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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姆叔叔的小屋-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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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上面的内容:“巴尼斯——希尔比郡——吉姆,男奴,三百美元,死活都行;艾德吾德夫妇——狄克和鲁西,六百美元;女奴波利和两个孩子——六百美元,活捉或取她的头。我只想看一看我们的生意,看看我们是否能顺便把这事办了。洛科,”停顿了一下后,他说,“我们一定要派亚得姆斯和斯波瑞格去抓他们了,他们已经和我们预约很长时间了。”
“他们会向我们漫天要价的。”汤姆说。
“我来安排这件事,他们还是这行中的新手,不能期望什么高价,”马科斯说,接着又继续向下读着,“这上面有三宗生意比较容易做,因为你所做的只是打死他们或者坚持说必须开枪打死他们,当然他们不会要太多的钱。另外几宗生意,”他边说着边卷好名单纸,“可以再往后拖一段时问。现在让我们谈一下细节吧。嗯,赫利先生,你亲眼看见那女人上了河岸,是吗?”
“当然了,我看得清清楚楚。”
“有个男人扶着她上了岸,是吗?”洛科说。
“是的,一点也不错。”
“她很可能已经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马科斯说,“但问题是她藏在哪里。汤姆,你认为是这样吗?”
“不容置疑,我们今晚一定要过河。”汤姆说。
“但这儿没有渡船,”马科斯说,“河里那些冰筏横冲直撞,汤姆,看来很危险,是吗?”
“可能很危险,但我们一定要过河。”汤姆毫不迟疑地说。
“哎呀!”马科斯不安地说,“这要是——我说,”他说着走到门窗前,“外面就像狼的嘴一样黑,汤姆——”
“说来说去,你害怕了,马科斯,但我可是下定决心了,你一定要去。你不会是想休息一两天,直到那女人被秘密转移到桑那西时,你才出发吧!”
“噢,不,我一点也不害怕,”马科斯说,“只不过——”
“不过什么?”汤姆问道。
“是船,你知道,这连船的影子都没有。”
“我听那女人说今晚会有一条船过来,有个人想过河去。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跟他一起过去。”汤姆说。
“我想你们身边应该有好猎狗吧?”赫利说。
“上等的猎狗,”马科斯说,“但那有什么用?你没有她的东西给它嗅的。”
“不,我有,”赫利得意地说,“这是她仓促逃跑时落在床上的头巾,她还落了帽子。”
“我们很幸运,”洛科说,“把那递给我。”
“如果你们的狗追上她,把她咬伤,破坏了她的容貌怎么办?”赫利说。
“我们要考虑一下这件事,”马科斯说,“以前在美孚时,我们的狗差点撕烂那个人,我们赶到后才把狗赶走。”
“嗯,你明白,我们要靠她漂亮的外貌去卖钱,如果咬坏就把我们的事破坏了。”赫利说。
“我知道,”马科斯说,“另外,如果有人把她藏起来,那可就麻烦了。有些州藏匿黑奴,你很难找到她们,狗也起不到什么作用。狗只有在庄园时起作用,那时他们独自向前跑,没有人帮助他们的。”
“好了,”洛科说,他刚到柜台那去探听完消息回来,“他们说那人把船划过来了。马科斯,走吧。”
马科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即将离开的舒适的住处,慢慢地站起来,听从了汤姆的话。谈了几句话后,赫利不情愿地交给汤姆五十美元。当晚这三个人便分手了。
如果我们文明的信仰基督教的读者不希望看到我们刚介绍的那一幕的话,让我们请他们尽可能早一些控制一下他们的偏见。我们想提醒他们,抓捕逃奴这种生意正在上升为合法、爱国的职业。如果密西西比河和太平洋之间的广大土地成为一个进行身体和灵魂交易的市场的话,如果人们的财产依旧保持着19世纪的移动趋势的话,那么奴隶贩子们和追捕奴隶的人们今天可能仍自立于我们这个贵族之林。
当客店这一幕正在进行的时候,山姆和艾迪正兴高采烈地骑马向回赶去。
一路上,山姆都很兴奋,他不时发出各种各样的怪叫、呼喊,并以许多奇妙的翻滚和扭摆动作表达着他内心的喜悦。有时他倒骑在马背上,面对着马屁股和尾巴,有时他大叫着腾身翻个跟斗,端正地坐在了马鞍上。有时他却扳起面孔教训艾迪,大声责怪他的说笑和玩笑。然后,他用手夹住两腰,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这笑声响彻他们所路经的整片树林。一路上,他不断变着花样让马儿尽情地向前飞奔着。大约十点到十一点的时候,在阳台尽头的砂石路上传来了他们马匹的蹄声,听到这声音,希尔比太太飞快地跑到了栏杆边。
“山姆,是你吗?他们在哪里?”
“赫利先生在河边的客店里休息呢,他太累了,太太。”
“艾莉查怎么样了,山姆?”
“噢,她已经过了约旦河,现在可以说她已抵达乐土迦南了。”
“喂,山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希尔比太太提心吊胆地问道,当那些话中所包含的言外之意传到她耳中时,她几乎要昏倒了。
“太太,上帝一直在保佑他的儿女。莉兹以一种神奇的方式过了俄亥俄河,就如同上帝用火轮车和两匹马把她送过去似的。”
当着女主人的面,山姆显得是那样的虔诚,而且他还不时在话中引用一些圣经书中常使用的象征和比喻。
“过来,山姆,”希尔比先生说,他一直跟随他们来到阳台前面,“告诉女主人她想知道的一切。过来,艾米丽,”说着,他用两只手臂紧紧抱住她,“你浑身发冷,全身都在发抖,你让自己过于激动了。”
“过于激动!难道我不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吗?在上帝的面前,难道我们不该对这个可怜的女人负责吗?上帝啊!不要把这罪过加到我们的头上。”
“艾米丽,你说什么罪过?你自己也清楚我们这样做是迫不得已的。”
“但我心中总有一种挥之不去的负罪感,”希尔比太太说,“我不能忘掉它。”
“喂,艾迪,你快些替我把马牵到马厩中,”山姆站在阳台下喊着,“你没听到老爷叫我过去吗?”很快,山姆便出现在大厅门口,手中还拿着棕榈叶。
“山姆,现在把事情的经过仔细地说给我们听,”希尔比先生说,“如果你知道的话,赶快告诉我们艾莉查在什么地方?”
“老爷,我亲眼看着她踩着河中的冰筏过了河。那真是个奇迹,太神奇了,简直是一个奇迹。我看见一个男人扶着她上了俄亥俄河的大堤,然后她就消失于缥缈的薄雾中,再也见不到她了。”
“山姆,真是不可思议,真是个奇迹,踩着浮动的冰筏过河,真是不容易做到。”希尔比先生说着。
“容易?如果没有上帝的帮助,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儿。”山姆说,“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赫利老爷、我,还有艾迪,正经过河边的一家客店,我走在前面一点(我急于抓住莉兹,所以我走在了前面)。当我走过客店窗前时,一眼就看见了莉兹。于是我故意让风吹掉帽子,并大叫了一声,那声音大得连死人也能听到,莉兹当然听到了。当赫利老爷经过门前时,她把身体缩了回去,然后,她飞快地从后门向河边跑去。这时,赫利先生也看到了她,便大声喊叫着,于是,艾迪,我和他便追了过去。她跑到了河边,那湍急的河流有十英尺宽。外面一点就是横冲直撞的大块浮冰,就如同一个由冰组成的小岛。当时我们就跟在她后面,我想赫利老爷肯定会抓住她的。但就在此时,她大叫了一声(以前我从没听她那样叫过),接着便纵身一跃,越过急流跳到了冰筏上。她没敢停下来,只是边叫边向前跳着。在她的脚下,浮冰咯吱吱地响着,并不时发出扑通扑通的声音,她像小鹿一样飞快地向前跳去。上帝,她那几个跳跃真是不简单,我想那是不简单的。”
在听山姆叙述事情的经过时,希尔比太太一直默默地坐着,她的脸因为激动而显得非常苍白。
“上帝保佑,她没有死掉,”她说,“但那可怜的孩子现在在哪儿呢?”
“上帝会保佑她的,”山姆说,虔诚地翻动着眼睛,“就像我曾经说过的,这是老天爷的意见,不会错的。正如太太经常教导我们的,总会有个人挺身而出来履行上帝的旨意的。今天如果没有我的话,她至少已经被抓住十多次了。今天早上不是我惊跑了那匹马,并一直拖延到快吃午饭了吗?下午时,不是我使得赫利老爷多走了五英里长的弯路吗?否则他早像狗抓浣熊一样轻易把莉兹抓到了。这是上天的意愿啊!”
“我的山姆大爷,以后你还是少说点类似的天意吧,我不能允许你在我的地面上对老爷们搞这种把戏。”在这种情况下,希尔比先生故作严厉地训斥道。
假装对黑人发脾气并不比对小孩假装生气看起来起作用。虽然你竭尽全力做出生气的神情,但本能地,大家都明白为什么主人那样做。受到了责备的山姆看起来并不显得垂头丧气,虽然看起来他满脸悲伤,低垂着嘴角,显出后悔的神情。
“老爷说得对,很对,都是我不好,这是不容置疑的。我很清楚老爷和太太是不喜欢这种鬼把戏的,但我是个低等黑人,所以看到赫利先生把农庄的人折腾得忙这儿忙那儿,我也会做出一些不太雅观的事。他看起来哪儿像一位老爷!就连我这样缺少教养的人也可以看清他的心思。”
“好了,山姆,”希尔比太太说,“既然你已认识了自己的过错,那还是快去克鲁伊那儿吃点东西吧。让她给你们弄点中午的剩火腿吃,你和艾迪肯定饿坏了。”
“太太对我们太好了。”山姆说着,弯了一下腰,高兴地跑出了客厅。
我们在前面已经做了暗示,我想各位读者也已经注意到了,那就是山姆有种天赋的、可以使他在政治生活中很快出人头地的才能,也就是可以使他在各种场合赢得人们的称赞的才能。在客厅中,他那故作虔诚、低微的样子获得称赞,现在他已把棕榈叶戴在了头上,轻快地赶到了厨房,想在克鲁伊大婶的地盘上出一番风头。
“我要向这些黑奴大讲一番,”山姆低声自语着说,“现在我得到了一个机会。上帝,我一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
值得一提的是,山姆最喜欢的事情是陪同主人去参加各种政治集会,他坐在栅栏上或骑在高处的树上,仔细地观察演说者的表情,并沉浸于其中而不能自拔。然后,他就跳下来站到那些与他肤色相同,同样陪同主人赶来的人们中间,一丝不苟地摹仿起他人的演讲来。他的表演从容而不失严肃,这使得大家非常高兴,并从中得到了许多启发。一般情况下,靠近他并听他演讲的都是黑人,但他们的外围也常会聚着一些白人,他们边听边笑,并不时地眨着眼睛,这使得山姆不禁有些飘飘然起来。实际上,山姆常把演讲当做自己的职业,他是不会放过每一个施展自己的才华并大出风头的机会的。
山姆和克鲁伊大婶素来不和,也可以说,他们两人的关系一向很冷淡。但因为考虑到自己干什么事情都离不开粮食部门的支持,所以山姆知道自己还得和它打交道,所以他一直向克鲁伊大婶表示着妥协的方针。他更加清楚地意识到,虽然克鲁伊大婶会严格地执行太太的指示,但如果再加上自己的妥协方针,自己会获得更多的收获。于是他走到克鲁伊大婶那儿时,便做出一副低声下气的可怜相,语气温柔得令人感动,就好像他为受难者承受了千般苦难似的。他故意夸大太太对他的重视,说太太让克鲁伊大婶为他准备些吃的,以保持身体内固体和液体物质的平衡;这样在不知不觉中,他也承认了克鲁伊大婶在厨房和其他地方那不容替代的地位以及无上的权力。
他的这种做法非常有效,山姆的殷勤很快就使得克鲁伊大婶满心欢喜,对于山姆的殷勤,恐怕就连用花言巧语以博取那些穷苦、单纯和善良的选民信任的政客也会觉得自惭形秽。即使是个彻底地改头换面的浪荡子也不会得到如此慈母般的照顾。克鲁伊大婶很快为他安排了一个座位,这使得山姆感到受宠若惊;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大的锡盘,里面是各种美味佳肴,那是前两天被端上桌子招待客人的那些美味,其中有美味的火腿,金黄可口的玉米饼,很多的馅饼、鸡翅、鸡胗以及鸡腿,颜色鲜艳。面对这么多的美味,山姆感到了一种君主般的自豪,他头上戴的棕榈叶歪到了一边,他傲然面对着坐在右边的艾迪。
厨房里挤满了他的同伴,他们都是特意从各地匆匆赶过来的,想打听一下当天山姆他们追捕艾莉查的情况。于是,山姆终于可以大肆夸耀自己了。他再一次眉飞色舞地叙述了一遍当天发生的故事。为了增强故事的效果,他又对此进行了创作和再加工。在山姆看来,虽然他是一个并不纯粹地道的艺术爱好者,他还是不希望经他说出的故事不具备文学艺术的色彩。他讲故事时,大家不时被逗得哈哈大笑。那些小孩子,或躺在地上或躲在角落里,也跟着大家起哄并不时笑着。听着听众们欢快、响亮的声音,山姆却仍是一本正经地坐着,表情严肃,他只是偶尔翻动一下眼珠,向观众投去难以捉摸的一瞥,但他那略显说教的语调却没什么改变。
“农夫们,你们知道,”山姆一边拿起一只火鸡腿,一边高声说,“你们要知道,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我只是想保护你们,是的,保护你们每一个人。谁如果胆敢抓走我们中的任何一位,那他就是向我们大家宣战,那就等于他要抓我们大家,这事是再明白不过的了。如果奴隶贩子想抓走我们中的任何一位,他首先要过我这一关,那可是不容易做到的。农夫们,你们不管遇到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保护你们,并为保卫你们的权利而流尽最后一滴血。”
“哎,山姆,早上时,你不是告诉我你要帮老爷抓住莉兹吗?我看你所说的前后矛盾。”艾迪说。
“艾迪,我告诉你,”山姆以高高在上的语气说,“你不了解情况的事,你就少发表议论。艾迪,你这个小伙子看起来不错,但他们不会指望你去领会每个行动的重大原则性问题的。”
艾迪被这些不客气的责问搞得有点发呆了,特别是“领会”这个词,这更使得这个年轻人觉得“领会”这个词在这件小事件中起了重大的决定作用,此时山姆并没停下,而是继续发表着他的高见。
“这可以称做见风使舵,艾迪。我想抓住莉兹,那是因为我觉得那是老爷的意思,但当我发现太太的想法和此截然不同时,我就换了副脑子。一般情况下,和太太站在一边感觉更好一些。你们看,我不得罪任何一个人,而是全按照当时的情况来做出选择,要坚持原则。是的,原则,”说着,山姆使劲挥动了一下手中的鸡脖子肉,“如果不坚持原则,我只想问一句,原则是用来做什么的呢?艾迪,给你这块鸡骨头,上面还有肉呢。”
山姆的听众大张着嘴等待着他的下文。他没有办法只好继续讲下去:
“至于言行如一,前后一致,各位黑人同胞,”山姆说,作出了一副要探究深奥的问题的样子,“关于这一问题,大多数人还没探究过。你们知道,如果一个人今天赞成某件事,第二天又反对这件事,人们就会责怪他为什么不前后一致呢?(这是很自然的)哎,艾迪,递给我那个玉米饼,好吧,就让我们来探讨一下吧。我想打个通俗些的比方,希望各位女士、先生能原谅,那就是比如我想爬到一个干草堆上去。于是我把梯子放在草堆这边,但发现爬不上去,我自然不再从这边往上爬,而是选择另一边,难道这能被叫做前后不一致吗?不管我把梯子放在哪里,只要我最后爬上草堆了,这不就是前后一致了吗?你们难道还不能理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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