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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晚秋-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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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弦瞬时惊诧了一下,“什么,咏荷去英国了?我……我还没来得及跟她告别……”
他连忙安慰道:“对不起,这都是我的错,那个时候,我以为你回了张家。不过你放心,咏荷是和文森特一起走的,他是个相当可靠的人。”他看着她的神情逐渐黯淡,知道她一时无法接受,于是揽住她的肩,“素弦,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我们无法左右。我并非圣贤,也会有犯错的时候,可是我答应你,只有这一次,原谅我这一次,从此以后,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好吗?”
这是一辈子的承诺,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内心久久不能平息。也许曾浣菽说得很对,趁着能够厮守在一起,就该珍惜,否则到了分别的那天,再后悔却也来不及,抓不住了。况且,自己比任何人都明白,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一定是有限的、短暂的,难道不是么?
霍府经历了一系列的风波过后,看似归于平静的生活,实则暗流涌动。她再次回到了霍家,成为了霍府名副其实的大少奶奶,虽然与裔凡和家庸在一起的生活,恢复了甜蜜与温馨,她却无时无刻不在看着霍翁氏的脸色过活。她无法忍气吞声,在一个传统的旧式家族里,安安分分地扮演一个受气媳妇的角色。她每天都在重复地纠结一件事情,她的灭门之恨,究竟还要不要报?于是,素弦与霍翁氏之间的火药味在明里暗里的针锋相对中,愈发演化得严重,彼此都将对方视为眼中钉。府里的下人们都在传言,自从素弦坐上了大少奶奶的位置,与老太太的之间的战争,几乎是一触即发。
在素弦心里,她始终坚定地认为,八年前,是霍翁氏派了吴六与另一个小厮放火,烧死了她的母亲和姐姐。她心底也有过某种怀疑,霍翁氏为何要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儿子冒这种危险,杀人灭口呢?如果之前的一切调查全部都白费了,自己的推断不能成立,那么,这一切的一切,始作俑者便是——张晋元,如此一来,自己岂不是成了彻彻底底的傀儡?
她不敢再往下去想,这种假设如一颗暗雷,她不敢触碰,因为她也输不起。
当她踌躇、迷茫的时候,家庸天真的笑脸让她更加感慨,而裔凡的深情,已叫她不能自拔。所以,要她打破这表面的和谐,对霍翁氏展开彻底的复仇,她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心。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苍山斜阳外,不负黄花约(三)
她像一个普通的妻子和母亲,教孩子读书学习,对他谆谆教导,甚至在裔凡的默许之下,她请了一个很好的先生,教家庸画画。家庸很有天赋,学起画来很快,常常被先生夸赞有慧根。而她依然在乎裔凡的感受,教会了家庸画完了画,就把它们仔细收藏到小木匣里。
有时她会带着家庸去小学堂,让他和孩子们一起玩。家庸喜欢小莼,她便时常邀请小莼到府里做客。两个孩子在院里的树下玩得开心,她亲手做了好吃的点心来,孩子们便兴奋地拥上,小馋猫似的一扫而空。幸福总是简单,因为简单,常常被人们所忽视,所以才更加可贵。有时,她也会收起母亲的慈祥,对他严厉的教导,尤其是性格的方面,她不允许他有丝毫的偏差。当然,每到裔凡严厉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地成为孩子的避风港。他是姐姐的骨肉,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和裔凡之间,慢慢地开始敞开心扉,她甚至有了些许幻想,如果没有先前的那些经历,她遇上他,是此生老天赐予自己最大的福分。他总是忙碌,可是总能抽出空来,给她意外的惊喜。每每到了夜晚,他在书房里看书,她可以在一旁陪他,为他泡茶,帮他整理账目,一直到很晚。等她迷迷糊糊之间,不知什么时候再睁开眼,自己已经躺在温暖的床上,有他在身边安静地守护。
常人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用来怀恋一对爱人之间美好的相遇,然而她只盼,人生停留在此,便是此生最美好的心愿了。
自从青苹为了逃脱罪责,离开了霍府,她与张晋元之间联系的纽带骤然断裂。她的生活里,不再有人随时发出指示,有时她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摆脱了那个男人的控制。
张晋元图谋商会会长的位置不成,转而将股份转让给日本人未果,反倒遭了裔凡的算计,他在日本人面前失了信用,是断然不会好过的。张晋元的玉器行原来靠着天地游龙帮的庇护,霍裔风追回了苍山汉墓被盗的国宝以后,天地游龙帮在临江的势力逐年减弱消退,他急于得到日本人的帮助,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张记玉器行也渐渐地入不敷出,倒闭了。
然而,凭她对张晋元的了解,他是不可能就此而罢手的。从前她报告的关于霍裔凡的底细,竟然致使他过分轻视霍裔凡的能力,给自己造成了致命的打击。现在的张晋元,相比于霍裔凡,一定更加恨透背叛了他的自己。
这日裔凡出门之前,约好了一家三口一起去吃西餐。将近午间,素弦便带着家庸来到洋行,一名柜员微一行礼:“大少奶奶,后院新到了一批货,大少爷还在查验。”
素弦笑着对家庸道:“爸爸在忙,我们等一等,好不好?”洋行里整齐地排列着玻璃货架,在明亮灯盏的映衬下,恍若水晶宫一般。家庸来到这里总是兴奋地到处转,到处看,似乎总是兴致不减。这里来往着一些黄头发高鼻子的外国人,家庸喜欢跟着他们,古灵精怪地观察个没完。素弦无奈地摇摇头:“家庸,这样不礼貌的。”
一个明亮的水晶玻璃格子里,摆着各式各样工艺精致的礼品,家庸忽然对一个小巧的玻璃钢琴显得颇有兴致,明亮的眼珠忽闪忽闪地盯在那里,踮起脚尖去够,素弦赶忙扶住他,“小心,妈妈来。”
那只小钢琴原来是一只别致的音乐盒,她轻轻地打开上面的透明琴盖,把里面跳舞的塑胶小人立起来,盒子里便奏起了美妙的音乐,叮咚叮咚,清脆而动听,跳舞的小人随着音乐转动起来,像在晶莹的冰面上梦幻起舞。
母亲搂着孩子,凝望着那里,安静地聆听着。站柜的两个小伙计看着他们,也会意地相视一笑。
忽然一阵嘈杂打破了和谐,两辆警车在洋行门前停下,一队荷枪实弹的警察冲进店里,迅速将店内控制起来,为首的正是队长尉迟铉,严肃地行了礼,道:“对不起,大少奶奶,有人举报贵店私藏军火,请您配合我们接受检查。”
素弦心里一咯噔,想必这又是有人故意陷害,将家庸揽到身后,厉声道:“谁给你们搜查的权利?这可是你们霍副总长的家!”
尉迟铉道:“对不起,为了避嫌,霍副总长将不能参加此次搜查。”也不多话,一声令下,几队警察便从通道穿入后院。裔凡正在与卸货的人查对货单,几名工人正把一箱箱货物从车上卸下,见了这阵势都愣住了。
几名警察不由分说,带着警犬,开始将货物逐个拆箱查验,素弦拉着家庸慌忙跟过来,“裔凡……”
裔凡只把她拉到身边,示意不用惊慌,素弦却不知怎地,格外紧张,把家庸的小手攥得紧紧的。
家庸不解地抬头问道:“爸爸妈妈,他们要干什么啊?”
素弦赶紧暗暗摇头,示意他先不要说话。
警察们紧急地搜查了一阵,一条警犬似乎发现了异常,开始吠了,一警员立即报告:“尉迟队长,这里有情况!”
开箱来验,竟然在杂物填充材料的下面,发现了两支长枪,再开另一个箱子,也是如法炮制,将枪械藏于其中。在二十只箱子里,竟然发现了一批数量不小军火。
尉迟铉走上前来,仍旧恭敬着道:“霍大少爷,对不起,恐怕要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了。”
素弦立时道:“尉迟队长,这分明是有人陷害,我们就算要私运军火,也不可能大白天明目张胆地在这洋行进行,这里人来人往的,岂不是全都暴露了么?”
尉迟铉神情冷漠:“霍氏洋行是商会特许的免检商行,倚着这种天然便利,干这种事并非没有可能。霍大少爷,恕卑职直言,私运军火,这事可是非同小可,已经连累了霍副总长。您就算真有苦衷,也得随我们回警局,接受审问。”裔凡面色不变,只对素弦嘱咐道:“我没事,你带好家庸,回去等我的消息。”
他坚定的眼神里暗含着深意,她担心地看着他,不肯放手,怔忡之余,家庸也奔上前来,抱住爸爸,“爸爸,我不要你走……”素弦赶忙哄着他:“家庸乖,我们听爸爸的。”
霍裔凡从容地走出去,尉迟铉又道:“大少奶奶,私藏军火乃是大罪,现下霍家所有人都不得离开霍府,还请您配合我们回去。”
素弦知道他与张晋元之间有所勾结,这件事定然与他脱不了干系,轻蔑地瞥他一眼:“尉迟队长,恭喜你,快要立功了。”说罢,便带着家庸离开了洋行。
霍家大少爷被警局关押,霍府也立即被警方控制,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甚至连二少爷霍裔风,身居副总长之位,也被暂时停职,限制了出入自由。
霍翁氏看见素弦,气自然不打一处来,骂道:“你这个丧门星,自从你嫁到我们家来,哪日得了消停?才消财免灾了一回,不到多久的工夫,麻烦事又来了!为何好好的,平白无故突然冒出个私藏军火的罪名来?依我看,能搞这鬼的除了张晋元,没有别人!”
当前府里除了霍翁氏,只有裔风和素弦两人。素弦知道她素来不待见自己,这回不过是随口说说,发泄发泄罢了,然而,她心里却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或许真的跟张晋元有关。
她凝着眉左思右想,一时把霍翁氏的指责抛到了脑后,霍翁氏见她不说话,觉得自己下不来台面,愈发火大,“倘若这次裔凡有什么闪失,就算他不舍得,我也要请族长做主,休了你这个惹祸精!”
素弦起了身,冷淡道:“随娘的便好了。不过,现下要琢磨的,是怎么化解眼前的危机。”又道:“儿媳回去看看家庸,娘也早点休息,火气大了伤身。”说罢,目不旁视,便扬长而去。
霍翁氏气不过,“裔风,你就容着她,这般欺负你娘?”
裔风眉头紧锁,“娘,现下还是想想,怎么救大哥出来吧。”
当下只朱翠一个下人,霍翁氏脸色一暗,低着嗓子道:“风儿,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呢?你大哥倒了,正好于我们有利,你懂不懂。”
裔风无奈于她的顽固,“娘,现下不光是大哥的事,私藏军火枪械,那可是了不得的大罪,大哥出了事,财产充公、店铺查封也就罢了,说不定连我们也性命堪忧啊。”
霍翁氏眉毛一竖,理直气壮地道:“洋行可都是老大一手经营,我们母子可半分都没插手,出了事倒要连累我们,这是哪门子的道理?明儿个你带我去,我要跟那龚啸天亲自说道说道。”
裔风知道与她说不通,只得敷衍了几句,回房去了。
将近夜深,裔风卧在榻上辗转反侧,怎样都不得安稳。忽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却是素弦。裔风朝外左右张望了一下,赶忙把她拉进屋来,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知道怎么救裔凡出来。只是,需要你的帮忙。”清冷月色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怎样救?”借着黯淡月光,他才注意到她换下了旗袍,代之一套黑白配色的干练装束。
“带我出去,”素弦很平静地直视着他,“去牡丹花巷张晋元的宅子,在他卧室的地砖下面,有证明裔凡清白的证据。我留意到那些枪械箱子上的字母和标识,与那份单子上的一模一样。”
裔风脸上由愕然转为阴沉,“你是说,这件事真的是你哥在捣鬼?”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我怎么能相信这不是圈套。”
素弦望着他隐隐发怒的神情,道:“现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事不宜迟,裔风,现在只有你能帮你大哥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意莫问,长恨无据始昭然(一)
他眼色狐疑,用一种审视的眼光盯了她半晌,语气却又缓和下来,“这宅子周围都有警察看守,想偷偷出去并不容易。我最亲信的下属,林世安和呼延辉,也被暂时下放到巡警队了。”
“裔风,你一定有办法的。”她似在等待他肯定的回答,眼中有一种从容不迫的紧逼感,“我哥每逢周五,都会到江边的轻烟阁喝酒作乐,我们必须趁着这段时间,潜进去拿到那份名单。”
裔风负手背过身去,脑子里将各种可能的办法飞快地闪过一遍,忽然道:“有了。”从上锁的书柜里拿出什么东西揣在怀里,又抓起手电筒,“跟我来。”
二人趁着夜色,抄小路到了正院霍彦辰的书房。裔风并未打开手电筒,凭着记忆摸索到那本铜绿外壳的《周易》,扳动了机关,漆黑的屋里突然响起重物移动的声音,素弦心里一紧,才意识到原来他启动了传说中的密室。裔风掏出怀里的盒子,从中取出一把莲花尾的钥匙。素弦这才发现,这正是老爷交给自己的那只锦盒。她离开霍家的那晚,曾经将它还给了裔凡。
大铁门缓缓开启,他方才打开手电筒,光线不算很亮,但足以照明前路,低声说了一句:“小心点,跟在我后面。”然后便往前走了。跟着他的一瞬她有了迟疑,她是要偷偷出府去的,密室?这个常年与外界隔绝的地方,此时充满了未知的阴森感。
她徘徊的当口,他已经走到了深处,那一束光亮变得暗淡如星,她由不得再多想,紧走几步跟上。
走到那间古怪的六边形储藏室,她看见他站在那里,目光沉着地扫向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里是老爷的密室。”她说了一句话,墙壁便有回音传来,“从这里可以出去么?”
她见他没有答话,便走到墙壁边上,用手指轻轻地敲了敲,侧耳细听,似乎真有回音,难不成,这里另有出口?她手掌摸索在墙面上,仔细地观察着彩绘佛像的不寻常之处,突然被他一拉:“小心!”
她怔了一下,才发现指尖沾染了一些血迹,再一细瞧,才发现是佛像念珠上所画的红漆。
“大哥和我整理了这间密室以后,便重新粉饰了佛像。据说这里有一条通道,通往府外,但是我从来没有走过。”他摘下佩戴的青玉莲花佩,蹲下身去,将莲瓣处的墙壁轻轻撬开一片,将玉佩镶进内部的凹槽处,轻轻转动,这道墙壁由下自上缓缓移动,又一条黑暗的通道展现于眼前。
她跟着他走了进去,这里没有安装壁灯,似乎有阴湿和发霉的味道混杂弥漫,微微有些呛鼻。越往深处去走,这种味道就愈发强烈,漆黑的四周隐约有滴答滴答的水声。裔风手握电筒,在前方带路,她走在后面,难熬的时间里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溶洞探险,她认为自己可以不惧危险,但是随着黑暗的加深她渐渐有些呼吸不畅,走两步便要顿足喘口气。然而不论前方还是后方,都是沉沉压下的黑漆,他走得不快不慢,但对于她来说,仍然需要尽力地追赶。他一直没有回头,也不曾言语。
“裔风。”走了一段,她突然叫了他一声,“你确信,从这里能出去么?”
“不确定。”他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素弦心里一揪,把要问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地继续走着。
暗道很曲折,七拐八拐的,好在并没有分岔口。
又走了一会儿,电筒的光亮渐渐微弱,勉强持续了一阵终于完全灭掉了,在这条长长的地下暗道中,霎时黑暗得令人恐慌。他突然停了下来,摸索着碰到她的手,如下命令般的,道:“抓住我的手。”
她手指微微一颤,还是将他发凉的手轻轻拉住,他也没有任何表示,继续摸索着向前行进。又走了一段,滴水的声音愈发清晰,地道年久失修,地面渗出的水慢慢地没过脚面,再往深处去走,积水已没及小腿。
他握着她的手,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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