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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钵-美人诛心(出版)-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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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是一国之君,说的话岂是儿戏之言?”宇文毓凑到我跟前来,一把撅起我的下巴,双目射过一道冷芒,嘴角已经浮起一抹狞笑,“阮贵嫔不会要把那丹书铁券亮出来吧?朕这可不是惩罚,而是赏赐,莫要混淆了概念。”
他竟然一句话就把我的保护伞给封死了,我死死地皱着眉头,杵在那里并不动。宇文毓这个家伙果然心理变态,喜欢以捉弄人为乐。
宇文毓冷笑着,已经从达诚端着的托盘上,拿起一副筷子,递到我手上。“还愣着做什么?等久了,这面条可就不好吃了。”
那托盘上一共放了两副碗筷,达诚还真是会擅作主张,他以为宇文毓是打算和我两个人一人盛一小碗在这里联络感情,花前月下赏红烛的么?
我不得不接过宇文毓递上来的长筷,凑到巨碗面前,用筷子搅动了两下,勾起几根长长的面条,往嘴巴边送,这样的吃法实在有些窘迫,可在宇文毓的逼迫下却又不得不照做。
我狼狈地把面条送入口,嘴巴边已经满是汤油,宇文毓显然很享受这样的情景,我索性成全他,不顾形象地继续填肚子,等他心满意足了自然就该收手了。
哪知道宇文邕不合时宜地走了过来,一边说道:“寿面自是要吃的人越多,寿星就越长寿,正好我也饿了,就陪陌姐姐吃点吧。”
他话音未落,我手中的筷子就已经被一把抢了走,看清楚时,已经一左一右正好插在了宇文邕的双脚前,小半截没入土中。
宇文毓冷冷地说道:“阮贵嫔一个人吃就够了!”他的语气很生硬,容不得半点的沙子。
然而,宇文邕倒是有些和他杠上了,再待上前一步,宇文毓却猛地一抻手,把前边侍卫肩上的扁担都一把抽了下来,抵在了宇文邕的面前,教他不得上前,“四弟年纪已经不小,朕会跟大冢宰商量下,赐你一座府邸,四弟好好回去准备准备,过不了两日,四弟就可以搬到新宅去了。”
他突然间说起这个,直让人觉得刺耳和惊诧,宇文邕正要辩解些什么,达诚一下子惊叫起来,“走水了!快!快去瞧瞧!”
众人自是一起扭转头,却见背后的院子里已经有一股浓烟往上直窜,即使站在外边,也可以想象,定然是烛台倒了,把地上的草与落叶都点着了。
“啪——”近处一声清脆的响声差点没让人吓一跳,顿时就有一股暖流沉沉的压在我双脚上,我一低头,汤水裹着面条流淌了我一脚,原来宇文毓一扁担下去,陶碗已经破了半边。
我不解地抬起头,宇文毓本来还恢复不少的脸,瞬间又青如一块黑铁,好像那院子里烧着的不是草而是什么国宝似的。他立马对正指挥人救火的达诚斥道:“瞧什么瞧,回宫去!”把扁担往碗里一丢,更加狼藉。
弄成这样,这还让人怎么吃啊?我愣在那儿,却听宇文毓在那边高声道:“阮贵嫔,你还站着发什么呆?听不懂朕说的话吗?”
他也并不等我,说完就径直扬长而去。
我更加迷糊了,这就是让我不用吃了?我心里头觉得好笑,不懂宇文毓这是怎么了,既然费尽心思就是想瞧我出丑,难道这么容易就满足了?
然而,我才懒得理会他究竟是在想什么,跟着他往回走的时候,隐约听到宇文邕说了一声,“我是认真的。”这一次,他没有格格笑,但我却懒得回头看他一眼。
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和我理想中的他差距竟然是如此的大,他太令人害怕了。对待这样的人,不该是想什么姐弟之情,而是该无时不刻都小心提防着。因为这样的人,你猜不着他的目的,猜不着他的心思,你甚至不知他想要什么。当然,只怕所有人都猜不透他想要什么。

我听说,宇文邕很快就搬出了皇宫,偌大的紫阳殿被腾了个空。他并没有来向我辞行,或许是宇文毓的阻挠,抑或者是别的原因。
我把独孤贵妃生日那日的试探大致地告诉了宇文护,在独孤信这班子女当中,最有可能知晓虎符下落的人便是独孤贵妃,只是她究竟知晓多少,却不得不继续去探听。
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依旧落在我的身上。
我有两次去拜访独孤贵妃,都被她以身体不适为由给婉拒了。自那日之后,独孤贵妃就更加地深居简出,除了每日向她请安的毕刺王宇文贤,基本上她谁也不见。
于是,天未亮的时候,我就摸黑起了个早,在前往独孤贵妃所住苍霄殿必经的一道门前苦等着清晨来请安的宇文贤。
听闻宇文贤小小年纪,却十分刻苦,所以起得也非常早。我背靠着门柱,连连地打着哈欠,感受着拂晓前凛凛的寒风,心想这么早起来,真是一种摧残。
忽然间,我听见一阵急促的小跑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正是从门后的巷道里传来,这声音顿时给我百无聊赖的等待生涯添了一抹色彩,我下意识地就扭转身想要看看,莫不是有人在晨练?
哪知道这一扭身,立马和冲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跑得极快,一撞之下,我顿时眼冒金星地倒在了地上,那人也是同样地向后倒退了两步,但在看清对方时,都是一惊。
这个急急跑出来的人竟然是杨坚!
他可是前殿的侍卫,又怎么会跑到后宫中来?此时的他,伪装成一个太监,显然是偷偷摸摸潜入后宫的,而且还是从苍霄殿的方向来。
刹那间,我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入脑门,眼前顿时浮现出在金涧苑的情景来。听到杨坚名字时,独孤贵妃的失态;那间院子里,独孤贵妃的眼泪……原来,杨坚和独孤贵妃早就认识,不止是认识,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简单。
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的眼睛猩红,脸色有些暗沉,显然是一夜未睡,看这架势,竟像是昨天夜里就已经进了宫的。
我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也没有想到,真实的历史会是这样的错综复杂。史书的后面究竟掩埋了多少纠葛。
杨坚立时拔出了手中的短刃,他气喘吁吁,眼眸中满是杀意和犹疑,不论是现在还是之前,他想要杀我都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在犹豫,此时杀我究竟值与不值。毕竟,他跑得这样急促,定是后有追兵。
自我告诉宇文护独孤贵妃与虎符或有关联,他便加大了对独孤贵妃的监视,否则以杨坚的身手,断然不会被人发现。
我当机立断,对他说道:“你若不想被抓,就跟我来。”
他逡巡不前,我莞尔一笑,“反正你已是瓮中之鳖了,阮陌手无寸铁,难道你还怕掌控不了我吗?”这一句话说出来,杨坚只需稍稍权衡就该知道这是不错的选择,当即不再犹豫。
我自是不敢带他回庚艳殿,情急之下只有领着他往离此地不远的汤浴宫去。这汤浴宫乃是专门沐浴之所,效仿温泉,分别作了两个浴池,一个是专给天王使用的,另一个“芙蓉池”则是给妃嫔使用。浴池的两端分设入水口和出水口,源源不断地将热水注入其中,是以常年累月池水都是热的。
对于古人来说,沐浴并不是寻常的洗澡。洗澡自是每日皆可,但沐浴乃是大事,每逢盛大节日祭祀,所有人都需要焚香沐浴一整日。这汤浴宫就是专门给大周天王与后宫妃嫔们沐浴的,所以里边的设施应有尽有,围绕着芙蓉池一圈,既有休憩所用的床榻,亦有书案。累了乏了可以看看书,喝点茶,休息一下。
我领着杨坚躲进汤浴宫的芙蓉池,把服侍沐浴的宫女都赶了出去,那些宫女乐得偷闲,自然是十分情愿。
只是那群宫女刚刚出去,就听见外头一阵响动,接着便是宫女太监们有些惊惶的声音,“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罡气十足的声音和太监阴柔的颤抖对比鲜明,“有刺客闯入皇宫,吾等奉大冢宰之命搜查,宫女站左边,侍宦站右。”接下来便听到那些宫女和太监们交叠的抱怨声。

第七十五章 半边符

我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这帮侍卫想必是把每个宫女太监都仔仔细细地查了一遍。我下意识地走上前去关门,哪知道才走了两步,脖子就感觉到一阵冰凉,背后的杨坚压低声音威吓道:“你若敢吱声,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我只好停在那儿,颇感委屈,“我既选择救公子,又怎会再出卖公子?我只是想去关门而已。”
“不是便好。”杨坚取回匕首,轻快地走向房门,落了栓。
外边的侍卫一无所获,却并不甘心就此走掉,“所有的人都在这儿了吗?所有的地方都搜过了?为何此处的门是关着的?”
我的心立马提了起来,杨坚也看了我一眼,显然他也紧张极了。
“你们不能进去,阮贵嫔娘娘在此处沐浴!”守着门的小宫女急急地说道,却听到门砰地响了一声,倘若不是刚才关门急时,只怕那些人差点就闯进来了。
那帮侍卫虽有宇文护命令在身,却也不敢造次,只在门外说道:“娘娘,宫里潜入一名刺客,大冢宰命我等将皇宫上下搜查一遍,不得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你们去别处找吧。我这里没什么刺客。”在银晃晃的匕首下,我不得不摆出一副略含愠怒的口吻说道。
然而,那帮侍卫并没有急着离去,“娘娘,可否让服侍您的侍宦出来,让卑职等验明正身?”
“唔——”杨坚一把抓住了我的肩头,直到此刻,我才体会到宇文邕称呼他为“大力士”是名副其实的。我忍痛道:“放肆!难道你们怀疑我窝藏刺客不成?要找刺客到别处去,本宫乃是大冢宰的义女,你们要是不怕被大冢宰责罚,就只管在门口这样守着,或者干脆闯进来瞧瞧!”
如此一说,那帮侍卫哪里还敢停留片刻,我被宇文护收为义女,张贵嫔杖毙于殿前的事早被宫里宫外添油加醋地传开了。那些侍卫找不到刺客虽会被责罚,但得罪了我,后果只怕比这更加严重。心里头只需要稍稍权衡,立马就选择鸣金收兵了。
待这些侍卫离开后,我才松了口气,转头望向背后的杨坚,把他那柄匕首往回推了推,“公子现在还不信我么?”
杨坚倒是把匕首收了回去,眼眸里头的杀意已经隐匿下去,嘴角已经浮现出一抹笑意,只存着一份狐疑。
他笑起来的时候,宛若春风吹芙蕖,让人险些忘了就是这样一个俊美的人儿刚才还拿匕首抵着咽喉。
我心稍稍定下,丝毫不为杨坚刚才的无礼而生气,只是说道:“可能要劳烦公子在这儿藏上一天,那些侍卫把皇宫里翻个遍都没有找着人,定会以为公子已经出宫去了。等到那时,公子再走不迟。”
“呵。”杨坚并不搭腔,只是笑了笑,在离我不远处的榻上坐下,“如此,杨坚便多谢贵嫔娘娘搭救了。”
“公子客气了。于阮陌而言,不过是顺手之劳。只要公子不继续误会阮陌,阮陌就心满意足了。” 我也斜倚着他坐下,望着他眼波流转。
杨坚笑笑,在他眼里,我是迫于无奈才不得已搭救他的,这番话,自然是假心假意。他打量了芙蓉池一圈,想到要在这里窝藏个一整日,瞬间就把四肢放松下来,躺倒在卧榻上,眼睛也闭了闭,叹道:“真没想到,我也有一日能到帝王妃嫔沐浴的地方待着。”
他的眼中不可避免的还是流露出艳羡和无奈之意,一般贵族洗澡也都十分地简陋,更别说一个普通人了。哪里能如皇宫里头专门辟出这奢华的汤浴宫来沐浴享受?再加上芙蓉池乃是给妃嫔所用,整个屋子都布置得更加华丽精致,旁边的香风卷起热朦胧的水汽直扑人面,更添了几分香艳,宛若水池中有若隐若现的美女入浴,惹人遐想。即便是我,也觉得做皇帝的感觉十分美好。
我想到日后他登基为帝,不禁笑道:“公子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待日后,囊罗天下,俯视山河,想起今日所说的话,定该自嘲了。”
杨坚半晌都没有说话,睁着一双眼望向我,眼眸里头似有两团红火在腾腾地冒,“囊罗天下,俯视山河?”
我攀上了他的手腕,直视着他,“难道公子胸中存着的不是这等志愿?别告诉阮陌,公子用阮陌换取尉迟迥信任,接近鲁国公再取信于天王,并非为了公子之后的锦绣前程,而只是为了进宫见独孤贵妃一面。”
杨坚浑身一凛,眼睛立马射出两道利芒,我连忙打消他的疑虑,“公子无须担心。阮陌既然直言,便对公子不存任何坏心。其实,就算阮陌什么也不说,难道公子就能确定阮陌什么也猜不到么?”
杨坚光洁的嘴角向上扯了扯,“娘娘这样聪明的人,只怕天底下没什么事瞒得住的。你既然瞧见我从哪里出来,那可不就是的吗?”
我笑了笑,手指尖轻轻滑过他的手臂,颇带有几分挑逗的意味,“公子前几日才刚刚见过独孤贵妃,昨晚又冒险进来,差点把命都搭上。原来公子心里头只有独孤贵妃,怪不得当初不论阮陌做什么,公子都无动于衷呢。”我颇为遗憾地调笑着,见他并不反感,手指尖才最终又停留在他的腕上。
杨坚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抹笑意的背后有着一股森然。他越是不解释,就越发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测。他对我动了杀机。
杨坚从独孤贵妃那儿出来就撞上我,我想要装不知道,他也不会相信。虽说他对我言笑晏晏的,可我既然窥破他的秘密,他一旦脱险,第一个要做的事不是报恩,而是杀我灭口。
宇文护给我的免死金牌虽能抵御来自宇文毓的危险,却不能够让我免于突来横祸。现在我所能做的,便是竭尽所能让他相信我不会加害他,甚至我的存在于他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阮陌虽然嫉妒独孤贵妃,但公子对贵妃娘娘这般情深,阮陌也十分感动,倘若公子以后想要见娘娘,阮陌愿为公子打掩护。”我诚恳地望着他,正想跟他建议该何时进宫,以及我该如何掩护。
杨坚已经轻嗤一声,笑道:“不必了。这后宫可不是人能随便进来的,我以后还是不来为妙。”
我的手指尖微电流轻轻导入脑部,杨坚他说的是实话,他真的不打算再进宫了。可是,他若不需要进宫,我刚才准备的那样一番说辞,对于他来说就没有任何的诱惑。那么,留我的性命便也没什么必要了。
他说完这句话,便抽离手,枕着双臂假寐起来。虽说眼睛闭着了,耳朵却一点也没放松,随时听着我的动静。

我静静地坐在他身侧,想了许久,终于直言道:“公子不再进宫,是因为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了吗?”
杨坚的眉头颤了颤,蓦地睁开眼,紧紧地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什么东西?”
他的心跳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其实我早该猜到的,倘若杨坚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纨绔子弟,又如何会知晓元胡摩的样子,会想到用我去顶替她?杨坚的父亲普六茹忠原来官至车骑大将军,后不知何因获罪罢免还乡,如今看来,搞不好是独孤信早就布置好的。杨坚的父亲说不定就是独孤信早前分散各处暗中集结招兵的亲信之一。而杨坚也可能知道独孤信的这番布置。他费尽心思进宫,本来就是要找准机会见上独孤贵妃一面,其目的不是和独孤贵妃谈什么风花雪月,而是为了虎符无疑。
他和独孤贵妃有没有私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和独孤贵妃接上了头,得知了虎符的下落,甚至早已经将虎符弄到手了,他当然不需要再进宫。
“昔日独孤太师将5000亲兵分散各处,并特制虎符,一分为二,一半交由其中的亲信保存,另一半则藏于自己手中。独孤太师死后,那一半虎符就交给了贵妃娘娘保存。公子并非等闲,此番进宫定然已经将娘娘手中的虎符拿到手了吧?”我扭头看他,若要取之,必先与之,自然由我先来开口点破。
杨坚一下子弹跳起来,眸子里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整个脸已经瞬间拉长,“你是说,那半边兵符才是调动独孤公五千亲兵的印信?!”
他脱口问道,那张俊美绝伦的脸却也在瞬间扭曲起来,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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