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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穆皇后-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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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会过去的;以前不也过来了吗?”

听着女儿的安慰;山氏并不感到轻松。

 她家大姑娘是愈发能干,渐渐长成将至豆蔻年华。

家中的男孩,却尚幼小,长男与她不只没有血缘关系,更是别家过继而来。当时家族内并非没有更小的,刚出生的男婴。这让她不由记恨起故去的老太爷,让一个有了记忆的六岁小孩过继,他真的是诚心为孙子的承嗣着想吗?

便是因无子过继,幼小的婴孩岂不更好?

然而事情既已过去,当今却不得不接受这桩事后续带来的种种隐患。

次男阿纪性格安稳忠厚,自己亲生的三郎却懒散不求学。

兴平二年出生的张纬,大约因为是父母大半生才所得的嫡子,家中奴仆见主人颜色自然从未怠慢,向来都是予取予求,就没有过不满足过他的事,性子不免就骄纵起来。

物质方面的予取予求,然而另一面这对父母又对嫡子期盼益高,参照着头生女儿幼时的情况,也早早请人来开蒙教《诗》。

结果显而易见让人失望。

“阿纬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山氏有些后悔,先前女儿便对她有过提醒,爱之是以害之,或许真的是自己把儿子给宠坏了。

山氏的乳母姚妈却不以为意,“夫人也不看看咱们少爷才四岁,二少爷在这时候哪生的这般灵动聪慧。”

张纪的性格更温和内向,而深受父母宠爱的张纬却没有要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经历。

出生时家中没儿子当成了宝,而后嫡子出生,庶子的身份又重新被打成原形,家中没人虐待张纪,奴婢却惯会踩低捧高,四岁的张纪在这刻已经被现实颇了盆冷水。

这样前后差距巨大的人情冷暖,足够让幼小的张纪一夕成长起来。好在本性未移,却更知道了进退之道。

对这个年龄的小孩来说,颇有点心酸。 

因为减少了与外的走动,家中主妇便更将精力集中在孩子的教养上。

这样一手抓内务,一手抓教育,果然就抓出问题来。


如今的三个男孩,张纪,张纬,张纯全由家中西席教授。

 这位担任西席的老师傅早不是原先教春华和张淮的那位先生居冠(此人去以张汪的幕僚身份跟着走了),而是另一位由怀县娘家荐来的盛负才名的老先生做了新的西席。

既是位老先生,授课难免更枯燥些,与照本宣科的教学方式无异,而这年龄段的男孩正多是好动时期,张纬又开蒙太早,学业上偷懒也是令人理解的。

张纬便因此轻易的被母亲抓了包,字写得歪歪扭扭便也算了,上课还用书遮着手上拿着竹叶做的蝉在摆弄。

结果不但被教学严苛的师傅给抓了现成,直接把其写得马虎的作业和玩具一起没收送家长面前。

“你父亲在外为官,你这小混账真是长进了,功课做得不成样子还不用心听!”山氏气急,儿子竟然这么不争气,喊道,“拿尺子来。”

直接拉下裤子,对着小腿抽。

真气死人了,你爹在外面做官累死累活,在战乱中拼着性命,还不是为了你们哥儿几个的前途?

作为嫡子,关注越大,期盼也越大。这小东西竟如此不上进。

相比较闺女同年龄的水平,山氏更是怒极。

你们是一母同胞啊!

怎么就偏不学学你姐呢。

这也实在有些为难张纬了,这孩子如今不过才四岁,撑足也不到五岁。和春华这么个伪儿童比不公平,张纬本身也不是生来就是个神童,和普通孩子一样,这时候的儿童需要的是“玩”,而不是灌输式教育。

山氏当然不会理解,单纯拿了家中孩子的状况来比较,更生气。

叫人拿来尺子,她房中的下人们却多是和山氏一路走过来,对嫡出少爷的重视比山氏更甚,都有些不乐意去打板子。

到底主母的命令不可违,慢吞吞的拿来尺子拖时间,一边就有人通风报信去找大姑娘了。

来通知春华的却是张纪的书僮,在院外阶下跪下报,“大姑娘快去前面救救三少爷吧。”

春华纳闷,到底“救”字显得太紧急了点。在家里还有什么紧急的事呢。

“你慢慢说,三少爷是怎么了。”

张纪的书僮犹豫了下,支吾不明的把事情给说了。

也算是她领悟能力还算强,一听明白过来事,估摸是弟弟让母亲生气,在挨打。

来通风报信的是张纪的人,可见也是卖她个好了。

心里一边记了下来,二弟是越来越会看眼色,会做人了。

 一边让张纪的书僮回去,自己则领人去劝母亲。

内心深处她并不觉得孩子不爱读书就要受打,张纬才四岁,还要怎么“上进”了?

但还是要教育批评下,让他有个好好读书的观念。四岁不读书不要紧,到了真正学习的年龄偷懒就不行了。骂他打他,与其说是为了他不争气打的,倒不如说只是让小孩预先养成个观念罢了。

春华一点也不介意母亲教训弟弟,之所以还要去看一眼,不过是怕旧式的家长矫枉过正;母亲太发狠把孩子打坏了。


结果到了地方,正就听到屋内阵阵小孩啼哭的声音,心里还担心母亲打得太狠,再走进屋一看,却是她母亲抱着挨过打哭闹的儿子给顺气。

一时惊讶地合不拢嘴。


“你来了。”看到女儿来了,也只是打个招呼,忙着哄儿子。

春华都快气炸了。

妈你这是怎么教育孩子的呢!打过一顿再给个甜枣?

哪怕是给甜枣,你也给的太“快”了吧,这样教育孩子,不就是告诉他,做娘的你怕他哭闹,刚才的那顿打还有用吗?

才刚教训过孩子,受了打小孩自然都是要哭的,这时候就该晾着他,时间一长见没人理,小孩才会怵了,日后说话才会有用。

哪有刚打完没一会儿,看到小孩哭就去安慰的?这就是在教着孩子不怕母亲。

“娘。”春华不满地跪坐在一边出声,母亲却对她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摇着儿子拍着后背哄他熟睡。

看不过去,春华也早趁这时候退了出去。

不多时,姚妈出来与她说,“姑娘不用多急,夫人哪舍得真打坏了三少爷。”

我就不是怕她把孩子给打坏的。

 这是宠坏的啊!

与个下人没什么好争,姚妈还是她母亲陪嫁来的,更得卖些脸面,随和地问了声,“阿娘什么时候得空了,我再来与她请安。”

姚氏一边送她,又说,“这会儿夫人正要抱着少爷回去呢,姑娘也不用挂心。”

一面下定决心,要抽个空再和母亲说说弟弟教养的问题。 

哪怕孩子本身生得再好,被这么宠下去也要成个蠢蛋。长于妇人之手,这不是什么好话。

机会没等到,她的磨难却开始了。

她母亲得了闲,不但管起儿子们,连她这个女儿也不拉下。

女儿这年都已经十岁了,开始新娘课程也不早。赶着女儿学绣花,磨了几个月总算是像样了些,又开始让人带着她下厨。

折腾了好些日子,山氏才觉得满意,拿出在家学的几道私房菜相授。

天热,她懒得站在灶间里,一站就是一身汗,但母亲盯在旁边也容不得她偷懒。

愈是觉得难受,她反倒更用心些,一次过了省得受第二次苦,也就得了母亲的些许夸赞。

试吃了女儿的菜,山氏鼓励道,“到底是对吃食上上些心,你要在针线上也拿出这样的心思来,我也就放心了。”

“女儿又不是做不好,只是觉得费时间。真要用心做的针线,阿娘您看女儿哪次给您丢脸了。”

山氏嗔道,“还真会说,要不是由我盯着,还不知道你还拿不拿得懂绣针。”

春华便借这个做引子,努力爬过去,作小女儿态给母亲捶背,“可见您严厉呢,孩儿才不出了大错。要是像小时候这么纵着我,今日我还是个傻姑娘呢。”

又诚恳地说道,“阿娘为我们真是操碎了心。”

“你们哪儿个不让我省心了。”山氏叹道,“你当是娘不疼你了,小白眼狼。”

“阿娘这么说,女儿哪敢呢。”春华谄笑,“打是亲,骂是爱,您说我也是为了我好,女儿哪会记恨你。”

山氏受着她孝敬,故意不理她讨好的贼样。

女孩转到面前说,“便是对着纬儿,您要是严厉着也是为他好。”

兜了那么大个圈,山氏总算是听懂女儿想和她说什么了。

“是为了你弟的事儿吧?”

母女俩有什么话说不了的,山氏就直接说了,“你是怪我纵容纬儿。”

春华有些讪讪的,毕竟有指责长辈的嫌疑,语气带着尴尬,“他现在是小,但我觉着吧,便就该在这年龄,做好了规矩往后才好管束。”

山氏失笑。

春华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但奈不住以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的形象来说这话,实在让大人喷笑。

山氏和所有被孩子装成熟的大人一样哭笑不得,“好好,咱家姑娘说得对。”

“娘……”

“娘听你的。”

这样的言辞让春华无语。

山氏根本没听进去。甚至觉得女儿的这种“劝诫”,或许是因为子女间的争风吃醋,小女孩心思,又安抚了几句就结了。


37  摽梅嫁杏(一) 

隔年北方的形势更坏了;战争带来的通货膨胀使得市面上粮食价格飙涨,百姓日子更不好过。

此战直到次年十月,曹军奇袭乌巢,接下去的官渡决战后;袁氏元气大伤,退往更北面。

司隶一带便又重回了汉朝廷的统治下。

 等到建安六年,战事已及并州,幽州而去,治内稍安的司隶,民庶又逐渐开始了生活。


从建安元年复任,时隔六年;张汪才重新得了告假回乡。

走时不过子女幼小;如今便连当时襁褓中的婴孩都已及他腰;再看看妻子,哪怕内宅贵妇保养得再好,眼角也爬上了鱼尾纹。

带着子侄入门,扶起妻子,悲喜莫名地喟叹,“这些年你辛苦了。”

喜的是家人重聚,悲的却是岁月蹉跎。

他们这一代人的岁月,被战争蹉跎的太多。

山氏也同是激动,眼眶中满溢了泪水,却不欲在大好的日子落泪,强自作笑,“大人也辛苦了。”

 夫妇俩各望着对方鬓边渐生的华发,脸上的沧桑,相视而笑。

夫妇相持入屋在正座坐下,其下的子侄晚辈则由顺序坐下。

接下来的见面则颇为死板。

在这么个喜悦让人动容的日子里,上位的夫妇俩却不得不说着正式老套的话,接受别人的磕头。

事实上,张汪早就挂念家人挂念得紧,他更想和他嫡亲儿子亲近,这孩子从记事起还没见过亲爹;而山氏则更想和丈夫说话,直接问问他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然而大家族的规矩,作为这一家最尊的夫妇俩,他们说话晚辈们要听着,晚辈们给磕头他们也要受着。

在数年未归家,心中正感激涕零的时分,这样的礼数很是折磨人。

等旁家人散了,张汪也把跟随他一路的堂兄弟和侄子们放回去见家人,他总算是和自家人说上话。

张淮首先上来给母亲磕过头,接下来家中的次男领着更幼小的弟弟们给父亲问安。

春华作为长女,先前正屋内外男多的时刻却都避在一旁的耳室里,等人走了才又进来。

都说女大十八变,六年不见女儿早出落得令张汪喜出望外,这样的惊喜使他说道,“春华真让为父认不出了,都已经是大姑娘了。”

十二岁,在这个时代已经是进入议亲的婚龄姑娘了。

春华心里也有感慨,那么多年过去,骤然才见父亲,鬓已染霜,心中感情溢于言表,不忍抬头,只接着他的话岔过去。

“阿爹何必笑话我了。”

 张汪大笑。

下首的张淮估摸着情形,插话,“妹妹这话可就说得不对了,在获嘉时,阿爹可总念叨着你。”

春华瞅眼看去,这已经出落成少年模样的张淮暗暗侧脸给她眨眼,也是看在两人少时情分不差的份上,才搭的话。

就听父亲说道,“我道是春也思,秋也想,想我闺女可又逢了衣衫?女红可有长进?”

显然又拿昔日的那几件衣衫作笑。

春华有些不忿,“阿爹是又在笑我,哪有这么打趣自家女儿的。”

屋里的气氛却因这些儿女间的小事和乐起来。

如果说这些儿女们见面还算是温馨的事,不一会儿院廊下跪着的一个妾室怀抱着婴孩,身后奶娘抱着另一小孩的请安便不太美好了。

要说到自己的尴尬事,在场又有不少子女在,对着妻子张汪有些不好意思,老脸一红,“这是咱们家的幺儿幺女。”

出外三年,回家特寄老婆土产,庶子庶女各一枚。

小老婆没提过一字。

坐在上位便是能将下面人的表情都一览无遗。

对于丈夫事后的讨好,山氏很不以为意,都这把年纪了,她又不是爱他爱到不行,还计较这个了。

看下面的儿女们,张淮她早不管了,张纪是自己带过的,次子是庶子出身,却也隐隐对父亲的行为带出些不满来,于礼却只是把手埋袖子下。四男张纯又庶又幼,早被人无视惯了。

自己生养的大女儿眼观鼻鼻观心,应对也算得当,但女儿大了,临出嫁了,山氏难免想着再要提醒一回。

至于张纬则看着跪在院子里的庶子庶母们,带着好奇,像是看见了新鲜的玩意儿。让山氏哭笑不得。

想着孩子小,以后还是要说道一回,让他也明白下母亲这些年的不易,内忧外患,为了家业父母俩付出过多少艰辛。

这小白眼狼要是还对庶系生出好感来,真可以把他妈气死。

场面上,山氏却把所有的心情按下,卖了丈夫个面子,“把孩子抱来我看看。”

小一点的男孩已由张汪起名叫“纷”,自家的孩子无一不是快到周岁才起名的,这个没几个月大的小东西已经得了名,让山氏心里酸了回。

不过也就是一想,马上恢复了正常,问起小姑娘,“咱们闺女可起名了?”

她说的是“咱们闺女”,让张汪心里听了很舒服,这回却轮到她大女儿春华在下面犯酸了。

张汪挺高兴,“姑娘都随娘,不该是由你来起名?”

合着这可怜妹子出生都两年了,还是被人模糊地用“二姑娘”,“二娘子”这样的称呼。

更可怜的是,这妹子的亲妈也给没了。

山氏念叨了一回可怜,问过生辰,是四月生的。然后说,“就叫秀华吧。”

听得春华想砸桌,怎么谁的名字都比她文艺!

在上位张汪已经感受到大女儿的表情已经不怎么美好,也不由想起自己起的这名是听着马虎了。

咳嗽两声,把儿女们赶走,然后和老婆说起话来。

过个几天,山氏并没忘记前些天想的事,把大女儿拉过来教育一番。

也正好女儿已经这个年纪,正给她在挑陪嫁,连引子都不用刻意找。

“这是给你挑陪嫁。”山氏的神情严肃。

春华趁母亲看不见地时候歪眉咧嘴。

 唉,挑陪嫁丫鬟,也就是传说中的小老婆预备役。

 往下看下去,一溜的漂亮美萝莉们,大的也不超过十四岁。她要是及笄后再嫁,这些美人胚子小妹子那时铁定一个赛一个的水灵娇艳。

 嫉妒下她未来老公,就这群美妹子里挑,真是环肥燕瘦都有了。

这年头嫁大老婆还附赠小老婆的,还真是“超值享受”,实惠放心,卖一赠几。

 在母亲面前就没什么伪装,山氏一瞅女儿那表情,就想到姑娘从小就是个主意大的,过分“有生命力”的娃。

给头痛了起来,训道,“你那是什么样子?你是大族姑娘,要有风范,便是你的身份。你是正经嫡出,往后做了正头娘子,谁会怠慢你了?”

春华忙道是,又腹诽,她的确是正经嫡出,可不一定丈夫是个“嫡”呢。

这话她不敢说,说了她娘定要捶她。

也不过是光想想就作罢,春华有爹有娘都在世,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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