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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浪的星星-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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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也被太阳晒成了棕褐色的。像往常一样,他把我举了起来,紧紧地抱我在他的胸前。接着他和妈妈一起躺在草丛中,靠近石头房子的地方,他们在说话。我听见他们说着,笑着,但是我呆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我玩着卵石,我记得很清楚,我像玩扔小骨那样把石头扔上扔下的。
我还能够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和笑声,那天下午,在那一大片覆满了牧草的山坡上,周围是蓝天。云慢慢碾过,在蓝天上幻化着令人晕眩的旋涡,而我听见在我身边的草丛里,爸爸和妈妈大声地说着话,大声地笑着。而就在那里,就在那个时刻,我知道我父亲是要死的。那个念头起来了,我怎么赶也赶不走,它总是不断地回到我的脑中,我听到他的声音,他的笑声,我知道只需我回到他身边去看看他,看看他的脸,看看他那在太阳下闪闪发光的头发和胡子,看看他的村衫,看看躺在他怀里的妈妈的影子。突然,我扑在了地上,咬着手,不让自己哭叫出声来,虽然这样,我还是感到泪水流了出来,那种空茫的感觉又在我的腹中掘了个漏,那洞向外张开口,一阵空茫,一阵寒冷,我不自禁地想他是要死的,他一定要死的。
这才是我在这趟旅行中所该忘记的,就像西蒙·鲁本舅舅说的,“得忘记,为了忘记得离开!”
在这里,在阿隆海湾,一切都是那么遥远,好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的事,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夜里,北风呼呼地刮着,我紧紧地靠着妈妈,把西蒙·鲁本舅舅给的毯子一直拉到眼睛上。有很长很长的时间我都没有睡着过觉了,我浑身上下都疼,眼睛滚烫滚烫的。然而大海的声音让我安下心来,哪怕是海上风暴的声音。这是我平生第一次睡在海边,在到达马赛以前,我从车厢的窗户望出去,看见了黄昏中的大海,碧蓝幽光微闪,随即被风吹皱。接着,在开往邦多尔的火车上,我把额头贴在冰凉的车窗上,想再一次看到大海,拐弯时头都被颤得一撞一撞的,可是除了黑夜,闪电还有远处仿佛游船灯火般舞蹈的灯光,我什么也没有看见。
火车在卡西停了下来,很多人都下了车,那些男男女女裹着大衣,有的还带着大大的伞,好像是在林荫大道上散步一样。我往外看去,想看看牧羊人是不是和他们一道下了车,但是他不在站台上。接着车轻缓地开始震颤,那些站在站台上的人都渐渐地面了,仿佛幽灵一般,这是如此忧伤,可同时又有点滑稽,他们好像是被风吹那个,吹倦了的小鸟。他们去不去耶路撒冷呢,他们?或者他们是去加拿大?但是我们不会知道。我们不敢问。有人在偷听,有人想要知道,想要阻止我们去。这是西蒙·鲁本舅舅在陪我们去火车站的路上说的;“不要跟任何人说话。不要问任何人问题。有人专门偷听你们说话的。”他在《创世纪》里悄悄塞进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他兄弟的地址,尼斯,谟布勒·爱德华·鲁本,科罗第斜坡那儿,他说如果我们被警察抓住了,我们就说是要去那里。接着我们到了圣·西尔,所有人都下了车。在火车站的站台上,有个人在等我们。他把所有要出发的人都集中起来,然后我们跟着他那点手电筒的亮光开始在公路上行路,一直到阿隆港。
现在,我们在海滩上,躲在一门废炮下,等着黎明的到来。也许别人也在试图看见什么,就像我一样。他们重新站起身,往前方望去,想要在一片漆黑中望见船的灯光,他们努力在大海沙沙的浪声中分辨出水手召唤他们的声音。巨大的松树在风中摇晃着,吱嘎作响.松尖扫在艏柱上,好像浪声一般。那艘要来接我们的船也是艘意大利的船,就像安吉罗·多纳蒂一样。船名叫做塞特·弗拉蒂里,意思足“七兄弟”。当我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在巴黎.我立刻想到了《小大拇指》故事里森林中的那七个迷路的小孩。我觉得有这个名字在,一切都会很顺利的。
我想起父亲说起耶路撒冷,说起过座城市的时候,他好像是在讲述一个故事,那天晚上,在睡觉前。他和妈妈都不信教。但是当爸爸讲起耶路撒冷,讲起大卫皇帝的那个时代,他讲述着神奇的事情。我想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庞大的城市,无论如何不会是像巴黎这样,那里一定没有黑暗的街道和破破烂烂的大楼,没有支离破碎的阴沟,没有散发着恶臭的楼梯,没有漂着死老鼠的小河。当人们说起巴黎的时候,肯定有人认为住在巴黎是很有运气的,一个那么美丽的城市!但在耶路撒冷一定是另一种场景。是什么样的呢?我简直不能够想像,一个像云一样的城市,有大教堂,还有清真寺的大钟(我父亲说那里有很多清真寺),周围都是起伏的丘陵,种满了橘树和橄榄树,一座奇迹一般的城市,在沙漠上方飘移,一座没有平庸,没有肮脏,没有危险的城市。一座时间只被用来祈祷和梦想的城市。
我想我还不是很明白祈祷意味看什么。也许,我想这就像是做梦,在入睡以前,人们的脑中慢慢流过他们最秘密、最心爱和暗暗期许着的事情。
妈妈经常说起这个名字,她也是的。在巴黎的最后一段日子里,她几乎只为耶路撒冷这个名字活着。她并不是真正在谈论这座城市,也不是以色列圣地这个国家,而是在那个地方曾经存在过的一切,以前,和即将重新开始的一切。对于她来说,这是一扇门,这就是她所说的。
冷风渐渐地进入我,穿透我。这不是从海上吹来的风,而是从北面来的,越过山峦,在树干间回荡。天荣蒙亮了,现在,我看见了高高的树干,还有树间的天空。但是还看不见太海。黎明的清寒让妈妈醒过来。我感觉到她的身体在我身边颤抖。我把她搂得更紧了。我对她说了点什么,想让她尽量安静平静下来。她是不是听我说了呢?我想要和她说这一切,这扇门,想要对她说要穿越这扇门是那么漫长,那么困难重重。我觉得好像她是个孩子,而我是她的母亲。这旅行已经开始了这么久了。我还想得起从开始以来的每个阶段。当我们到巴黎去生活,和那个瞎了眼睛的老夫人一起住在西蒙·鲁本在格拉维利埃街的房子里的那个时候。我不再说话,不再吃东西,妈妈就一勺一勺地喂我,就像喂一个婴儿。我又变成了一个婴儿,每天晚上都尿床。妈妈把我裹在她用各种颜色的破布缝成的被单里。在圣·马丁之后,在翻山越岭一直到意大利之后,在长途跋涉一直到费西奥纳之后,有那样一种空茫。我时时沉授在回忆之中,它们就像破布片,像村庄上空冉冉升起的缕缕烟雾,像冬天在山谷里漫起的黑暗。我躲在帕萨吉里寄宿处的小房间里,听狗吠,听每天晚上那些孤儿往阴暗的教堂走去的缓缓的脚步声,我还听得见布拉奥在喊我,艾莲娜!就在学校的老师抓住他领子的那一刻。还有透过玻璃窗就可以望见的山谷,那些我曾经细细察看过的长长的衰败的山坡,空寂的小路,只有风,随风送来一阵阵村里炼铁的声音,和孩子回荡在空旷山谷里的叫声,只有风,风进人了我的体内,很深很深,把那一种空茫再扩大,再扩大。西蒙·鲁本舅舅什么都试过了。他试过祈祷,他叫来了教士,叫来了医生,想要治愈我这份空茫。他惟一没有试过的,是医院,因为妈妈不愿意,妈妈也不愿意求助于公其救济事业局。这些可怕的岁月如今都被我抛到身后去了,在那一片阴影里,在格拉维利埃街的楼梯和走廊里。它们远离了,就像是火车驶过留在身后的那一片风景,往另一头去了。
从来没有一夜显得如此漫长。我记得以前,在没到圣·马丁前,我总是不安地等待着黑夜的到来,因为我觉得就是在这个时刻人们有可能死去,死亡是在夜里将人们吞噬的。人们入睡的时候还活着,然而当夜色散去,他们就会消失了。达娄夫人就是这样去的,有一天夜里,她那又冷又白的身体陷在床里,后来西蒙·鲁本舅舅来帮妈妈给她梳洗,入葬。妈妈安慰过我,她说不是这样的,说死亡不会吞噬任何人的,说那只是因为身体和精神倦了,不能再活下去了,就像平时睡着了一样。“那么杀人的时候呢?”我问,我几乎是叫着问过个问题的,而妈妈转过目光,仿佛是因为撒了谎而感到羞愧,仿佛这是她的错。因为她就立刻想到了,她也是的,她想起了我的父亲,她说:“那些杀人夺去别人生命的人,他们是残酷的畜生,他们没有一点同情心。”她也想起我父亲挎着枪,往山里走去的样子。她也想起他就这样消失在高高的草丛中,冉也回不来了。大人撒谎的时候,她们总是调转过目光,因为她们怕目光会露馅。但是那个时候,我的空茫已经治好了,我不再害怕真相了。
现在,我在黎明的半暗半亮中,一边听着海水拍打着阿隆港的岩石,一边就想着这些个夜晚。船马上就会来,把我们带往耶路撒冷,这些夜晚彼此连接,覆没了白天,这些夜晚进入了我的体内,在圣·马丁,留下丁我冰冷的躯体,那么孤独,那么无力。在这里,在海滩上,挨着妈妈那颤抖的身体,听着她那如同孩子一般呻吟着的呼吸,我回忆起我们住进格拉维利埃街26号的那些夜晚,那寒冷,那水落如阴沟的声音,还有院子里工厂车间的吱嘎声,说话声,回响着,而妈妈就靠着我睡在那间狭窄冰冷的房间里,她紧紧地抱着我睡着我,因为生命要从我体内溜走了,溜到外面去,在床单里,在空气里,在墙壁里。
我听着,我觉得自己能够听见在我周围所有等待着船的到来的人的声音。他们就在那里,睡在沙里,靠着那面搁着废炮的墙,在大松树下躲避狂风。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他们叫什么名字,除了牧羊人,但这只是我给他的别号。他们只是些在昏暗中依稀难辨的脸庞,一些形状,女人裹在大衣里,老人蜷在他们的大雨伞下。所有的人都带着用绳子捆牢的箱子,都带着红十字会或是美军的被袱。在某地,就在他们中间,牧羊人孤独一人,那模样还像是个孩子。但是我们不能互相说活,我们什么都不应该知道。这是西蒙·鲁本舅舅在火车站时和我们说的。他长久长久地拥抱我们,妈妈和我,他给了我们一点钱,还有他的祝福。就这样,我们不是惟一穿越这扇门的人,还有别人,在这里,在海滩上,还有在别的地方,成千上万的人在和我们一道等,等船把我们接走,永不再到来。他们去别的世界,去加拿大,去南美,去非州,也许有人在那里等他们,他们可以就此开始新的生活。然而在这里的人,和我们一起在阿隆港的人,又有谁在等我们呢?在耶路撒冷,西蒙·鲁本舅舅笑着说,只有天使在等你们。每当我们穿过地平线,我们就穿过了一道门。为了不绝望,为了抵御住寒风,疲惫,就必须得想这个奇迹一般的城市,在这座城市里,清真寺和大教堂在太阳下闪闪发光,这是个梦想和祈祷的城市,悬垂在沙漠的上方。在这座城市里,我们一定能够忘却。在这座城市里,没有城墙的阴影,没有流水的阴影,没有空茫没有寒冷,没有林荫道上的人群把你撞来撞去。我们可以把生活从头来过,可以找回从前曾有的一切,山谷里弥漫的麦香,在圣·马丁附近.积雪融化,小溪流淌,还有午后的寂静,夏季的天空,激流的声音,还有特里斯当埋在我胸前的脸颊。我讨厌旅行,我讨厌时间!耶路撒冷就是毁灭前的生活。可是不是能够真的找到过一切呢,即使我们乘看“七兄弟”号穿过茫茫大海?
日光渐亮。第一次,我能够想一想即将面临的事。马上,意大利船就要到了,进驻我渐渐升始看得清楚的阿隆港。我觉得自己已能感觉到大海的波动了。大海会把我们直带往那座神圣的城市,风会把我们一直吹往沙漠之门。我从来没有和父亲谈论过上……他不愿意谈。他有一种看人的方法,简单的,毫不犹豫,叫你再也提不出问题来。然后,当他不再在那里的时候,一切也就无所谓了。西蒙·鲁本舅舅有一天对妈妈说,是小是应该开始考虑训导的事情了,他是说宗教训导,为了赢得已经失去了的时间。妈妈总是不答应,她也不说不,只是说以后再说吧,因为这不是我父亲的意思。她说这是时间的问题,说等到我长大了,由我自己来选择。她也相信宗教是自己选择的事情。甚至她不愿意人家叫我犹太名字,她自己总是叫:“艾莲娜,因为这也是我的名字,是她给我起的。但我叫自己那个真正的名字,艾斯苔尔,我不要其他的名字。有一天父亲和我讲起了艾斯苔尔的故事,她也叫阿达萨,她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他跟我说了她嫁给阿絮埃罗斯国王的经过,因为她敢走进大殿,请求国王宽恕他的臣民。西蒙·鲁本舅舅也和我说过她,但是他说不能说上……的名字,也不能写,就是因为这个我相信这是个像大海一般的名字,一个巨大的,无法全然了解的名字。而现在,我知道这是真的。我必须穿越大海,到了另一头,一直到以色列圣地,到耶路撒冷,我必须找到这份力量。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是如此伟大,我们要穿越的是这样的一扇门。疲惫和寒冷使我无法再想别的事情。我只能想到这无尽的黑夜,而现在终于在这灰色的黎明中结束了,我只能想到在巨树间的风,拍打着岩尖的大海。这一瞬,我睡着了,紧紧靠着妈妈,听任风吹起我们的被袱,就像鼓起风帆一样,听着簿浪不停地涌到沙滩上。我梦想着,当我睁开眼睛,船已经在那里了,在那金光闪闪的海面上。
我坐在个岩石洼里,靠着一棵枯死的大树。我在守候。面前是蓝得让人发晕的大海,它让我感到不舒服。狂风呼啸,从我头上掠过。我听见风冲进灌木丛,冲进松树的枝干间,发出一种类似流水的声音,和海浪拍打白色岩石的沙沙声混在一起。今天早晨我一醒过来,就奔向阿隆港海角想要好好看一看大海。
现在太阳灼烧着我的脸庞,我的眼睛。海是那么美,那海浪从世界的另一头缓缓而来。海浪拍打著悔岸,发出一种沉沉的水声。我什么也不想了。我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不知疲倦地扫过那道清晰的地平线,守着那被风掠过的海面,那干干净净的天空。我想看见意大利的船到了,我想要第一个看见那船的艏柱破浪而来。如果我不呆在这里,不在阿隆港入口处的海角上,我觉得那船就来不了了。而如果有一会儿我调转过目光,它也许就不会看见我们了,它会继续驶向马赛。
它应该现在来,我觉得。否则大海不可能如此美丽,天空不可能这样没有一片云彩,没有道理的。
我想要成为第一个看见船的到来而呼喊的人。我什么也没有对妈妈说,就把她一个人丢在海滩上了,她还裹着那美军的被袱。没有人和我一道来。我是瞭望员,我有着和古斯塔夫·艾玛小说里的印第安人一样敏锐尖利的眼光。我多希望父亲此刻和我在一道啊!想到他,想像他和我并肩坐在岩石上,望着金光闪闪的大海,我的心就狂跳不止,它让我头直发晕,甚至我的眼睛都花了。或许饥饿,疲惫也是眩晕的原因吧。我有那么长时间没有睡着过了,没有真正地吃过饭!我觉得自已要向前倒去,倒在那阴暗的醉人的大海里。我想起来,我曾经就像选样望着那云雾缭绕的山脉,以为父亲会从那里走来。在费西奥纳,每天,我离开寄宿处的小房间,爬上村庄的高处,那里可以望见整个山谷,整座山脉,还有山路的终点,我就这么看着,看着,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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