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寒-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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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芝哭闹一阵顺过气来，半跪着在她母亲面前说“娘，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招惹他，现在大家都知道了，丢的是我自己的脸！”

她说着又哭起来，欧阳夫人拿帕子给她擦干脸冷笑说“哪里是你错了，你也是太天真了，哪里玩得过别人呢！那个叶赫七小姐听说名声不好，小小年纪就跟那些军官混在一起，上次你哥哥还在赌船上见到她呢。这样教养的女孩子慕容昭能愿意娶她吗？还不是她家里有权有势给逼的，你比她不知道强了多少，怎么就这样认输了？好孩子你跟他用点软功夫，读了这些年书还要娘来教你不成？”

静芝愣住了，为她母亲突然说出这些话。一直以为自己好好读书母亲的骄傲，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用她母亲那一辈的手段。

家里面又恢复以前的安静，她母亲怕她伤心不再来探望，下人也不准议论，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许久没见到她哥哥，回来这么久只是到家那天在车站接她，他看过报纸知道慕容昭跟别人订婚了才把她接回来，她就这么不堪吗？
58。南北联姻失望的会面
她想再见慕容昭一次，看报纸知道订婚以后慕容昭都是在上海的。所谓的开会只怕是周明用来诓骗自己的话，想到周明立刻想起在香港时候自己那些骄傲的日子，那时候她自己都以为她是慕容夫人了而尽力维护他的面子。男人一旦变起心来比什么都快，她太傻了。

细细打扮一番，她去了慕容昭的别墅。在上海她只知道这个地方，或许还有其它地方是她不知道的，反正慕容昭第一次带她过来的就是这里。

开门的人还认识她，亲切的叫了声“欧阳小姐”就领着她进去了。里面静悄悄的只有几个下人忙着打扫，不知道慕容昭在不在，见到他又该怎么开口呢？她思量着，外面传来开铁门的声音，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接着就是汽车声。她的心提到嗓子眼，万一来的是叶赫少薇或者叶赫家的人那她这样站在这里又算什么？

马超先下来开车门，是慕容昭回来了！西装笔挺，手里似乎抱着件白色的东西，隔得远看不真切，之间慕容昭在花园里放手，那东西就撒欢的跑了起来，原来是只白狗。

下面人到那边说了几句，慕容昭向马超交代了一下就过来了。远远的对着她笑了笑，十分绅士的样子。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候就有马超在场，如今依然有马超在，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阳光好，慕容昭就在花园招待她了。下面送来茶和咖啡有端上来一个果盘，白色遮阳伞下面彼此都把目光放向远处，静芝忍不住开口“这里到一直都没变过”，她想的不是这个，却没有勇气去质问。

“我也是上个月来的时候才请人打扫的，你没看见，花园里的杂草都有人高了。”

上个月？就是他准备跟叶赫少薇订婚的时候，静芝在香港当然不可能看见！

慕容昭闲闲的吃了块苹果，又说“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过几天让人把前面修整一下搭上秋千！”

为叶赫少薇搭秋千？花园里本来只有花草未免显得顾忌，南州叶赫家的花园、汉都芙蓉园里面不是都有秋千架？所以也要在这里再搭上一个！

花园里的树木繁茂比上次来的时候变化许多，一个地方以前空着如今却满目繁华，这在视觉上的冲击是最大的。

静芝喝茶，细细的听慕容昭说话。他说得很轻快，常常一句话没说完就笑起来了，他在跟她说准备怎么改建花园，当然是为了结婚，准确的说是为叶赫少薇，不知道他的笑是不是一种幸福的体现？

静芝道：“花园这么一改都变得不认识了，还是以前那样好，干净，一眼就能看完了！”

慕容昭喝了口咖啡，纯正英国咖啡豆现磨出来的，香味十分诱人。

难得见到他这么悠闲的时候，以前两个人在一起总是例行公事的问好，他的世界她不明白也不需要过多干涉，她只要做好自己就是了，现在这样反而让她觉得不认识！

“你看我变了吗？”

突如其来的话让慕容昭一时没反应过来，仍托着咖啡杯看她，静芝却笑着自言自语“一定是变了，香港那么热我都晒黑了！”

她喃喃自语，像要证明什么，或者在试探着什么。

“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下午的阳光不在柔和，相反的刺目焦热。静芝只觉得头脑一阵昏涨，呆呆的听着慕容昭的话，他说“静芝我很高兴能认识你，这些日子有你作伴真的很高兴，你学业好，人聪明，将来一定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

她想要的！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但是已经毁掉了。

他说“听周明说你在香港大学面试结果很好，我真高兴，你就像我的妹妹一样，有这么聪明的妹妹真是我的福气！”

妹妹？原来在他眼里她就只是他的妹妹？这话简直太可笑了，完全是对他们那段过去的讽刺！

慕容昭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所有人都清楚的事只是她还在自欺欺人以为可以挽回。只要他告诉她他是被迫的，她可以等他，等到他们有机会可以在一起的那一天，可是他却连他们的过去都一笔勾销了，他就这么残忍，一点幻想都不肯再留给她。

刚扫过的路上干净得一片树叶都没有，白晃晃的刺得人睁不开眼。慕容昭本来要司机送她回去但是被她拒绝了，他们既然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再称作他的车又有什么意义呢？这一代是别墅区，出了门一条笔直大道两边都是法国梧桐，细腻的叶子宽大而鲜艳，她的心境却十分凄凉，两边汽车来来往往的声音在她耳中竟如无物一般，一步步走着，她希望自己能晕过去然后醒来发现只是做了一场梦，可不是梦吗？只是梦没有这样累人而已。

她在路边买的一份报纸拿着手里做扇子，公交车上拿出来看，尽是对时局的分析。战事平和一些又开始议论政局，各处都在重组内阁了，叶赫少琦再次连任财政部长，还不是叶赫家的军事地位无人敢上前竞争！叶赫家，她明白过来慕容昭是在估计什么了，以叶赫家现在的地位慕容昭是不可能主动提出解约的，只能由叶赫七小姐提出来，并且一定会得到允许。如今的形势比慕容昭更有权有势的人比比皆是，为什么一定要选择他呢？叶赫家不知道在计划着什么，或者就是因为慕容昭在权势上不如他们所以觉得好控制才答应让他们订婚，那样慕容昭也是被迫无奈了！静芝觉得可怜的不止是自己，她和慕容昭其实都是一样的可怜，他是爱她的，只是因为压力才要娶别人。那位七小姐不是也有自己爱的人吗？不然怎么在过年时候会有日本军官在叶赫家出入？他们那样好连慕容昭都是知道的，如今却要让他娶她，静芝为慕容昭的委曲求全感到心痛！

见到叶赫少薇是在外交部聚会上。大选即将结束，这样的聚会无异于是最后的狂欢，所有人都带着伴，他哥哥也带她去了，叶赫少瑒代表内阁作了简短的致辞，不知道为什么流利的汉语听着十分别扭，里面似乎埋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演说完照例各处聚在一起说话，代理部长被内阁围着，旁边是各自的秘书，叶赫少瑒就是在这样的场合下挽着叶赫少薇过来的，兄妹两个步子合拍连脸上的笑意都是一样的，这样的出现在人流中开出一条道路，身后叶赫少琦的秘书、江浙商会的几个代表纷纷追随，内阁首长朱中礼是叶赫少琦一派的从事，当下认出来李秘书，笑着迎了上去，所有人都围着叶赫少瑒了。

叶赫少薇独自从人群中出来坐在遮阳伞下面休息，她身上金色的纱裙在勾勒出完美的曲线在阳光下显得熠熠生辉。侍者送上香槟，接过来拿在手上晃荡着。她如此安静更引来旁人的关注，本来跟慕容昭订婚的消息已经让她成为上海的焦点，如今伴随叶赫少瑒出席外交聚会更让人猜疑外交部长是否已内定了？

静芝走到她身边坐下，她早就想见一见叶赫少薇，把她和慕容昭之间的事说给她听或许她会感动从而放过他们成全他们。只要叶赫少薇答应解除婚约，慕容昭是一定会答应的，那样他们就可以在一起了！

“七小姐”

叶赫少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沉吟片刻同样笑着称她“欧阳小姐”，说罢就又沉默了。不远处叶赫少瑒被人流包围着谈论时政，不时抬头朝这边看一下，叶赫少薇把目光放到花园里，偶尔碰到叶赫少瑒询问的眼神便对他笑一下，只是笑得十分苍白而无力，连静芝都觉得她是十分没有精神的。

欧阳萧找到刘处长探听消息，静芝找着话搭讪问怎么没看到文瑾？既然是叶赫少瑒的女朋友不是该由她相伴出席？

叶赫少薇淡淡的答了一句就又不说话了。两个人坐了许久，叶赫少瑒谈完事情过来十分绅士的叫了声“欧阳小姐”就俯身到叶赫少薇身边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叶赫少薇淡淡的笑了一下，叶赫少瑒扶她起来准备离开，叶赫少薇笑道“威廉你别动”说着就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领带，夕阳下叶赫少薇的侧影显得十分典雅同时修长，淡淡的笑容上镀上了一层金色成为永恒的画面。

静芝觉得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一定要好好的跟叶赫少薇谈一谈，既然叶赫家如此宠爱这位小姐，那么她的决定必然不会有人反对的！

“听说七小姐前些日子订婚了，真是一件喜事，可惜我在香港没能亲自到场参加你的订婚典礼，光看报纸就知道有多隆重了！慕容少帅少年得志跟你是郎才女貌，只是不知道七小姐还记得记得过年的时候在叶赫他曾经说过什么？”

“婚姻是一件神圣的事，只有两情相悦才能幸福快乐不是吗？七小姐想必也有自己心爱的人，难道真的要辜负让他一直等待？”

“我知道叶赫家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二少不敢贸然解除婚约，但是七小姐出面的话一定能做得到的！”

她说了许多话，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了。叶赫少薇微笑着听她说着，直到最后才淡然道“欧阳小姐，政治上的事我无能为力，再会吧！”
59。番外争吵
晚上到叶赫少琦别墅商议婚礼具体事宜，叶赫少瑒这几天还在上海也就一边旁听一下，他似乎并不感兴趣，只是闲闲的拿着张报纸坐在沙发上，他们的谈话丝毫与他无关。慕容昭提议在上海办婚礼，上海名流聚集在这里办婚礼肯定是一件极为光彩的事。叶赫少琦想了想问旁边的意见，叶赫少瑒“唔”了声并不说什么，慕容昭道“威廉有什么看法大可以说出来，反正都是一家人了！”叶赫少瑒道“你们决定就好了，我上楼陪珈珈”说完拿着报纸就上去了。慕容昭觉得尴尬，叶赫少琦笑道：“别管他，大选在即他也烦着呢。”慕容昭道：“不是都定下来了？除了六公子哪里还会有别的人能胜任外交部长一职？”叶赫少琦道：“这些话只能我们私下开玩笑说说就好，其余的，再说吧！”

当初叶赫少琦提议两人订婚并且说服叶赫少薇点头答应，慕容昭十分佩服他的手段，同时对他也有些提防之心。两人就婚礼与现在的局势谈论起来，想法十分合拍。

叶赫少薇没下楼吃完饭，叶赫少琦让厨房给她熬粥，慕容昭说去看看她被叶赫少瑒拦了下来“她胃痛，吃过药已经睡了！”

叶赫少瑒脸上十分平静，语气也如同他的脸色一般，平静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定性。慕容昭一笑置之，感觉出来叶赫少瑒对自己并不友好自己也要聪明点别去招惹这个未来的外交部长才是。

三个男人坐在一起吃饭十分沉闷，叶赫少瑒不说话，只静静的自己吃东西，偏偏慕容昭坐在他对面抬头低头都会跟他装上。叶赫少琦表面不说什么，等到慕容昭离开，他说“威廉你就不你呢跟他好好相处吗？毕竟这都已经是事实了，他是你妹夫！”

叶赫少瑒笑道“慕容少帅这样有前途有势力的妹夫我可不敢高攀”说罢也不理他，只优雅的自己喝咖啡。叶赫少琦气得头痛，还是忍住了低声说“你在发什么疯，都订婚了还跟我说这些，好不容易珈珈不闹了你又来折腾什么？”

“你还提珈珈吗？”说起来叶赫少瑒也大为光火“你把珈珈害成了什么样子，你还提她，你还有脸提！”

他很少这样生气，叶赫少琦也被吓到了，仍是一脸镇定“我害她什么了？那是我妹妹我能怎么害她！慕容昭有什么不好？嫁给他将来我们两家联合不就天下无敌了，还有什么顾忌的！”

“这才是你的本意吧，你就是为了利益才要把珈珈嫁给慕容昭，你有没有想过珈珈，你的目的达到了，你们高兴了，珈珈怎么办，她永远也不会快乐的！”

叶赫少琦反而不生气可，他说“她为什么不快乐？嫁给慕容昭将来她就是第一夫人，叶赫家的权势、慕容家的地位，多少女人争破头都得不到的听她都有了怎么会不快乐！”

叶赫少瑒冷笑道“所有事都能用金钱与权力来衡量的话那这个世界就已经毁灭了！”

“收起你的价值观念，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金钱与权力的结合，没有这两样你什么都不是，你自小出国留洋，受到最好的教育，你的学问教养身份地位，包括你的女朋友文瑾，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叶赫家的人，如果没有叶赫家的权力和财力，你会得到这些吗？你什么都没有，你什么都不是！”

叶赫少琦转身上楼，旋转楼梯似乎太高了，一级又一级总也走不完。楼上走廊有人倚在栏边，暗黄的灯光就像历史的色彩为这一切狠狠的填上陈旧的味道。

“怎么不去休息？”

“睡不着”

叶赫少薇声音有点阴冷，一如她在被救醒以后第一声开口叫他的时候。那时候他被吓坏了，还好随行带有医生，再晚一点就真的救不回来，他以为她一直都很坚强，没想到武田在她心里的地位如此重要。

“哥哥陪你说会儿话吧”

他们很久都没有好好坐在一起说过话了。将她救醒以后他让人看着她，一步不离的守在床前，他以为她还要寻死，但是不会了，她就像一具躺在那里的尸体，不会哭不会笑，但是会乖乖听话把医生准备的药全部都吃掉。他跟她说话她也不理，终于有一天他忍无可忍了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脸上“叶赫少薇你到底还想怎样！”

叶赫少琦真的下了狠手，脸上红肿一片，半天才用手摸了摸，居然不痛！她能怎样呢？她连死都不能自己选择。

“你要死没人拦着，但是只要你姓‘叶赫’，你是叶赫家的人你就没资格选择自己的生死。”

她有一千种死法叶赫家的医生就有一千种办法可以将她救回来，她还能有什么选择，今生今世她都要带着“叶赫家族”的荣誉去生去死。

“你怎么不为妈想一想，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

“大姐难道不是妈的女儿吗？”她终于开口“她是我妈，可是她除了生下我还给过我什么？叶赫家不会少一个女儿的，只要她愿意多的是人跑着要认她做母亲。”

“混账”叶赫少琦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了。

挨了打，她反而笑起来“我是混帐，从小我就不知道什么叫亲情什么至亲，你们把我送到日本，在我对家里人一点映像都没有的时候就把我送走了，这十几年是谁对我好是谁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哄着我宠着我！你们以为只要每年给我用不完的钱就是疼我了吗！”

她歇斯底里的对叶赫少琦说出这番话，许是在心里隐藏太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这段情太重了，重到她难以承受，难以割舍。

小客厅的灯光要明亮一些，旁边是叶赫少薇的房间，她并不请他进去，兄妹两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叶赫少薇脸色比以前好多了，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总不会再有寻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