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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云-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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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首望了一眼二楼那透着微微光亮的半掩窗户,终于拾步进了店内。店伙计为她推开房门后便退了下去。¬;
云殊进去后只站在远处看着赵云天,桌上的茶盏已是换了一盏又一盏,从热到凉,凉了又热。而此时赵云天也在看着她,一身锦锻黑绸的春衫,倒显得文质彬彬,完全没有落败失意的狼狈样子,依旧是那个潇洒随性的赵云天。只除了看着她的眼神有一丝寂寞,一丝不甘,一丝无奈。倒恍如隔世,经过了千重万重的轮回才又见到了她。¬;
她唤了他一声‘云天’,他才回过神来,只痴痴地轻笑着说:“你来了?我以为你不来了!”云殊依旧不敢走近他,而他却一步步走了过来,立在他面前,那样的长身玉立,确实包容了整个渺小的她。极久极久她才终于哭了起来,只对他说:“我对不起你!”¬;
赵云天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好了!不哭了!我现在不是也很好吗?”¬;
她却依旧轻轻抽泣着,他又说:“你这样哭,真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不我给你变个戏法吧!”¬;
说着手便往她脑后一抓,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手中平白就多了一朵白玫瑰。云殊看着心里也便欢喜了起来,伸手去接了他递过来的鲜花,问他说:“这花你是怎么变的?”¬;
他笑着指了指她身后,云殊回头一看才知道原来自己后边就有一瓶白玫瑰,只是自己一直没注意到,当下也便笑了起来。¬;
赵云天帮她把鬓发别在耳后,含情深深地对她说:“你跟我一起走,我们到国外去,重新开始好不好?”¬;
花枝上的小刺扎了她的手,一滴小小圆圆的血珠红得醒目,赵云天把她的手含在嘴里为她吮去血珠,看着他的脸,她说:“我对你这样,你还如此待我!我真的不配!”¬;
“我知道我该恨你才对,恨你偷了我的心,恨你爱的不是我!可是…我却不能!因为见不得你的眼泪,因为我爱你!”¬;
云殊并不知道说什么,他不止一次说了他爱她,而她也不止一次伤了他。现在再来谈爱,那爱便显得苍白无力了。¬;
见她并不回答,赵云天又说:“既然爱他这么辛苦!那你何不选择让我爱你!我并不会让你掉一滴眼泪!”¬;
云殊拨开他的手,只摇着头说:“我怎么能这样对你?况且我还有孩子!今生我是真的辜负你的一番情意。”¬;
赵云天突然就生起了无力感,知道她并不可能跟自己走后,他的一颗心反倒坦然了,自己要的不过是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自己不再有奢望的答案。而且她已经这样辛苦了,自己又怎么能逼她?¬;
于是他上前轻轻吻了她的双唇,这是他第一次吻她,竟然也是最后一次,他说:“如果可能的话,就离开他吧!不管去哪里!”¬;
她点了点头,便开门准备离去。却在看见黎绍铮的那一瞬间气血全部回流然后冻成了冰渣子。只见他坐在楼下大厅的靠椅上,不疾不缓地斟着茶,整座茶楼里里外外全围了满满的东北军。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慢慢地酌了一口茶却依旧不说话。¬;
赵云天见她突然停住脚步,也便出门向楼下望了一眼,果然是黎绍铮。¬;
他单枪匹马却没有一丝惧怕,缓缓步下楼去。云殊跑过去拉着他的手直摇头,赵云天却反而牵着她的手来到黎绍铮面前。黎绍铮见他们十指紧扣也并不动怒,直笑着说:“怎么就这样迫不急待呢?说不定我明天一高兴就成全了你们!”¬;
赵云天也并不拐弯抹脚,只说:“我要带云殊走!”¬;
黎绍铮点了点头,转而看着云殊问:“他说要带你走,你怎么看?”¬;
说着手中的枪‘咔嚓’一声,子弹便上了膛。云殊伸手去按住他手里的枪,眼底全是哀求:“放了他!求你放了他!”¬;
黎绍铮手用力一挥便把她甩出极远,等云殊回过神来,黎绍铮手上的枪已经顶上了赵云天的脑门,只恶狠狠地说:“你找死!”¬;
眼看他快要开枪,云殊脑里一片空白,冲过去抓了他的枪口对准自己:“先杀了我!全是我的错!是我勾引他!你先杀了我!”¬;
黎绍铮看着她已没了任何感觉,一颗心早已被她淘空!只静静的说:“你以为我不敢?”
说着那枪便重重往云殊额头上顶去,赵云天哪能眼睁睁见他那样对她,刚想上前阻止,却被两个军官架住。
云殊绝望地轻合上眼,心里在这一刻倒觉得畅然了起来,只等着他用一枪来结束这一生的纠缠。
黎绍铮的手竟在颤抖,他何尝不想一枪便了结了她?他何尝不想用这一枪来解救自己?可是…看着她眼角挂着的泪珠,那样晶莹,那样圆润!他从里面看到了自己的不堪,自己的不舍,自己的憎恨!就在那一刻,他收了枪,只抓住云殊的衣领,轻飘飘的便把她提到面前。四目相对时,他竟从她眼里见到了深情,他在这时并不敢去承认的深情。于是他绝情冷冽地对她说:“不准在我面前为他流一滴眼泪。”
云殊却依旧只是瞧着他,领口被他越缩越紧她也并没有任何反应,只说:“全是我的错!我不该与你在一起的!”¬;
第二十一章:秾华如梦水东流
黎绍铮听了,终于一掌便把她掴出了好远。¬;
云殊跌跌撞撞地碰在了厅柱上,头上插着的花簪落了下来,那青丝便如云似瀑地铺在背后,黎绍铮却仍然不依不饶,只把她压在墙边,无比痛恨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以为你这样做,我今夜便会放了那姓赵的?”¬;
她一下没了理智,只胡乱抓起身边的花簪顶在黎绍铮的喉口,顿时所有兵士都提起了枪。全场静得连穿堂而过得风声也听得一清二楚,赵云天也被她这一举动震住,一时却也反应不过来。黎绍铮笑得凄冷,看着她的眼神却是没有了一丝情绪,就如垂死的人一样连挣扎也没有了,说:“我这条命本就是你和他的,如今你拿了去,我们便两不相欠。”¬;
拉着她的手深深地往喉咙刺下去,看着血一滴滴流出,云殊才终于清醒过来,那簪子便从她手中落下。她像受了惊吓得小兽一般直往墙角缩去,黎绍铮捡起地上的簪子又塞回她手里,吼道:“你刺下去啊!我们一了百了!你不是要救他?”¬; 云殊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是被他逼疯了。手上的簪子被她紧紧捏着,只一直摇着头,泣不成声地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我可以放了他,但我要你一世都待在我的身边。”¬;
赵云天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不过就是要囚着她。如果是为了自己让她今生都飞不出去,那他怎配说‘爱她’二字?当下便毫不犹豫地扣动一直顶在他腰间的枪,‘砰’的一声,赵云天在她面前双膝跪地,血从嘴角渗出,像是开在这尘世最美的花朵。他看着她释然地笑着,云殊终究没想到他会了断自己以成全她,脑中闪过他巧笑倩兮的样子,他与她逛着花灯时天真的样子,他为她做过的种种,如今都已烟消云散。¬;
她疯了一样跑过去抱着他,哭得肝肠寸断,捂着直往外流的血,说着:“不要怕!会没事的!你不要怕!”¬;
赵云天抬起手为她拭去满脸的泪水,只说:“你…别哭!”¬;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没了气息,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她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紧紧抱着他,用一方白绸帕擦净他嘴角的血迹,想着自己竟把他推到了这一步。¬;
黎绍铮一时也呆愣住了,等回过神来,才知道一切已是不可挽回。记忆里的他和她都随着那一枪灰飞烟灭了。他一步步走过去,要把她带离赵云天身边,而她却一次次甩开他的手。他也是乏了倦了,便不管不顾地抱起她,她却连挣扎都没了力气,只看着赵云天在她面前一点点模糊,直至消失。 ¬;
¬;
回到官邸后,黎绍铮便把自己和她锁在房里,孩子他早就让妍秀抱了下去,现在只余了他和她。¬;
云殊缩在离他远远的地方,只一直抽泣着。黎绍铮目不转睛地看了她几个小时,却一直想不通为什么会到了这一步?最后,他走过去想把她抱在怀里,没想到她却狠狠甩了他一巴掌,说着:“你这个杀人凶手!”¬;
黎绍铮终究见不得她为了赵云天这样心碎欲死的样子,一下便扣住她的手腕:“真的很悲壮!他不仅为了你不要天下!如今连命也丢了!也难怪你心痛。”¬;
又说:“但是,给我听清楚了!如果你一天不收了你那该死的眼泪,你就一天别想见我的孩子。”¬;
之后便甩门而出,在回廊里唤来姚任浦吩咐道:“看着她,没我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云殊听着他的脚步声一下一下远去,心里只想起了赵云天,想着如果自己不见‘玉老板’,如果自己不跟他一起逛花灯,如果自己今晚不去见他,那他应该还是他不可一世的湘军都统,还是他挥洒自如的‘云少’。可是,哪里有如果?他遇上了她!爱上了她!也因着她丢了家国性命。古人说过‘红颜祸水’,她想她柳云殊才真真正正是一个‘红颜祸水’。
隔天早上,报纸一出来便轰动了整个京都,无非是宴席上水漾儿喧宾夺主,大有取而代之的意图与赵云天为佳人魂断锦春堂,倾世爱恋让人为之动容。直到那时,黎西谨与黎瑛琳才知道昨夜在锦春堂发生的事。她们也许想过在战场上黎绍铮与赵云天定不能两全,却从没想过是为了一个女子。回忆着孩童时赵云天那机灵俏皮的模样她们都不禁悲从中来。黎西谨只恨着自己当初没有坚持立刻送他出国,而是答应让他见云殊一面,否则这样的事就不会发生。
黎瑛琳听说云殊被黎绍铮囚了起来后,便怒不可竭地赶到‘西处别苑’,却见到整座宅子里里外外守着的都不是官邸里的侍从,而是从新壤调遣下来的东北军。她知道这些都是只识黎绍铮军令的士兵,要他们让她见见云殊并没有任何可能,当下便唤来姚任浦问:“黎四这是在做什么?他以为官邸是他的囚牢?”
姚任浦见她要硬闯进去,立刻就上前拦住,只说:“请三小姐不要为难我们!如今除了总理以外并没有人能制止住绍官。”
黎瑛琳听了只把马靴重重朝地上踱去,狠狠地扫了一眼那些面不改色的东北军后才愤然离去。
这样的日子过了有多久,云殊并不记得很清楚。只觉得那镂花的小窗便这样轻而易举地隔出了两个世界。她走不出去,而别人也走不进来。
黎绍铮真的就从没再来过,也不准她见孩子一眼。而每到夜里,她总是梦到孩子在哭,她拿小玩意哄着,孩子却只还是哭,哭着说:“妈妈,萌萌疼!”
她想抱住女儿,问她哪里疼?可是就在她伸出手去时,孩子却越来越远,她哭喊着也再没有回来。被这样重复的梦境扰醒时,她便出了一身的虚汗,夜风拂过她也并不感到冷,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抽空一样,最后又毫无知觉地闭上眼睛。
她的日子就在这样无尽的恐慌与对孩子的思念中过着。她越来越瘦了,那样单薄的睡衣套在她身上倒更显宽大了起来。脸色也不好,只如那未着过墨的渲纸一般苍白。每日里妍秀来给她送饭时,她总是问:“我的萌萌还好吗?”
而妍秀的每次看着那丝毫未动地饭菜也只说:“小小姐这几日感染了风寒,其他都很好!倒是少夫人您要保重自己才好。”
她听着也没有回应,自己一个人坐在榻上,不一会儿竟睡了过去。妍秀看着心疼,便拿了一方毯子盖在她的身上,帮她拢了拢鬓发才掩门出去。
那夜,是下了极大极大的雨,仿佛要把整个天给压塌下来。中庭的池子被雨水灌得满满的,那梨树的花儿早就因为经不住风吹雨打而全部落了下来,只顺着池子里溢出的水游满了整个中庭。
云殊觉得自己睡了很久,醒来时都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那外面黑压压的一片都是雨水,隐约中她好像听到黎瑛琳在朝谁喊着:“你们去告诉黎四,他的孩子快不行了!如果他今夜还不放云殊出来,定要他后悔终生。”
她突然就抓住妍秀的手,睁大眼睛问着:“她说谁的孩子快不行了?是我的萌萌吗?”
妍秀突然就在她面前跪下,只低着头泣不成声。云殊心里唯一支撑着的天就在那一瞬间土崩瓦解了,她只一直抓着妍秀的肩头,连气都喘不上来,好像只要一放手她便会让那大浪卷去而灭顶:“怎么会是我的萌萌?怎么能是我的萌萌?”
看着她疯了一样开门跑了出去,却被雨淋了一身,妍秀追到中庭去扯住她,直喊着:“来人!快来人!”
顿时十几个军官围了上来把她架住,任她哭得没有声音也并不放手。云殊一抬头那铺天盖地的雨便打得她睁不开眼睛,她那时便绝望了,她的孩子,她的一生,就这样离她而去了。
黎绍铮在司令部接到姚任浦的电话时,整个人就没了心智,双脚只是没有力气,连站都站不稳。程运灵上前扶住,即使关山被困时也并没见过他这样子手足无措,连叫了他几声也没反应,完全是方寸大乱。最后才说:“回官邸!我要他们救活我的孩子。”
一下便拨开众人,只自己一个走了出去。
站在孩子房间的门口,黎绍铮始终不敢去掀那竹帘,他害怕那帘子后面他的孩子正在一点点死去。姚任浦站在他后面也不敢催他进去,知道他一时并不能接受,只说:“那夜您从锦春堂回来后孩子就发着烧,也叫来医生开了药。可是醒来后却一直哭着要找妈妈,只说‘疼’,等发现是肺炎引起的高烧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突然便掀开帘子,进去后一把扯住医生的领子:“我的孩子快死了!你救她啊!”
那医生额头冒着冷汗,只惊恐得看着他。黎夫人早已泣不成声,黎斯年扬手便打得他嘴角渗血:“你也配为人父母?”
黎西谨过来把他拉到床边,只对他说:“抱抱她!让她好走吧!”
他只是不敢伸出手去,孩子的小脸早已是一片青紫,在最后只扇了两下密密的眼睫便没了气息。黎绍铮紧紧将孩子抱在怀里,却是怎么也留不住她。也就在那时他终于哭了,哭得断断续续。他的这一生什么也没有圆满过,连这小小的孩子他也无力留住。其实他今生输得彻底,龙楼凤阁后只剩他一缕孤独的灵魂。
云殊醒来时便只有黎绍铮在她身旁,两人望着彼此眼中的自己,一个颓废不堪,一个憔悴如昨日黄花。她伸出手去抓着他的,悄悄地说着,生怕怕被旁人听到:“慕棠,他们说我们的孩子死了!你去把他们抓起来。”
说着便抱起身边的枕头,一下下地拍着,就好像在对待宝贝一样,又笑着说:“他们总是爱乱说话,萌萌在我怀里抱着呢!你去把他们抓起来。”
黎绍铮见她这样心里突然就生起了一个自己不敢去承认的念头,他抓着她的肩头,要她看着自己:“你醒醒!孩子没了!你这是怎么了?”
她却突然变起了脸,乱挥着手朝他打去,只说着:“你这个坏人,你咒我的孩子!”
黎绍铮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抱着她说:“你不要这样!孩子真的没了。”
她听了突然就如婴孩一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狠狠推开他,把房内所有的东西全部摔在地上,闻声进来的黎西谨赶紧叫护士给她打了镇静剂。
黎绍铮就这样看着她在自己面前瘫软下去,合上双眼时她看着他,像在控诉,像在求救,想起她说过‘慕棠,我只有你了!”他仰起脸,可泪终究是流了下来。
云殊到底还是疯了,一时笑,一时哭。医生个个都说是急火攻心及外界刺激所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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