感冲击着她,不可置信的惊慌闯入身体,连呼出的气息都在颤抖。柳碧瑶无法抵挡他的力气,仍是拼了最后的一点儿侥幸,她的手猛然划过他的脸。
三条血痕霍然印在他的脸上,凝了小血珠,一点点的温热带着尖锐的痛。
柳碧瑶忘了激烈的行为容易引发暴力,男子到底被惹怒了,反手狠狠掴过柳碧瑶的脸颊。
乌云翻腾的天际,有轻雷隐隐响过。落空了雨水的秋云拖着轻快的步伐走了,霞光仿佛是剪碎的红绡,点点在江面铺开,这天地间渐渐地就有了一种出奇的妖冶。一只离群的鸟像是受到了惊吓,扇着翅膀往云里躲。
这城市迷蒙如一场被烟水充盈的梦。
风吹动小酒馆的长灯笼,雨水从瓦隙间落下,打在阶前的青石上。小池里的竹管接满了雨水,乍听下,只有枯败的荷叶递送着淅淅雨声。门口划过门推开时的声响,一个东洋老女人跪着接待上门的宾客。
门很快被推上。这是一间布置得很暧昧的卧室,一盏香炉半明半灭,整个房间氤氲着香味。男子把柳碧瑶放在床上。他宽衣解带,披上宽松的闲衣,随手拿起放在床头的佛珠,不急不缓地念起佛号来。
第89节:远远围墙(6)
房间的一角,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一袭青色僧衣。
一串经号念毕,男子起了身。他的眸子像鹰,紧紧抓住眼前昏迷中的姑娘,唇边扬起一丝没有任何温度的笑意。他探入柳碧瑶的衣襟,极轻极缓地摩挲着,白瓷般细腻的肌肤裸露出来,带着寒凉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肌肤上,迷惘闪现在他扑朔着野性的瞳人中。
男子低低地叹道:“年轻的皮肤……”
昨晚的雨水消去了马路上浮扬的尘埃,报童们叫喊生意,敏捷的身影追随着早起的行人。电车驶过,一天的生活又拉开了序幕。
苏州河岸,整条河的水波轻缓荡漾,如昨日的浓醉未消,河水的走势更像是风的伎俩,吹动水浪沉默地汇入黄浦江内。岸边站着一个人,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吹干了她的泪痕,哀绝的表情不应该出现在这样年轻的面容上,仿佛只需一个轻微的动作,河水就能轻易地吞没她瘦弱的身躯。
岸边站着一圈看热闹的人,谁也没想过主动拉她一把,只顾交头接耳窃窃猜测背后的故事。终于,一个老妇人忍不住,拨开人群,喊了声,“姑娘!”
柳碧瑶一颤,她的泪又滑落下来。她无数次地问过自己:为什么不跳?受了这般侮辱,死了便是一了百了,难道心里还有挂念不成?陌生人的关怀更是让她心痛如绞,若她就此消逝在滔滔河水里,日后能想起她的,还有谁呢……
老妇人颠着小脚,皱纹横生的脸上写满悲怆,她死死拉住柳碧瑶的胳膊,声泪俱下,“姑娘,你年纪轻轻的,有什么想不开的呢?这日子是苦,可大家还得过下去不是?你走了,做父母的还能活吗?别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听大娘一句话,上岸吧,往后的日子长得很!”
柳碧瑶蹲下,捂着脸,任泪水从指缝间滑落。她的家在哪里?父母早就归西的人了!老妇人趁机拽着胳膊,拖着她上了干燥的岸边,看热闹的一帮子人中,这才有人伸出援助之手,帮这一老一少攀上河堤。
“能哭了就好,有什么伤心委屈的事情哭出来就舒服了,没有过不去的坎儿!”老妇人的手宽厚温暖,像冬日的暖阳,“要是没地方去,就先跟大娘回家,换套干净的衣裳暖暖身子。”
老妇人的家就在苏州河畔,石砌的老屋,外加一个满是泥泞的院子。从狭小的木格窗望过去,满窗水光,江风叠起浪花,租界教堂的尖顶若隐若现,一线银针似的,缥缈在轻雾薄烟中。
酷暑早已过了,下午的天气却反常的炎热,热得一丝风都没有。老妇人的家低矮潮湿,热气易聚不易散,柳碧瑶躺在床板上,手脚冰冷,耳边似有秋蝉在鼓噪,烦闷的长音一声声刺着她敏感的神经。
门口嘻嘻哈哈地进来两个年纪相似的少女,红衣翠袄,梳着长长的辫子。年龄稍长点儿的少女把一碗稀薄的粥放在柳碧瑶面前,言语轻巧,“这是我奶奶熬的,你先喝了吧。”
一碗粥,稀得可以当镜面。柳碧瑶满怀感激,只是身不由己,她想努力冲少女展开个感谢的微笑,无奈挪移不得,人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宛若木雕。柳碧瑶的心里漫过一丝尖锐的苦楚,她是真的病了。
年纪轻点儿的少女就没那么客气,说话尖酸刻薄,“我们救了你可不是想来伺候你的,少装出一副病恹恹的模样,你别看不起,这碗粥可是我们穷人家半日的口粮!”
“你说话小声点儿,人家生病了。”
“生病了,谁不会生病?没见过这么死乞白赖的人!要真是病得不轻,卷张席子,扔到芦苇滩里,省得人操心!”
柳碧瑶紧闭着眼,一滴泪溢出她的眼帘,慢慢地滑落枕际。姐姐轻斥了妹妹,把粥端好,用勺子搅凉,递到柳碧瑶面前,仍是轻言慢语的,“我妹妹就这样子,她同谁都是这么说话的,你别介意。趁热把粥喝了,这样病也好得快。”
少女很有耐心,一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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