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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扎尔辞典-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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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迪知道塞尔维亚的狗先咬人,后汪汪叫,瓦拉几亚的狗光咬不叫,而土耳其的狗先狂吠,然后才咬人。这个梦中人不属于上述三类畜生中的任何一类。马苏迪记住了歌子,因为明天他必须设法去寻获下一个梦见这个有一撇白唇胡的青年的人。马苏迪很快就想出了一个妙法。他雇用了好几个诗琴演奏者和歌手来充当围猎的猎手,在他的指挥下教会了他们弹唱这支歌。他十根手指上戴着十种不同颜色的宝石戒指,每种颜色都适合于他所运用的音级的十个音阶。马苏迪向歌手们举起这个或那个手指,每个歌手就像每种野兽都只选食它们要吃的那种食物那样,根据戒指的颜色,知道他该取什么乐音,决不会弄错,虽然歌子的旋律对他们来说是陌生的。他们在热闹的地方,像清真寺前、广场上、水井旁演唱,于是到处响起这支歌的旋律,这对那些在夜里梦见过马苏迪所追寻的那个猎物的过路人来说便成了诱饵。他们会吃惊得像看到月光由太阳上泻下来那样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着魔似的听着。
马苏迪追踪着他的猎物,沿着黑海海滨,由一个城市走到另一个城市。那些做他要追逐的那种梦的人有何特点,他已开始掌握。他发现一个地方如果有众多的人梦见那个有撤白唇胡的青年,必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动词在他们的话语中起着比名词远为重要的作用,只要有可能他们就把名词删去,哪怕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有时候,那青年会出现在一大群人的梦中。亚美尼亚的商人们梦见他被捆在绞刑架下,绞刑架安在一辆套着几头键牛的板车上。他就这样在漂亮的石城内游街,由东及西,由南及北,刽子手拔光了他的唇胡。后来当兵的也都梦见他在海滨一个由人精心照料的养马场上埋葬一匹马,梦见他同一个妇人厮混,妇人的脸在梦中看不清,能看见的只有那个有一撇白唇胡的青年在她面颊上留下的亲吻的印痕,大小只相当于一粒米……可后来那个猎物突然消失,马苏迪失去了所有的线索。他唯一能做到的事就是把他在这次旅途中的见闻不分巨细统统写进他的《哈扎尔辞典》,于是他的那些按字母顺序排列,装在绿袋子里,陪同他一起餐风宿露、千里跋涉的新老笔记变得越来越沉。但是马苏迪总感觉到他错过了好些梦,而做这些梦的那个人就在他身旁,他没能及时捕获这些梦,并判断是谁做的。梦的数量多于做梦者的数量。马苏迪终于注意到了他那匹充作坐骑的骆驼。他进入这匹畜生的梦,见到了那个前额有疙瘩、唇胡呈双色的青年,他的唇胡所以会如此,看来是对他的惩罚。他头顶上亮着一个星座,这星座从未映照在海水中。他站在窗口,正在读一本扔在他脚边的书。这本书叫《Liber Cosri 》,当骆驼闭着眼睛做这个梦时,马苏迪还不知道这两个字的意思。其时对梦的追逐把他带到了前哈扎尔国的国界。只见旷野里到处长着乌黑的草。
马苏迪碰到了越来越多的人让那个携带着一本叫作《Li-her Cosri 》的书的青年到他们的梦中过夜。他知道有时候整整好几代人,甚至好些社会阶层都会做同样的梦,梦见同样一些人。但是他知道这些梦正在逐步退化,乃至消失,还知道这些梦大都是旧梦。这些梦催人衰老。但是在这里,在边境上,他在追梦中碰见了新的情况。那就是那个有一撇白唇胡的青年还放债,他借给每个他进入其梦的人一个小银币。惜款条件优越,年息只要一厘。在这里小亚细亚的穷乡僻壤,梦中借钱往往用不着出具借据,因为人们认为在梦中是不可能欺骗人的,不可能赖帐的,只要他们所梦见的那个人,只要手中掌握有帐本和帐单的那个人还存在于他们的生活中的话。这样一来,仿佛有一个组织得很严密的双班制的会计处,包揽了醒态中的和睡态中的借贷业务,而且把这两种状态下的资本合并在一起,并得到借贷双方的默认。
在一个礼拜四的赴圩日,马苏迪来到了一个他不知其名的小村落,走进一个波斯人的大帐篷,波斯人正在里面表演节目。帐篷内人头攒动,假如朝黑压压的观众扔枚鸡蛋,这枚鸡蛋肯定不会滚落到地上。帐篷中央的一堆地毯上放着一个燃烧着的火盆,有人在向观众介绍一个全身赤裸的女孩。她身体微微颤抖,两手各握一只燕雀。她的左手一松放出一只燕雀,当鸟儿振翅欲飞的当口,她用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将它抓在手里。她有一种奇怪的病:她左手的速度比右手的速度快得多。她说她左手快得可以比她身体其余部分先触到死亡:“人们在安葬我时,无法连我的左手一起下葬!我已看见我的左手在距我很远的一座小坟墓里安息,这座坟墓既没有名字也没有任何标记,就像在一艘没有船尾的船上……”
这时,那个波斯人请观众在夜间的梦里梦到女孩,以便让她的病痊愈,他向观众详尽地解释了这个梦的作用。观众散去,马苏迪走在头里,有种如刺鲠喉的感觉,他用蘸着埃塞俄比亚咖啡的笔将这一感觉写进了他的《哈扎尔记事录》。那个波斯人看来也有他自己的记事录,他也是一名捕梦者。照此看来,伺奉阿丹。鲁阿尼的方法有很多,且各不相同。那么,马苏迪的方法好不好呢?
流光易逝,转眼到了回历五月的第二个主麻日。河上升起的浓雾遮蔽了河滩上一座光秃秃、暖洋洋的新的城市。在河面上,由于浓雾弥漫看不见这座城市,但是在河水中,在雾的下边却清晰地倒映出每一座清真寺的宣礼楼,楼的塔尖直刺河中的湍流。而在浓雾之外,在干燥的地方则笼罩着寂静,一种深邃的、持续了三天三夜之久的寂静。马苏迪发觉这寂静、这城市、这干渴的河水使他萌生了男人的欲念。就在这一天,他渴望一尝女人的滋味。他派往城里去唱歌的那帮围猎的猎手中有一人走了回来,禀报他说他们已有所猎获。这回猎获到的是个—一女人。
第 32 章 绿书——伊斯兰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2 (3)
“顺着城里的大街走,一直走到闻见姜的气味,凭着这股姜的气味你就可以认出哪里是她家,因为她煮什么东西都搁姜。”
马苏迪在城里走着,直到闻见姜的气味才停下来。有个女人坐在一堆篝火前,火上吊着一个铁汤锅,汤水上的气泡不时爆裂。孩子们拿着碗同狗一起排成一条长龙领食。马苏迪知道她一勺勺舀出来的是梦。她的嘴唇变幻着颜色……当马苏迪走到她跟前时,她也要舀一勺汤给他,可他笑了笑,谢绝了。
“我再也做不了梦了,”他说,于是她把铁锅搬了开去。
她活像一只梦见自己是个女人的白鹭。马苏迪不顾他的脚趾甲已经磨烂,手指甲都已啃坏,就睁着两眼躺到地上,偎在她身旁。空地上就他们两人,静得可以听见黄蜂用刺叮咬干枯的树皮。他凑过头去吻那个女人,可她的脸骤然大变。接受他吻的竟是老婆子的枯腮。他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儿,她说道:“唉,岁月不饶人呀。你就别问了。岁月使我的脸发生变化,比使你的脸或者你的骆驼的脸发生变化要快上好几十倍。你在我裙子下边忙也是白忙,那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我没有那只黑洞洞的乌鸦。没有肉体的阴魂是存在的,犹太人称他们为鬼魂,基督徒称他们为灵魂。然而还存在一种没有性别的肉体。阴魂是没有性别的,可肉体应当有性别。只有被魔鬼剥夺了性别的肉体才没有性别。我的情况就是如此。魔鬼易卜劣厮剥夺了我的性别,却保全了我的性命。长话短说吧,我如今只有一个情夫,他的名字叫合罕一。”
“这合罕是什么人?”马苏迪问。
“是个总是到我梦里来,而且正在被你追踪的犹太人。是个有一撇白唇胡的青年。他的肉体藏匿在三个灵魂中,而我的灵魂则藏匿在肉体中,我只能同他一人分享我的灵魂,当他来到我梦里的时候,他是个很在行的情夫,我没什么可抱怨的。何况他是唯一还记得我的人,除了他之外,谁也不到我梦里来……”
马苏迪终于遇见了知情者,晓得他所追踪的那个青年的名字。那青年叫合罕。
“那你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呢?”马苏迪试探地问。
“我听到的。有人用这个名字喊他,他答应了。”
“在梦里吗?”
“在梦里。这是在他出发去君士坦丁堡的那个晚上。不过你要注意,我们所说的君士坦丁堡在今天的君士坦丁堡的西边,距今天的君士坦丁堡有一百昼夜的路程。”
后来那女人打怀里掏出一个水果之类的东西,形状像条小鱼,她把它递给马苏迪,说:“这是库卡。你想尝尝吗?或者你想要的是别的什么?”
“我想要你就在此刻,就在这儿做梦,见到合罕,”马苏迪说,那女人听了很惊讶,她指出:“你的要求太低了。考虑到把你从千里之外引到我身边来的原因,你就提出这么一个要求,过于低了,但是根据各种情况判断,你意识不了这一点。我答应你,这就专门为你做这个梦,这梦本来就是要赠送给你的,现在提前送给你。不过你要当心:追踪你梦见的那个人的女人也会来收拾你的。”
她把头枕在狗身上,她的脸庞和双手被许多世纪以来投在她身上的无数目光所擦伤,只见她把合罕接纳到她的梦中,合罕对她说:Intentic tua grata et accepta est Creatorl,sed op-era tua non sunt accepta…
马苏迪的流浪生涯告终了,他从这个女人那里获悉的东西多于他通过各种探索所获悉的东西的总和,现在他就像一棵发芽的树那样迫不及待。他给骆驼套上鞍,匆匆踏上归途,朝君士坦丁堡而去。猎物在京都等他。就在这时,正当马苏迪洋洋得意地想着这最后一次猎梦是何等地成功时,被他充作坐骑的那匹骆驼转过头来,朝他的眼睛啐了口唾沫。马苏迪气得举起湿漉漉的缰绳抽打骆驼的脸,直把它打得放光了两个驼峰中的水,可是他始终未能猜出骆驼这个举动的用意何在。
道路老是粘住他的鞋子,他一边走,一边反复背诵合罕那句话,这话像音乐一般好听,可是他不懂得这句话的意思。他一边走,一边背,一边想只要见到第一家车马大店,就立刻进去把鞋子洗净,因为道路要所有在它们上边走了一天的鞋掌都在当天把粘在上边的尘土归还原路。
有个除了希腊语外不知道任何其他语言的基督教修士告诉马苏迪说,他所记住的那些字是拉丁文,建议他去请教当地的拉比。拉比把合罕的这句句子翻译给他听:“创世主看重的是你的意愿,而不是你的举止!”
于是马苏迪明白了他的夙愿正在实现,他走的路是对的。他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早就知道这句话的阿拉伯语说法,因为大天使在好几百年前就向哈扎尔可汗说过。马苏迪已经悟到合罕就是他在寻找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因为合罕跟他一样也在追踪哈扎尔人的事,只是合罕所根据的是犹太教传说,而他根据的是伊斯兰教传说。合罕正是马苏迪在研读他的《哈扎尔辞典》时所预见到的那个人。辞典与梦是吻合的。
然而,正当马苏迪接近这一伟大发现的当口,他明白了他的猎物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钻研哈扎尔历史和故事的另一个他,于是,马苏迪义无返顾地舍弃了他的《哈扎尔辞典》,而且从今以后永不回头。这一转变是通过下面的故事开始的。
一天晚上,马苏迪已在一家沙漠车马大店里熟睡。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如浪尖上的小船在不住地摇晃。隔壁的客房里有人正在弹奏诗琴。后来过了很久,有关这一晚上的故事和音乐的传说才在安那托利亚的诗琴手中流传开来。马苏迪很快便发现这是架不同寻常的乐器。此琴所用的木头不是用斧子砍伐下来的、因为树木的声音没有消失。此木源自山顶的森林,那里的树木听不到水的声响。特别是琴肚,它不是木质的,而是用某种动物的甲壳加工而成。马苏迪能够辨听出这些不同之处,一如葡萄酒行家懂得分辨白葡萄酒和红葡萄酒两者之间不同的酒性。马苏迪听出了陌生人弹奏的是哪首曲子,这是最难得听到的曲子之一,使马苏迪着实惊讶的是,他竟在这人迹罕至的偏僻之地听到了这首曲子。此曲中有一段弹奏难度极高,马苏迪弹奏诗琴那会儿,曾为此曲找到了一种特别的指法,打那以后,其他的诗琴弹奏者开始纷纷效仿这一指法。然而,陌生人用的并不是马苏迪的那种指法,他的指法更佳,马苏迪无法辨听出他用的是什么指法。他听得直发愣。等到那个曲段重复弹奏时,马苏迪终于明白了。在弹奏那个曲段时,陌生人用了十一个手指,而不是十个手指。于是,马苏迪认为那个陌生人的身上有魔鬼附身,因为魔鬼演奏乐曲时,连尾巴也一起用上。
“我们两人中间到底谁追上了谁?是他追上了我,还是我追上了他?”马苏迪自言自语地说,一面冲进隔壁的客房。他看见一个男子,手指纤细,且一样长短,留着一撇弯弯的银白色唇胡。这个叫亚比。伊本。阿加尼的人正手抚一架用一只白色龟壳制成的乐器。
“给我看,”马苏迪含糊不清地说道,“快给我看呀!那曲子大动听了……”
亚比。伊本。阿加尼打了个呵欠,他那双翻开的嘴唇—一就像里面刚产出一个看不见的婴儿——慢慢挪动了一会儿后,终于恢复到原来的形状。
“你要我给你看什么?”他一面反问,一面放声大笑。“是尾巴吗?不过,你已有很长时间不再为歌曲和音乐操心了呀。你现在是捕梦者了。可你却对我还这么在意!你想让魔鬼帮你一把。原因就像书里说的,魔鬼能见到主神,而人见不到主神。那你想知道我什么呢?我骑上一头鸵乌,当我开始行走时,便有魔鬼和小妖魔们伴我而行,这些魔鬼中间有一个诗人。此人在好几个世纪中写下了许多歌曲,时间要比安拉创造第一个人阿丹和好娃更早。他的诗节里讲到了我们众魔鬼,讲到了我们的魔鬼胚胎。不过,我希望别把这些太当真,因为诗的词句不是真正的词句。真正的词句永远像树上的一只苹果,树干上缠绕着一条蛇,树根入地,树顶参天。现在,我要向我、向你透露另一件事情。
第 33 章 绿书——伊斯兰教关于哈扎尔问题的史料…2 (4)
“这件事是已知的,凡《古兰经》读者都知道的。那就是我和所有的魔鬼一样都是火做的,而你是泥做的。除了我用在你身上的力量和从你身上汲取的力量外,我再也没有其他的力量。这是因为人们可以从真理的本身抽取人们强加于它的东西。这足够了,一切事物都可在真理中找到位置。你们人类,一旦上天,便可按你们的意愿变成任何模样,但是只要你们还在地上,你们注定要永远保持同一个样子,即你们来到世上时所建造的形象。而我们则恰恰相反,在地上,我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变模样,但只要我们一越过天园之河,我们就注定永远是魔鬼,保持原来的模样。不过,我们火的属性可使我们的记忆不至于完全消失,用泥土做成的你们,情况也大致相同。这便是我、魔鬼和你、人类,最根本的区别。安拉用双手创造了你,而我是安拉用一只手做出来的,我的种类先于你的种类存在于世。所以,我们之间在时间上有一个重要的区别。虽然我们的痛苦并存,但我的种类先于你们人类抵达地狱。在你们人类之后还有第三种类会抵达地狱。你的痛苦永远比我的痛苦短暂。这是因为安拉已听见了第三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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