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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晚秋-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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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裔凡道:“现下你满意了吧?我去书房。”便拂袖而去,凤盏咬牙一跺脚,又追将过来,拽住他的手臂不放:“裔凡,难道你没看出来么,她这是明摆着,故意做给你看的!她绝对不怀好意,你相信我,女人的直觉你们男人不懂,却总是极准的!她一定是故意要害你,故意挤兑我,要让我难堪!”
霍裔凡已是很不耐烦:“够了,别说了。”
凤盏此时却如是疯了一般不肯罢休:“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她想跟我抢家庸,她恨我,于是放着好好的二少奶奶不做,跑来跟我抢男人,趁你不备勾引你,陷害你,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霍裔凡脸色骤然阴下,低声警告道:“这些话,我只当你一时气急,胡言乱语。记着,休得在爹娘面前提起。如若不然,连我也救不了你。”便进了书房,把门砰的从里面锁上。
翌日一早,素弦便打扮妥当,到上厅给公婆敬了媳妇茶,又给大房的凤盏敬茶,凤盏心里憋屈,整晚不曾合眼,这会儿恨不得把滚烫的热茶直接泼到她脸上,却终究碍着太太的脸色,还是忍气接了。
太太便训起话来:“素弦,以后要和凤盏和睦相处,做好为人妻的本分。凤盏先进门,懂的比你多,今后凡事要多向她请教,可记下了?”
素弦恭敬地回道:“是,媳妇记下了。”
太太又道:“凤盏,既然你与素弦两个不分大小,同是大少爷的妻子,你又较她年长,以后可要多让着她些,你可明白?”
凤盏看了素弦一眼,还是低眉顺眼地回道:“是,儿媳明白。”
太太便哄着怀里的小孙子道:“家庸乖,快改口叫二娘。”
家庸迫不及待地跑到素弦面前磕了头,奶声奶气地叫了声:“二娘!”素弦便笑吟吟地拿了红包塞在他的口袋,扶了他道:“快起来,地上凉。”
凤盏心里窝着一团火,这一情形便更是不小的刺激,眼看就要起身赌气走掉了,桃丹倒是个心细的丫头,赶忙按住她的胳膊,暗暗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拂了太太的颜面。
老爷便笑呵呵地道:“好,这样便好啊!”
太太这时却蹙起了眉头,怅然叹了口气。众人明白她心里记挂着二少爷,当下也不便过多言语。
晚饭后,太太把素弦单独叫到听雨阁上,屏退了左右丫鬟,长长叹了口气,道:“这几日我是吃不下、睡不着啊,找你来说些个体己话儿。”
素弦问道:“二少爷他,还是不肯回来么?”
“唉,他从小就是个犟脾气的,都是我把他惯坏了。”太太满面愁容,道,“本以为裔凡娶了你,他就能死心了,可谁知,他非但不归家,反倒再不来见我了。”
素弦劝道:“许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前些日子对他打击太大,他也需要时间恢复。”
太太道:“风儿他这一天不回来啊,我这做娘的心里就空落落的,打牌都没精神了。”握起她的手,脸色少见的柔和:“我知道他听你的,素弦,我的好媳妇,你就随我去劝劝他好不好?”
素弦忽的便把手抽回来,面色愕然道:“娘,这可使不得,媳妇不可以再去见他的!”
太太连声劝道:“莫怕,有娘在,娘陪你去,看他们谁敢说出半句闲话,还不行么?”
“可是……”素弦心里纠结着,犹豫道,“这要问问裔凡的意思吧。”
太太登时硬起了口气:“哼,问他?是他先做出那畜生不如的事来的,还问他做什么?”
第二十八章 终料得、人间无味,心字已成灰(三)
她的内心远没有强大到那种境界,又怎么敢再去见他?只得请求太太给她几天时间考虑,暂且拖延一下,太太也允了。
她回到东院的卧房,一个丫鬟正往花架上摆琉璃盆养的水仙花,行了礼道:“二姨娘,这是老爷叫人送来的仙客来,您看摆在这行吗?”
她还不习惯被人这样称呼,觉得浑身都不对劲儿,只略一点头,看了看那丫头,突然觉得很面熟,便问:“香蕊么?那天厨房里,是你在帮衬着吧。”
那丫鬟摇了摇头,腼腆一笑:“回二姨娘的话,我叫香萼,香蕊是我的双胞胎姊姊。”
她诧异了一下,点点头:“是这样。”又问:“平时大少爷都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香萼道:“若是去店里,这会儿便回来了。只是……”迟疑了一下,才道:“大少爷被老爷叫去房里训话了。”
素弦“哦”了一声:“你先下去吧。”想来他们霍家家规严格,老爷时常有大道理要训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香萼却站着没走,支支吾吾道:“二姨娘……大少爷昨天睡书房,怕是又要挨老爷责罚了。”
素弦觉得奇怪:“老爷是怎么知道的?”
香萼道:“二姨娘还不知道,新婚之夜,自然有喜娘盯着的。”
那他也是明了的了?明明知道要受责罚,可他还是去书房睡了。
她这样想着,还是坐到梳妆台前,习惯性地拿起牛角篦子,头发短了不少,梳起来也容易,便这样一下一下,静静地梳着。
香萼却不肯挪步,踌躇了半晌,小声嗫喏道:“二姨娘,大少爷前一阵的伤……还没大好……”
素弦放下篦子,望着镜中那个梳着细长麻花辫儿、秀气小脸上还透着些许稚嫩的姑娘,面上突然泛起一丝浅笑:“你很关心大少爷么。”
香萼涨红了脸,忙解释道:“二姨娘误会了,只是大少爷他实在是个好人,香萼只是担心大少爷的身子……”
素弦回过头,温和一笑:“你也误会了,我指的不是那层意思。你们整个霍府的下人,嘴上不说,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都知道我是怎么嫁给大少爷当妾的,不是么?”
香萼忙道:“二姨娘不必担心,太太都交代我们了,叫我们像待大少奶奶那样悉心伺候您呢。”
素弦也明白跟她说不了体己话,便道:“老爷决定的事,我也管不了。我累了,先休息了。”
她听见门被轻轻带上,看看时间还早,又闲得无事可做,便出了门,沿着红漆回廊走到东头的一间大屋,便是他的书房。门没上锁,屋内的装潢摆设与一般书房无异,她仔细观察着每个角落,发现墙上挂的都是些字幅,果真没有一幅挂画。她走到红木大书架前,上面满满当当地摆着各类书籍,古今中外,应有尽有,隔层的木板似乎都被压弯了。她随意浏览了一遍书名,扳下一本硬皮的外国小说翻看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一股冷气袭进屋来,抬头一看,是霍裔凡进来了。
“怎么还不休息?”他道。
她扬起那本书给他看:“我想借这本回去,可以么?”
他微一点头,感到难以言说的怪异,她是他的妻,然后她有礼貌地向他借一本书看?他如何回答好些?看完了再来借?这感觉真是太过压抑、太让人不禁费解了。
她略展笑容,把那本书抱在怀里,从他身边走过去,突然又停下,问:“你……今晚还是在这里睡么?”
沉默了片刻,他道:“今天有些累了……”然后就没有再说下去。
她看着他,“今后永远都睡在这里么?”
他目光沉下去,那是他一贯的阴郁表情。他没有答话,她又道:“我先回去了。”
她正欲开门,他叫了声:“素弦。”
他鼓起勇气对她说道:“对不起,”重复着,“对不起。”
她的脸色在这一刻终于阴沉下来,“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怅然地低下头,片刻又道:“只不过,想起今后将要面对的人生,是死水一样的日子,总会有点怕。”
他看向她:“你愿意么,你愿意面对我么?”
“不!”她立刻大声回道,语气里带有无限的恨意,“你休想,这一辈子……一辈子,你都休想碰我!”
她看到那种痛心从他的眼里隐隐流露,仍是怒意不减:“你毁了我,就得甘愿承担后果!至于你爹怎么教训你,那不关我的事。”
他习惯了默默承受,于是沉默着,半晌,她冷着声,又道:“你娘要我去劝裔风回家,你怎么想?”
他自嘲般地一笑,道:“娘让你去,你便去吧。”
她郑重地一点头:“好,这可是你说的!”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她又是一夜无眠,嘴上逞强有什么用?她怎么敢再去见他?他的那种眼神略向她一扫,恐怕自己登时便瘫软了,还能讲出一句完整话来?
第二天上午大丫鬟朱翠来叫,说是太太要她立马到大堂去。到了大堂,老爷和太太都在正位坐着,皆是一脸严肃。素弦给公婆见了礼,见霍裔凡在他爹跟前站着,也就没敢坐下。这时太太发话道:“素弦,你倒是一脸泰然自若,你丈夫一连两日都在书房睡着,你就不想说点什么吗?”
素弦望了一眼裔凡,道:“这是裔凡的事,媳妇不敢多说旁的。”
老爷道:“素弦,你莫要怕,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有爹给你做主。”
太太白了老爷一眼:“你这个老糊涂,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要不是素弦记恨他,赶他出去,你儿子伤还没好,能平白无故睡到那冰凉地方去?”
霍裔凡道:“爹,娘,你们误会了,是我自己要睡到书房去的,与素弦无关。”
太太皱起眉头,指着他骂道:“你这个窝囊废,平时生意场上那股利落劲儿哪去了?她现在是你的人,你怕她做什么?”
老爷也严肃道:“裔凡,为父最后给你一次警告,再不可冷落素弦,可记下了?”
霍裔凡无奈答了一声:“是。”
她一直没有多话,别过老爷太太,便与他一道回东院去,她这才发现他的伤确实严重,严冬里穿得多,对伤口挤压也多,他走路看起来有些蹒跚。
她觉得无趣,四下张望着这座深宅大院,他突然小声道:“别回头。”
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他又道:“有人跟着。”
她只得低着头,又走了一段花廊,忽然道:“我觉得好生无聊。现下也没有学上了,你说,我该做点什么好呢?”
霍裔凡想了想,道:“我带你去成衣店转转,顺便请葛师傅给你裁两件新旗袍,可好?”
他姿态放得很低,如是在小心地征询她的意见。她道:“也好,我先回去换一件衣服。”
他们刚走进大门,只见家庸蹦蹦跳跳地跑来:“素弦姑姑!……哦不,二娘!”
桃丹跟在后面神色匆匆地跑来:“大少爷,二姨奶奶,出事了!”
家庸背着小手,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昂头道:“不许你说出来!我要爸爸和二娘带我去玩!”
霍裔凡问道:“出什么事了?”
桃丹神色焦急,道:“小少爷捣蛋,捉弄谭先生,谭先生气得老早便走了,还说再也不教小少爷了!”
霍裔凡倒也没生气,点了点儿子的小脑门,仍旧笑着道:“家庸怎么这样淘气呢?下次不可以了,听到没有?”
家庸越发得意,神气地道:“嘻嘻,我趁他不注意,把花椒粉都洒在他的茶里了!”
素弦发觉这孩子被娇宠惯了,如此下去定会害了他,便肃起面孔来:“家庸,你应该给老师赔礼道歉,知道么?”
她一改往日的温柔和宠溺,家庸却并不买账:“我才不呢!他总是板着脸孔,我不喜欢他!”一手拉着素弦,一手拉着裔凡:“家庸要爸爸妈妈带我去玩!”
霍裔凡点着头,笑呵呵道:“你这孩子啊。”素弦却弯下身来,语重心长道:“家庸听话,小孩子是不可以太任性的,听二娘的话,去给先生认错道歉,好不好?”
霍裔凡却是一副淡然的样子,道:“孩子还小,有些事情得慢慢来。晚些时候,我派人去给谭先生送些礼吧。”
她立马瞪了他一眼:“慈父多败儿,你不懂么?”直起身来,“也对,他是你的儿子,该怎么教育是你的事,我本不该多话。”说罢便回房去了,也没再看家庸一眼。
他下午叫司机备了车子,说好了去成衣店,便来卧房叫她,是青苹开的门:“大少爷,我们小姐身子不爽,睡着呢。”
他无奈,只得悻悻回去。霍家的规矩是晚饭一定要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吃的,他怕她闹小脾气拂逆长辈,恐怕会招致他娘的教训,只得硬着头皮,晚饭前又去叫她。刚一进屋,她却是早就收拾妥了,一身浅紫花纹的厚缎旗袍,清爽又素净,如是生动细致的美人图,他目光在她的脸上有那么一瞬停留,心中滋味却是别样复杂,一时间自己也弄不明白,她依旧没好气地看着他,他觉得失礼,赶忙收回目光,问道:“下午那阵听说你不舒服,现下好些了么?”
她根本没耐心跟他客套,道:“本来好了,这会儿见了你,头又痛了。”
她走在他前面,再不理他,他倒觉得她跟自己生气的时候,像个小孩子似的,不由得心里暗自发笑。
第二十九章 终料得、人间无味,心字已成灰(四)
二人到了上厅,饭桌上菜色已然布置齐整,几个丫鬟在一旁立着,一家人都已经就座了,凤盏不高兴地道:“怎么这样晚,还连累爹娘等着你们。”
霍裔凡便道:“爹,娘,方才素弦给我伤处上药,所以耽误了一些时候。”
太太面色如常,说了声:“坐下吧。”
席间太太只随意跟三小姐寒暄了几句,平日里饭桌要是热闹,必定是太太她一马当先,否则旁人是不敢多言的,而今二少爷也不归家了,她心里自然不是滋味,也没有多看裔凡和素弦一眼。
凤盏瞥了一眼素弦,见她拿着筷箸只挑饭粒,似是心不在焉的样子,又看了一眼丈夫,也是默默地低着头吃饭,心里不知怎的就莫名上火,想着,他们两个倒是心有灵犀似的?我这一肚子的憋屈还没处诉呢,吃个饭她倒还摆起谱来了!略微清了清嗓子,便道:“爹,娘,儿媳这里有件事情,不知现下当不当说。”
太太正夹了些芦笋往嘴边送,手里一僵,又把菜放下:“做了这么多年人家的儿媳,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凤盏看她面露威严,登时心里发了颤,犹犹豫豫间也不知道怎么接话,这时素弦也看向她,似是在等她讲话,她看着那个抢了她丈夫的女人年轻而美貌,先前他还总是郁郁寡欢,还不是喜新厌旧了?忽然就气愤不已,把心一横,说道:“下午别墅的管家贺叔来电话,正巧儿媳接了,说是老二他……”
话没讲完,太太脸已然拉得老长,筷子撂在碗边一响:“你怎么不早说!”
凤盏扫了一眼素弦,又道:“娘,儿媳还在斟酌呢,怕是说出来娘又要焦心,不如就先跟裔凡讲了,先问问他怎么办。”
霍裔凡道:“我怎么没听你说起。”
凤盏见他接了话茬,便顺势道:“我哪找得到他人呀,裔凡忙着准备车子,带素弦妹妹逛大街去呢。”
太太厉声道:“还不快说,风儿到底怎样了?”
凤盏一惊,忙道:“贺叔说,老二自己一个人在房里闷着,也不让他们送饭送水,连警局也没有去。他们不敢大意,只得问问这边的意思。”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这事居然等到饭桌上说!”太太脸色越发沉了,瞪得凤盏心里直慌,目光凌厉一转,又落到素弦身上:“明日叫老刘准备车辆,你随我去枫港一趟!”
素弦本就发着愣,被她这样一吼登时吓了一跳,答了声:“是。”
老爷这时却放下筷箸,直把桌子拍得一响,沉声道:”你还管他做什么?素弦也不许去!我偏不相信,这样一点打击他就半死不活了!他若是就这么死了,也只管随他去,我们霍家没他这么个提不起来的窝囊废!”
太太皱起眉,劝道:“老爷呀,说什么死不死的,大过年的多不吉利!老二既听素弦的话,就让她去劝一回,好歹他也是我们的儿子呀。”
“不准去!”老爷的口气愈发硬了,“那个没用的东西,饿死他罢了!若是他连警局的差事也不干了,我非但不哄他,还要将他赶出我的房子,随他怎样流落街头去!”
太太只道他是顾念着大儿子的感受,便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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